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彩（8）

（作者 江东）

雨后的空气，很是清新，尽管天色还很阴沉，但那远山清晰可见。

柔美连绵的山脊和茂密的树林，令人看着便心神向往。

二人洗漱完便匆匆下楼，出了小区，老杨带着老周沿着河岸走。

或是时间不早，河边连个健身的人，都没有，老杨昂首挺胸地走在前头，清风越过山脊渡河而来，扑打在他的脸上，留下满面清香。

“老周，明天早上不下雨的话，我们一早来散步啊？”老杨回过头来，露出期待的笑容。

在西安的时候，老周的时间，基本上是花在单位和休息中的，倘若有闲暇，那也只是在家看看电视看看书，很少能像老杨这般悠闲的时候。

早上只想在家休息，没想到出来后，竟然也很不错，只是没有烈日还有清风。

老周回以一笑，“好啊！”

老杨满脸笑容，脚下放慢了一些，呼吸着新鲜空气，享受着清风扑面，全身心放松了下来，开玩笑地说：“你要是在景德镇就好了，我天天找你散步。”

老周淡淡地笑了笑，说：“我在这，也没见你天天散步呢？”

“那是最近晚上睡的太晚了。”老杨张开了臂膀，肆意地甩了甩，又说道：“以前我也常来跑步呢。”

“那后来为什么不跑了？”

“我一个人没法长久地坚持，有时候早上也忙，比如有早会得很早准备，又比如要阅卷会忙到很晚，有时候一停下来，便就是很长时间，要是你也在这，有个伴，可能会更有动力一些。”

老周听懂了他的意思，不过想来惭愧，自己除了年轻时入伍之外，人到中年后便少有锻炼的习惯，到现在更是将这事荒废了。

老周笑了笑，歉意地说：“那你可找错人了，我比你懒多了。”

“你不是懒，只是生活习惯了，我肯定能给你，将许多生活中的缺点和毛病，改过来。”

“哈哈。”老周笑了笑，看着被风吹皱的湖水，感慨道：“不过你的生活，确实舒适有质量。”

老杨听他夸赞，连忙扭头笑说：“对吧，其实也跟城市有关，这小地方，生活节奏肯定比你们大城市要慢。”

老周点了点头，说：“不过还有一点不好的。”

“什么？”

“就是你家有点冷清，你的生活里，应该也很冷清，你下班回家后，都做些什么？”

老杨收住了笑容，“不做什么呀，吃饭、洗澡、工作、睡觉。”

“对呀，我都知道，若我不在，你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老杨又笑了，笑容里却多是苦涩和无奈，

“所以我常微信找你聊天，因为你与我远隔千里，即使聊得再熟络，也未必会再谋面，所以我常喜欢跟你聊天，什么都可以聊，丝毫不担心会影响到自己的生活，也算是给这平淡的生活，开了一个小口子，可以分享和倾诉点滴。”

“是啊，谁也没能想到，网友变成了真朋友。”

“很荣幸与你做朋友。”老杨眺望远山，面露欢喜。

“其实应该感到荣幸的是我。”老周真诚地说。

老杨听着有些动容，扭头害羞地对他笑了笑，继而揽着他的肩膀，拍了拍，“好啦，走快些吧。”

老周便加快了步伐，接着话题说道：“你每天都开开心心地，其实我知道，你过得很孤独和无聊。”

老杨淡淡一笑，“说这么多，就是为了让我再成家？。”

老杨刚刚要说话，兜里的手机忽然想了，担心是工作的事情，老周便掏出手机一看，原来发信息的事小林。

“周局，局里出了一些事，你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记住都不要听信。”

老周看着这一句话感到莫名其妙， 心想自己走的时候局里还好好的，才过几天能出什么事呢！

再说连他上头的科长，都没跟自己报告，他竟然先报告了，该不是工作上的事吧！

“局里出什么事了？”老周问道。

老杨跟在一边，虽然没有看到他手机里的内容，但是发现他的脸上，全然没有刚刚说笑的影子，心想他一定是有正事了，前两天，他也偶尔在手机里处理事务。

老周等待小林的回复，然而却久久没有等来，于是又看了一遍他的信息，越发觉得有事，刚要打电话问，小林总算是回复了。

“有人眼红你要晋升做局长，好像把你给举报了。”

