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偷改我高考志愿,我没声张,录取通知书到后保姆儿子却崩溃了

发布时间:2025-09-13 12:04  浏览量:2

第一章 墨香里的阴影

一九九九年,夏天似乎比往常来得更焦灼一些。空气粘稠得像化不开的糖稀,知了声嘶力竭地叫着,仿佛要将整个世界的烦躁都倾泻出来。对于家住南州市老城区一条僻静巷子里的夏晓兰来说,这个夏天,除了天气的闷热,空气中还弥漫着一种更为沉重、更为令人窒息的气息——高考成绩公布后的等待与抉择。

晓兰的家是一栋有些年头的两层旧式小楼,红砖外墙早已被岁月侵蚀得斑驳陆离,露出底下灰色的水泥。院子不大,角落里种着几株半死不活的茉莉,那是母亲生前最爱侍弄的花草,如今也疏于照料,只零星开着几朵不起眼的小白花。父亲夏建国在一家早已效益不佳的国营机械厂当钳工,微薄的工资是这个三口之家唯一的经济来源。母亲在前几年因为积劳成疾,加上心情郁结,一场重感冒后没能挺过来,留下父女俩相依为命。

晓兰今年十八岁,是南州一中的应届毕业生。她继承了母亲的清秀和父亲的沉稳,学习成绩一直是年级名列前茅,尤其是语文和历史,更是她的强项。如果一切顺利,按照她估摸的成绩和填报的志愿——省内一所颇有名气的师范大学的中文系,她的人生轨迹本该清晰而充满希望:四年大学,毕业后回南州当一名中学老师,像当年的母亲一样,将知识和爱传递给下一代。这不仅仅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更是为了能尽早工作,帮衬着父亲,让这个风雨飘摇的家能有个依靠。

然而,命运似乎总喜欢在人们最充满期待的时候,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

就在全家人翘首以盼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一个不速之客,或者说,一个他们无法摆脱的存在——保姆秦阿姨,闯入了这份焦灼的平静。

秦阿姨是父亲夏建国通过街道介绍,半年前来到家里的。她五十出头的年纪,身材瘦小,面容枯槁,总是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她的丈夫早年因病去世,一个人拉扯儿子长大。儿子陈默也算争气,考上了省城的理工大学,学的是当时很热门的计算机专业。这本是件光宗耀祖的好事,奈何陈默大学期间迷上了炒股,还交了个家境优渥的女朋友,花费巨大。秦阿姨为了供儿子读书、给他凑首付买房、甚至帮他填炒股亏空的窟窿,不仅花光了毕生积蓄,还欠下了一屁股债。儿子工作后收入尚可,但也被房贷和家庭拖累,压力巨大,对母亲的态度也日渐不耐烦,两人关系紧张。秦阿姨实在走投无路,经人介绍,来到了夏家做住家保姆。

秦阿姨手脚还算麻利,做饭洗衣都还算利索,说话也轻声细语,从不跟主家顶嘴。夏建国心疼她一个人不容易,对她也算宽厚,除了包吃包住,每月还给三百块钱的工资,在当时的南州,这已经不算低了。晓兰对秦阿姨的感觉有些复杂。一方面,她感激秦阿姨分担了家里的家务,让她和父亲能多些时间复习和休息;另一方面,秦阿姨身上总有种挥之不去的忧愁和小心翼翼,让她觉得有些距离。尤其是在秦阿姨接听电话时,那种刻意压低声音、眼神闪烁的样子,总让晓兰觉得有些奇怪。

秦阿姨来了之后,家里的经济负担似乎更重了,虽然她的工资大部分用于她自己的生活和补贴家用,但多一个人吃饭,水电煤气的开销也确实增加了不少。晓兰和父亲对此都默契地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更加节俭。晓兰填报志愿时,也特意选择了学费和生活费相对较低的师范大学,希望能减轻父亲的负担。

高考成绩出来了,晓兰考了五百八十分,比她预估的要好一些,超过重点本科线十几分。这个成绩让她和父亲都松了一口气,觉得之前的辛苦没有白费。填报志愿时,晓兰毫不犹豫地将那所师范大学的中文系填在了第一志愿。父亲看过后,也点头同意,说:“女孩子当个老师,稳定,也好。”

填完志愿表,晓兰小心地将表格收好,按照学校要求的时间交了上去。她以为,尘埃落定,只等着收获喜悦了。她甚至开始憧憬着大学生活,想象着自己在大学的图书馆里看书的样子。

然而,平静很快被打破。

大概是成绩公布后半个多月,一个闷热的午后,晓兰正在自己的小屋里复习英语,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大学英语四级考试。父亲去了厂里,秦阿姨说要去菜市场买菜。家里只剩下晓兰一个人,阳光透过老旧的纱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蝉鸣声一阵高过一阵,扰得人心烦意乱。

突然,楼下传来了父亲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愤怒:“我说秦大姐,这……这是怎么回事?谁让你动晓兰的东西了?”

晓兰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她连忙放下书本,走出房门。只见一楼客厅里,父亲手里拿着一张被揉皱了的纸,脸色铁青,而秦阿姨则站在一旁,低着头,双手不安地绞着衣角,嘴唇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地上散落着一些纸张,像是被翻找过的样子。晓兰的目光落在父亲手中的那张纸上,虽然有些褶皱,但她还是一眼认了出来——那是她高考志愿表的复印件!是学校为了存档,统一复印发给每个考生的那份!

“爸,怎么了?”晓兰的声音有些颤抖。

夏建国抬起头,看到晓兰,眉头皱得更紧了:“小兰,你过来看看。这是谁干的?”

晓兰快步走过去,接过那张志愿表复印件。她的目光像被烫到一样,迅速扫过上面的表格。当看到“志愿信息”那一栏时,她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她原来填写的第一志愿:南州师范大学 中文系,赫然被人用黑色的钢笔划掉,划掉的痕迹很用力,几乎要将纸张划破。而在第二志愿的位置,原本填写的是本省一所普通师范学院的历史系,也被划掉了。第三志愿,一所师范大学的英语系,同样遭到了涂抹。

在所有她填写的志愿下面,赫然多出了一个新的第一志愿:南华大学 计算机科学与技术系。

南华大学!那是省内另一所著名的高校,以工科见长,尤其是计算机专业,在全省都名列前茅。这所大学的录取分数线,通常要比她估摸的成绩高出至少十分以上!而且,计算机专业学费高昂,各种费用加起来,每年至少也要七八千元,这对她们家来说是难以承受的重担!

这根本不是她的志愿!是谁?!是谁如此胆大妄为,擅自篡改了她的志愿?

