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球会上,未婚夫为帮恩师之女取胜,一杖击伤了我的小腿
发布时间:2025-09-10 22:05 浏览量:2
马球会上,人声鼎沸,楚淮为帮恩师之女卢琼华夺得彩头,手中长杖挥出,竟不偏不倚地重重砸在了我的小腿上。
那阵钻心的疼,至今记忆犹新。
整整半个月后,他才终于想起我这个伤者,姗姗来迟地登门探望。
甫一落座,他便隔着一道绘着山水的屏风,用他那一贯清冷的声调解释:
“老师临终前将琼华托付于我,我理应好好照顾她。”
“我待她,仅如亲妹,你切莫多想。”
他的语气里听不出一丝愧疚,淡然得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几乎能想象出屏风后他那张波澜不惊的脸。
我垂下眼睑,捏着茶杯的指尖微微泛白,终是什么也没说,只轻轻点了点头。
他不知道,也无需知道了。
就在我受伤回府的当天,我便应下了与河东裴家的婚事。
01
曾几何时,我天真地以为,于他而言,我终究是不同的。毕竟,我父亲与他父亲是至交,我们俩也算得上一对名副其实的青梅竹马,两家甚至在幼时还笑谈过结为亲家。
可卢琼华一入京,我才幡然醒悟,何为亲疏,何为有别。
那个一向与人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楚淮,会耐着性子陪她彻夜逛灯会,会亲自为她挑选京中时兴的首饰。他怕她在叔父婶母家受了委屈,甚至将人直接接入自己的国公府中照料。
这一切,只因卢琼华的父亲是他的恩师,临终前托他照拂唯一的女儿。
启朝最是尊师重道,楚淮此举非但无人非议,反而为他博得了“君子高义”的美名。
可他的“君子之风”,却是我一次又一次的退让和委屈换来的。
去年冬日,大雪初霁,我们三人在恩佑寺上香。他担心雪深路滑,便拿着唯一的油纸伞,先一步将卢琼华送下了山。结果风雪骤起,大雪封山,我孤身一人在寺中枯等了一日一夜,才等到父亲焦急万分地派人来接。
今年三月,长公主的赏花宴上,卢琼华不知轻重,随手摘了长公主最爱的一株“魏紫”牡丹,当场吓得花容失色。楚淮见状,竟不假思索地将那朵牡丹插在了我的发鬓间,替她解围。他低声对我说,琼华初来京城,无依无靠,若得罪了贵人,往后将寸步难行。
幸得长公主与我母亲是闺中密友,不仅未曾怪罪,反而笑着赞我一句“花开堪折直须折”,此事才算揭过。
桩桩件件,我不是没有脾气。可每当我心中郁结,想要发作时,楚淮总会用那句万年不变的话来堵我:
“照顾琼华是恩师所托,我不敢有负。”
所有未曾说出口的隐秘情愫,便如鱼刺般梗在喉间,吐不出,咽不下,只余满腔酸涩。我只能强撑着尚书府嫡女的端庄大气,将卢琼华视作亲妹般照拂。
她看上的佛珠,我让。她喜欢的头面,我送。只要是她开口,我几乎没有不应的。
可我的付出,在他们眼中,似乎都成了理所当然。
就像那日马球场上,那支凤穿牡丹的步摇是我姨母的遗物,卢琼华明知其对我意义非凡,却还是娇声央求我赢来送她。我断然拒绝,她便立刻红了眼眶,仿佛我才是那个仗势欺人的恶人。
楚淮不满地望着我,眼神里尽是责备,怪我心胸狭隘,不够大度。
眼见我心意已决,他干脆亲自下场,誓要为卢琼华赢下那支步摇。
小腿被球杖击中的那一刻,剧痛袭来,我却倏然间清醒了。
卢老先生的托付,是给楚淮的。这场浑水,我究竟是何苦要来趟。
02
屏风外,楚淮仍在静静地等待,或许是等着我像过去无数次那样,最终选择低头。
见我良久无言,他的语气里终于透出几分不耐:“许令仪?”
我已不愿再与他多费口舌,只淡淡地应道:“我没有多想。今日身子有些乏了,世子请回吧。我腿脚不便,就不远送了。”
我的话似乎提醒了他,我的腿伤正是拜他所赐。
他沉默了片刻,才有些干涩地问:“你的腿……尚好?”