老周看着文字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自己根本没有做什么违法违纪的事，更不怕察。

“你是不是搞错了，谁举报我什么了？”

老杨在此期间瞅了两眼，看着不禁神情紧张起来，连忙问道：“有人要整你？”

老周见他这样，不禁沉稳地笑了笑，有力地说：“我行得正，不用担心。”

这时候手机又传来信息：“暂时不知道是谁干的，局里传疯了，传你生活作风有问题。”

“你给我说清楚一些！”老周看着这挤牙膏似的回复有些生气。

“有人举报你生活作风有问题，说你和我瞎鬼混，破坏家庭道德败坏。这件事在局里传疯了，这显然是有人妒忌你，要坐上局长的位置而造的谣，我暂时也不知道是谁造的谣。周局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我会给你证明清白，也会证明自己的清白。”

老周总算是明白了怎么一回事，只是看着这莫须有的罪名，气就不打一处来，此刻真想回去，好好自证清白。

老杨了解了事情的原委，不禁松开了他的肩膀，“老周你不要心急，要沉住气来。”

“我知道，因为我的正，有些人也只能造谣搞这些小把戏了。”老周冷静下来说道。

“那你准备怎么打算？”

“什么都不用打算，专心学习，待下个礼拜回去，事情都会得到解决。”

老周正经起来非常严肃，那两撇浓眉不怒而自威，令老杨一度忘却了，他笑着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老杨看着他那威严而正派，充满男子气概的样子，怎么也无法将他变弯了瞎鬼混联系到一起。

但是，自己看的清清楚楚，信息中就是这么写的。

老杨一下子，便想到了老周偷偷翻看自己的裤子的事情，顿时又有些恍惚……

老周收起手机，见他忧心忡忡的样子，便轻松地说：“你不用担心的，我没什么事的、”

老杨回过神来，赶忙点了点头。

老周便交心地说：“其实如不出意外，我确实要晋升党支部书记和局长的职位，兴许是有人眼红了……不过我没得罪谁，也没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所以那些空穴来风都是子无虚有的！”

老杨点了点头，轻声问道：“小林说的是真的吗？”

老周正色道：“我都说了，我没做违纪的事，子无虚有的！”

“可是，这无风不起浪的……”老杨看着水面，脑海里一直想着，他偷翻自己的裤子一事，原本只是觉得他有怪癖，现在看来更能解释的清楚了。

“造谣也需要浪花吗？小林在局里，只不过是跟我走的比较近而已，这种的造谣，真是可笑，我有家室，一把年纪了，人家小林还年纪轻轻的呢，将来还要结婚成家，这得多缺德啊，这！”

虽然老周极力否认，可是在老杨的心里，这个想法一旦出现，便再也挥之不去，况且他与自己之间的事，是自己真实观察到的，在这事实面前，老杨不得不信。

这天虽然天色阴郁，可是空气清新，风景秀丽，两人本来愉悦的心情，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弄得烟消云散，虽然老周嘴上说没事，可是一路上还是闷闷不乐。

买菜的路上，交流甚少，到了市场，老杨见他兴致不高，心里也不得劲儿。

老周心事重重，老杨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奈何自己什么也不是，帮不上忙，只能打破这沉闷的气氛，

“老周你想吃些什么？”

“随便，你买什么吃什么。”

老杨瞅了瞅他，暗自叹了一口气，整理了情绪，满脸笑容地说：“我之所以带你来着，就是因为这是农家自己种的菜，是按照时节来的菜，这时候有什么便吃什么，大棚里的菜，就不一样了，一年四季都有的卖，你肯定喜欢吃。”

老周笑了笑，没有回话。

老杨看着他敷衍的笑容，心想着家伙口头说没事，其实心情已经写在脸上了。

无奈之下，老杨也没什么兴致再逛了，挑了几样简单的菜，便喊着老周往回走。

走在小巷里，老杨关切地问道：“老周，你还在担心那件事啊？”

老周笑了笑，说：“还好吧，也没太在意。”

“这还不在意呢？”老杨双手提满了菜，走进来碰了碰他的胳膊，

“这么大的事，换做是我，现在已经是在回西安的飞机上了。”

老周呼了一口气，“得沉得住气。”

“是呀，要得沉得住气，不过这点，我比不了你。”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跟我不用拐弯抹角的。”