晓兰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炬,直直地看向秦阿姨。

秦阿姨在她逼视的目光下,身体微微颤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个字。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慌乱,还有一丝……像是被戳穿心事的绝望。

夏建国也看向秦阿姨,语气严厉地质问道:“秦大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动了晓兰的志愿表?”

秦阿姨像是被这目光刺痛了,猛地抬起头,声音带着哭腔:“老,老夏,我……我不是故意的!我……”

“不是故意的?!”夏建国打断她,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嘶哑,“你看看你干的好事!你把我们家小兰的志愿都改了!你知不知道这有多严重?这关系到孩子的前途啊!”

“我……我也不想的……”秦阿姨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顺着她憔悴的脸颊滑落,“我就是……就是看晓兰平时那么用功,成绩也好,一直想考师范……可,可那学费……太低了……我家那个天杀的,他那个儿子……”

她似乎想说出什么,但又有所顾忌,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不停地抹着眼泪。

晓兰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她大概猜到了。秦阿姨的儿子,陈默,考上了名牌大学的计算机专业,现在肯定是需要钱的时候。师范专业学费低,补助也多,而计算机专业……秦阿姨或许觉得,如果自己能上计算机,将来毕业后能赚大钱,就能更好地回报她?或者,秦阿姨是想通过这种方式,间接帮衬一下自己的儿子?无论哪种可能,这种行为都像一把冰冷的刀子,狠狠地插进了晓兰的心里。

她看着眼前这个哭泣的妇人,心里五味杂陈。秦阿姨平时看起来老实巴交,甚至有些可怜,可她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这不仅仅是篡改志愿,更是毁掉了她长久以来的努力和规划,可能影响她一生的走向!

“秦阿姨,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晓兰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无法抑制的颤抖。

秦阿姨被她问得一愣,随即又哭了起来:“小兰,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是坏心眼!我就是……就是想着,计算机现在多热门啊,毕业了工资高……你家条件也不好,要是你学了计算机,将来找个好工作,说不定还能……还能帮帮你爸爸……我也是为了你好啊!”

“为了我好?”晓兰觉得一阵荒谬,“谁让你替我做决定了?你知道我为了考师范付出了多少努力吗?我的梦想是当老师,不是搞什么计算机!”

“我知道,我知道……”秦阿姨慌忙摆手,“是我糊涂,是我猪油蒙了心!我一时糊涂,就……就想着你成绩好,肯定能考上,改了也没事……谁知道……谁知道分数线那么高……”

她低下头,声音哽咽:“我已经……我已经托人去打听过了,今年南华的计算机分数线比去年高,晓兰的分数……可能……可能够不上……到时候……到时候她没学上……或者只能调剂到不好的专业……我……我该怎么办啊……”

听到这里,晓兰的心彻底凉了。秦阿姨的后悔和担忧,不是因为毁了她的前途,而是因为害怕自己的“计划”落空,害怕自己儿子的未来受到牵连?这个认知让晓兰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

父亲在一旁听着,脸色更加难看,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秦大姐,你……你怎么能这么糊涂!这不是小事!这是关系到孩子一辈子的事情!你……你让我怎么跟小兰她妈交代啊……”

秦阿姨听到“孩子他妈”,身体猛地一颤,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度的痛苦和愧疚,但很快又被慌乱掩盖下去。

晓兰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争吵和指责的时候。志愿已经被改了,她能做的,只有接受现实,然后想办法去补救。

她看着父亲焦急而愤怒的脸,又看了看秦阿姨惶恐不安的样子,最终,她做出了一个连自己都有些意外的决定。

她抬起头,声音平静地对父亲说:“爸,算了。”

“算了?”夏建国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兰,你说什么傻话呢?这怎么能算了?必须得找学校去改回来!”

“爸,来不及了吧?”晓兰摇了摇头,她隐约记得班主任说过,志愿填报系统关闭后,修改非常困难,需要层层审批,而且要看高招办和学校的名额情况,时间不多了。“现在离录取不远了,再去改,也未必能改回来。而且……闹大了,对秦阿姨……也不好。”

她没有说出后半句话——闹大了,秦阿姨可能会失去这份工作,她们的生活又会增添新的变数。更重要的是,她心底里,竟然对秦阿姨产生了一丝极其复杂的怜悯。这个女人的行为卑劣,但她的动机,似乎又与她那沉重的家庭负担和她那个让她操心的儿子紧密相连。她的一生,似乎也充满了无奈和挣扎。

“可是……可是你的前途……”夏建国急得团团转。

“爸,”晓兰打断他,眼神里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和隐忍,“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如果……如果真像秦阿姨说的,我分数不够南华的线,那我就……再复读一年吧。”

复读,意味着要重新经历一遍高三的魔鬼式复习,意味着要再次面对巨大的压力和不确定性。但对于现在的晓兰来说,这似乎是唯一能挽回局面,同时又能将伤害降到最低的选择。她不能因为这件事,彻底毁掉这个家本就脆弱的平衡,更不能让父亲原本就紧绷的神经再添重负。

秦阿姨听到晓兰这么说,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更加压抑的呜咽。

夏建国看着女儿苍白却坚定的脸,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安慰的话,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他知道女儿懂事,知道她是在体谅这个家,但他心里的愤怒和对女儿的愧疚,却像潮水一样翻涌。他只能重重地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好……好孩子,是爸爸不好,没保护好你……爸……爸会想办法……”

最终,这场风波,在晓兰的隐忍和牺牲下,暂时平息了。秦阿姨惊魂未定,默默地收拾好地上的狼藉,然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不敢再看任何人。夏建国则拿着那张志愿表复印件,坐在椅子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房间里弥漫着呛人的烟草味和令人窒息的沉默。

晓兰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无力地滑坐到地上。她看着窗外那片被晒得蔫头耷脑的茉莉,眼泪终于无声地流了下来。

她的梦想,她的未来,似乎在这一刻,被一只无形的手,无情地拨动了方向。而那只手的主人,此刻就在楼下,为她的行为付出着代价,或者说,即将付出代价。一种奇异的预感,像冰冷的藤蔓,悄悄缠绕上她的心头。秦阿姨的儿子,那个让她母亲如此“用心良苦”的大学生,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第二章 沉默的代价与暗流涌动

日子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中一天天过去。秦阿姨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动作也愈发轻手轻脚,生怕再发出一点声响引起主人的不满。她按时做饭、洗衣、打扫卫生,但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忧虑和疲惫。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偶尔会和晓兰聊几句家常,或者问问她学习上的事情。两人之间,仿佛隔上了一道无形的墙。