“托世子鸿福,甚好。”我回得客气而疏离。
他还想说些什么,恰在此时,我的贴身丫鬟端着一本厚厚的册子走了进来,喜气洋洋地禀报:“小姐,这是夫人为您备下的嫁妆单子,让奴婢拿来给您过目。”
我与裴家的婚期定在三个月后,日子虽有些仓促,但已是近两年来最好的吉日。
我尚未开口,楚淮冷冽的声音便先一步响起,带着不容置喙的责备:
“令仪,在琼华的婚事尘埃落定之前,我是不会成亲的。”
若是从前听到这话,我定会心如刀割,既委屈自己的终身大事也要为卢琼华让路,又因他那顶“君子”的高帽而无力反驳。
但现在,我只是学着旁人的样子,朝他微微一笑,真心实意地赞了一句:“世子高义。”
03
在府中静养了月余,腿上的伤痕渐渐淡去,母亲确认不会留下疤痕后,才彻底安下心来,催着我约表妹婉宁一同出门挑选嫁衣的料子。
临行前,母亲为我细细整理着衣领,几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轻声问道:“令仪,你当真……对辅国公府那小子,彻底放下了?”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你若心里还有他,那个卢氏,母亲自有法子替你料理干净。”
一瞬间,我的眼眶骤然发烫。
被独自丢在雪山古寺时,被他当众维护他人而冷落时,乃至被马球杖狠狠击中时,我都不曾落泪。可母亲这句再简单不过的话,却险些让我溃不成军。
母亲出身博陵崔氏,世家大族的手段,要对付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卢琼华,简直易如反掌。甚至,根本无需母亲出手,只要我愿意,我自己便有的是法子。
过往种种退让,皆是顾念着楚淮,投鼠忌器罢了。
说到底,卢琼华其实并无大错,真正让我心死的,是楚淮那毫不犹豫的选择。
我拭去眼角的湿意,反手握住母亲温暖的手,强笑道:“娘,您说什么呢。再不出门,一会缁衣坊的好料子可都要被旁人挑走了。”
一句无心的玩笑话,谁料,竟一语成谶。
04
刚到缁衣坊门口,两道熟悉的身影便映入眼帘。
卢琼华正指着店内最显眼处的一匹锦缎,对着掌柜巧笑嫣然,而楚淮就立于她身侧。掌柜的一脸为难,却又碍于楚淮国公世子的身份,不好发作,只能反复解释:“卢小姐,这匹浮云锦是许家小姐半月前就定下的,小店实在不能坏了规矩卖给您啊。”
掌柜的看见我,如同看见了救星,眼前一亮:“许小姐,您可算来了!”
我含笑颔首,径直走过去,从容地拿起那匹色泽华美的浮云锦,在好友婉宁身前比了比:“婉宁,你看这颜色,用来做新嫁娘的盖头,是不是再合适不过了?”
一旁,卢琼华哀求的目光投向楚淮,素手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
楚淮眉头微蹙,目光落在我身上,似乎在等我主动上前与他见礼。
只可惜,从头到尾,直到掌柜将料子细细包好送到我们手上,我也未曾分他半个眼神。
终于,在我与婉宁转身欲走时,他面带不悦地伸手拦住了我的去路。
“令仪,”他沉声说道,“琼华她,是真的很喜欢这匹料子,你……能不能先让给她?”
他身后,卢琼华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一抹得色,挑衅地望向我。
若是过去,我或许真的就让了。
但现在,我只是平静地后退一步,与他拉开恰到好处的距离,淡然道:“人皆称世子为君子。想必‘君子不夺人所好’的道理,世子比我更懂。”
楚淮显然没料到我会拒绝得如此干脆,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卢琼华见状,连忙上前柔声打圆场:“楚淮哥哥,没关系的,只要能嫁给你,用什么料子做嫁衣,琼华都心满意足。既然姐姐这般喜欢,我们便不与她争了。”
这话听得我心中一动,脚步微顿。
楚淮要娶卢琼华了?
这个念头让我有些诧异,但转念一想,又觉得理所应当。是了,还有什么方式,能比将人娶回家,更能实现“好好照顾”的承诺呢?
我心中苦笑,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淡淡地瞥了楚淮一眼。
他神色如常,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对我宣布了一个他自以为是的“好消息”:
“令仪,琼华只是平妻。”
“她家世不显,在京中难寻好的夫家。你也知道,老师于我恩重如山,我不能辜负他的遗愿。我已经同母亲说好了,待琼华过门后,便立刻上你家提亲。”
原来如此。我从前在他面前,究竟是卑微到了何种地步,才让他觉得,他可以如此面不改色地对我说出这番话?
