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个不得宠的贵人 病重时将我和哥哥托付给三等宫女柳眠

发布时间:2025-09-09 18:01  浏览量:2

母亲是个不得宠的贵人。

病重时将我和哥哥托付给三等宫女柳眠。

「求你一定帮我们护住他们性命。」

柳眠却问我:「你是要安稳苟活,还是舍命去争一个权倾天下?」

1

母亲的身体一直不好,在那个夏日病情骤然加重。

她吐了很多血。

我将所有的被子都盖在她身上,都止不住她的寒颤。

去请太医的花宿哭着回来。

说父皇病了,所有太医都在皇后的坤宁宫中伺候。

她进不去。

我起身要走。

气若游丝的母亲却死死拽住我的手:「别去。」

「别,别惹你父皇母后不快。」

「安安静静的,你们才能活得长久。」

二哥闻言哭成了泪人。

我狠心撸开了母亲的手,朝坤宁宫跑去。

日头滚烫。

每一块地砖都像是着了火。

到地方时,我大汗淋漓,鬓发散乱。

我在紧闭的宫门前不住磕头,大声呼喊:「父皇,母后,求你们救救婉贵人……」

额头鲜血横流,大门终于「吱嘎」打开。

太子冷脸而出。

我膝行上前哀求:「太子哥哥,求您派一个太医为婉贵人医治。」

「婉贵人本就是皇后娘娘的人,我们今后什么都听您的……」

皇后与父皇自幼青梅竹马,感情甚笃。

成婚之后,更是椒房独宠。

连带着严家的地位也蒸蒸日上,有权倾朝野之势。

父皇子嗣凋敝,朝臣们天天上疏。

皇后顶不住压力,又担心选世家女入宫会威胁自己的地位。

于是给身边一直伺候梳头的宫女,也就是母亲用了药,送给了父皇。

那一年,母亲 22 岁。

她青梅竹马的心上人,已经等了她七年。

她攒了一笔小钱,幻想着出宫后置一座宅子,开一个胭脂铺子,生上一双儿女,平平淡淡过一辈子。

可她上了父皇的龙床,这一切便成了泡影。

明明她是受害者,可那时年幼的太子每次见她必然唾骂:「心术不正的下等贱婢,竟敢勾引父皇,害母后伤心!」

就如此刻,成年的太子一脚踹在我心窝,怒斥:「婉贵人不过一个梳头贱婢,她的命能与父皇相比吗?」

「瞧瞧你蓬头垢面的,哪有公主模样?不愧是贱人生的贱种。」

「钦天监的人说宫里有人冲撞了父皇,孤看就是婉贵人。」他吩咐下面的人,「为了父皇身体康健,不准再给婉贵人用任何药!」

2

我欲争辩,花宿匆匆而来:「三公主,娘娘不好了,您快回去瞧瞧吧。」

我赶回去时,母亲正伸长脖子,死死盯着门口。

见我出现,她艰难地勾出了一丝笑。

她拉着我和二哥的手,放进负责洒扫的三等宫女柳眠手里。

「求你,帮我护他们性命。」

她恋恋不舍的目光在我跟二哥身上流连:「往后你们兄妹定要互帮互助,永不离心。」

「好孩子,母亲爱你们。」

「真是……对不起,母亲太没用,还偏要……先走一步。」

母亲走了。

可笑的是,父皇的病竟然开始好转。

合宫的人都说太子英明,就是因为他阻止母亲这个灾星治病,才为父皇谋得了生机。

母亲为皇家孕育了一双儿女,安安分分待在深宫,从未想过分走皇后的半分宠爱。

可她死后,不仅父皇没来看上一眼,甚至因为她是「灾星」,尸身都不能入妃园陵。

二哥与我倾尽钱财,为她在城外谋得一处安葬之处。

但太子却特意叮嘱内务府的人:「把那贱婢扔到乱葬岗去,那里才是她本该待的地方。」

二哥红着眼要去理论,被我死死拽住了手。

那一年,我们十岁。

回宫路上我低着头一言不发。

柳眠宽慰我:「三公主,就算您那日不去求皇后,他们依然能找到理由,这不是您的错。」

我抬眸看她:「当然不是我的错!」

「错的是太子,是皇后,是父皇!」

二哥慌张四顾,发现没有旁人才松了口气:「芷瑶,祸从口出,如今没有母亲庇护,咱们更要当心。」

柳眠平静的眼底却露出两抹欣赏之色。

这天夜里,她问我:「三公主是想安稳苟活至出嫁,还是想舍命去争一个权倾天下?」

与其胆战心惊,忍辱受屈,不如豁出性命,放手一搏。

二哥听闻我的决定大惊失色:「瑶儿你不要命了吗?」

我目光灼灼盯他:「做小伏低就能活吗?」

「母亲如此隐忍,她活着吗?」

「母亲是被他们害死的,你不恨吗?」

「你若怕死,从此我们兄妹划清界限,这条路我自己走!」

二哥眼圈通红,搂住我:「我不是怕死。」

「既你已下定决心,我自然支持你。」

「如果真的会死,我一定走在你前面。」

我们抱头流泪。

情绪平复后,二哥问:「芷瑶,纵使我们下定决心,又该如何去权倾天下呢?」

「只要皇后和太子在,就不会有我们出头的机会。」

满屋的寂静中,柳眠静静开口:「如果太子死了呢?」

3

父皇一共只有两个儿子。

如果太子死了……

可太子出行仆从成群,他又素来厌恶我们。

我与二哥势单力薄,又没有亲近他的机会,如何才能杀了他?

柳眠道:「人们都觉得杀死熊罴的,必然是猛虎。」

「却没想过一只小小的蜱虫,也能要了那庞然巨物的命。」

母亲头七后,我一病不起。

经常在半夜大喊大叫:「母亲,别来找我,别来找我!」

宫人们私下里议论,大约是母亲的魂魄不愿离开,夜夜来缠着我。

母亲不得宠,伺候的人本就不多。

如今再闹这么一出,宫女内监们纷纷求去,只剩花宿和柳眠还留在身边。

皇后顾及脸面,也着太医前来瞧过。

我脉搏虚浮,脸色蜡黄,气息微弱,连起身的力气都无。

药喝下去也没有改善,太医束手无策,都觉得我大约也要随母亲一起去了。

二哥急得不行。

从早到晚跪在奉先殿,希望祖宗们能保佑我渡过此劫。

宫人们都议论着我活不久了,就连太子都搂着新得的小内监道:「要死便早些死。」

「孤下月便要娶萱表妹为太子妃,可别在那时候给孤添晦气。」

月色黯淡,太子迎着月光捧起小内监的脸。

「细细一瞧,你这眉眼倒与那小贱蹄子有几分相似。」

柳眠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妆容手艺,乍一看我跟宋芷瑶已经毫不相关,可细看之下难免会露些行迹。

我扭着身子:「三公主晦气,殿下如此说,可是嫌弃奴才出身下贱?」

太子呼吸变得粗重,手也往我衣衫里探去。

我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娇嗔道:「殿下,咱们不是说好了,等奴才过了十岁生辰,咱们再……」