夏建国依旧每天去上班,但眉宇间的忧虑却难以掩饰。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和晓兰轻松地讨论新闻或者历史故事,晚饭时,常常是沉默地对坐着吃饭,偶尔说上几句话,也是关于工作或者家里的水电费。他几次想和晓兰谈谈志愿的事情,想安慰她,或者说些“没关系,大不了复读”之类的话,但看到女儿平静得近乎冷漠的脸,他又把话咽了回去。他知道,女儿心里苦,只是不愿意说出来。

晓兰自己,则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最后的等待中。她每天依旧看书,复习,但心思却很难完全集中。她一遍遍地估算着自己的分数,研究着历年的录取分数线,尤其是南华大学计算机系的。秦阿姨的话像魔咒一样在她耳边回响——“晓兰的分数……可能……可能够不上……” 这句话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她心里。她强迫自己不去想最坏的结果,却又忍不住胡思乱想。

她甚至偷偷去过一次南华大学的招生信息网,试图查询最新的动态,但信息寥寥,只有往年的一些数据。焦虑像无形的网,将她紧紧包裹。

与此同时,秦阿姨的儿子陈默,也即将迎来他人生中的又一个重要时刻——大学毕业,踏上工作岗位。据说,他凭借着不错的成绩和在学校里积累的一些项目经验,拿到了一家国内知名IT公司的Offer,这在当时的南州,绝对算得上是令人羡慕的金饭碗。秦阿姨提起儿子时,脸上会短暂地掠过一丝骄傲和欣慰,但很快就被更深的忧虑所取代。

晓兰偶尔会在傍晚时分,看到陈默穿着干净的白衬衫,骑着一辆半旧的自行车回家。他个子很高,清瘦,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但眉宇间总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郁色。他和秦阿姨之间很少交流,即使说话,也往往是几句简单的问答,语气平淡,甚至有些疏离。有一次,晓兰正在院子里晾衣服,看到陈默骑车回来,秦阿姨赶紧迎上去,似乎想说什么,但陈默却只是不耐烦地摆摆手,说了句“我累了,先回屋了”,就径直上楼去了,留下秦阿姨讪讪地站在原地,眼神黯淡。

晓兰能感觉到,这个家里,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压力。秦阿姨的焦虑,陈默的不耐烦,像两种不同频率的震动,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交织,形成一种令人不安的氛围。而她自己,则像一个局外人,默默地观察着这一切,同时承受着志愿被篡改带来的痛苦和迷茫。

她没有告诉父亲,其实在秦阿姨承认篡改志愿的那天,她就隐隐猜到了动机。师范专业学费低,而计算机专业……秦阿姨或许真的抱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希望儿子大学毕业后,能凭借高薪,不仅改善自己的生活,还能“补偿”一下被他“占用”了未来机会的堂姐?或者,秦阿姨只是走投无路,病急乱投医,把儿子的“钱途”看得比什么都重,甚至不惜牺牲别人的利益?

无论是哪种原因,秦阿姨的行为都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虽然暂时被晓兰强行压了下去,但涟漪却远远没有结束。晓兰选择沉默,并非因为原谅,而是出于一种近乎悲凉的体谅和对家庭现状的无奈。她知道,一旦揭开这个伤疤,只会让这个摇摇欲坠的家更加分崩离析。

七月下旬,高考录取通知书开始陆续发放。整个南州市都笼罩在一种既兴奋又紧张的气氛中。拿到通知书的人家欢天喜地,奔走相告;没拿到或者对结果不满意的,则唉声叹气,愁云惨淡。

晓兰家的信箱,每天都空荡荡的。夏建国每天下班第一件事,就是去查看信箱,每次都是失望而归。秦阿姨则更加心神不宁,常常对着门口的信箱发呆。晓兰表面上依旧平静,但每天晚上睡觉前,她都会悄悄走到窗边,望向信箱的方向,心里七上八下。

她几乎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南华大学的计算机系,分数线那么高,她的分数……悬。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总是出人意料。

八月初的一天傍晚,夕阳的余晖将小巷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夏建国像往常一样去上班了,秦阿姨也出门去买东西了。晓兰正在房间里看书,忽然听到楼下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紧接着是邮递员熟悉的大嗓门:“夏建国!夏建国!有你的挂号信!”

晓兰心里一动,难道是……?她几乎是跑着下了楼。

果然,邮递员递过来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上面赫然印着“南华大学招生办公室”的字样!邮戳的日期清晰可见。

晓兰的手微微颤抖着,接过那封信。她的名字,夏晓兰,地址,南州市……一切都那么真切。

“是谁的啊?晓兰?”邮递员好奇地问。

“是……是我爸的。”晓兰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她飞快地拆开信封,抽出里面的录取通知书。

鲜红的纸张,烫金的校徽,遒劲有力的字体……“南华大学录取通知书”几个大字,刺得她眼睛生疼。

她屏住呼吸,往下看去。

“同学夏晓兰:**

祝贺你已被我校计算机科学与技术系计算机科学与技术专业(本科)录取……”

计算机!南华大学!计算机科学与技术!

这几个字像一道道惊雷,在她脑海里炸响。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反复确认了好几遍,名字没错,专业没错,学校没错!

怎么会这样?!秦阿姨不是说她分数不够吗?为什么……为什么她被录取了?!

巨大的震惊和疑惑瞬间淹没了她。她拿着那张薄薄却又重如千钧的录取通知书,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这时,院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和秦阿姨的声音:“哎呀,刚才我去买酱油,好像看到邮递员了,是不是有我们的信?”她一边说着,一边推开门走了进来,看到晓兰手里的通知书,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这……这是……”秦阿姨的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着晓兰手中的红色信封。

夏建国也回来了,看到通知书,先是一愣,随即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他激动地抢过通知书,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是真的!是真的!小兰!你被南华大学录取了!计算机系!太好了!太好了!”

他激动地拍着晓兰的肩膀,声音因为兴奋而颤抖:“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们家小兰是最棒的!肯定能考上好大学!”

晓兰看着父亲欣喜若狂的样子,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爸,恭喜您。”

秦阿姨站在一旁,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惨白得吓人。她看着晓兰手里的通知书,又看看夏建国兴奋的样子,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不解,还有一丝……恐惧?

“这……这怎么可能?晓兰的分数……”秦阿姨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夏建国沉浸在喜悦中,没有注意到秦阿姨的异样,他转头看向晓兰,疑惑地问:“是啊,小兰,你估分的时候不是说……感觉有点悬吗?怎么……”

晓兰迎上父亲的目光,她该怎么解释?难道说,这可能是因为秦阿姨篡改了她的志愿,而阴差阳错之下,她正好符合了南华计算机系的录取线?这个猜测太过荒谬,也太过残酷,她说不出口。

她只能含糊地说:“可能是……可能是我发挥超常了吧。或者……分数线比我估计的低?”

