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队时期手工作坊怎么允许的?满街都是,为何不属于投机倒把?

发布时间:2025-09-07 10:09  浏览量:2

咱们中国人有句老话,叫“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可你还别说,在那个讲究一切“计划”的时代,有些人家活得就真像是自家门前的燕子,日子虽不算富贵,却自有一套门道。计划经济据说堵死了个体生意的路,可其实,那些在小城市、乡镇、街头巷尾扎根的小铺子,还真没怎么绝迹过。有些活络人家的烟火气,偏偏夹在公家规矩缝隙里,成了一道鲜活的风景。

我老家那条河,河水绕着一条老街,年头能追得上清末。拱桥下石缝里长着青苔,走上去有回声,桥头那头是一溜公家单位,什么粮仓、菜站、油坊、食堂,招牌刷着“国营”二字。可说实话,一般老百姓除了去交点粮、轮着买点肉,是不会太常往那里走的。和我们老街的日子……基本毫不沾边。

哎,东头这些单位像白描画上的一笔,冰冷又没有味道;真正人间烟火,全在河西。那里街巷挤着一拨生意人,我们小时候私底下还背地里叫那“小广州”。街边屋子挨着屋子,不少是自家弄出来的手艺铺子。有磨刀的,有修锅的,有弹被褥的;每到街口,总能听到剃头师傅的剪刀咔哒声,带着桂花树下拂过的东风。小时候我就长得淘,腊月腊八,家家户户写对联,都是我拿着毛笔给写的,手艺人也乐呵呵,挑点肥皂,顺手递串糖葫芦给我当谢礼。

说个插曲——别看铺子多热闹,其中有门道。布匹、猪肉、油盐酱醋,全归国营门市,咱们像小鸡啄米,哪能天天过去,票证不够。可剃头、烧腊、修理、打铁这种动手买卖,就没人管得那么严。大部分店面都是祖祖辈辈传下来,自家屋子稍微拾掇,门前挂块牌板,就是一门生意。没见着谁要去跑什么许可、上报什么工商税务,外头那种“摊主背着锅碗瓢盆凌晨出门”的辛苦,老街很少有。

我最爱光顾的剃头店,店主比我大上五六岁,却是只认“师傅”,不叫老板。人手巧,头发剃得齐,刮脸下刀又快又准。每回剃头完,躺着让他们给掏耳朵,舒服得差点要睡着。背一捶,筋骨松,整个人仿佛都通透了。家里人总笑我年纪小,却早懂得这些大人们的小会儿享受。

街口另一家叫“卤鸡店”的,主人却是十几里外镇上的两口子。那时候我太祖爷爱喝两口白酒,下酒的牙口又不能吃硬菜,除了滚烫的卤鸡肉外,别的都打不了牙祭。肉汤冒着热气,切上一盘,家里老人喝着酒,咂嘴声像拉二胡。小孩就在旁边偷偷蘸点卤汁嚼玩,花生米都舍不得多嚼几个。

其实,那会儿老街的铺面能开成什么样,完全看规矩。一个行业就只留一家,不允许第二家插进来。老街上张家做大锅灶,李家修铁器,吴家打篾篮,大家各守规矩。碰上红白喜事得搭把手,年节还轮流做东招待伙计们——正月十六前,一家挨一家,热热闹闹,酒肉飘香。说竞争?根本不讲,同行见了都是自家亲戚。说实话,也少了许多尔虞我诈。

别看规矩严,那份情义暖乎得很。我家祖上原本帮人家做酒坊学徒,时光一晃几十年,靠的是祖传手艺,熬出一锅“番薯高粱酒”。那个年代,家家粮票都攥得紧,做酒的辅料可不比吃的讲究,红薯干、高粱杂粮混着来,没办法,却也能酿出一点香气。

有一次,发生了个小插曲。外乡人李大林背着家什,想在我家老街也开家凉茶铺子。人家没打招呼,干脆把桌椅板凳、茶缸柴火都备齐了。老街上资格最老的张三叔,只背手绕过去,看看热闹。那位外乡人本以为茶这营生,跟酒、修锅各不相扰。结果第二天,十来个老铺子掌柜商量一声,纷纷出动,直接把李大林的锅碗瓢盆统统端走,搞得人家连夜回村躲清静去了。

其实老规矩不光是排外,更多还是想维系一份安稳。大伙都怕夹生意太多,挣不来饭吃。可是守死了街面,遇事也会伸把手。后来有人提议,既然李大林媳妇手巧,以前村里专给人做鞋,就让他们开个“千层底”作坊。消息一传开,老街的第十八个小作坊点火开张了。谁料这鞋铺一开就是三代,后来李家孙女竟跟了我表叔,老两口还常常开着玩笑——说是“做生意、结亲家”,皆大欢喜。

还有个不大外人知道的小细节:虽然生意人表面独立,其实都算生产队的社员。只是不参加秋耕春种那一套,他们要想专心做生意,得事先和队里谈妥。大家约法三章——做生意的收入,需按每月一定比例上交给生产队。队里折个“工分”,年底分钱分粮还是一份不少。这样既照顾了集体,又给个体留条活路,说白了,手艺人是多付点保命钱,但一年算下来,总比种地的强点。

那几年的分成方式嘛,也没啥硬杠子。正常是手艺人一天挣的多出普通工分一两毛吧。比如徐家木匠,一天生意最多二块,队上让他交一块五,剩下的自留。按老街人口习惯,大家脸皮薄,真要让铺子关门大家都说不过去。那是,比起盯着田头数稻谷,肯定划算多了。干脆些的人,正月初八就去队里说好话,出点上分钱,换一年心安理得的自由。那阵子,能出门做买卖的,个个回乡都被当“有本事的”。

我有时纳闷,政策上一再喊“割资本主义尾巴”,偏偏咱家乡左一条右一条小铺子,却始终坚持着。不是没人盯,只是大家都知轻重——小本经营,既不扰乱大局,又能让一家老小填饱肚子。偶尔有外来领导查得严,队长就出去打个招呼:“这边都老实做些小手艺,不倒买倒卖。”上头一听,不过如此,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说这是“聪明地偷懒”也好,是百姓自有办法熬日子也好,总归,没人真要去闹大动静。

那会儿家里有孩子,读完小学升不了学,要么送去打铁学木匠,要么托人认门师傅。兵团招工,或者出门学点技术,总比守着田头混工分体面多了。我们私下开玩笑,说什么国家分几类人——勤劳的种地,机灵的开店,胆大的做买卖,实在混不下去的,只能外出四处漂。

多少年过去了,老街的青石板还是凹凸不平。桥头的剃头店后换成了麻将馆,箍桶铺变成烟酒小超市,昔日那帮铺子里忙碌的身影、尖利的吆喝声,都散落在了老街巷里的风和雨里。但我常想,那样的年头,靠几手家传的本事,也能闯出自在的活路,也许就是中国普通人面对命运时,最坚定、最动人的一抹亮色吧。

至于后人怎么看那些年的“尾巴”,怎么看那些破格存在的小作坊和自由身手艺人?没人能给出标准答案。也可能像老街上熬出的陈年老酒,真味只留在心头,讲给懂的人听——你说,这算不算是我们老百姓一份最难舍的旧情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