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申教授为我出的书写了一篇序言
发布时间:2025-09-23 15:46 浏览量:2
李申教授
李申,1946年4月出生,河南孟津县人。1969年毕业于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原子物理系;1986年毕业于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世界宗教研究系,获哲学博士学位;2000年任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宗教研究所研究员、博士生导师,儒教研究室主任。同时也是国内顶尖的佛学专家,佛学论文审稿专家。
2002年转任上海师范大学哲学系教授。现担任中国无神论学会副理事长、国际儒学联合会学术委员。是国际上儒教研究的代表人物之一。
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古代哲学和自然科学、儒教和宗教理论。主要著作有:《中国古代哲学和自然科学》《中国儒教史》(上下卷)、《中国儒教论》、《宗教论》(三卷本)《隋唐三教哲学》《简明儒学史》《道教本论》《气范畴通论》《敦煌坛经合校》《易图考》《中国科学史》《周易与易图》《周易图说总汇》《中国无神论史》《科学无神论原理》等等。其中《宗教简史》荣获第三届中国大学出版社图书奖优秀学术著作二等奖。
这是一本为科学和无神论的声誉而辩护的书,也是为科学和无神论声誉而战斗的书。从造福人类、造福中国人民的角度,科学和无神论的声誉应该维护、值得维护。从当前中国的思想形势或者思想配比看问题,更是需要这样一种声音,需要有人站出来,为科学和无神论的声誉发声,为科学和无神论的荣誉呐喊!我本人赞同这种声音,盼望这种声音,并且深深感到这种声音在目前的中国还是太微弱。现在有这样一群朋友,自觉地站出来发出这样一种声音,我很高兴地引他们为同道,也就是这几十年来日益被压缩了存在空间的称呼:“同志!”
本书涉及的主题有两个,即科学和宗教以及二者的关系。论及科学,主要是为科学的声誉辩护,洗刷泼向科学的各种各样的脏水;谈论宗教,则主要是坚持科学无神论的立场,批驳形形色色的有神论观念,揭露让科学重新成为神学婢女的种种企图。
本书涉及的人物,有牛顿,有爱因斯坦,有杨振宁,还有南怀瑾、朱清时、日本的江本胜,中国的净空以及陈晓旭等等。本书之所以谈论他们,都是因为他们与科学和宗教某一方面密切相关。作者对他们或爱或憎,都态度鲜明。爱而敬者,张扬他们的事业,为他们遭受的诬陷辩护;憎而鄙者,则批驳他们的荒谬,揭露他们的鄙污。
无论是辩护还是批驳,也无论是张扬还是揭露,作者们都直抒胸臆,毫不含糊其词;也力求以理服人,不止于摈斥和谴责。对于关心是非曲直、愿意弄清真象的人们,这是一本可读的书。
至于具体内容,可说的第一个问题,就是“‘相信科学’是不是迷信?”作者列举十一种指责相信科学也是迷信的说法,然后义正词严地指出:“科学是迄今为止人类获取知识的最有效也最可靠的方法。”“科学理论,可以被更新、补充扩展,但不会被完全推翻。”比如牛顿力学定律,也包括其他曾被实践验证的科学理论,都只能在“适用范围”上被修正,“包容入新的理论”。但在它们适用的范围内,比如牛顿力学在宏观领域,“依然永远像以前一样正确”。
这样的判断,是符合事实的,也是对指责相信科学也是迷信的最有力的回击。因为“科学是迄今为止人类获取知识的最有效也最可靠的方法。”人类,无论是谁,是科学家还是神学家还是艺术家,还是普遍群众,如果您要想获取正确知识,只有科学一条路可走;如果您依照科学的方法获取了正确的知识,您的工作,都是科学工作的一部分。因此,在涉及知识是非的问题上,只有科学可以信任。相信科学不仅不是迷信,而且是最正确的信任选择。
大约三十年前,当笔者半自觉、半被动地与反对特异功能、反对伪科学的朋友进入一条战壕的时候,就碰到了这个问题。那些搞特异功能的人说,您们说我们是迷信,您们相信科学,也是迷信!不料数十年后,这样的声音仍然不绝于耳,真令人感到悲哀!