这个解释显然有些牵强,但夏建国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并没有深究。他只是高兴地说:“好好好!超常发挥更好!说明我们家小兰有潜力!这是老天爷开眼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录取通知书收好,脸上洋溢着从未有过的光彩。

秦阿姨站在原地,看着父女俩喜悦的样子,身体晃了晃,脸色更加苍白。她张了张嘴,似乎想问什么,或者想道歉,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她默默地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小屋,关上了门。门内,传来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的呜咽。

晓兰的心,沉甸甸的。她拿着那张被父亲珍视的录取通知书,感觉它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几乎拿不住。她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秦阿姨篡改了她的志愿,把她改到了南华计算机,结果她竟然真的被录取了。这难道就是所谓的“歪打正着”吗?

可是,这真的是她想要的吗?她曾经那么坚定地想要成为一名老师,去教书育人,去传递知识。而现在,她即将去学的是她毫无兴趣的计算机编程。她的人生轨迹,就这样被强行扭转了方向。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在隔壁的小屋里,为她的“成功”而痛苦流涕。

这其中的讽刺和荒诞,让晓兰感到一阵彻骨的悲哀。

晚上,晓兰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窗外的月光透过老旧的窗户洒进来,清冷如水。她能清晰地听到隔壁房间传来的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充满了绝望和痛苦。

秦阿姨在哭。为了她那个刚刚拿到名校录取通知书的儿子吗?还是在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而哭泣?

晓兰不知道。她只知道,从今天起,她的生活将彻底改变。她将要踏入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面对一个她从未想象过的未来。而这个未来的开端,却充满了如此沉重的代价和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她想起了秦阿姨那双充满恐惧和绝望的眼睛,想起了父亲那毫不掩饰的喜悦。她忽然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推入了一个精心设计的局里。而她,在懵懂和隐忍中,成了这个局的棋子,甚至是祭品。

录取通知书的到来,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喜悦只属于一部分人,而对于另一些人,等待他们的,将是更加深不见底的黑暗和痛苦。晓兰隐隐感觉到,秦阿姨儿子的崩溃,或许才刚刚开始。

第三章 天之骄子的坠落

南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夏家激起了巨大的涟漪。夏建国逢人便说,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连厂里的同事都对他刮目相看。他开始盘算着,等晓兰开学了,是不是该把这老旧的小楼重新装修一下,或者干脆攒钱换套新房。女儿的前途有了着落,这是他最大的心愿。

晓兰自己,却像是被架在了一个尴尬的位置上。她接受了这个结果,甚至可以说,这个结果让她暂时摆脱了复读的压力。但是,内心深处的失落和对未来的迷茫,却像一团驱不散的乌云,笼罩着她。她尝试着去了解计算机这个专业,买了几本相关的书籍来看,那些密密麻麻的代码和复杂的逻辑,让她感到头疼和无力。她知道自己对编程毫无兴趣,也缺乏这方面的天赋。她的人生,似乎从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

开学报到的那天,夏建国特意请了几天假,亲自送女儿去南华市。秦阿姨也跟着去了,说是要“送送晓兰”,但一路上沉默寡言,脸色苍白,眼神躲闪。到了南华大学,办理入学手续,领取宿舍钥匙,铺床叠被……一切都井然有序。晓兰被分到了一个四人间的宿舍,室友们来自不同的地方,性格各异,但都对大学生活充满了憧憬。

秦阿姨帮着把行李都安顿好,临走前,拉着晓兰的手,絮絮叨叨地嘱咐着各种注意事项,什么要好好学习,什么要和同学搞好关系,什么注意身体……她的眼圈红红的,声音哽咽,充满了不舍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愧疚。

“小兰……阿姨……阿姨对不起你……”最后,她还是忍不住低声说道,眼泪掉了下来。

晓兰看着她,心里很复杂。她轻轻拍了拍秦阿姨的手背:“秦阿姨,您别这么说。您……保重身体。”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过去的已经过去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开始新的生活。但她心里清楚,这道坎,或许永远也迈不过去了。

送走了父亲和秦阿姨,晓兰站在宿舍的阳台上,看着眼前这所充满活力的大学校园,心里百感交集。这里有她从未见过的图书馆,有宽阔的草坪,有朝气蓬勃的年轻面孔。一切都是新鲜的,充满了诱惑,却也让她感到一种格格不入的疏离。

大学生活正式开始了。晓兰努力地适应着新的环境,听着听不懂的专业课,看着别人在电脑前熟练地敲打着代码,她感到越来越吃力。她上课认真听讲,下课去看书,遇到不懂的问题就请教同学和老师,但效果甚微。她发现自己和这个专业格格不入,对那些逻辑严密的程序语言,始终提不起兴趣。她的成绩,在人才济济的计算机系,自然不算突出,甚至有些靠后。

她开始失眠,变得沉默寡言。室友们都是开朗活泼的女孩,经常一起讨论课程,一起逛街,一起谈论未来的规划。只有晓兰,总是默默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要么看书,要么发呆。她和室友们的交流越来越少,渐渐地,她成了宿舍里一个有些边缘化的人。

她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南州一中的老师们,想起那些和她一起奋斗过的同学,想起自己曾经的梦想——站在三尺讲台上,挥洒汗水,播种希望。对比现在的状态,她感到一阵阵的心酸和失落。她不知道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否正确,也不知道这条路,她能走多远。

而此时,在南州市的老城区,秦阿姨的日子也过得异常艰难。

儿子陈默顺利地从理工大学毕业,进入了那家知名的IT公司。起初,一切都还算顺利。陈默拿着不菲的薪水,搬离了那个让他感到压抑的家,在市中心租了一间不错的公寓。秦阿姨终于可以松一口气,觉得多年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她甚至开始盘算着,等儿子在公司站稳脚跟,就考虑给他张罗婚事。

然而,好景不长。陈默进入公司后,虽然技术能力尚可,但性格上的缺陷逐渐暴露出来。他从小被母亲宠坏了,性格有些自私、急躁,不太合群。加上工作压力大,竞争激烈,他渐渐变得郁郁寡欢,经常抱怨公司不好,领导不公,同事排挤。

更糟糕的是,陈默在工作上遇到了瓶颈。他所在的部门技术更新换代极快,需要不断学习新的知识和技能。陈默满足于现有的知识,工作态度也开始变得懈怠,经常加班磨洋工,或者干脆在网上打游戏、看股票。他的业绩平平,晋升的机会自然也轮不到他。看着身边一些同期入职甚至比他晚进来的同事都得到了提拔和加薪,陈默的心态开始失衡,嫉妒和怨恨的情绪日益滋生。

他把自己的不如意,归咎于很多方面。他抱怨公司平台不够好,抱怨领导有眼无珠,抱怨同事勾心斗角。渐渐地,他把矛头指向了自己的母亲。

“妈,都怪你!”一次激烈的争吵中,陈默对着电话那头的秦阿姨吼道,“要不是你当年鬼迷心窍,改了那个姓夏的女孩子的志愿,我现在至于这样吗?!”