身旁的婉宁早已气得俏脸通红,忍不住抢白道:“楚淮你做什么美梦呢!我们令仪已经和裴家……”
我抬手止住了她的话,转而面向楚淮,露出一抹端庄却疏离的微笑,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说道:
“既是恩重如山,世子便该风风光光地迎娶卢姑娘为嫡妻正室,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方不负恩师所托。”
说完,我再不看他脸上是何神情,挽着婉宁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独留楚淮一人僵在原地,神色晦暗,莫名难辨。
05
自那日后,我便鲜少出门,只安心在家中筹备嫁妆,亲手绣制嫁衣。
我们许家与河东裴氏本就有旧。裴氏如今的主母,正是我的嫡亲堂姑母。姑母虽是继室,但在裴家经营多年,德高望重,与原配留下的嫡子,也就是我未来的夫婿,关系亦是十分融洽。
我嫁过去,是真正的亲上加亲。既不必担忧婆母刁难,又能巩固两家关系,可谓百利而无一害。
日子在指尖的丝线中悄然流逝。
再见到楚淮与卢琼华,已是月余后,在宁远侯夫人的诗会上。辅国公世子为报师恩,要娶其女为平妻的消息,早已传遍了整个京城。卢琼华今日便是以楚淮未婚妻的身份赴宴,一举一动,已然有了几分国公府未来主母的气派。
两人并肩而立,确实是郎才女貌,引来不少艳羡的目光。
只是不知为何,楚淮的神色却不见半分喜气,薄唇紧抿,目光总若有似无地飘向我这边。我只作未见,跟在母亲身后,与各家夫人寒暄。
诗会的彩头是棋圣晏天章的《玄玄棋经》孤本,上面还有他的亲笔批注,对我这个自幼痴迷棋艺的人来说,诱惑不可谓不大。我一时技痒,便也下场与人对弈,只可惜,最终还是以半子之差惜败于婉宁。
婉宁拿着那本珍贵的棋谱,得意洋洋地在我面前晃悠:“哎呀呀,这等宝贝,该藏于何处才好呢?不若……就暂存于许小姐你的嫁妆箱笼里,由你替我好生保管,如何?”
我被她逗乐,正欲伸手去挠她的痒,一转身,却见楚淮不知何时已立于我们身后。
他神色沉静,对我道:“令仪,可否借一步说话。”
06
我们走到一处僻静的长廊下,楚淮负手而立,一开口,便是兴师问罪的语气:
“琼华昨日专程派人邀你今日同来赴宴,你为何回绝了她?”
我被他问得一愣。昨日卢琼华确实派人送了帖子,信中言辞恳切,说她在京中故交甚少,望我能与她结伴而来。话里话外,更隐隐透露出日后你我共事一夫,理应比旁人更加亲近之意。
那字里行间的暗示看得我胸口发闷,便随手打发了来人。却不想,这竟也成了我的罪过。
我冷然反问:“卢琼华于我而言,是何身份?她下的帖子,我便非接不可吗?”
“许令仪!”楚淮的眉头锁得更紧,眼中已有了薄怒,“你究竟要闹到什么时候?我同你说过,我只当琼华是妹妹,娶她入府,不过是为全恩师之义,给天下人一个交代罢了。”
时至今日,他竟还以为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与他赌气。
多说无益。我懒得再与他纠缠,转身便要离开。
他却一步上前,挡住我的去路,用一种施恩般的口吻说道:“方才那本棋谱,琼华甚是喜爱。你稍后便当着众人的面,将它赠予琼华,就当是……为此番你的任性,给她赔个礼。”
我抬眸,冷冷地注视着他,心底早已一片死寂。
“世子,我想,是我从前说得不够清楚。”
“你要娶谁,娶她为妻还是为妾,都与我许令仪,再无半分干系。”
“另外,我自问未做错任何事,更无需向任何人赔礼道歉。”
楚淮闻言,竟是轻笑一声,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眉宇间尽是愠色:“许令仪,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你还要玩到什么时候?世家大族,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琼华一介孤女,又只是区区平妻,如何也越不过你这个尚书府的千金。你又何苦,非要与她过不去?”