真是个聪明人，老杨赞赏般的笑了笑，便开口说：“其实这一路来，你心里还是为这事忧心，虽然你和我说你没事，对吗？”

老周坦率地点了点头，正色道：“我现在在这边，还不完全了解那边的情况，难免会多想一些。”

“对了，这是人之常情，不过你都跟我说了，既然你行得正，坐得端，我也会衷心地支持你。”

说到支持，老杨分外惭愧，羞涩地笑道：

“不过我没什么本事，对你而言，一点儿忙也帮不上，只能给你一些精神上的鼓励。”

老周心头一暖，感激地说：“你别这么说，你说的话，我都会听着、记着。”

老杨深受鼓舞，便说道：“那么你不应这么忧心忡忡，该斗志昂扬起来了。就算你是弯了，也没杀人防火，祸害人间，我依旧支持你。”

老周眉头一皱，顿时有些不爽，“我说了我是正正直直的，你也不信我？”

老杨久久没有回话，待心情都平复了一些便正色道：“老周我问你个事儿。”

“你有话就直说。”老周有些迷惑。

“你是不是……”老杨欲言又止，压低了声线后接着说：“你是不是偷偷翻看我的裤子了？”

老周微微一怔，羞愧迅速爬上了脸颊，他轻咳了一声，争辩道：“胡说八道，你哪次不是将裤子直接放盆里了，走进卫生间就能看到，我才没有刻意去看。”

“是吗？”这样羞于开口的事情都问了出来，然而他却拒不承认，老杨感到有些失望，便轻蔑地笑了笑，“我记得你刚来哪天，晚上洗澡的时候，我发现我放衣服的盆是被人动过的，我很清楚记得，我中午洗澡换过衣服。”

虽然确实看过，但是肯本没有动过，老周顿时很有底气，“你胡说八道，我根本就没动你的东西。”

老杨大失所望，没想到他是这样敢做，不敢当的小人，于是厉声道：“哼，你还不承认？我都说过即使你是弯了，我也不会对你有什么偏见，就这么一件小事，你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老周满心委屈，对面这个咄咄逼人又蛮不讲理的老杨，一下子便想到了妻子，刚刚的感激顿时又烟消云散。

他皱了皱那两撇浓眉，低沉道：“你既然这么说了，也太小看我周定了吧，你就是一个朋友罢了，我承认了又能怎么样？能对我有什么影响么？”

是啊，一个普通朋友罢了，人微言轻能改变什么呢？

他的话听着生疼，老杨脸颊憋的通红，愣愣地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不能影响什么吧？所以我有必要死不承认么？”老周占据高点，冷冷地问。

老杨咬了咬牙，压住怒火，生气地问：“那天晚上，我洗衣服时，发现为什么盆里又被动过，难道你洗澡脱的衣服，不是随手一放，而是乱翻打乱了，再放好？或者你又做了什么窥私的事情？”

“我确实是随手一扔，只不过将盆打翻了，才会出现你觉得乱的样子。”

“哼，就这么巧？”

“那天又不是我一人去了你家，你就硬要栽赃给我，我怎么解释就是没用，不是吗？”

老周厌烦透顶，呵斥了起来，“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真的再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老周丢下话飞快地走了，老杨愣在原地，望着他决绝的背影，既生气也难过，手里的菜仿佛有一千斤重。

风儿依旧在吹，只不过不再清新，而是夹带着各家各户的幽怨，越过斑驳的墙头，吹在老杨怒红的脸上。

眼看老周飞快地消失在巷子那头，老杨忽然难过极了，赶忙迈开了脚步追去，却怎么也追不上。

老杨难过地提着菜，放慢了脚步，慢吞吞地到了家。

打开门，客厅没有老周的身影，老杨赶忙放下手里的菜，打开房间的门，依旧没看老周的人影。

老杨感到从未有过得慌张，急匆匆地要掏出电话找他，不经意间看到了他放在家里的包，这才克制了打电话了冲动。

老杨缓缓地坐了下来，从头到尾地回忆这件事，越想越愤怒，本来自己都不计较这件事，奈何有人羞辱了他，还不敢承认，老杨便觉自己，就像是被人抹黑强暴的少女，感到无比的屈辱和愤怒。

既然老周这里行不通，那只有找王校长了，因为那天王校长也是来过自己家里的人。

想到便要做到，老杨愤愤地取出手机，翻出王校长的电话拨了过去。

“哟，杨老师，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来了。”