秦阿姨被儿子的话惊呆了,她没想到儿子竟然知道了这件事!“我……我那是……”她试图辩解。

“那是什么?!”陈默打断她,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你知不知道你毁了多少人?你毁了那个女孩的前途!你以为你是在帮我?你是在害我!让我背负着这么沉重的心理负担!现在工作不顺心,生活不如意,都是因为你!都是你造的孽!”

“小默,你别激动……妈知道错了……妈以后再也不敢了……”秦阿姨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和悔恨。

“不敢了?现在说有什么用?!我的人生都被你毁了!”陈默咆哮着,挂断了电话。

从那天起,陈默对母亲的态度变得更加恶劣。他不再接秦阿姨的电话,即使接了,也是语气冰冷,充满了不耐烦和指责。秦阿姨去他租住的公寓看他,他也常常避而不见,或者把她拒之门外。

秦阿姨彻底慌了。她不敢把这些告诉老家的夏家,怕给晓兰和夏建国带来更大的麻烦,也怕自己的儿子因此受到更严厉的谴责。她只能独自承受着儿子的怒火和怨恨,整日以泪洗面。

她的工作也受到了影响。因为她经常心不在焉,精神恍惚,好几次差点出错。雇主虽然没有明说,但态度明显变得冷淡。秦阿姨知道,这份工作也快要保不住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陈默因为投资股票再次亏损,欠下了一笔不小的债务。催债的电话和短信不断打到秦阿姨那里。秦阿姨拿不出钱,只能苦苦哀求。陈默却在电话那头冷嘲热讽,说这都是她当年“改志愿”种下的恶果,让她自己解决。

秦阿姨彻底垮了。她苍老了许多,头发全白了,背也驼了下去。她常常一个人坐在冰冷的房间里,对着墙壁发呆,眼神空洞。她时而悔恨交加,时而精神恍惚,甚至出现了幻听。她总觉得有人在指责她,骂她是罪人。

就在这时,一个更加沉重的打击降临了。

九月下旬的一天,晓兰接到了秦阿姨打来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嘶哑、颤抖,充满了绝望。

“小兰……小兰……你……你有空吗?能不能……能不能回来一趟……你秦阿姨……可能……可能要不行了……”

晓兰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秦阿姨?您怎么了?生病了吗?严重吗?”

“不是身体……是……是心里……我觉得……我活不下去了……”秦阿姨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小兰……你过来……陪陪阿姨……好不好……”

晓兰立刻向辅导员请了假,买了最快的一班火车赶回南州。坐在颠簸的火车上,她的心乱如麻。秦阿姨到底怎么了?她的语气那么可怕,难道……难道是因为陈默的事情?还是因为……自己?

她不敢深想。她只知道,她必须回去看看。

回到熟悉的巷子,晓兰看到自家门口围着不少人,指指点点。她心里一紧,赶紧加快脚步。

邻居们看到她回来,纷纷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说着:“小兰啊,你快回去看看吧!你秦阿姨……她……她在家闹着要自杀呢!”

“是啊,刚才听她屋里哭喊了一夜,还砸了好多东西!”

“多可怜啊,都是被那个不孝的儿子给逼的吧?”

晓兰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眼前一阵发黑。她跌跌撞撞地冲进家门。

屋子里一片狼藉。椅子倒在地上,桌上的东西被扫落在地,碎玻璃散得到处都是。秦阿姨蜷缩在墙角,头发凌乱,双眼红肿,手里紧紧攥着一把水果刀,眼神涣散,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对不起……我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夏建国也在场,他正焦急地劝说着:“秦大姐,你冷静点!有话好好说!别做傻事!”

看到晓兰回来,夏建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小兰,你快过来!你劝劝她!”

晓兰看着眼前这可怕的一幕,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她强忍着恐惧和震惊,慢慢走上前。

“秦阿姨,”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您放下刀,有话慢慢说,好吗?”

秦阿姨缓缓抬起头,看到晓兰,眼神复杂地变幻着,有恐惧,有悔恨,有痛苦,还有一丝……解脱?

“小兰……你来了……”她的声音嘶哑,“你……你考上了好大学……是大学生了……阿姨……阿姨对不起你……真的……对不起……”

“秦阿姨,您别这么说,”晓兰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子,试图握住她紧握着刀的手,“过去的事情,我们都别想了。您现在要紧的是照顾好自己。您儿子那边……”

提到儿子,秦阿姨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小默……小默他……他不要我了……他说……他是被我害的……是我的报应……”她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凄厉而绝望,“报应……都是报应啊……我活该……我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害了小默……”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我不活了!我不想活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都是我自作自受啊!”

说着,她竟然举起手中的水果刀,对准了自己的手腕!

“秦阿姨!不要!”晓兰吓得尖叫一声,和闻讯赶来的夏建国一起扑了过去。

夏建国眼疾手快,一把夺下了秦阿姨手中的刀。秦阿姨被夺下刀后,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完了……都完了……”她喃喃自语。

邻居们也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扶起秦阿姨,安抚她的情绪。有人赶紧拨打了120急救电话。

一片混乱中,晓兰看着瘫倒在地、失魂落魄的秦阿姨,又看了看被父亲紧紧攥在手里的那把水果刀,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终于明白了秦阿姨电话里那句“可能要不行了”是什么意思。原来,这个可怜而又可悲的女人,在长期的精神压力和儿子失控的指责下,已经走到了崩溃的边缘。

而这一切的起因,似乎都和她有关。是她的高考志愿,是她那被改变的命运,像一根导火索,点燃了这个家庭积压已久的矛盾,最终导致了这场几乎无法挽回的悲剧。

晓兰的心,像被无数根针扎着,密密麻麻地疼。她看着眼前这破碎的一切,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当初那个看似“明智”的选择——选择沉默,选择不复读——背后,隐藏着怎样沉重的代价。她以为自己只是改变了命运的方向,却没想到,这艘偏离航线的船,最终撞向的,是另一个家庭,另一颗早已伤痕累累的心。

那个曾经让她觉得有些可怜,甚至在她心中产生过一丝同情的秦阿姨,此刻的绝望和无助,像一面镜子,映照出她自己内心深处一直试图逃避的真相和责任。她真的……没错吗?