07
那日诗会,我与楚淮不欢而散。
不久,辅国公府与卢家的婚期正式定下,大红的喜帖送至京城各府。一时间,楚淮的有情有义,卢琼华的福气好运,成了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
我吩咐下去,凡与辅国公府相关的消息,一概不必回我。我只关起门来,一心一意地打点我的嫁妆箱笼。
七月十九,裴家一行浩浩荡荡地进了京。
八月初三,裴府正式上门下定。那一日,我隔着珠帘,第一次见到了我的未婚夫,河东裴氏嫡长子,裴望。
庭院松下,少年闻声抬眸,棱角分明的侧脸隐在斑驳的光影中,只一眼,我的心跳便蓦地漏了一拍。
里间传来姑母压抑不住的笑声:“我早同你说了,咱们令仪只要见了裴望本人,什么楚淮李淮的,保管忘得一干二净。”
母亲的声音里满是无奈:“这孩子,小时候便是个颜控,怎的成了大姑娘,还是这般……”
我轻咳一声,掩饰自己微烫的脸颊。食色性也,圣人说的,我不过是欣赏一下自己未来的夫君,有何不可?
八月二十,黄道吉日,我嫁入裴家,成为了裴望的妻。
08
婚后生活,远比我想象的要安逸自在。
我与裴望虽尚未圆房,但他待我极好,相敬如宾。今日从宫里带回一匣新奇的点心,明日又寻来一本有趣的孤本杂记,日子过得倒也舒心。
这日,我算着裴望下朝的时辰,正在花厅等他,却没等来夫君,反而等到了两位不速之客。
听到门房通报辅国公世子与夫人前来拜访时,我着实有些诧异。
还是管事嬷嬷在一旁提醒,我才想起,裴望的生母出身范阳卢氏,若按族谱七拐八弯地论起来,卢琼华还真该称他一声表哥。
我压下心头那点不适,吩咐人将他们请进来,又差人去请姑母过来。
人未至,声先闻。卢琼华娇俏的嗓音隔着院墙便传了进来:“夫君,我说得没错吧,我与裴大人既是表亲,日后多走动,关系自然就近了……”
话音在看到我的那一刻戛然而止,她脸上挂着错愕:“许令仪,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不紧不慢地反问:“我为何不能在这里?”
见他二人满脸不解,我心中已有了猜测:“世子与卢姑娘,这是刚从江南回来?”
楚淮微微颔首,算是默认。
难怪了。他们离京时,我与裴家的婚事尚未公布,他们此番怕是一回京就直接来了裴府,对我已嫁作人妇之事,毫不知情。
楚淮打量了我片刻,神色稍缓,像是想通了什么,状若无意地问道:“你在此处,是等你姑母?”
“嗯。”我应了一声,确实是在等姑母来,好让我能顺理成章地告退,离他们远些。
得到肯定的答复,楚淮又恢复了那副尽在掌握的淡然模样,甚至还招呼卢琼华在我下首坐下:“令仪的姑母是裴望的继母,她在此处等候,倒也说得过去。”
卢琼华听了这话,顿时又得意起来,用一种过来人的姿态看着我,语带教诲:
“原来是这样。那说起来,许姑娘也算是裴大人的表妹了。不过嘛,这继母家的表妹,终究隔了一层,算不得什么正经亲戚。许姑娘如今尚未出阁,还是少往别人夫家跑动为好,免得落人口实,惹人说闲话。”
我身后的侍女气得脸都白了,正要开口,被我一个眼神制止了。
我放下茶盏,好整以暇地看着卢琼华,轻笑一声:“哦?若我没记错,卢姑娘未出阁时,可是长住在国公府内的。”
卢琼华被我一句话噎住,面色涨红,委屈地望向楚淮:“夫君,我……我也是为了姐姐好……”
果不其然,楚淮立刻皱起了眉,下意识便要开口护着她。只是碍于身在裴府,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训斥我道:“许令仪,你非要与琼华这般针锋相对吗?你若是再如此无理取闹,休怪我……”
他的话还未说完,一道清润温和的男声便从厅外传来,带着几分松弛的笑意:
“今日家中怎的这般热闹。”
身侧,楚淮还在不停地用眼神示意我服软。
我却恍若未见,起身迎了上去,极自然地从裴望手中接过他提着的木匣,仰头对他甜甜一笑:
“夫君,你回来啦。”
09
茶盏碎裂的声音响起。
花厅中安静得有些诡异。
楚淮双眼猩红,死死盯住我的眼睛:
“你喊他什么?”