老王举着电话，一脸惊喜，心想即使是因为公事，自己也是开心的。

老杨此刻没那么好的心情与他嘘寒问暖，而是直奔主题地问道：“王校长，我问你个事，请你一定要如实地告诉我。”

听他语气不对，老王有些心急，“啊，发生什么事了？”

“我问你，那天你去我家取花，你去了一趟卫生间洗手，你是不是翻了我放在盆里的衣服？”

老王微微一愣，才发现一道霹雳从天劈到了自己的脑袋上，此刻整个脑袋都乱了，嗡嗡地作响。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更没想到，杨老师竟然能将这羞于开口的事，毫不保留地讲了出来。

老王听着便感到害臊极了，心想自己一时糊涂啊。

老杨见那头沉默不语，隐隐觉得事情不对，于是愤怒地呵斥道：“到底有没有，如实告诉我！”

老王听着电话里的怒吼浑身一颤，支支吾吾地交代道：“你，你先别生气……”

“你只要说是不是你动的？”

老王深感惭愧，点了点了，低声应了句：“嗯，对不……”

老王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他止不住地哀叹了一句，倒躺在床上浑身无力。

挂了电话，老杨的心彻底乱了，久久都没法平静下来。

他没想到错的是自己，更没想到，肇事者竟然是王校长，这么说来，王校长竟然是个喜欢男人的老男人。

但是印象里，王校长是有家室的啊，怎么还会这样呢？

老杨想不清楚，便不再去纠结，况且还有更急的事需要他去做，那就是为自己的错赎罪。

想想刚刚自己咄咄逼人的模样，真是讽刺呢！

老周蒙受冤屈，怎能不生气呢，唉！

老杨并没有急着打电话给老周解释，而是先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老周此刻一定在气头上，说什么他也不一定能接受，倒不如让他也冷静冷静。

这件事像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老杨的胸口，沉闷的令他难以透过气来。

家里静悄悄的，老杨的心里空落落的，就这么坐着也感到煎熬，于是回到客厅看看有什么事情做，好以打发时间。

来房间与客厅来回走了两圈，终于看到卫生间那换洗的衣服，顿时觉得内心无比的踏实。

将外衣分类，然后统统塞进洗衣机内，剩下那内衣和袜子，老杨便认真地搓洗起来。

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沉思出神，给老周洗裤子的时候，老杨犹为的卖力，仿佛他的裤子上。附着自己的污点，恨不得将它彻彻底底地洗干净。

然而那都是老杨内心的映射，裤子只不过是一块小小的布料，哪经得起他这么揉搓猛刷。

忽然之间，一记撕裂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连忙回过神来，将裤子放在水中荡悠了一下，捞起来一看，不禁狠狠地骂自己一顿。

晾好衣服没多久，沉郁的天上开始呜咽起来，随着雷声响起，细雨渐渐洒了下来。

老杨这才掏出手机，给老周拨去电话，然而等待他的却是对方正在通话中，打了一遍两遍都是如此。

这外面的雨势渐大，老杨越发焦急，不知老周此刻在哪，更不知道他是否还在生气。

闲坐了许久，老杨再度拨去电话，等到的回应还是一样的。

老杨琢磨了一番，索性不那么心急了，老周应该是在打电话处理这件事了，再这么频繁吵他只会徒增他的烦恼。

眼看中午饭的时间也快到了，老杨便开始收拾饭菜，早上买的菜虽然很简单，但都是应时节的新鲜菜，吃起来爽口又美味。

老杨煮好米饭，接着洗菜切菜，一一搭配好，瞅了一眼时间，没有急着炒菜，而是再度拿起了电话，拨了过去。

庆幸的是，老周的电话总算是能打通了，尽管依旧是一声连着一声的忙音，总比那机械的声音让他感到舒服。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老杨松了一口气，连忙问道：“老周啊，你在哪儿呢？”

“在外边，什么事啊？”

听声音他该是也消气了，老杨松了一口气，满心愧疚，柔声道：“外面下大雨呢，回家吃饭了，我准备炒菜呢。”

“我吃过了。”

“哦。”老杨瞅了一眼外面越来越大的雨，说：“这么大的雨，你不回来啊？”

“你还要和我说什么，有话就直说吧。”