而据作者的考察,“迷信”概念在历史上,首先是各类神学家们使用的概念。其意义是“相信不该相信的东西”,而不是“真诚地”甚至“痴迷地”相信。他们指责不信自己的教义是“愚迷”,是“迷途羔羊”;对自己的教义,则要求真诚而笃实地相信,并且是愈真诚愈好。迄今为止,“迷信”这个词的含义也没有改变。只要看看那些被指责为“封建迷信”的那些现象,其相信者往往三心二意,有病就信,无病就不信;无儿子就信,有了儿子就不信。就可以明白,迷信的含义只有一个,那就是“相信不该相信的东西”。我们指出相信特异功能是迷信,相信神学是迷信,只是要向人们说明,这些东西是不该相信的。至于对待科学,则是相信得愈坚定、愈真诚,愈好。虽然科学也会犯错误,就像导航系统也会让您误入歧途,但是您要自驾旅游,还只能相信导航系统,而无法相信特异功能或者神学家们的指点。
讲到这里,就涉及一个更大的问题,那就是科学与宗教的关系,实际上乃是科学与神学的关系。文中多次提到某位著名科学家的名言:“科学家千辛万苦爬到山顶时,佛学大师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笔者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是本世纪初在一个科学与宗教对话的国际会议上。应会议主办者的请求,笔者还曾为这个会议邀请到一位院士参与对话,以为是平等的交流。可是会议的安排,却使与会的四位院士成了参与对话的神学家的“捧哏”,颇有被愚弄的感觉。
会议的主题可用一个字概括:“桥”。会后出版的书,名字也是《桥:科学与宗教》,意思是:主办者要在宗教和科学之间架起一座桥来。记得当时有人提问:您们是否先在各宗教之间架起桥,统一思想,然后再和科学架桥!主持者对这个问题只能“王顾左右”。
会上是一位基督教教士援引了这样一句话,即“科学家千辛万苦登上科学山峰时,神学家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会后出版的书,还详细注明了这话的出处。只是没有说明,当哥白尼、牛顿、达尔文等登上山顶的时候,曾经见到了哪些神学家!
这句话的发明者说的是基督教神学家,我们那位“佞佛”的科学家抄袭来这句话以后,只是把“神学家”改成了“佛学家”,一点创造性都没有!拾人牙慧,还到处高谈阔论,真不知该怎么说他才好!
问题在于,牛顿等是千辛万苦才登上科学山顶的,那些神学家们或佛学家们是如何上去的呢?如果他们在哥白尼、牛顿之前也是千辛万苦,那么,他们也是科学家。就像哥白尼虽然是神父,牛顿虽然笃信基督教,但他们的工作却是科学工作一样。如果不是,那么,神学家或是佛学家又是如何登上科学山顶的呢?羽化登仙,还是腾云驾雾?
或许,我们科学家会搬出禅修:“悟!”佛祖菩提树下悟道,或许确有其事。然而从那时到现在,二千五百年了。传入中国,也二千年了。当旧中国连一根“洋钉”、一根火柴都生产不出来的时候,那些高僧大德们都在悟些什么呢!或者,过去的事不说了。那么,能否像本书的作者所要求的,先于科学家解决一个科学问题呢?我们期待着。
对于那些相信“神学家或佛学家早就等在科学山顶”的说法,我们只能给出这样一个科学的判断:“迷信!”