「孤等不及了,不如你告诉孤你是哪个宫的,孤将你调到身边。」

我身子轻轻一抖:「殿下是想要奴才性命吗?」

「若是去了您宫中,皇后娘娘岂会容下奴才?」

我附在他耳边低语:「五日后,便是奴才生辰。我们仍约在此处,殿下可要独身前来,奴才准备了惊喜,不想外人打扰。届时奴才会将自己完完整整地交给殿下。咱们天为盖地为庐,虫鸣鸟叫均是乐章,岂不是别有风味?」

五日后,太子独自前来赴约。

不仅如此,他还主动调开了那一片的守卫。

我一直将他引到荷池旁边。

盛夏荷叶田田,浮动的暗香恰好掩饰了我手帕上迷香的气味。

我轻声道:「荷花开得真好,听说婉贵人闺名就叫晚荷……」

他俯首在我颈间:「提那个死了的贱人做什么,白白坏孤的兴致。」

我用帕子捧住他的脸,轻笑着:「总要叫你知道自己为什么死吧!」

「太子哥哥……」

4

太子猛地瞪大眼睛:「你是宋芷瑶?」

「来……来……」

「人」字还没说完,他便浑身发软。

我轻轻一推,他「咕咚」一声掉进荷花池中。

荷叶张开又合拢,像是黑暗里一张无形的大口,将他彻底吞没。

我冷冷听着,直到咕咚咕咚的泡泡声彻底消散,才自言自语:「你出身再高贵又如何。」

「还不是死在我这个贱婢手里!」

「太子哥哥,活着的人才有机会书写史书,评判贵贱。」

……

太子一死,二哥便是父皇唯一的孩子。

皇后第一时间便怀疑到了我们兄妹身上。

她带着宫人直闯棠梨宫。

恨不得立时就将我与二哥处死。

二哥那时仍在奉先殿为我祈福,得知太子死讯后震惊不已。

看守奉先殿的宫女内监都是宫中老人,此前侍奉过先皇和太后,对皇室情感深重。

自然秉公直言表示太子出事那夜,二哥一直在奉先殿跪着,根本没有时间。

而我卧病多日,奄奄一息,如何能引得太子屏退宫人单独赴约?

其实太子的死本可以避免。

如果皇后没有趁我病,要我命的想法,故意让太医院资历最浅的太医来为我诊治,而是换一个经验丰富的,或者就能发现柳眠在我身上动的手脚。

昨夜回来后,我泡了一整晚冷水。

如今高烧不退,神情恍惚,的确是重病之相,已经查不出什么了。

皇家子嗣凋零,只有两个皇子,三位公主。

朝臣们本就对此很不满。

如今太子身死,皇后没有任何证据就想绞杀我们兄妹,朝臣们如何肯依。

父皇已年过四十,身体一直不好,恐难再养育孩子。

若是杀死二哥,难道将来这江山要拱手让给严家?

皇后咬牙切齿,坚持我与兄长便是真凶。

痛失爱子,不止皇后,父皇也旧疾复发,瞬间老了十岁。

他在病床上召见我们兄妹二人。

二哥深深叩首:「儿臣的命是父皇给的,若杀了儿臣能让父皇的身体好起来,儿臣愿意奉上性命!」

我则一直盯着父皇不放。

他很不悦:「你为何一直盯着朕?」

「你为何不认错?」

5

我涩然一笑,虚弱地开口:「儿臣上一次见父皇,已经是两年前了。」

「儿臣自出生到现在,这是第六次见父皇呢。」

我伏倒在地,叩首:「咳咳咳……父皇,如我们这样不被您留意的皇子公主,怎么会有杀死太子哥哥的力量?」

「父皇是父,亦是君。」

「父皇若要儿臣与二皇兄死,我们绝无怨言!」

这一刻,屋内针落可闻。

奉先殿的老内监侍奉过皇祖父,他说二哥长得跟先皇年轻时很像。

他深知二哥无辜,便教了这几句话给我们。

父皇年幼时不得皇祖父宠爱,险些被当成杀害靖王的凶手,命悬一线。

这几句,便是他当初向皇祖父说的辩驳之言。

内监叮嘱:「让三公主说。」

「她病重,又是女儿身,更能激起陛下想到旧事,能对你们多几分怜爱。」

皇后打破了寂静,她哑着嗓子:「陛下莫要听他们二人花言巧语。」

「珩儿死了,老二便是最大的受益人,不是他杀的,还能有谁!」

「陛下,珩儿在九泉之下,还盼着你这个父皇为他做主呢!」

她越说越激动:「来人!杀了他们兄妹,让他们去黄泉路上给珩儿赔罪!」

御前侍卫们鱼贯而入。

这些人,本该只听父皇调遣。

「够了!」

父皇出声打断:「芷玦和芷瑶也是朕的孩子。」

他似是想到了自己幼年时的遭遇,叹息道:「朕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已经亏欠他们良多了!」

「可是妾身的珩儿……」

父皇怒了:「你是要朕把所有的孩子都杀了给珩儿陪葬吗?」

我膝行上前几步:「父皇莫要动怒,一定要保重……身体。」

「体」字尚未说完,我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我此前的那几句话,让父皇看到了当年不受宠被诬陷的自己。

他此刻不是在维护我和二哥。

是在维护那时势单力薄、惶恐无助的自己。

再度醒来,我与二哥已经挪了宫殿,身边多了许多伺候的人。

自然都是父皇吩咐的。

二哥一直守在床前,眼下一片乌青。

他握住我的手:「你去做那么危险的事,为何不事先告诉我?」

我朝他笑了笑。

「二哥,从今往后所有的坏事,都由我来做。」

「就让我染满鲜血,将干干净净的你送上那个位置。」

6

「可这对你不公平。」

「你忘记母亲说的吗?我们兄妹要始终互相扶持。」我将额头抵在他的手背,「没有什么公不公平,我们要的是大仇得报,要的是从此后再也不仰人鼻息。」

那些要对着皇后卑躬屈膝,对着太子小心讨好,对着父皇唯唯诺诺,对着内务府的人赔笑脸;那些一个稍有权利的宫女内监都能朝我们翻白眼,当着我们议论母亲下贱的日子。

我再也不要过了!

二哥跟母亲一样,心软良善。

冬日天寒,我们宫内炭火又少。

他总是将厚衣服让给我,一边瑟瑟发抖一边说:「我是男人,我不怕冷。」

杀戮和勾心斗角不适合他。

如此。

便由我来做这个坏人。

反正我早就想把那些亏待我们的人通通弄死。

父皇将我跟二哥托给皇后照料。

这就表示若我跟二哥性命有虞,第一个担责的便是皇后。

皇后始终找不到那个约太子单独见面的内监。

宫内开始起了流言,都说是太子从前造的杀孽,那些小内监的冤魂来将太子的命索走了。

皇后震怒,杀了几个嚼舌根的震慑。

那一日我去请安,她单独留下我。

她站在我身前,眼里全是狠辣:「那个小太监就是你!」

「你女扮男装,勾引我的珩儿,让他鬼迷心窍,上了你的当!」

「宫里的小太监早就被本宫都处理掉了,只有你跟你哥年纪合适。」

「别以为陛下护着你,本宫就动不了你。」

「这世上有的是叫人生不如死,还瞧不出端倪的法子!」

身后的殿门已经关上,皇后一个眼神,两侧膀大腰圆的嬷嬷一把上前按住我。

皇后接过大宫女递来的盒子,从里面抽出一根足有四寸长的细针,朝着我的后背狠狠扎了下去。

痛!