听着他的话，仿佛就站在了他的面前，老杨羞愧难当，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地说：“我向你道歉，是我误会你了，很是对不起，冤枉了你。”

“你什么意思？”

“事情我都弄清楚了，是我错怪了你，希望你不要再生气。”

电话那头静悄悄的，不知道他怎么想，老杨举着电话分外煎熬，接着说道：“要不，你回来吧，我当面和你道歉。”

“唉，算了嘛，搞得这么正式做什么。” 老周轻轻皱着眉，拨了拨淋湿的头发。

老杨松了一口气，再度说道：“我太自以为是了，伤害了你。”

“老杨啊，算了，我还能真生你的气不是？早都气消了，刚一直在打电话了解情况，可不是故意没接你的电话。”

“我知道，你那边的事怎么样？”

“还行吧，反正我得等学习结束了再回去，眼下只有谣言，其他的都还没有切实的消息。”

“嗯，你心里有个数就行，那你在哪？”

“在湖边。”

“下大雨呢！你还在湖边。”老杨心急地说。

“不然能去哪呢，雨下的也急。”

“湿透了吧？”

“湿了就湿了吧。”

“唉！你这人……那我现在给你送伞去？”

“算了，湿都湿了，我走回去吧。”

“那好，那我做饭去。”

“我……我还没吃呢，别忘了我的。”

老杨咧嘴一笑，随即抿住笑意，用力地点了点头，仿佛他能看到一样，“嗯，不过我还有一事要和你说。”

“什么事你说。”

“刚刚我在洗衣服的时候，把你裤子洗破了……”

“啊？”

“就是用的劲儿太大了……”老杨说着心怀羞愧，暗想这些事儿，怎么总是绕不开内裤，红着脸干笑了几声，“真的是洗破了。”

听到他小心翼翼的笑声，老周也扬起嘴角笑了起来，说道：“我都说了，这衣服啊什么的，这些我自己洗就好了，不用麻烦你的。”

“唉，做错了事，亏欠你的，总得想个办法弥补呀。”

“别这么说，我这人脾气不好，上午我说话也是挺冲的，一定也让受委屈了，你别往心里去。”

老杨想起他的话，心想自己的做法的确只是个普通朋友罢了，隐隐酸楚漫上了他的心田，不知怎么的，对于这个朋友，他越来越珍惜这份情谊。

“嗯，不会的，我脾气也不好，你多担待！”

“那就好，谢谢你！”

老周抹去脸上的雨水，冰凉的心渐渐回暖，动情地说：“从没有一个朋友像你一样对我好，端茶送水，做饭洗衣服，连家人都比不上。”

老杨神情舒爽，望着远山笑容满面，温和地说：“你像是一个在生活上迷失的人，我很荣幸，能将你带到正常的生活节奏中。”

老周感激地一笑，说：“回到西安还是原来的样子。”

“生活总会好起来的。”

“嗯，对了，你那事是怎么查清楚的，到底是谁动的？”

老杨轻轻舒了一口气，将目光推远，脑海里渐渐浮现出王校长那张脸，“现在你应该能猜到了。”

“谁？那个你们学校的校长？”老周眉头一皱，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个人。

这真是个滑稽又羞愧的话题，老杨自嘲地笑了笑，点头应道：“嗯，我问了他。”

“是这家伙啊，他怎么这么变态呢！”

其实到现在，老杨也没法想象，王校长那样文质彬彬的人，会做这种事。

“唉，算了，以后多注意些就是了。”

“这种人就是需要一个教训，你要感到不舒服，就替我把他给约出来，我给你收拾他。”

“呵呵，算了，在学校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么丢人的事，他该也不敢再犯了。”

“最好是这样，你呀，什么事情都是算了，有些事，就该多为自己想想，要再有什么事儿，你可别自己就这么吃亏了。”

“嗯，我知道了，你快回来吧。”

“嗯。”

清新的风刮在老周的身上，抽离了温暖，冰凉的雨水令他加快了脚步。

在大雨纷飞里，他目光坚定，每一步都稳健有力，将积水踏的浪花迭起。

回到家的老周，已是浑身近乎湿透，寒意令他打了个冷颤，打开门，看到老杨笑着去倒了一杯热水，心间仿佛生起了一团火，一点点地赶走寒意。

老杨将热水递到他的手里，接着赶忙去房间给他找干净的衣服，嘴里碎碎念叨着：“我说你这人呀，淋湿吧，怎么这么傻呢，还往河边跑了，找个屋檐躲躲也好……”

