(完)我的命是小姐从断头台上抢下的,此后 她的去处便是我的归途
发布时间:2025-09-07 14:06 浏览量:4
陈氏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瞥了小姐一眼,她身边的丫鬟替她开了口:“姨娘自打进府起便恃宠而骄,连带着身边的丫鬟也越发目中无人。”
“少夫人大度,本不欲与你一个低贱妾室计较,但往后日子还长,姨娘若是一直那么不懂规矩,难免丢了陆府的脸面,只好出手管教一二。”
说罢,她从袖中掏出一根长长的银针,当着小姐的面,恶狠狠地扎进我的指甲缝里。
针尖扎进肉里,钻心地疼,她们担心我的叫声会引来寺中的僧人,便往我的嘴里塞了布条。
我疼得直翻白眼,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小姐想救我,却被人死死拉住。
她心急如焚,眼泪簌簌往下掉明明是陆洵荒诞无度,替他背下罪责的却是小姐。
“是妾的错,妾甘愿受罚,求少夫人开恩,饶过慈竹。”
陈氏不为所动,直到小姐跪在地上,朝她磕头求饶,她才满意地翘起嘴角,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轻蔑一笑:“既然知错了,这些日子便好好在房中抄写佛经,虔心向佛祖赎罪吧。”
压着我的嬷嬷闻言,松开了手,我的手指早已鲜血淋漓,身子一软,无力地跌倒在地。
小姐想过来查看我的伤势,却被陈氏身旁的大丫鬟一脚踹翻:“少夫人准你动了吗?懂不懂规矩体统!”
小姐只好忍着疼,规矩地跪在陈氏脚边。
良久,陈氏折腾够了,才在丫鬟的搀扶下,施施然离开。
等人走后,小姐才扶着我起来。她看着我血淋淋的手,哭着让我离开。
我无力地靠在她的肩上,轻轻摇头:“陈氏的人守在外面,我走不了的。”
况且,即便我能走,我也绝不可能丢下小姐,自己一走了之。
7
自那天起,小姐每日都被拘在拘在房间里抄写佛经。
陈氏为了折磨她,勒令她必须跪着抄写经文,方能体现出她的诚心,期间,她的丫鬟就伫在一旁盯着,只要小姐稍有松懈,她手中的戒尺便会毫不犹豫地抽在我的身上。
小姐自幼饱读诗书,一手簪花小楷娟秀清丽,可她呕心沥血抄好的佛经,陈氏却连看都不看,便随手付之一炬:“字迹潦草杂乱无章,真不知道你当初的才女之名是怎么来的!”
她恨极了小姐,所以无论小姐怎么做,她都不会满意。
我蛰伏了半个月,好不容易才借着如厕的机会,找到一位僧人去陆府找陆夫人报信。
陆夫人收到消息,隔天便赶到了白云寺,面对陆夫人的质问,陈氏半点也不怵,低眉顺眼道:“儿媳还在闺中时,母亲便教导我要有容人的雅量,谢妹妹是夫君心尖上的人儿,儿媳爱护她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动手伤她?”
“你撒谎!”
小姐不忿,撸起我的衣袖:“你敢说慈竹身上的伤,不是拜你所赐?!”
陈氏轻轻拧着眉头,面色无奈:“慈竹身上的伤的确是我的人打的,可那也是因为她顶撞了主子的缘故啊。”
她看向陆夫人,一只手不经意地抚上自己初初显怀的小腹:“母亲,难不成儿媳连管束下人的资格都没有吗?”
陆夫人随即皱起了眉头,在她看来,我这个丫鬟的命,本就连陈氏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更何况,陈氏如今还有孕在身。
别说眼下陈氏只是打伤了我,即便,是她将我打死,打残了,那也是我这个不懂规矩的刁奴自找的。
陆夫人沉着脸斥责小姐无理取闹:“主子管教下人本就是天经地义,你们待在白云寺也有些日子了,今日便同我一起回府吧,莫要搅了佛门之地的清净。”
陆夫人明知陈氏视小姐如眼中钉,可为了哄陈氏开心,回府后她还是命令小姐,日日带着我去陈氏院中站规矩。
小姐怕陈氏再刁难我,处处忍让,换来的却是陈氏变本加厉的羞辱。
时逢盛夏,院中的青石板被晒得发白,陈氏故意让我们顶着装满水的瓷碗,跪在烈日下,等碗里的水挥发光了,方能站起来。
蝉鸣声此起彼伏,陈氏就坐在凉亭里,不紧不慢地吃着丫鬟剥好的葡萄:“谢盈,我如此对你,你心里是不是早就恨透了我,就等着陆洵回来,去跟他告我的状啊?”