像是有炮仗在头皮上炸开。

一根,两根,三根……

我浑身冷汗淋漓,嗓子痛得已经嘶哑。

皇后眼底全是快意。

「留着你性命也好,本宫可以慢慢折磨你。」

「珩儿,你瞧,你瞧啊,母后不会放过凶手的。」

我喘着粗气:「儿臣……儿臣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凶手。」

皇后示意我继续说。

「是您啊!」

「要不是您限制太子哥哥这点癖好,一次次……把他身边的小太监处理掉。」

「他就不会……就不会偷偷摸摸干这些事,就不会死了。」

「母后,您才是杀死太子哥哥的凶手啊!」

7

皇后脸色瞬间惨白一片,往后连退数步。

「不,不是本宫的错!」

「不是本宫的错!」

……

她不断重复着,脸色越来越白,最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决定好蚍蜉撼大树后,我们就一直在找皇后和太子的弱点。

是柳眠利用宫女的身份,打听到太子宫中近年来死过好几个小内监,而皇后也明令禁止十三岁以下的男子入宫。

再结合一些流言,便不难推出太子好娈童。

当朝宰相,皇后的父亲严相也有此好,府内养了好些娈童,极尽宠爱。

皇后虽是嫡女,幼年时却连父亲豢养的娈童都比不上,是以她对此道深恶痛绝。

当然,还有一点是太子如今尚未登上帝位,德行不能有亏。

皇后晕厥,坤宁宫乱成一团。

我趁机甩开钳制往门口跑。

嬷嬷们想要拦住我,我冷笑。

「母后晕倒,父皇必然会来探望,你们确定要留本公主在此处吗?」

「届时本公主说出你们的恶行,可没有人为你们周全。」

嬷嬷们你看我我看你,都松了力道。

回了棠梨宫,二哥看我浑身被冷汗湿透,撸起袖子又瞧见我胳膊上密密的红点,他又气又心疼,立时便要冲出去跟皇后拼命。

我拉住他:「没关系的,她在我身上扎了许多针,我却在她心里扎了一根针。」

身体的伤口迟早能痊愈,心里的针却永难拔出!

皇后病倒了。

纵使父皇一再宽慰,她仍然忍不住自责。

从前都是她哄着父皇,给父皇提供情绪价值,如今让父皇哄她,来来回回次数多了,父皇便有些厌倦,去坤宁宫的次数少了许多。

二哥不像太子,自幼得名师教导,他在学业功课上的表现欠佳,父皇难免失望。

二哥也很沮丧。

我宽慰他:「不必做最优秀的那个,你只消做最孝顺贴心的那个就可以。」

将他幻想成一个天底下最慈爱的父亲。

尽全力地爱他,并表现给他看。

虽然我们最终的目标是为了帝位,可此刻要在心里告诉自己:我只是想做个孝顺儿子。

皇后年过四十,想要再生育何其艰难。

严家又岂能容太子之位落到二哥身上。

这日父皇考校我们几个子女的功课。

故意提起:「朝臣们都在劝朕充实后宫,为你们多添一些兄弟姐妹,你们意下如何?」

皇后家族的两位公主立马表示乐意至极。

唯有我和二哥笑容勉强。

大公主抓住机会,立马皮笑肉不笑地道:「二皇弟和三皇妹怎么看着不太高兴……」

8

父皇灼灼的目光也看了过来。

我屈膝跪地,声音里染着委屈:「父皇,若您有了其他孩子,儿臣还能像现在这样,时常听您教导,与您共进晚膳吗?您还会帮儿臣做风筝吗?」

二哥忙跪地解释:「父皇恕罪,三妹妹总说最近这些日子是她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光。」

「她是因为眷恋父皇才失了分寸。」

父皇神色不明:「那你呢?」

二哥迟疑片刻:「儿臣自然也希望能时时蒙父皇教导,但儿臣也知道父皇不仅是父亲,也是君主。」

「且儿臣愚笨,多几个皇子,才能稳固大楚的江山社稷。」

礼部的人很快送来了候选秀女的画像。

父皇在翻画像时,我恰好去请安。

见我好奇,他招我过去,问:「你瞧瞧看,喜欢哪几个,父皇召进来陪你如何?」

旁边伺候茶水的寿公公抬眸迅速瞄了我一眼。

我一张张看过去,美貌些的都是严家派系的,这倾向再明显不过。

我扬起天真的笑脸:「儿臣觉得都很好,父皇不如全部召进来。」

父皇无奈摇头:「朕要全召进来,不知又得被那些老学究骂上多久。」

我将所有的画册都卷起:「父皇,不如跟儿臣来玩个游戏。」

「咱们将画册打乱,挑到谁便是谁,如何?」

父皇赞许:「如此甚好!」

我与父皇一共选了六个新人,只有两个是严家人。

二哥不理解:「礼部画像用的是一样的纸张卷轴,画卷合起来,如何挑出自己想要的?」

「我只需排除自己不想要的便可。」

「虽然纸张卷轴一样,但凡是他们想要父皇选的,画纸都熏了父皇喜爱的淡淡腊梅香。」

二哥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你刻意留两个严家的人,是担心一旦全部剔除,严家的人会不认账?」

对!

真好啊。

我的二哥,开始长脑子了。

新人们很快便受封入了宫。那些画像上姿色只能算清秀的女子,本人竟十分美貌。

内务府的人开始安排她们逐一侍寝。

深宫的夜寂静,时不时能听见凤鸾春恩车轻快的铃铛声。

在我听来清脆悦耳,不知落到皇后耳中,又是何心境。

新人里要数辅国大将军的嫡孙女最为受宠,入宫时便被封为贵人,如今两个月过去,已经晋升为嫔,赐号英。

英嫔出身武将世家,性格飒爽洒脱,喜好舞刀弄剑,倒与寻常的妃嫔不同。

许是新人带来新气象,缠绵病榻的皇后身体竟渐渐好了起来,开始主理宫内的大小事务。

新人固然给了父皇新的惊喜,可皇后与他少年夫妻共患难,情分自然不同。

如今皇后用少年情谊为笼,父皇逐渐回心转意,但到底不似从前椒房独宠。

入冬后,一天寒过一天,很快便到了除夕夜。

除夕夜君臣同宴是历年的传统。

今年添了不少新人,格外地热闹。

父皇敬酒,大家同饮。

气氛正是热烈,出身严系的沐贵人却噙笑,用不高不低的声调问:「英嫔姐姐这酒怎么没喝?」

「是陛下赐的酒不合姐姐口味吗?」

9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英嫔看去。

她不慌不忙地站起,迎上父皇的眼神,大方开口:「陛下,妾身恐是有了身孕,谨慎起见才没有饮酒,望陛下见谅。」

满堂俱寂。

二哥在桌下紧紧握住我的手。

皇后捏酒杯的手青筋暴起,嘴角的笑几乎维持不住。

父皇却压根没有注意到,他从龙椅上下来,快步走到英嫔身边,握住她的手,激动不已:「当真?」

「朕又要有孩子了?」

「何时发现的,怎么没跟朕说?」

「你想要什么,朕一定要好好地赏你!」

……

我站起来道贺:「恭喜父皇,父皇赏完英嫔娘娘,也要记得赏儿臣。」

父皇正在兴头上,笑问:「朕为何要赏你啊?」

「父皇您忘了,英嫔娘娘可是儿臣和父皇一起选出来的。」

父皇哈哈大笑:「对!如此说来,是该赏你!」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此刻道贺声恭喜声,都快将崇德殿的屋顶掀翻了。