第四章 余波荡漾与无声救赎

秦阿姨的自杀未遂,在小小的南州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虽然没有人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但一个保姆因为儿子的问题而精神失常、试图自杀的消息,还是在邻里间悄悄流传。夏家也一度成为焦点,好在夏建国为人本分,处理事情也比较低调,加上秦阿姨最终被抢救过来,脱离了生命危险,事情才渐渐平息下去。

秦阿姨被紧急送往医院,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和心理疏导,情绪总算稍微稳定了一些,但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灵魂,变得痴痴呆呆,沉默寡言。出院后,她也没有再回夏家,而是被一个远房亲戚接走,暂时安置了下来。夏建国去看过她几次,每次回来都唉声叹气,眉头紧锁。

晓兰的大学生活,也因此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阴影。她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心无旁骛地学习,秦阿姨那绝望的眼神,陈默那充满怨恨的咆哮,以及自己内心深处挥之不去的愧疚和迷茫,像无形的枷锁,束缚着她。

她常常一个人发呆,思考着很多问题。她想去找陈默谈谈吗?告诉他,这一切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告诉他,秦阿姨的所作所为,背后是怎样的无奈和绝望?但这又有什么意义呢?事情已经发生了,伤害也已经造成了。而且,她和他之间,似乎隔着太多无法逾越的鸿沟。

她也想向父亲坦白一切吗?告诉父亲,他的宝贝女儿,当初为了维护家庭的“和谐”和“安宁”,选择了隐瞒和隐忍,最终导致了秦阿姨的悲剧?但她能想象到父亲听到真相后的震惊、愤怒和痛苦。他该如何面对这个事实?他又该如何面对那个他一直信任和接济的秦阿姨?晓兰不敢想象。

最终,她选择了继续沉默。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学习中,试图用忙碌来麻痹自己。她不再逃避那些枯燥的代码和复杂的算法,她强迫自己去理解,去钻研。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为了什么,或许只是为了证明,她没有被打败,她还可以掌控自己的人生。

她开始利用课余时间去做兼职,家教、发传单、在咖啡馆打工……她想尽快经济独立,减轻父亲的负担,也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去弥补一些内心的亏欠。她甚至开始匿名资助一个贫困山区的小女孩上学。她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意义,但她觉得,做点什么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时间在忙碌和压抑中悄然流逝。晓兰的计算机专业成绩虽然依旧不算顶尖,但相比刚入学时,已经有了一些进步。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抗拒这个专业,甚至开始发现其中一些有趣的逻辑和挑战。她性格中的韧劲和不服输的劲头,被一点点激发出来。

大三开始,专业课的难度和压力陡增。晓兰和同学们一起泡在图书馆,一起熬夜调试程序,一起为了一个项目而通力合作。在这个过程中,她结识了一些真正志同道合的朋友,他们一起探讨技术,分享经验,互相鼓励。她的生活变得充实而忙碌,内心深处的阴霾,似乎也在一点点消散。

她偶尔还是会想起南州,想起父亲,想起那个已经遥远的家。她会定期给父亲打电话,询问他的身体状况,叮嘱他注意身体。父女俩的关系,在距离的阻隔下,反而变得更加亲近和坦诚。夏建国也渐渐从当初的震惊和失落中走了出来,他开始接受女儿选择的专业,甚至开始对计算机产生了些许兴趣,经常在电话里向女儿请教一些简单的问题。

关于秦阿姨和陈默的消息,晓兰后来零星地听到一些。据说,秦阿姨在被亲戚接走后,精神状态时好时坏,需要长期服药。而陈默,在经历了家庭的变故和母亲的崩溃后,似乎也受到了一些触动。他不再像以前那样颓废和抱怨,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有人看到他在业余时间重新拿起书本,学习新技术,工作上也比以前努力了一些。但关于他的具体近况,晓兰就不清楚了。

她不知道秦阿姨的崩溃,最终有没有唤醒陈默的良知?也不知道陈默的改变,是真心悔过,还是仅仅因为生活的压力?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资格去关心这些。但内心深处,她还是会偶尔想起那个曾经不可一世,如今却可能也在痛苦中挣扎的年轻人。

大四毕业前夕,晓兰面临着重大的选择。一家国内知名的互联网公司向她抛出了橄榄枝,给出了相当诱人的待遇。而另一个选择,是回到南州,考取家乡一所中学的教师编制。这是她最初的梦想。

朋友们都劝她留在大城市,发展前景更好。父亲也希望她能出去闯闯,见见世面。但晓兰却犹豫了。

她想起了自己当初被篡改的志愿,想起了那个未能实现的教师梦。她的人生,因为一次意外,已经拐了一个大弯。现在,她有机会回到原点吗?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她收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快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本包装精美的笔记本,还有一封信。

信是陈默写的。

信里的字迹很潦草,看得出写信时情绪很激动。陈默在信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向晓兰坦白了自己这些年的心路历程。

他写道,当初从母亲口中得知是自己当年“不懂事”改了晓兰的志愿,导致她“误入歧途”(这是他的原话),他感到了巨大的震惊和愤怒。他无法接受自己的人生,竟然和一个他素未谋面的“农村丫头”捆绑在一起。他开始怨恨母亲,怨恨晓兰,怨恨这个看似公平实则处处充满不公的世界。他将自己在工作和生活中遇到的一切不顺心,都归咎于这次“志愿门”。

他承认,自己曾经多次用这件事去攻击母亲,甚至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她,看着母亲痛苦的样子,他心里有一种扭曲的快感。他觉得,只有这样,才能减轻自己内心的愧疚和失衡。他沉迷于炒股,试图通过金钱来填补内心的空虚,结果却越陷越深。

直到母亲崩溃住院,他才如梦初醒。看着病床上形容枯槁的母亲,听着她含糊不清地念叨着“对不起”,他内心深处残存的最后一丝良知,被彻底唤醒。他意识到,自己这些年来的怨恨和堕落,不仅毁了自己,更深深伤害了那个无辜的女孩——晓兰。

他写道:“晓兰,对不起。我知道,这三个字太轻了,根本无法弥补我犯下的错误,也无法抚平你受到的伤害。我嫉妒你的才华,嫉妒你的平静,嫉妒你拥有一个虽然清贫但充满爱的家。我把这一切都归咎于你,归咎于你那‘被改变’的命运,却从未想过,真正犯错的,是我自己。”

“我母亲……她是个可怜人。她一辈子为了儿子活着,最后却被我逼到了绝路。我痛恨她的懦弱和无能,却又无法摆脱她带给我的一切。我曾经以为,改了你的志愿,就能改变我的人生轨迹,就能让我高人一等。但我错了。真正的差距,不在于一个志愿,而在于内心的贫瘠和灵魂的重量。”