小姐顶着瓷碗,轻声说不敢。
陈氏便起身走到小姐身边,俯身在她耳边低嗤道:“你以为我是为了陆洵那个蠢货同你争风吃醋?你喜欢上他了?”
她言语之间尽是对陆洵的鄙夷,这不免让小姐有些疑惑:“他是我的夫君,我自当敬他爱他.………”
“呵,好一个敬他爱他。”
陈氏挑了挑眉头,对着小姐讥讽一笑:“你不会真的以为,陆洵那个草包能救得了你哥哥吧?”
“别傻了,你哥哥注定是个短命鬼,他根本不可能活着走到岭南。”
寥寥数语,犹如惊雷,我如坠冰窖,连忙转过头看向小姐。
却见她面色惨白如纸,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便猛地晕了过去,黛色衣裙下,竟隐隐有血迹渗出。
8
陈氏不想在自己院中闹出人命,差下人把小姐送回了月华院,大夫诊断后我们才知道,小姐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陈氏有孕后,陆洵就断了小姐的避子汤,他想等小姐诞下子嗣,便顺理成章地将她抬做平妻,可在陈氏连日的折磨和刺激下,这个孩子最终没能保住。
陆夫人得知此事后,第一时间带着补品前来探望。
她握着小姐的手,面露惋惜:“这次的事是个意外,陈氏那边我已经训斥过了。你还年轻,调养好身子,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陆夫人很清楚,陈氏便是害得小姐小产的元凶。但小姐的孩子已经不在了,陈氏的肚子里却还揣着陆洵的嫡子,她不会为了一个已经不复存在的庶子,为难陈氏,所以,这件事只能是一场意外。
虽然,我早就猜到陆夫人不可能会替小姐主持公道,可当她仅用三言两语,就将整件事轻轻掀过时,我的心里还是不可避免地萌生出了恨意。
我恨陆洵,恨陈氏,恨陆夫人,以及.……无能为力的自己。
小姐自己却不甚在意,她很平静地接受了陆夫人的话,就好像失去孩子的人,并不是她。
陆洵回来那日,正好赶上了小姐的生辰。
九皇子的差事办得好,连带着随行的人也沾光,陆洵一回府便往小姐院里跑,陛下赏赐的绫罗珠宝,也悉数抬进了月华院。
“阿盈,让你受委屈了。你有什么愿望尽管说,我一定竭力帮你达成。”
他眼中一片柔情似水,可当小姐让他设法把大公子接回望京时,他却又说现在还不是时候,让小姐重新换一个愿望。
小姐定定地看着他:“这半年来我给哥哥寄过许多封信,可直到今日,我都不曾收到过一封回信。”
“你说,这是为何?”
陆洵思索了片刻:“兴许是两地相隔太远,回信还在路上,又或者是送信的人粗心大意,将信弄丢了......”
他握着小姐的手,温声说道:“阿盈,我知道你心里挂念大哥,你再重新写一封信,明日我便让亲信亲自去一趟岭南,亲手把信送到大哥手上。”
“不用如此麻烦。”
小姐摇头:“我想去岭南散散心,顺便看望大哥,夫君意下如何?”
陆洵一听,皱起了眉头:“岭南地处偏远,你身子娇弱,怎能去那等瘴乡恶土之地?”
那日陈氏的话,小姐原本只是半信半疑,但眼下陆洵推三阻四的态度,却让她不得不相信,陈氏说的都是真的。
她也曾想过要好好和陆洵过日子的,眼下却是彻底寒了心。
她仰着头,开门见山地问:“陆洵,我哥哥已经死了,对不对?”
她这话问得突然,陆洵的脸僵住了,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慌乱:“是哪个不长眼的在你面前乱嚼舌根了?你哥哥好端端地在岭南呢,我同你说过的,等陛下气消了我就把人接回来……”
“可我哥哥若是不死,陛下又如何能消气呢?”
陛下压根就没打算放过大公子,只是谢太傅是从他做太子时,就辅佐他的旧臣,他若是赶尽杀绝,难免落人口舌。
于是,为了保全自己宽厚仁慈的名声,他听从陆贵妃的建议,免除了大公子的死罪,将其流放到千里之外的岭南。
帝王已然大发慈悲,若是大公子中途不幸死在路上,那也只能怪他命不好。
而陆洵,则在得知此事后,借机钻了空子,哄骗小姐嫁给他做妾。
风声乍起,吹落了院子里的合欢花,小姐扯了扯嘴角,语气里是浓烈的哀伤与痛意:“陆洵,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
9
陆洵眼看事情败露,索性也不再遮掩:“阿盈,骗了你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日后我一定好好补偿你,好吗?”