再度落座前,我故意抬头,含笑看了一眼皇后。

皇后嘴角不住抽搐,脸上的笑几乎要裂开。

在场不少的严家人,个个都笑得很干巴。

众人都在关注英嫔,皇后也调整好了情绪,她缓缓从高位上走下,眼圈通红地退下自己手腕上的一双玉镯套到英嫔手里。

「好妹妹,本宫要谢谢你。自从珩儿走后,宫里总算是有喜事了。」

提到故去的太子,父皇的笑凝了凝。

见皇后笑中带泪,他于心不忍,松开英嫔搂住皇后,宽慰道:「你是朕的发妻,是皇后。」

「不管是谁有了身孕,孩子都叫你母后,都是你的孩子。」

「往后咱们的孩子会越来越多的。」

皇后反手握住父皇的手:「陛下说得对,是妾身狭隘了。」

「一味沉浸在失去珩儿的伤痛中,忘了这宫中还有其他的孩子。」

说罢,她的目光朝着我和二哥瞧来。

我心跳如擂鼓,紧张地握着二哥的手。

便听得皇后娓娓道来:「婉贵人走后,留下芷玦芷瑶这一双儿女。」

「妾身此前疏于照看,如今想来,实在愧疚难当。」

「妾身想请陛下恩准,将芷玦芷瑶记在妾身的名下,往后他们就是中宫嫡出的皇子皇女。」

她含笑的目光如毒蛇的信子,扫在我和二哥的脸上:「若是陛下同意,往后你们就该唤本宫母亲,本宫定然待你们更胜亲生!」

10

记在皇后名下,会成为嫡出的孩子,尊贵无比。

可荣耀背后,却是龙潭虎穴,无尽深渊。

她从嫡母变成了真正的「母亲」,可以让我们搬去与他同住,可以名正言顺地折磨我们。

悄无声息地让我们死。

毕竟在外人看来,她是感受到了英嫔怀孕的威胁,知道自己没法再生孩子,才把二哥要过去作为倚仗。

在权势里打滚的人,谁会傻到割断支撑自己的拐杖?

她这个决定显然没有跟严家人商量,因为此时严相的眉头紧紧皱起,深深看了自己女儿一眼。

父皇看向皇后。

见她眼底的哀求和泪意,眼神软了下来。

他心中大约在想:相濡以沫的妻丧子后一直难以走出,如今想要一双儿女傍身,那便给她。

毕竟是少年夫妻,怎忍心教她伤心失望?

至于我们心意如何,会不会遭报复,会不会有性命之忧,这些不在他考量的范围。

父皇转头对我们说:「你母后当年可是闻名京都的第一才女,你们若能记在她名下,定能学到不少东西。」

「你们可愿意?」

看似询问,实则已经做了决定。

二哥站起来,想要拒绝。

我却拉住他的手,强行拽着他跪下叩首:「能记在母亲名下,是二皇兄与儿臣的荣幸。」

筵席散去,父皇和皇后的赏赐流水般送进了棠梨宫。

坤宁宫来送礼的嬷嬷,恰是上回摁住我扎针的其中一位。

这次她笑得和蔼讨好:「奴婢跟皇后娘娘说,反正过了初五,二位殿下便要搬去坤宁宫住,不必将这些赏赐搬来搬去。」

「但娘娘说,这是她对二位殿下的一番心意,定要第一时间送到二位殿下的手中。」

「娘娘对二位殿下视若珍宝,有娘娘庇护,二位殿下往后便放宽心。」

打发走了嬷嬷,二哥立马关上殿门屏退左右,只留柳眠在旁边伺候。

他急急发问:「皇后心怀不轨,三妹难道不知?」

「今日为何还要答应?」

我看了柳眠一眼。

她温声回复:「因为这一切,本就是公主殿下费尽心思得来的结果。」

11

我与二哥如今算是得父皇宠爱,时不时就会有赏赐。

宫人们再也不敢轻视我们。

有了钱有了地位,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便简单得多。

英嫔每日晨起喜好在御花园练武,风雨无阻。

从不避讳宫女内监们围观,有时还恨不得抓着她们教上几招防身。

最近这段日子天寒地冻,她依然练。

不过伺候她的人会拦在外围,不让人近身,说是雪天路滑,担心误伤。

且她宫内突然盖了个小厨房,她从前总爱撸才贵人的猫,如今却碰得少。

我猜她可能有了身孕。

想来今日也是故意露出破绽,好当着所有人的面挑明。

如此一来,严家要暗害她的孩子,也得多加思量。

二哥回过神来:「所以你刚才是故意提醒皇后,英嫔是因为你才得以进宫,得以怀孕。」

「还故意用眼神挑衅皇后,就是为了……」

「对,就是为了让她认下你我!」

「二哥,你知道这半年来父皇为何从来没动封你做太子的心思吗?」

「因为我太愚笨。」

「不!不要妄自菲薄,你仁德宽厚,远比宋芷珩适合做太子,是因为母亲出身太低。」

「做皇后的孩子,的确是认贼为母,与虎谋皮。可韩信能忍胯下之辱,为了能站在那个位置,与皇后虚与委蛇一番又何妨?」

「我相信母亲泉下有知,也不会怪我们,因为她一定知道在我们心中,她才是唯一的阿娘。」

「纵使皇后动了杀心,可如今你成了货真价实的嫡子。」

「此招凶险,但想登上高位,本就该有舍弃性命的决心,你会不会怨我……」

我话未说完,二哥便立马打断我。

「小瑶,我怎么会怨你。」

「我只怨我自己太笨,不能及时跟上你的脚步。」

「我只怨自己将你也拉入这潭浑水中。」

「旁人家这个年纪的姑娘,都忙着绣花填词,你却小小年纪,便要殚精竭虑为我们将来谋划……」

……

女红女容,诗词歌赋,岁月静好……

自母亲惨死后,那便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若我能得偿所愿,成为最尊贵的三公主,届时再岁月静好也不迟。