我挽住裴望的胳膊,笑吟吟地看着他:
“世子不知吗?”
“我与怀瑾上个月便已成婚。”
“世子如今,该叫我一声裴夫人才是。”
楚淮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琼华,别开这种玩笑。”
“不是说好了,等我从江南回来后便去你家提亲吗?”
“那日我去探望你时,你明明还在清点嫁妆……”
说到这里时,楚淮像是突然想到了些什么,猛地抬头:
“你那时便定下了同裴家的婚事,是也不是?”
隐隐有质问之意。
“是又如何?”
“好好好。”
楚淮连说三个好字,一副受伤的样子:
“难怪你对我娶平妻无动于衷,原来是攀上了裴家这根高枝。”
我收起笑意,冷冷地看着他:
“楚淮,我早就说过,你要娶谁,与我没有半分关系。”
“倒是你。”
“一边想着娶恩师之女全了大义,”
“一边又嫌弃她家世不显,配不上做你国公府的当家主母。”
“弄出个还未娶嫡妻就先有了平妻的笑话。”
“还想着要我忍气吞声嫁给你。”
“真是既要又要。”
“恨不得天底下的好事都被你一人占去才好。”
“你也不想想,我堂堂尚书府的千金,凭什么就非得嫁给你呢?”
楚淮深吸一口气,痛心地低吼:
“我都说了,只把琼华当妹妹,你为什么就不能理解我呢?”
我简直要被他气笑:
“楚世子,卢老先生是你的恩师不错。”
“你要如何关照卢琼华,是把她当妹妹还是把她娶回家,都没问题。”
“但你非要强人所难,就是你的不对了。”
“天底下有那么多穷人,世子也理解理解他们,把国公府的田地财物都给他们分了吧。”
楚淮被我说得难以招架,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带着卢琼华离开了。
临走时还留下一句。
“我就不信,这京中就找不到一个善解人意能体谅我的女子。”
10
花厅内只剩下我和裴望。
他将胳膊从我怀中抽走,神情有些落寞:
“人已经走了。”
“你不必再演戏。”
我吐了吐舌头,平日里我从不喊裴望夫君。
刚才确实是故意想气气那二人。
却没想到裴望如此敏锐。
一下便觉察到了。
我看着匣子中的糕点,故意岔开话题:
“浮云楼的桂花糕,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
裴望微微敛眸:
“路过,顺手买的。”
夜里,我倚在榻上,忽然想到。
浮云楼与裴府,明明是相反的方向。
白日里母亲说的话又浮现在耳边。
我蹭地一下从榻上直起身:
“琉璃,去请姑爷过来。”
裴望来时,丫鬟正给我揉着腰。
没办法,刚刚起太急,扭着了。
我哀怨地看他一眼。
思考着该如何开口。
“我来吧。”
还没等我想好,裴望拿过丫鬟手中的药油,在我身侧坐了下来。
温热的掌心紧紧贴着我的腰侧。
鬼使神差的,我来了一句:
“我早就不喜欢楚淮了。”
男人像是没听见一样。
自顾自地揉着我的伤处。
房内烛火摇曳,我背对着裴望,看不清他的神色。
干脆一股脑说了下去:
“我很小就认识楚淮了。”
“他生得好看,父亲又开玩笑说要与楚家结亲,我便同他走得近了些。”
“辅国公夫人就这么一个儿子,自幼对他寄予厚望,盼望他能撑起国公府的门楣,不要输给了他那些庶弟。”
“楚淮也一直克己守礼,在京中颇有贤名。”
“尤其是在卢琼华来了后,大家都称赞他有君子之风。”
“他对卢琼华也越来越好。”
“对她好也就罢了,还三番五次的让我受委屈。”
“一开始,我也是不甘心的。”
“可后来我想明白了,或许这么多年,我从来没真正了解过他。”
“我喜欢的,不过是自己给自己编织的一个幻影。”
“幻影破了,我的喜欢,也就不存在了。”
屋内很安静。
裴望的嗓音有些喑哑:
“今日怎么突然想起和我说这些。”
我把头埋进软垫里,闷闷地说:
“今日我去找阿娘,说起我们还未圆房。”
“阿娘说了,夫妻之间最要紧的就是坦诚相待。”
“嘶——”
腰上猛地一痛。
裴望别过头去,喉结微微滚动:
“你怎么……怎么还和岳母说这些事情。”
我凑到他面前,眨巴着眼睛:
“谁让你不和我圆房的,我不和母亲说,难道跑到大街上和别人……”
“唔。”
话还未说完,裴望的俊脸突然在我眼前放大。
微凉的薄唇印在我的唇上。