老周听着他的唠叨，将这暖茶喝下。

老杨备好衣服，接着给了他一条毛巾，“快擦擦脸，洗澡换衣去。”

老周乖乖地钻进了卫生间，洗完澡后，老杨又招呼着他吃饭，老周忽然觉得，在老杨的面前，自己就像一个孩子，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等待老杨的周到的服务。

老周感慨地说：“得多优秀的女人，才能配得上你这么勤劳的男人啊！”

老杨愣了愣，随即笑道：“你看这就是一个男人的失败之处，也只有勤劳值得夸一夸。”

“嗨，你又曲解我的意思。”

“呵呵，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别夸了，肉麻的很。”老杨低头吃饭。

老周一直盯着他，笑嘻嘻地说：“那我说说你的缺点吧，比如生气起来，就蛮不讲理……”

老杨诚恳地点头，“是是是！你说的对，我争取改掉这臭毛病。”

“哈哈哈，逗你的老家伙！”

老杨瞟了他一眼，脸上挂着惭愧的笑意，继续低头吃饭。

午饭后，老周又接了几通电话，放下电话，发现老杨已经回了房间。

安静的屋里令人睡意困顿，老周脱去衣服，躺在老杨的身旁。

不知道心里有事还是怎么的，这一觉他睡得特别不好，睡不深，却难以醒来，只感觉自己身在冰天雪地，积云与雪融为一体，沉沉地压在他的头顶。

老杨渐渐睡醒过来，忽然发现老周竟然从后面紧紧地贴着自己，而且胳膊紧紧地勒住了自己的肚子，好似用力地将自己要揽进他的怀里。

刚经历了弯弯风波，便来了这事，老杨既惊讶又不知所措，他感到老周的肚子和胸膛特别热烫，不由地心里一惊，连忙伸手摸了摸他的身子，发现这家伙的体温确实不对劲，便拍了拍他的胳膊。

“老周，老周？”

“嗯？”老周迷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将他抱在怀里，不禁精神一振，连忙松开胳膊，往后挪开了身子，然而这一动，只感觉床上冰冷，他不由地缩紧了身子。

这老东西发烧了，还计较这些呢，老杨心急地转过身来，摸了摸他的额头，

“你生病了啊，烧得厉害。”

老周浑身发软，眉头耷拉着毫无精神，听着他的话再度闭上眼精。

“我去给你找药去。”老杨起床，往他身上盖了一张薄毯。

幸运的是，家里备有一些常用的感冒药，老杨找了两种药，接了温水给他拿了过来。

“老周，你先把药喝了再睡吧。”老杨将他推醒。

老周挣扎着坐了起来，接过药和水一仰脖子便喝了下去，嘟囔道：“可能是淋雨感冒了。”

“肯定就是了，除了发烧，还有哪不舒服么？”老杨关心地问。

老周摇了摇头，“脑袋昏沉。”

“那吃了药，就好好休息吧，得赶紧把烧给退了。”

老杨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有些心急地说：“烫的很，你快躺下吧。”

老周重新躺了下来，闭着眼睛，可是那眉头轻皱显然是没法入睡。

老杨轻声地去将窗帘拉上，令房间里昏暗下来，随即拿着杯子轻声出了门。

来到厨房，老杨翻找了很久，才找到还未用完的红糖，但是家里的生姜太少，他索性拿了钥匙，驱车去了一趟市场，专门买了一些新鲜的生姜。

回到家后，他放下东西悄悄地瞅了一眼老周，发现他身子轻轻地缩着，想必还是没有睡着。

老杨返回到厨房，将生姜洗干净，将红糖和生姜下水，小火慢熬。

老杨回到房间，兴许是声音大了一些，老周睁开了眼睛，看到他便问道：“你去哪了？”

“没去哪啊。”老杨一脸茫然。

“刚喊你，你怎么没声呢？”老周紧皱着眉头，满脸的委屈。

“刚刚我还在厨房呢，没有生姜了，早些时间去市场买了些生姜，给你熬点姜汤，让你发发汗，好退烧。”

老周紧了紧毯子，低声地嘟囔道：“还以为你去哪了呢。”