哔哔啵啵的炭火里,子时的更鼓响起。

旧岁已去,新年将来。

此起彼伏的鞭炮声盖过了簌簌的落雪声。

我与二哥,已经十二岁了。

守岁到天蒙蒙亮才眯了不到一个时辰,柳眠便叫醒我们。

今日初一,该去给父皇母后拜年。

拐过御花园时,见寿公公的干儿子小喜子拿着腰牌匆匆往宫外去。

拦住稍一打听,原来是父皇昨夜吩咐今日宫门一开,便着人去辅国将军府接英嫔的家眷入宫会见。

父皇登基这么多年,只有皇后才有初一家人入宫觐见的殊荣。

可见他对英嫔腹中这一胎的重视。

我与二哥到时时辰尚早。

春锦说昨夜父皇母后一同守岁到天明,这会才刚睡不到一个时辰。

我立马会意:「御花园里的红梅开得最好,如此我与皇兄正好赏一会梅。」

「二皇子殿下、三公主殿下请随意。」

出了坤宁宫,往左拐几步便是御花园。

天寒地冻,我才没有赏花的心思。

但严家人若是入宫觐见,定会经过御花园。

不如在暗处细细观察一番。

果然不多时,内监便点头哈腰领着严家的人上了石桥。

严相没来。

领头的是皇后的同胞兄长,严家嫡长子严宇,落后两步的是庶子中最出彩的——严楼。

再往后便是他们的儿子,嫡长孙严礼,严松的第三子,也是严相带在身边养的孙子严勉。

两人都是十四五岁的少年,均生得一副好相貌。

石桥宽度足够严礼和严勉并肩而行,但严礼故意往严勉那边挤,脸色不快:「五弟,你挤到我了!」

12

严宇和严楼齐齐回头。

短暂的沉默后,严楼看向自己的儿子:「阿勉……」

严勉垂下眸子,退后两步。

严礼抻了抻斗篷,露出一抹笑:「五弟别因为祖父宠爱,就失了规矩。」

「嫡庶尊卑可不能忘。」

我与二哥对视一眼,彼此所想心知肚明。

坚固的城墙从外难以攻破,从内却可轻易瓦解。

因着大雪天寒,御花园并无旁人。

可这毕竟是宫里,在这儿两兄弟都难以维持表面的和睦,在其他人看不到的地方,想必争斗更为剧烈。

是啊。

只要有利益的地方,就有争斗。

亲生的兄弟尚有嫌隙,何况不是从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

且让我来探探这两兄弟的态度,看看昨夜定下的计划是否可行。

我故意踹了二哥一脚。

他猝不及防摔倒在地,发出惊呼。

严楼立马朝这边看来,问:「是何人在那边?」

我抱着一把红梅而出:「大舅舅,四舅舅,两位表哥安好。」

「适才我与二皇兄去母后宫中请安,母后和父皇尚未起身,我便和二皇兄来此处折些红梅,想给母后插瓶。」

「没想到雪天路滑,二皇兄不小心摔倒了。」

昨夜宫宴,皇后主动提出要认我们,父皇也已应允。

所以我这一声舅舅表哥,叫得并不突兀。

严宇眉心迅速闪过嫌恶之色:「两位殿下既已记在皇后娘娘名下,就得谨言慎行。」

「若真受重伤,难免教人诟病娘娘。」

严礼更是无礼,从上到下肆无忌惮地打量了我一眼。

严楼则温和许多,他上前拂开挡路的梅枝扶起二哥:「二皇子可伤着哪里了?」

二哥皱眉:「脚踝好像有些扭伤了。」

严宇催促:「四弟,娘娘还在等我们拜年呢。」

严楼迟疑了下,示意严勉过来扶着二哥:「臣先去觐见陛下和娘娘,正好能着人来帮殿下脱困。」

「阿勉,你便在此处陪着二皇子。」

他们离开时,我还听见严礼不屑地轻哼。

我睁着无辜的眼睛看向严勉:「两位表哥也是孪生兄弟吗,长得好像呢。」

「我与二皇兄虽是孪生,长得却不太像。」

严勉抬眸看我一眼,缓声道:「他是嫡出,臣是庶支。」

满园红梅映出我弯弯的笑眼:「好巧哦,二皇兄与我也是庶出。」

内监们很快过来帮二哥脱困,太医诊治后说是气血淤堵,涂点活血化瘀的药,多加休息即可。

严宇和严楼还在。

我看二哥一眼,示意他按原计划行事,他于是献上了自己亲手所作的诗句给父皇,当做新年贺礼。

「深宫承露重,九阙沐恩长。」

「烛影披星斗,茶烟散衮章。」

「山河静无语,雨露润无疆。」

「唯见天颜处,春风化雪霜。」

父皇瞧过后,淡淡道:「你倒是一片孝心。」

「两位爱卿,你们来评评玦儿这诗。」

13

严宇道:「对仗还算工整,就是有些匠气,臣记得太子殿下也有过类似诗作……」

说罢,他吟诵了几句。

皇后的脸上浮出哀伤之色,父皇也低声叹息,神色失落。

这样欢乐的时候提已故太子未免扫兴,可我知道他的目的。

他与皇后是坚定的同一阵线,就是想告诉父皇:二哥处处不如太子。

二哥尬笑着去卷诗作:「太子哥哥天资聪颖,又有大舅舅悉心教导,岂是我能比的。」

「这诗作都是儿臣自己瞎琢磨的,让父皇见笑了。」

便在此时,我留意到严楼深深看了二哥一眼。

随后他道:「这诗虽有些匠气,但烛影披星斗,春风化雪霜这二句还是很有意境。」

「二殿下莫要妄自菲薄,您是块璞玉,只消努力用功,细细雕琢,来日定能流光溢彩。」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这件事看来是妥了。