“我无法奢求你的原谅。我只希望你能知道,我当年并非有意与之为伍,我的怨恨也并非针对你个人。我只是一个被欲望和嫉妒冲昏头脑的蠢货。看到你如今能够学有所成,找到自己的方向,我……由衷地为你感到高兴。如果这封信能给你带来一丝慰藉,哪怕是一点点,那我写这封信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信的最后,陈默只写了简简单单的一句:“希望你……一切都好。”

晓兰拿着信,静静地看了很久很久。眼泪,无声地滑落。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有愤怒,有委屈,有释然,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她恨过秦阿姨,也怨过那个毁了她志愿的“始作俑者”。但现在,当她看到这个“始作俑者”亲笔写下的忏悔时,她心中的恨意,似乎在一点点消散。

她意识到,陈默也是一个悲剧的受害者。他被母亲过度的爱和期望压垮,被社会的浮躁和功利迷失了方向。他的堕落,固然有他自身的原因,但也与那个扭曲的家庭环境和秦阿姨错误的价值观息息相关。

而她自己呢?她又何尝不是这场风波中的一员?她选择了沉默,选择了隐忍,看似保全了家庭的安宁,却也让自己背负了沉重的秘密和无法言说的委屈。她的人生轨迹被改变,她为此付出了努力和代价。但最终,她还是凭借着自己的韧性,找到了新的方向。

或许,生活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的。每个人的选择,都有其背后的复杂动机和无奈。伤害一旦造成,就无法完全抹去。但至少,真相可以被揭开,忏悔可以被听到。而人,总要在错误和痛苦中,慢慢地学习和成长。

晓兰合上信,把它和那本精美的笔记本一起放在了书桌上。那本笔记本是空白的,但她知道,它承载了一段沉重的过去,也见证了一种无声的救赎。

她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上那个互联网公司的Offer,又想起来家乡那所中学的教师岗位。她陷入了沉思。

最终,她做出了一个决定。她要回到南州。

她想回到那个生她养她的地方,回到那个虽然平凡但充满温情的城市。她想把自己所学的知识,传授给更多的孩子,就像当年的母亲一样。她想用这种方式,去弥补自己内心的遗憾,也去寻找一种更深层次的平静和价值。

她不知道这个选择是否正确,但她知道,这是她内心真正想要的东西。她的人生,或许无法完全掌控,但她可以选择如何去面对。

窗外的阳光正好,洒满了整个房间。晓兰感到,笼罩在心头多年的那片阴霾,似乎终于散去了。未来的路还很长,或许还会有风雨,但她的内心,已经变得更加坚定和从容。而那段关于偷改的志愿,关于沉默的代价,关于崩溃与救赎的记忆,将永远烙印在她的心底,提醒着她,人生的每一步,都需要慎重,都需要善良。

第五章 归途与新生

做出决定后,晓兰的心情反而轻松了许多。她婉拒了那家互联网公司的邀请,开始着手准备南州教师的招聘考试。这个过程并不轻松,离开校园已经一年多,很多理论知识都有些生疏,教学技能也需要从头练起。晓兰像海绵吸水一样,疯狂地学习着,备课,听课,磨课,请教有经验的老师,模拟试讲……她把所有的热情和精力都投入到这场新的“战斗”中。

夏建国得知女儿的决定后,虽然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支持。他尊重女儿的选择,也隐隐感觉到,女儿似乎在寻求某种内心的回归和安宁。“回家也好,”他对晓兰说,“南州毕竟是我们的根。而且,当老师,稳定,也受人尊敬。”

秦阿姨的消息,变得更加模糊。听说她出院后,身体和精神状况都有些反复,时好时坏。陈默似乎真的在努力改变,有人看到他换了一份相对稳定的工作,不再像以前那样挥霍无度。他还偶尔会去看望秦阿姨,虽然两人之间依旧沉默寡言,但至少,他没有再像以前那样恶语相向。关于他们母子俩的更多细节,晓兰就不得而知了。她也没有刻意去打听。过去的已经过去,她只想专注于自己的未来。

教招考试的过程很严格,竞争也很激烈。晓兰凭借着扎实的专业功底和认真的准备,一路过关斩将,最终拿到了南州市一所重点中学的录用通知。那一刻,她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她成功了,她回到了自己梦想的起点。

报道那天,晓兰特意穿上了一身得体的连衣裙,背着一个干净的书包,走进了那所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校园。蓝白相间的教学楼,宽阔的操场,树下读书的学生……一切都和她记忆中的样子差不多,但又有些许不同。空气中弥漫着青春的气息和淡淡的粉笔末味道,让她感到一种久违的亲切。

学校安排她担任高一年级的语文老师,并兼任一个班的班主任。年轻的晓兰老师,很快就凭借着她的温柔、耐心和渊博的知识,赢得了学生们的喜爱。她的课堂生动有趣,充满了人文关怀。她不仅教学生知识,更注重培养他们的品格和独立思考的能力。许多原本对语文不感兴趣的学生,在她的引导下,也渐渐爱上了这门学科。

工作之余,晓兰的生活简单而规律。她住在学校分配的教师宿舍里,房间不大,但收拾得很整洁。她常常在周末去看看父亲,父女俩一起买菜、做饭、散步,聊聊天,日子过得平淡而温馨。她也会抽空去看望一下以前高中时的老师和同学,大家看到她回来并且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都为她感到高兴。

关于秦阿姨和陈默的消息,偶尔还是会从邻居或者老同学那里听到一些零星的片段。据说,秦阿姨的情况稳定了很多,虽然精神状态依旧不算很好,但至少能够正常生活,不再有轻生的念头。有人看到陈默偶尔会陪着秦阿姨去医院复查,虽然两人交流不多,但至少能够和平相处。还有人说,陈默好像谈了一个女朋友,是个很温柔善良的姑娘,对他和他的家庭都很理解和支持。

听到这些消息,晓兰的心情总是很复杂。她为秦阿姨的身体好转感到一丝欣慰,也为陈默能够走出阴霾、承担起家庭责任而感到一丝释然。但她知道,他们母子俩欠下的债,不仅仅是情感上的,更是法律和道德上的。秦阿姨篡改志愿的行为,虽然因为种种巧合没有酿成最严重的后果,但性质是恶劣的。而陈默多年来的怨恨和攻击,也给晓兰带来了无法磨灭的伤害。

她从未想过要追究他们的责任。过去的已经过去,她选择了原谅,或者说,是选择了放下。她不想因为过去的恩怨,而让自己的生活也变得充满仇恨和阴霾。她只想珍惜眼前的生活,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过好属于自己的每一天。