老周鼻音有些重，老杨并未听清他在说什么，于是在床边坐了下来，

“你说什么？”

老周看着他关切的神情，安心地闭上了眼睛，顺便摇了摇头，没有开口。

“身上很不舒服吧？”老杨嬉笑道。

老周一听他的笑声便睁开了眼睛，鼓了鼓腮帮子，两撇浓眉瞬间便耷拉下来，

“不是吧！你还笑！你是落井下石呀！”

老杨赶忙抿住笑意，“不笑不笑了，哪有呀！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锅里的汤怎么样了。”

姜汤熬了很久，老杨盛了一大碗，小心地端了进来。

“老周睡着了吗？”老杨放下碗，低声地问。

老周哼了哼，老杨便催促道：“没睡着就起来，把这姜汤喝了。”

老周乖乖地坐了起来，看着他递过来的一大碗，不禁眉头生厌：“怎么这么多。”

“多喝点好得快……你慢点喝啊，小心烫。”

老杨坐在书桌前，随意地翻动几页书，时而扭头看看喝药的他，所有所思地说：“小时候我生病，我妈就是这样熬一大碗姜汤给我喝，然后盖被子好好睡一觉，要么就是煮一碗热面，加很多辣椒，吃完就大汗淋漓了。”

“嗯。”

老杨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于是起身从衣柜找出自己的T恤，

“一会儿你穿件衣服吧，光着膀子可不好，等出了汗，再把T恤换了。”

“哦。”老周将碗里的汤药吹冷，仰起脖子慢慢地倒尽，

“啊，喝完了。”

“喝完了，碗给我。”老杨接过碗来，又叮嘱道：“把衣服穿上。”

“嗯，知道了。”

老杨这才拿着碗出去了。

老周麻利地套上短袖，瞅见老杨宽厚的背影，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也有一些莫名的依赖感，仅仅是听到关门的声音，没心便也生起一丝慌张。

他重新躺下，迷糊地望着门口，紧紧地抱紧胸口的T恤。

不多时听到开门声，老周赶忙闭上了眼睛，他听到老杨的动作很轻，轻轻地走路，轻轻地挪开椅子，轻轻地翻书，又轻轻地起身，轻轻地挪开椅子，轻轻地走路，轻轻地打开衣柜，轻轻地抱来棉被，重重地压在自己身上。 

老杨见他睁开眼，温暖地一笑，轻轻说：“棉被压的严实，出汗快。”

老周望着一张温柔的脸，酸楚顿时涌上了鼻头。

老周连忙错开目光，侧过脸去，看到床头柜上的感冒药，他不禁恍惚起来。

“闭上眼睛好好休息，一觉醒来就退烧了。”老杨掖好被子，轻说道。

老周听话地闭上了眼睛，眼睛却好似没有闭上，感冒药的画面一直在眼前飘荡。

“老杨。”

“我在呢，怎么了？”

“谢谢你啊。”

老杨噗嗤一笑，看着他闭着眼紧锁眉头的那张胖脸，

“你这家伙，赶紧好起来吧，不要折磨我了，就是最好的感谢了。”

老周眉头锁的更紧，轻哼了一声，翻过身去，背对着他，眼角漫出一抹湿润，他便更加愁眉紧锁。

老杨轻轻地回过身来，轻轻地坐下，轻轻地翻书喝茶。

房间里特别安静，连杯口升腾的热气都是轻而缓的，生怕惊了这一屋的刻意。

阴郁的下午，雨水密集地下着，隔着窗玻璃，也能听到老天的宣泄。

阵阵雷声，令老周总也难以入睡，被子里捂得闷热，但是汗水一点儿没有要冒出的意思。

老杨被他翻身的声音，给抓住了心思，时而回头看一看他，发现他竟然将胳膊伸了出来，兴许是耐不住闷热，老杨便数落道：“把胳膊放回去，还没出汗呢？”

“嗯。”老周将胳膊收了回去，不情愿地应了一声。

“没出汗，就好好捂严实一些，别老乱动。”

“哦。”

老杨看了一眼时间，此刻已经快接近傍晚了，时间过得还真快。

老杨撩起窗帘望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不知何时已经暗了下来，远处的楼房也亮起了灯火。

老杨起身，坐到床边，伸出手掌按在老周的额头，愁眉苦脸地说：“怎么还没退烧呢。”

老周睁开眼，抿着嘴吧，应道：“嗯。”