你或许已经看出。

其实我们是在给二哥找夫子。

皇子找老师,找的不仅是传道授业解惑的人,也是同盟、是助力。

皇后不会允许二哥找辅国大将军阵线的人,那样会脱离掌控。

既如此,那就在严家挑一个有权的人。

我心中倾向于严楼。

严宇大权在握,若是认他为师,我们太过弱小,恐处处被钳制。

而庶子严楼却能从我们身上得到些东西。

彼此需要,这样的同盟才能稳固长久。

我那会毕竟还小,跟柳眠讨论若是探知了严楼的心意,就主动表明立场,互相奔赴。

可柳眠劝阻我。

「两位殿下还小,在外人面前,越是天真无害越安全,莫要太早暴露自己的野心。」

「奴婢从前做花魁时,相中哪个客人,从不主动献媚,而是想法子展示魅力,让他来找我。」

「人总是对送上门的东西弃如敝履,对自己争取的东西珍而重之。」

这话我记在心里,往后人生受益匪浅。

父皇眼下已落入二哥话语里设的套,不悦:「朕不是给你指了顾明当夫子吗?顾卿可是文渊阁大学士,学识比严卿只高不低!」

「你是否平日怠慢学业,才没有进步?」

二哥慌忙跪下谢罪。

我口直心快:「父皇,二皇兄读书很努力的,但顾大人身体不好,十日里有八日告假。」

顾明当然不是真的病重,实乃皇后暗中使绊子。

父皇看向寿公公,寿公公额上渗出细汗:「顾大人年事已高,最近半年又身染恶疾……」

父皇皱眉:「既如此,便叫他在家好好颐养天年吧。」

他的目光落到严宇身上:「你从前将珩儿教得很好,朕往后将玦儿也交给你如何?」

14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天子发话,换做其他臣子便要谢恩了。

但严宇身后有严家撑腰,又是父皇的少年伴读,情谊深重。

他跪下婉拒:「陛下恕罪,太子殿下曾与臣玩笑,要求这辈子臣都只能教他一个学生。」

「臣若再教二皇子,恐殿下九泉之下会责备臣不信守诺言。」

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就是骨子里瞧不上二哥,所以不愿意屈尊降贵。

皇后担心二哥脱离掌控,急急朝严宇使眼色,可他置若罔闻。

父皇苦笑一声:「像是他会说出的话。」

「罢了,朕再寻个合适的人吧。」

便在这时,一直沉默的严楼往前一步:「陛下若是不嫌微臣才识浅薄,微臣愿尽全力教授二皇子功课!」

这一刻,众人面色各异。

严宇不悦地剜了严楼一眼。

皇后先是松口气,旋即眼底又浮出深思。

父皇恍然:「朕怎么把你给忘了,你可是当年朕钦点的探花郎。你若是才识浅薄,那这满朝文武就没几个敢说自己读过书了。」

「玦儿,严侍郎给你当夫子,你可愿意?」

15

二哥喜出望外,朝着严楼的方向拜倒叩首:「夫子在上,请受学生一拜。」

严楼和煦笑着,忙伸手扶二哥:「二皇兄快请起,臣定竭尽所能教导殿下。」

严宇和皇后脸色都不太好看,可我知道他们不会阻拦。

再有龃龉,关起门来都是严家的人,总比父皇再寻一个其他人给二哥做助力来得好。

不管内里如何激流暗藏,但是在外人看来,皇后安排了自家弟弟当二哥的老师,又将我们兄妹挪去坤宁宫居住。

吃穿用度皆比照故去的太子,对我们极为重视。

但宫中人见惯了争斗,都猜测她并非真心,只是为了跟英嫔腹中的孩子对抗,保住严家的地位才如此。

但无论如何,再也没有宫人敢直起腰与二哥说话。

任何人都不敢拿鼻孔对着我们。

就连权臣严相,也会慈眉善目微微弯腰对我们说:「二位殿下,如今得唤臣一声外祖父了。」

在外皇后对我们爱护有加。

对内她冷淡地说:「你们兄妹是聪明人,若是英嫔生下儿子,也就没有你们什么事了。」

「本宫与你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本宫不会为难你们,但是你们若是不听话,本宫定会新仇旧恨一起清算。」

饮食、衣物、学业,我小心谨慎。

而她人后时不时找机会为难我与二哥,却也不曾伤我们性命。

看上去我们如今是不得不拧在一起的同盟,不会彼此伤害,可我内心没有放松过警惕。

二哥如今课业繁重,礼、乐、射、御、书、数都要学。

皇后为他延请名师,认真教导射御之术。

「好好学,当初珩儿春猎秋猎,可是数次拔得头筹。」

我唯恐皇后是要借此弄断二哥的胳膊腿,甚至是要了二哥性命,也央求父皇让我跟着学。

但她却没动这方面的心思。

二哥学得很勤奋。

他说:「若我骑射有成,将来也可保护你。」

那一日,父皇一时兴起,与皇后一起来猎场考校二哥。

二哥连射十箭,均上了靶。

对初学者来说,已经是极好的成绩。

父皇大喜过望,要赏赐二哥。

皇后笑着建议:「不若就给玦儿定制一把弓,再特制一些羽箭,如此可激励他往后更上一层楼!」

父皇首肯:「甚好,皇后有心了。」

弓箭是皇家工匠打制的,每一支羽箭尾部,都刻有「玦」字,以示父皇恩宠。

弓箭送来那日,严楼恰好来寻二哥。

他接过内监递来的弓与箭,先试过弓,又欣赏箭矢……

一支支细细看过后,他笑了:「造办处的那些人当真是用心了,瞧着是几十年的老师傅,用上好的材料打制的。」

「殿下日后定要勤加练习,力争做一个文武全才。」

「勉儿箭术尚可,殿下若不嫌弃,往后便让他陪着殿下一起。」

看来这箭没问题。

但严楼显然不是单纯为了欣赏制箭工艺。

皇后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但很快答案就浮出水面。

16

草长莺飞,万物复苏。

今年的春天来得晚。

四月底岸边杨柳才逐渐返青。

一年一度的春猎如约而至。

往年我与二哥不得宠,从未参与过。

可如今不同,我是嫡公主,他是嫡皇子,自然在名单之上。

帝后同行,英嫔有孕在身,皇后劝阻了几次,让她好好在宫中养胎。

可她是武将家的儿女,如何会放过这个机会。

陛下拗不过她,答应她随行,但严禁她骑马狩猎。

二哥却是必须要上场的,皇后亲自帮他整理行装,套上箭袋,叮嘱:「莫要贪功,一切以安全为上。」

「你们几个,定要保护好殿下。」

一行侍卫齐声应「是」。

严楼瞧了自家儿子一眼:「去吧,早就坐不住了吧。」

严勉策马到了二哥身边,两人相视一笑。

我小跑过去,仰头看向严勉:「勉表哥,二哥骑射时日尚浅,请你务必一路看顾。」

严勉颔首:「三公主殿下放心,臣定竭尽所能。」

草长莺飞芙蓉面,青衣怒马少年郎。

万物生机勃勃,若不是皇后劝阻,连父皇都忍不住想上马跑上几圈。

皇后聊起往事:「陛下还记得吗,当年妾身与陛下就是因为春猎结缘的呢。」

父皇抚上皇后的手背:「朕岂会忘记,朕那时为了追一只受伤的鹿……」

两人聊得你侬我侬。

我趁机去如厕,待回来时,父皇与皇后还在热聊,英嫔的位置上却空空如也。

伺候的宫人说她如厕去了。

又等了半盏茶,英嫔还未回来。

我心中一紧,不由出声打断父皇皇后腻歪:「父皇,英嫔娘娘去更衣有小半个时辰了,怎地还不见人?」

底下的人瞒不住,跪倒一片:「娘娘,娘娘她说去跑两圈,马……马上就回。」

父皇大怒。

着侍卫们马上四散寻人。

一个时辰后,英嫔寻到了。

她肩头中箭,浑身是血,人已经晕了过去。

随行的太医们立马上前诊治。

箭没有伤到心肺,英嫔性命无虞,但流血过多,腹中的孩子流产了。

是个已成型的男胎。

父皇心绪激荡,喷了一大口血,厉声令下「查」!

英嫔昏迷未醒,大理寺的人上前查看拔下来的箭矢后,「咦」了一声。

父皇追问:「怎么?」

「回陛下话,这箭矢中间此处,被人用小刀刮掉了一层,似乎是为了掩饰什么。」

我瞧了一眼那箭,脸色立时便白了。

此时,一直站在人群里的严礼突然开口:「这根箭怎么这么眼熟?」

我深吸一口气,果然听得他说:「这似乎是二皇子殿下的羽箭!」

17

话音一落,父皇与严相齐齐站起。

父皇震怒:「宋芷玦呢?将他给朕带来!」

御前侍卫再度四散寻找。

他们没找到二哥,只找回了严勉和跟随的侍卫。

严勉跪地回话:「臣等跟丢了二皇子殿下。」

「可二皇子殿下绝……」

话还没说完,严宇便跪下请罪,打断了他的话。

天色擦黑时,二哥才被找到。

他追着一只中箭的兔子进山洞,迷了路。

他的箭筒里少了一支箭!