然而,命运似乎总喜欢开玩笑。就在晓兰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彻底告别过去,平静地生活和工作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再次出现在了她的生活中。

那是她担任班主任的班级的一次家长会。家长们陆续走进教室,和老师们交流。晓兰正站在讲台上,和几位家长沟通学生的情况。忽然,一个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身影出现在教室门口。

那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男人,穿着一身得体的休闲装,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显得文质彬彬。他并没有急于上前,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目光在教室里逡巡,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晓兰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虽然时隔多年,虽然对方比记忆中少了几分青涩,多了几分成熟和稳重,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陈默。

陈默也看到了晓兰。他的脚步顿了一下,眼神复杂地看了她几秒钟,随即迈步走了过来。

周围的家长们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好奇地看了过来。晓兰感到有些尴尬,但还是保持着职业的微笑,迎了上去。

“陈先生,您好。请问您是哪位同学的家长?”晓兰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自然。

陈默看着晓兰,眼神里没有了当年的怨恨和不屑,也没有了后来的颓废和痛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难明的情绪,有歉意,有感慨,还有一丝……敬畏?

“夏老师,您可能……不认识我了。”陈默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我是陈默。”

“陈默?”晓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是你啊。你好。请问……你是……”

“我是……我是来……”陈默似乎有些不太自然,他顿了顿,看了一眼周围好奇的家长,然后压低声音说,“夏老师,我能……能不能找个时间,和您单独谈一下?”

晓兰看着他,心里有些犹豫。她不知道陈默找她有什么事。是来道歉的?还是想了解什么?或者,只是单纯地想叙叙旧?

但她看到陈默脸上那真诚而略带忐忑的表情,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好吧。”她点了点头,“等家长会结束后,你来我办公室找我吧。”

家长会结束后,其他家长都陆续离开了。晓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整理了一下东西。过了一会儿,敲门声响起。

“请进。”晓兰说。

陈默推门走了进来。他比刚才在教室门口时看起来放松了一些,但眉宇间依然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郁。

“夏老师,请坐。”晓兰指了指办公桌前的椅子。

陈默坐下,却没有立刻说话。他环顾了一下这间布置得简洁而温馨的办公室,目光最后落在晓兰身上,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夏老师,”他终于开口了,声音有些干涩,“首先……对不起。再次……向您道歉。”

晓兰看着他,平静地摇了摇头:“陈默,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不,不能过去。”陈默摇了摇头,眼神变得坚定起来,“有些事情,必须说清楚。有些歉意,必须当面表达。”

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鼓足勇气:“我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再说这些,可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但是,夏老师,我想让您知道,我……我真的知道错了。当年是我不懂事,是我鬼迷心窍,是我……是我嫉妒您,怨恨您,才……才做出那样的事情。”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我母亲……她后来把一切都告诉我了。她告诉我,是她擅自改了您的志愿。她说,她是一时糊涂,是被我逼得走投无路了,才……才想出这么下作的办法。她以为……她以为改了您的志愿,让我学了计算机,我就能出人头地,就能……就能弥补她对我造成的亏欠。可她不知道,这反而……害了您,也害了我们家。”

“我后来……我才明白,她那样做,根本不是为我好,而是在用一种错误的方式,试图偿还她欠下的债。她把自己的焦虑和不安,转嫁到了您的身上。而我……我却因为她的错误,怨恨了您那么久,甚至……用最恶毒的语言伤害了您。夏老师,我……我简直不是人。”

陈默的眼眶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这些年,我没有一天不在后悔。后悔当初的所作所为,后悔自己的自私和狭隘。我看到您……看到您如今过得这么好,这么优秀,成为了一名受人尊敬的老师,我心里……既为您高兴,又为自己感到羞愧。”

“夏老师,”他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晓兰,“我知道,一句简单的‘对不起’,根本无法弥补我犯下的过错,也无法抚平您心中的伤痛。但是,除了这个,我……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只想让您知道,我真的……很后悔。”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只剩下陈默压抑的抽泣声。

晓兰静静地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她等了这么多年,似乎就是在等这样一个迟来的道歉。虽然迟了,但终究还是来了。

她站起身,走到陈默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陈默,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其实,我……早就原谅你了。”

陈默猛地抬起头,惊讶地看着晓兰。

晓兰看着他,眼神温和而真诚:“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每个人都会有犯错的时候,重要的是,能够认识到错误,并且努力去改正。我看到你这些年的改变,看到你能够承担起家庭的责任,看到你……在努力成为一个更好的人,这就足够了。”

“至于我,”晓兰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释然,“虽然当初的经历让我走了弯路,但最终,我还是找到了自己的方向。我很感谢那段经历,它让我变得更加坚强,也让我更加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所以,你不必再自责了。”晓兰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把过去放下吧,好好过好以后的生活。你母亲那边……也需要你的关心和照顾。”

陈默怔怔地看着晓兰,看着她眼中那份真诚的宽容和理解,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多年来压在他心头的巨石,仿佛在这一刻,终于被搬开了。他感到一阵轻松,眼眶里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夏老师……谢谢您……真的……谢谢您……”他哽咽着,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晓兰递给他一张纸巾:“好了,别哭了。一切都过去了。以后……常联系?”

陈默用力点了点头:“嗯!夏老师,您……您多保重。”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晓兰:“这是我的名片。以后……如果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晓兰接过名片看了一眼,上面印着:XX科技有限公司 技术总监 陈默。

她点了点头:“好的。你也一样,工作顺利。”

陈默站起身,深深地看了晓兰一眼,仿佛要把她此刻的模样永远刻在心里。然后,他再次道谢,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晓兰站在原地,看着陈默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心里百感交集。她知道,这次意外的重逢,或许会成为他们两个人各自人生中的一个重要节点。过去的恩怨,终于尘埃落定。而未来,充满了无限的可能。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办公室里,将一切都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晓兰拿起桌上的那本陈默留下的笔记本,翻开了第一页。她拿起笔,在空白的纸页上,郑重地写下了一行字:

“归途,亦是新生。”

她的人生,或许曾经因为一次意外而偏离了航向,但最终,她依靠自己的努力和坚韧,找到了回家的路,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新生。而那些曾经的伤痛和纠葛,都将化作生命中最深刻的印记,提醒着她,什么是善良,什么是宽容,什么是真正的成长。

窗外,是南州市繁华而宁静的黄昏。远处传来放学归家的孩子们的嬉笑声,充满了生机和希望。晓兰抬起头,望着远方,嘴角露出了一个释然而温暖的微笑。她知道,她的故事,才刚刚开始一个新的篇章。而这一次,她将用自己的笔,书写属于自己的,充满阳光和力量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