红烛摇曳,一室旖旎。
11
楚淮当真在京中相起了嫡妻人选。
他自视甚高,三品以下官员的女儿,他连见都不见,一心想找个对自己仕途有益的。
只可惜,京中的夫人们都是人精。
要他们卖国公府面子,夸赞楚淮一二,当然可以。
可要她们把自己的女儿嫁过去,那是绝对不行的。
一来二去,楚淮竟开始给我写信。
说若是我与裴望和离,他愿不计前嫌娶我。
我气极,反手就将他的信贴在了大街上。
没过多久,楚淮在京中的风评就一落千丈。
人人都说辅国公世子太会算计,一心想拿别人的掌上明珠当垫脚石。
楚淮最是听不得这些,日日借酒消愁,误了好几回差事,接连被罚。
楚夫人也终于明白,自己儿子是娶不上高门贵女了。
但她没怪楚淮,反而怪上了卢琼华。
一天到晚想着法子磋磨她,日日要她到院中站规矩。
刮风下雨,从不例外。
气是出了,可苛待新妇的名声也传了出去。
几次在宴会上见到她,都是一脸憔悴的样子。
12
十月初,皇后娘娘千秋。
我与裴望一同入宫赴宴。
坐在我们上首的,正好是辅国公夫妇。
楚夫人看起来比前段时间更憔悴了。
无他,那些被惦记上女儿的贵人们。
面上客客气气地拒绝,背地里却咬碎了一口银牙。
想着法地参辅国公一家子。
楚淮被连降几级。
就连辅国公也吃了挂落。
宴席过后,陛下召见裴望。
我便带着丫鬟们先回府去。
马车没走多久,突然又停下了。
琉璃压低了声音传话:
“夫人,是辅国公府的马车。”
我掀开帘子,楚淮一脸失魂地拦在车前,哪里还有几个月前意气风发的样子。
此处虽是小路,却也有不少摊贩。
我看着楚淮,冷冷问到:
“世子这是何意?”
楚淮没有回答,扒着车窗,有些急切地说道:
“令仪,错了,都错了。”
“不该是这样的。”
“这几日来,我一直都在做同一个梦。”
“梦里没有马球会,你也没有受伤。”
“我娶了琼华,又娶了你。”
“仕途顺遂,成了最年轻的宰相。”
“琼华虽有些任性,可一直很是敬重你。”
“你身子不好,无法有孕。”
“她便将孩子记在你名下。”
“我们一家人很是和睦。”
“对,就应该是这样。”
“就应该是这样才对。”
我听得一阵恶寒,赶紧催促着马车掉头离开。
可楚淮却死死扒着窗边。
鞋都跑掉了也不在乎。
周遭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还是卢琼华令下人拦住了他,我们才得以顺利离开。
13
回府后,我一头扎进裴望怀里。
说起今天的事情。
说着说着,竟还流了泪。
裴望轻声哄着我:
“他说你身子不好,可你如今都怀孕月余了。”
“可见他说的那些都是疯话,不必在意。”
我这才安下心来,一心待在府中养胎。
再听到楚淮的消息时,是在安儿的满月宴上。
婉宁悄悄告诉我。
楚淮疯了。
他从七八个月前开始,就一直神情恍惚。
还在上朝时大放厥词说自己是宰相。
多亏了辅国公豁出老脸求情,才没被拖出去打板子。
只是差事彻底丢了,世子之位也落到了他庶弟头上。
他被关在府中。
日日都念叨着什么前世今生的事。
有一回,还当众打了卢琼华。
卢琼华借机大吵大闹,非要同他和离。
辅国公夫人本就看她不顺眼,见她还敢同自己儿子和离,当即便写了休书,把人撵了出去。
推搡间,卢琼华突然见红。
大家这才知道她怀孕了。
辅国公夫人悔不当初,可到底是晚了,只好把这账又记在了卢琼华头上。
小月子都没让人坐,当晚就送进了家庙。
说是要让她日夜诵经,给自己可怜的孙子赎罪。
婉宁一边说,一边紧张地拍着胸口:
“还好你当初没嫁给他,真是菩萨保佑。”
我好笑地看她一眼,想起从前的事情,突然有些恍惚:
“是啊,真是菩萨保佑。”
(正文完)
裴望番外。
01
我叫裴望,是河东裴氏的嫡子。
九岁那年,母亲去世。
还不满半年,父亲便娶了继室。
他们成婚那日,我没露面。
一个人待在母亲生前最喜欢的树下发呆。
许令仪就是那时出现的。
瞪大眼睛看着我流口水。
我转过身去。
她便又噔噔噔跑到我面前,露出一个傻里傻气的笑容:
“哥哥,你真好看。”
见我不说话,还从小手帕里摸出一颗糖来:
“哥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你不开心吗?”