皇后跪下求情:「陛下,此事定有隐情,玦儿心地良善,不是那样的孩子。」

父皇冷笑,双目猩红死死捏着二哥的下巴:「你以为英嫔的孩子没了,你就是朕唯一的孩子,你就能当太子吗?」

「皇后好心将你记在名下,倒是让你长出这样的心思!」

「你生母不过是个梳头女,朕的江山不可能交到你手上!」

这一刻,二哥脸上的血色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颤抖着嘴唇,无数次想要说出辩驳的话,最后却只剩下一脸滚滚的泪珠。

父皇狠狠一脚将他踹开一丈多远:「将他关入天牢,择日处死!」

皇后连声恳求,还不忘带上我:「瑶儿,你快跟你父皇求求情,让他放过你二皇兄啊。」

她若不提,父皇一时还不会想起我。

她这么一叫我,父皇满是杀意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双目含泪,满脸泪珠。

严楼立时出列:「陛下,刚才若不是三公主殿下出声提醒,恐怕英嫔娘娘的命都保不住了。」

严相看了皇后一眼,也补充道:「陛下,三公主性情天真,绝不会参与此事的。」

父皇的目光这才从我脸上挪开。

不过连番打击,他的身体已经受不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一片混乱之中,严勉扶起跪地的我:「臣扶殿下先回去休息。」

出了大帐到了无人处,我抽出腰间精巧锋利的匕首,一把抵在严勉的脖子上。

「少在这里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你是严家人,你们都是一伙的。」

「若是二哥出事,就算赔上我这条性命,我也要拉几个严家人陪葬!」

18

严勉高举双手,任由我的匕首在他脖颈上划出血痕:「今日事,臣与父亲事先并不知晓。」

「我不信。」

「若你不是跟他们一伙,你的骑射技术比二哥好数倍,为何会跟丢?」

他放缓语气:「与其杀了臣解一时之愤,不如留臣一命,让臣与父亲想想法子,如此才能博得一线生机。」

皇后这个局布得高端。

如今所有人都觉得二哥与严家已经是利益共同体。

英嫔腹中的孩子此前尚不知男女,皇后却已经握紧二哥这张明牌。

用一张胜面很大的明牌,去换一个不知大小的暗子。

稍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这么做。

因为得不偿失。

若是严家对英嫔出手,有的是更精巧的法子。

唯一的解释是二哥自己鬼迷心窍,唯恐英嫔的孩子威胁到自己的「太子」之位,才会私自出手。

他们不知道的是皇后对我们的好都是假的。

她恨我们兄妹入骨。

宁肯损害严家的利益,也要让我们为她的珩儿陪葬。

严宇父子是她的帮凶,严相和严楼目前看来是蒙在鼓里的。

父皇昏迷不醒,皇后撺掇辅国大将军那边想趁机要了二哥的命,却被朝臣们制止。

无他。

二哥如今是父皇唯一活着的儿子。

三日后,严楼出面周旋,我在天牢见到了二哥。

他被单独收押在最里面。

囚室简陋,好在有一床薄被抵御春寒。

他像是一株失水的藤蔓,枯萎地耷拉在地上。

见了我,他一潭死水的眼底涌出泪水,哽咽道:「瑶儿,他从未,从未看得起我们,从未真心拿我们当儿女……」

他比我多情。

自然比我容易心伤。

我一巴掌甩了上去。

「啪」地一声脆响,在狭窄的囚室里回荡。

引得站在我身后几步的严楼抬眸,深深看了我一眼。

我训二哥:「你忘了母亲是怎么死的吗?」

「我早就与你说过,对他抱有不该有的幻想,很可能会送自己走上绝路!」

「我们只有彼此,只能信任彼此。」

二哥喉间呜咽声不断。

我也流泪不止,哽咽道:「不哭,我想我们现在多了一个可以相信的人。」

我转头,一瞬不瞬看向严楼:「四舅舅,你说是吗?」

严楼眸子轻颤,上前几步。

屈膝,轻轻环抱住二哥的头:「二皇子殿下,臣会一世都忠于您,守护您的。」

「大声地哭吧。」

「哭完,往后便不要再心软了。」

二哥失声痛哭。

从天牢出来,严楼解释:「皇后娘娘与兄长行事,臣与父亲事先并不知晓。」

我擦去眼底的泪痕,淡淡道:「严侍郎,我不想听那么多解释。」

「做给我看吧!」

19

五日后,父皇总算醒了。

皇后迫不及待:「陛下不要再为玦儿的事伤心了,定要保重龙体。」

气得父皇又吐了一口血。

或许是过了最气的时候,或许又是想到自己只剩下二哥这一个男丁,他一边咳血一边苦笑。

「朕究竟做错了什么?」

「朕这些年兢兢业业,治国从不敢懈怠,老天爷为何要如此待朕?」

皇后忙道:「陛下如今只有玦儿这一个儿子,不若放他一条生路,妾身以后定会耐心教导……」

父皇脸色一黑:「呵,他恐怕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以为朕只有他一个儿子,即使东窗事发也不会杀他,这天下依然是他的!」

「咳咳咳……做梦!」

「他如此品行不端,朕就算从宗室里过继一个……咳咳咳……」

一番发泄后,他咳得天翻地覆。

寿公公低声汇报:严相并严侍郎和严勉小公子求见。

严勉浑身脏污,脸上还有未干透的血痂。

他跪地,双手举高:「陛下,臣找到了二皇子殿下丢失的箭矢。」

「那只受伤的兔子,臣也一并带来了。」

「不过天气炎热,兔子的尸身已经有些腐败……」

皇后咄咄的目光猛地看向严相,满脸的不敢置信。

如此我更加笃定,她这一石二鸟的计策并未跟严相交过底。

所以此刻,严相也同样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父女俩是利益共同体,情谊却不见得有多深厚。