“不会一点汗都没出吧。”

老杨很是纳闷，索性将胳膊伸进了被子，一直沿着他的脖子往下探去，摸着他燥热的胸膛，心急地说：“汗是一点都没出，看来还是捂得不严实，你别老是翻来翻去嘛，搞得被窝里一直漏风。”

胸口又痒又冰冷，老周不禁躲了躲身子，瞅他心急的模样，便安慰道：“没事儿，吃了药比中午舒服多了。”

“这也不行啊，感冒药效果怎么不好呢。”老杨纳闷地给他整理好被子。

“没事儿，晚点再吃点药，实在不行再去医院看看。”

“那先这样吧，晚上你要吃什么不？”

“不吃了，没啥胃口。”

“哦，那我去弄点晚饭吃。”

“嗯。”

老杨带上了门，简单地炒了一碗米饭，就这中午的剩菜对付了一顿。

收拾完厨房便去洗了个澡，随后端来温水。

“老周，你也起来喝药吧。”

老周睁开眼，看到老杨穿着条平角裤就站在床边，浑身白净干爽，不由自主了多看了几眼。

“起来嘛，吃完药好好睡。”老杨干脆坐在床边，替他将床头柜上的药一一准备好。

老周隐隐闻到一股清香，混沌的脑袋也清醒了一些，忘了一眼他白净的大腿和肚皮，问道：“你洗澡了吧？”

“嗯，刚洗。”

“别也感冒了哦。”

“我又不是用凉水洗的。”

老杨将药丸给他，又说：“我上午就不该跟你置气，惹得你难受，淋雨生病。”

明明是他一直事无巨细地照顾自己啊，老周听着胸口一阵生疼，连忙拍了拍他的腿，“跟你没关系，普通感冒而已，我身体好，病的快，好的也快。”

“嗯，赶紧把药吃了吧。”

老周将药服下，放下杯子，重新躺到被窝里。

看着坐在一旁的憨厚的老杨，心里竟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温暖和踏实，回想以前，从来没有一个人这么悉心地照料自己，连自己的妻子都没有过。

不禁又想起，自己上午对他说的话来，深深的觉得自己太过分了。

老杨又探了探他的体温，稍显放心地说：“好像比中午是好一些。”

他的手掌不温不凉，软而厚实，摸着脑袋很舒服，老周笑着说：“嗯，药还是有用的。”

“那你晚上还喝不喝姜汤，还有呢。”

“不喝了吧，捂严实一些。”

“也行吧，反正我也上床。”

老杨起身又坐下看书备课，结束后又看了会儿手机。

回到床上已经有些晚了，他掀开被子，顿时有一股凉气涌来，老周赶忙挪开了一些位置。

“你真是个老魔头，真会折磨人，六月天让我和你睡棉被。”老杨调侃着躺了下来。

“哦。”老杨于是紧了紧胳膊，手掌摸他到后腰已是汗水淋漓，便问：“现在是不是舒服了许多？”

老周低埋着脑袋，点了点，“嗯。”

老杨不堪这闷热，于是向上挪了些身位，露出肩膀，顿时清凉了许多。

而这般老周便将埋在他的胸口，燥热的气息扑打在他的胸膛上。

老杨给他掖好被子，抱紧他的脖子，奈何胸口一阵一阵的热气扑打上，令他感到酥麻而驱赶着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老杨从半迷糊中清醒过来，发现胸口和肚子上已是湿淋淋的，老周兴许也是清醒的，他的腿正轻轻地蹭着自己。

“老周？”

“你醒了？”

“嗯，热死我了。”老杨松开胳膊，探了探他的脑袋，总算松了一口气，

“你好像退烧了。”

“嗯，应该好了。”

“哦，那松开我吧，快热死我了，我起来擦一擦。”

这老家伙，精神一好，便调皮的像个孩子，老杨无奈地一笑，骂道：“你疯了，别闹了，不嫌热？”

“等会儿，再发一下汗。”

老杨抓了抓他的脑袋，关切地问：“怎么了，还不舒服？”

“没有。”

老杨搞不懂他，不过也没挣脱他，静静地歇息了一会儿。

清醒过来的他，能明显感觉到老周身上湿滑湿滑的，特别是腰间。

兴许是太热了，老周的喘息有些重，那柔软的肚子收缩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