话说开了,陆洵心中反而没了顾忌,随便哄了几句,便要俯身同小姐亲热。小姐却一把将他推开。
“陆洵,你休了我吧。”
她本就是为了救大公子才委身于陆洵的,如今大公子死了,叫她如何能像之前一样忍受他的亲近。
可她是陆洵正儿八经抬进门的妾,在官府过了文书的,若要离开陆家,就必须得拿到休书才行。
陆洵不由蹙起眉头,语气不悦:“阿盈,闹脾气也要有个限度。”
陆家如日中天,陆洵向来都是在人堆里被众星捧月的那一个,难得低下头哄人,竟还贴了小姐的冷脸,气性一下子就上来了。
“方才我已经道过歉了,也答应会补偿你,你还有何不满?”
他周身戾气四溢,小姐却还是将休书递到他面前的语气轻柔而决绝:“我们当初说好的,你救下我哥,我嫁你做妾。既然答应我的事你没能做到,就理应还我一纸休书,让我离开陆府。”
屋子里陡然寂静了一瞬,陆洵将那封休书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蓦然冷笑出声:“谢盈,这一年来我对你掏心掏肺,你却为了这点小事就要离开我,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可这不是小事!”
小姐紧紧抿着唇,眼眶通红一片:“我的哥哥死了,他的尸骨甚至都没有人帮他收殓!所以我也没有办法......继续心安理得地在陆府待下去了。”
她决绝的态度惹怒了陆洵,他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将手中的休书撕得粉碎:“我陆府岂是你想来就能来,想走就能走的地方?”
“是!我的确救不了你哥哥,可你谢盈却是我一手保下的!你莫要忘了,你爹犯的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要不是我求着姑姑从中斡旋,你早就入了奴籍,成了教坊司里的官妓了!”
他发了狠,将小姐往床榻上一扔,整个人欺身而上:“我从前就是太宠着你了,才叫你养成了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今日我就好好教教你,什么叫做规矩体统!”
我扑上前去阻止,却被一脚踹翻在地,陆洵厉声骂了一句:“人都死哪去了!还不赶紧把这个贱婢给我拖出去!”
我被拽着头发,强行扯出了屋子,窗户上的烛光明明灭灭,伴随着小姐的挣扎声一起,在风声里飘荡。
须臾,屋内陡然传来陆洵的呼痛声。
守在外面的下人们担心出事,也顾不上我了,一股脑地冲进房中查看情况。
房门被推开的瞬间,血腥气扑面而来,是小姐用藏在枕下的匕首刺伤了陆洵。
她惊魂未定地蜷缩在床榻一角,脸上挂着泪痕,颤巍巍的手上握着一柄小巧的匕首,刀面上一片殷红。
陆洵捂着流血的手臂,面色阴沉得像是要滴出水来,冷冷地睥睨了小姐一眼:“谢盈,你这辈子都休想离开陆府,我等着你向我摇尾乞怜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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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洵将小姐禁足了,他有意让小姐吃点苦头,连着半个月未再踏足月华院。
府中下人们惯会看人下菜碟,眼见小姐遭了厌弃,明目张胆地苛待我们。
厨房送来的菜饭一日不如一日,菜里不见一点荤腥也就算了,吃的米饭竟然还是馊的。
小姐一天天消瘦下去,好似一阵风便能将她吹走,我想买通门房买些新鲜的食材,自己在院里开小灶,她们却不肯收我的银子:“六公子特意吩咐我们要好好照看谢姨娘,在她想通之前,任何人不得擅离月华院一步。”
又过了几日,小姐发起了高烧,昏昏沉沉地拉着我的手:“慈竹,是我对不住你。你的身契我一直放在妆匣里,里面还有我给你攒的银票,待我死了,你就拿着银子出府好好过日子。”
秋风裹挟着雨丝落在脸上,透心的凉。
小姐认命了,她生了死意,想用自己的命为我换取自由。
她的防身术是徐长风亲自教的,那日陆洵对她用强时,她完全可以一刀捅了他,然后再自我了结的。
可若是这样,我也就活不了了,她是因为顾及我,才没有直接杀死陆洵。
而我和她一样,我也没有办法,看着她死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