我知道她是我那继母的堂侄女。
刚刚接亲时,就属她“姑姑”“姑姑”地喊得最大声。
我不喜欢继母,也不喜欢她。
一把将她的手挥开。
她吓着了,小手局促地捏着衣角。
有些讨好地冲我笑。
我心头忽地就软了一下。
一个小丫头而已,同她置什么气呢?
02
我原以为许令仪参加完婚宴就会走。
可没曾想她竟在府中住了下来。
听说是我那继母要求的。
说是自己远嫁,想多留小侄女一段时间,陪陪自己。
我身后从此就多了一条小尾巴。
走到哪跟到哪。
不论我怎么凶她,她都只是傻乎乎地笑。
我对她最凶的一次……
是母亲忌日那天。
她贪玩,弄坏了母亲送我的荷包。
我狠狠骂了她,让她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那之后,我很久没再见过她。
又过了一段日子,房中婢女说漏了嘴。
我才知道,那荷包不是她弄坏的。
是嬷嬷不小心洗坏了,怕我责罚,才故意塞到她手里。
我第一次去了继母的院中,想向她道歉。
可继母却说,她前几日便回京去了。
只给我留了一个包裹。
我打开包裹。
里面有各式各样的小东西。
饴糖、面人、竹哨子,还有几颗奇形怪状的小石头。
伺候她的小丫头说:
“这都是小姐想送给您的。”
“又怕您生气不要,便叫我们收了起来。”
“说什么时候您不生气了,她再送过去。”
我拿着包裹,想起那个受了委屈只会傻乎乎笑的小姑娘,忽然有些想流泪。
03
继母嫁过来的第三年,我终于改口喊她母亲。
日久见人心,我知她是真心待我好。
许令仪的消息也多了起来。
她启蒙了,在每颗糖上都写上自己的名字。
结果发现写了字的糖是苦的,气得哇哇大哭。
她学女红,自己给自己做鞋子,结果做得太慢,鞋做好时,已经穿不了了。
一点一点,拼凑成一个鲜活的许令仪。
所以在议亲时,我下意识说出了她的名字。
继母有些诧异,但还是去问了。
可许家回话,说她已经定亲。
我就此放下,只是始终再提不起成亲的心思。
04
二十岁那年,父亲官至宰相。
我们举家进京。
我再一次见到令仪。
她过得很不好,眉宇间都染上了哀愁。
她的夫君娶了恩师之女做平妻。
占着大义的名头,事事都要她退让。
她冬日赏梅落了水,自那以后便子嗣艰难,只能将他人的孩子记作嫡子。
她像是一朵开尽了的花。
一日一日枯萎下去。
不过三十,便郁郁而终。
她出殡那天,我去送行。
恍惚间想到,若当年娶她的是我,如今会是怎样。
一念难消,渐成心魔。
我不顾族中反对,辞去官职。
四方游历,只为寻得轮回重生之法。
只可惜,蹉跎半生,求之不得。
某日行至滇南边陲,我在一座破庙中躲雨。
这庙荒了许久,连菩萨金身上都结满了蛛网。
我一一清理干净,却忽得失足跌落。
再醒来时,已回到了年少之时,许家回话的那一日。
初夏的微风轻轻吹过,我怔愣地坐在原地,看着桌案上的小小面人。
打定主意,哪怕是抢亲,也要将人抢过来。
继母身边的嬷嬷从长廊那头走来,满脸喜色:
“公子,许家回话。”
“您的亲事,成了!”
我抬头望着窗外的半枝莲,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又一遍。
“菩萨保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