皇后一心只想为儿子报仇,可严相关注的却是整个严家的利益。

如今严家送进宫的女子,没有人生出儿子。

他若想继续维持高位,眼下势必要先拿捏住二哥,再图以后。

寿公公将染血的箭矢和蒙着白布的兔子尸体呈到父皇的面前。

严楼解释:「陛下您细想一番,此事透着蹊跷。二皇子殿下虽说日夜勤加练习,至今到底不足半年。」

「英嫔娘娘自幼得辅国大将军教导,入宫之前能单挑军中武将。」

「虽说有身孕,可那箭矢是正面贯入,英嫔娘娘岂会站着不动,任由二皇子殿下这样一个新手射中自己?」

「臣觉得,行刺英嫔娘娘的人,武艺必然十分高强,绝非二皇子殿下。」

而内监前来汇报,昏迷数日的英嫔此刻也已醒了。

父皇不顾太医劝阻艰难起身,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英嫔所在的宫殿。

隔着珠帘,父皇涩声问:「英嫔,你可瞧清是谁行刺了你?」

20

我的拳头捏紧。

这是唯一我算计不到的地方。

如果英嫔一口咬定是二哥,此事恐怕还是麻烦。

过了许久,英嫔虚弱地道:「不是二皇子殿下。」

「那人蒙了面,但看得出是个成年男性。」

父皇连退数步,头晕目眩几乎栽倒。

「不是他,那是谁!」

他怒吼:「是谁要害朕的孩子?」

他的目光从严相、严楼身上扫过,最后落到皇后脸上。

皇后跪地,泪珠涟涟:「珩儿没了,若是妾身再没了玦儿,于妾身有什么好处?」

「陛下若是怀疑妾身,」她说着缓缓去拆自己头上的珠钗,「便拿妾身下狱吧。」

严相也跟着跪下求情:「陛下,皇后娘娘的性子您是了解的,从前她为了救素不相识的落水孩子,差点丢了自己的性命,又如何会对陛下的孩子动手?」

「请陛下给臣五天时间,臣愿为陛下找出真凶。」

父皇胸口剧烈起伏,深深吸了一口气,疲惫无比地开口:「准了!」

严楼带着我和严勉去天牢接二哥。

严楼帮二哥整理衣领的褶皱,温声道:「殿下受委屈了。」

「陛下又病倒了,殿下应该知道该如何做吧?」

二哥眼底的软弱已消失殆尽:「自然是诚挚致歉,日夜侍奉汤药,祈祷他病体安康。」

严楼露出欣慰之色。

二哥抬眸看向他,反问:「那老师呢?」

「今后该站在哪一侧,您想好了吗?」

严楼神色一肃,带着严勉一起下跪伏地。

「从自荐为殿下老师那一刻起,臣这一脉就已经是殿下的人,只忠于殿下。」

「皇后和大哥的自作主张,父亲很生气。」

「臣与阿勉定会好好利用这个机会,不会辜负殿下所望。」

严楼先行离开,严勉落后几步。

「臣有东西想送给公主殿下。」

他从书童手里接过蒙着布的笼子,里面是一双玉雪可爱、只有拳头大小的白兔。

「这是臣找箭矢时在山洞里发现的。」

「留它们在猎场恐怕不要几日就死了。」

他清亮的眸子看着我:「殿下若是不嫌弃,便留着解解闷可好?」

恐怕很难有女子能拒绝这样毛茸茸、白雪团一样没有攻击性的小兔。

我浅浅道:「多谢表哥好意。」

「可我不想要。」

21

「殿下不喜欢?」

我抬眸看向他:「等有一天,我能决定自己的生死,能护住身边所有人和物时,再来养吧。」

「如此,才是负责。」

等彻底离开严勉的视线后,柳眠赞道:「殿下刚才做得很好。」

「严勉虽是庶孙,但因为受严相重视,如今到了适婚年龄,京都示好的女子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若殿下做那小女儿情态,便与旁的女子没什么异样了。」

「让他受挫,却又不至于心灰意冷,方可渐渐引他入彀。」

我狠狠跺了几下脚:「可恶!那双兔子真的很可爱,我刚差点没忍住。」

柳眠笑了,抚了抚我鬓边的碎发:「再忍忍吧,事成之后,殿下想养千只百只,也唾手可得。」

我收回心思,掏出藏在衣袖中的半截羽箭。

箭矢的尾部,赫然有一个「玦」字。

我吩咐柳眠:「拿去烧了吧,一点痕迹都不要留。」

没错。

这才是二哥丢失的那根箭。

严勉呈给父皇的那根,是假的!

今日若是严楼和严勉没有出现,我便会拿这支箭出来给父皇看。

从皇后提议给二哥定制弓箭起,我心中就始终存有疑虑。

我以为弓箭被动了手脚,会伤着二哥。

反复检查却发现没有问题。

我始终戒备,直到这一次秋猎。

我并未提前知晓皇后的计划,但见她亲自帮二哥戴上箭袋,我留了个心眼,找机会抽了一根出来。

柳眠接过箭矢,叹道:「三皇子殿下这些日子被囚在天牢,人都瘦了一圈。」

「这次当真是凶险,殿下几乎就丢了性命……」

「殿下既知皇后可能有算计,为何只是提醒,不干脆阻止二皇子殿下去狩猎?」

「我们选的这条路,一味躲避只会离目标越来越远,正面迎击、见招拆招、伺机反杀才能变得强大。」

「二哥不会死的,至少不会当场被杀。」

「为何?」

「当时那么多臣子在场,虽说有箭矢为证,可父皇只有二哥这一个活着的儿子。」

「老臣们不会允许他草草杀了二哥,历来也没有轻率决定皇子生死的。」

「所以父皇当时下的旨意是打入天牢,择日问斩。」

柳眠恍然:「原来如此,那殿下也受了不少罪。」

我明白她言下之意,解释道:「父皇当时盛怒,我那时将箭矢拿出,他不一定能冷静判断。」

「且那日我察觉此事皇后与严宇是背着严相行事,我便动了逼一逼严家兄弟的念头。」

「严相不喜子孙脱离自己掌控,严楼若想取嫡兄代之,此事便是契机。」

「如果这一次他不争取,今后若是严宇执掌严家,二哥未来怕是危机重重。」

「我想探探严相的态度,更想知道严楼是不是有野心。」

「显然严楼在严相面前上了不少眼药,所以这一次严相是带着他入宫。」

「如今兄弟两人内里估计已经反目,这对我们是好事。」

「还有……」

我放缓语气:「我也想借此机会,掐掉二哥对父皇的孺慕之情。」

「因为将来或许……」

或许我们要亲自送他上黄泉路!

「但这一层,不要跟二哥说。」

羽箭已经燃烧殆尽,只剩下发红的箭头,柳眠轻应:「奴婢知道。」

二哥服下太医开的药后,足足睡了九个时辰。

第二天一早才醒。

刚用过早膳,便有内监上门传话英嫔娘娘请见。

英嫔刚落了胎,脸色惨白。

她靠坐在床上,目光森森朝我们看来:「你们说,如果我现在去告诉陛下,是你们害我没了孩子,你们会怎样?」

22

二哥接话:「可娘娘心里清楚,这事并非我所为。」

英嫔咄咄:「但你们早就猜到皇后的计谋,为何不提醒我?」

「既如此,我又何必为你们周全?」

我有些想笑。

「想必娘娘身边的宫人阻拦过娘娘多次吧。」

「您怀着身孕,她们定会让您为孩子着想,不要去猎场。」

「您不听。」

「到了猎场,她们更加不可能同意您骑马。」

「但您也不听。」

「从一开始幕后之人设这个局,便已经摸透了娘娘的脾性,知道您是武将子女,娇宠长大,爱好骑马狩猎,对自己的武艺骑术都很自信。」

「她知道只要撒下钩子,您就会主动送上门。」

「就算我未卜先知,了然幕后人的计划并告知您,您就会听吗?」

我缓了语气:「我与二皇兄的生母,曾是皇后的梳头婢女。」

「皇后独独选中她来固宠,便是因为她从未动过爬上龙床的心思。她只等着年龄到了出宫与竹马成婚,再生一双儿女平淡一生。」

「你知道母亲喝下的那一碗催情药,经过了多少人的手吗?」

「那些人里,有不少人受过母亲的恩惠,可没有一个人提醒过母亲!」

「您入了这深宫,进了严家的龙潭虎穴,却没有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还想靠着旁人的善良来保全自己。」

「您不觉得天真吗?」

「但我们还是要感激娘娘秉公直言。」

我将准备好的百年野山参奉上,「娘娘与其在这里指责我们兄妹,不如打起精神快些好起来,去找真凶为您早逝的孩子报仇。」

英嫔咬牙切齿:「别以为我看不出你想借刀杀人。」

「此乃阳谋。如何做,全在娘娘自己。」

从英嫔的东厢房离开,我与二哥正要绕过影壁出宫门,他突然一把扑到我身上:「小心!」

随即发出吃痛的低呼。

我回头一看,他的后脖颈处红了一大片,地上有一根掉落的箭矢。

箭头已经被削去。

东厢房屋顶上,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手拿弓箭,叉腰站着,气咻咻的:「坏人,不准欺负我姑姑!」

柳眠一边查看二哥伤势,一边道:「这是辅国将军的嫡重孙女,英嫔娘娘的娘家侄女司徒靖。」

二哥不准备计较:「快下来吧,这时节屋顶青苔多,当心摔跤。」

「你少假好心,本姑娘从三岁习武,还怕这点青……」

话音未落,她脚底一滑。

「咿呀哎呀」几声后,她从屋檐上落下,宫女内监们慌成一片。

好在落地之前,她一个鹞子翻身,勉强稳住身体,但看得出脚崴了一下。

她强撑着站直,横眉冷对:「你们还不走吗?」

绕过影壁出了宫门,花宿气不过:「英嫔娘娘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