属于科学方面的问题,还有科学的本质,科学与信仰、科学与人文等分支问题。令人感慨的是,引起近代思想发生巨变的“文艺复兴”时期,所谓“人文主义”或“人本主义”,是包括科学在内的各种潮流否定宗教神学的思想运动。就是说,站在人文对立面的,本来是宗教神学。迄今为止,类似《达芬奇密码》之类的艺术作品仍然是某些基督教人士感到头痛和恼火的事情。然而在最近一个时期,宗教神学却被放在了人文一侧,科学则被放在了人文的对立面,并且被描述成冷冰冰的、不近人情的东西。这可以说是文艺复兴以来最不可思议的角色转换。
属于宗教方面的问题,还有宗教的本质、如何看待传统文化、灵魂是否存在等等问题。至于心灵感应、真气修炼,还有什么“水有感情,能感受好恶”的“水理论”;“思想能够吸引频率相同的物体”的“吸引力法则”等,则可以归为伪科学、真巫术一类。
其间特别使人难以接受的,是所谓“有神疾病观”,即认为疾病是因为病者做了恶事、因而遭受神的惩罚的疾病观。这在佛教,称为“业报致病”,即因为自己做了坏事而得病。这样的疾病观不仅没有对作为弱者的病人的一丝同情,还要向他们泼去难以洗刷的污水。而被泼上这种污水的,就有凡是喜欢1987版电视剧《红楼梦》都不能忘怀的、带给世人许许多多善和美的享受的林黛玉扮演者陈晓旭。本书作者尽自己的力量,也仅仅能够替这些作为病人的弱者洗刷一点点泼向他们的污垢,因为迄今为止,这样的恶剧仍然在社会的不知哪个角落里不断地上演。
不过神学制造的污水,有时也会泼向自己。据《大般涅槃经》,被认为修得了“金刚不坏之身”、即肉体长生不死的佛祖八十多岁就要涅槃了。佛的大弟子迦叶悲痛难忍,当面询问:老师!您是不是前世造了什么孽?
用科学抵制神学,特别是抵制巫术,在我们中国,还任重道远。
本书还涉及如何看待哲学、如何看待中医等当前敏感的问题。中医问题这里不能多说。至于哲学,那是笔者的专业。不是笔者要为哲学辩护,而是本书讨论的问题,比如科学是什么?宗教是什么?二者关系如何等等,本身就是哲学问题,而不是一个个能够被“证伪”或可以诉诸实验的科学问题。
过去不适当地讲什么哲学指导科学,引起不少科学家的反感;这些年又有人讲什么“科学归于哲学,哲学归于宗教”,一些糊涂的科学家也跟着学舌,当是不少朋友在反感神学的同时也反感哲学的重要原因。然而反感归反感,哲学观念的普遍意义,却无法否认,问题仅仅在于您相信的是哪种哲学。
一百多年前,有所谓“玄学和科学”论战。其实质,不过是两种哲学思想的争论。被称为“玄学鬼”的张君劢相信柏格森哲学,认为科学不能解决人生观问题;被称为“科学派”的丁文江,不过是用马赫、皮尔生的实证哲学反对张君劢而已。至于本书作者们大都赞成的“能被证伪的命题才是科学的”的判断,就是英国科学哲学家波普尔的哲学思想。
记得任继愈先生讲过,著名哲学家艾思奇原来不承认有“形式逻辑”。有一次到北京大学演讲,逻辑学家金岳霖先生主持。演讲完毕,金先生总结道:本来我想质疑艾思奇同志不承认有形式逻辑的说法,现在不用了,因为他的整个演讲都是符合形式逻辑的。
本书涉及的科学与真理问题,就是一个重大的哲学问题。朋友们似乎赞成“科学不是真理”,或者“科学不以真理为目标”。如果科学不以真理为目标,还有谁配得上以真理为目标?这样的把追求真理的宗旨拱手让人,可说是本书朋友们在哲学上的最大失误。
其实,本书的朋友们在内心里是明白的。他们说:“牛顿力学定律(也包括其他任何科学理论)从来没有,也不可能被‘推翻’,只能在适用范围上被修正。”“从来没有被推翻”说明什么呢?说明牛顿力学等科学理论,就是真理!只是有自己的适用范围而已。用黑格尔的话说,就是“真理都是具体的”。所谓“具体的”,就是在一定范围内是真理,超出这个范围,就可能不是真理。这是真理的相对性和绝对性的关系问题。在自己的适用范围内,牛顿力学,包括其他已经被实践证实的科学理论,就是绝对真理。在平面上,两点间直线最近,也是绝对真理。谁违背了这些真理,就一定会在实践中碰壁。在这些问题上,希望朋友们能提高哲学修养,为捍卫科学的荣誉,做出更大的贡献。
十八年前,笔者随导师任继愈先生去接受创办无神论杂志的任务。参加会议的,都是党政方面赞同无神论的同志。然而在杂志要不要用“无神论”三个字上,却出现了两种意见,无法当时决定。于是要求无神论学会第二天讨论,下午两点以前上报。学会诸人从上午九点讨论到下午两点,仍然不能一致。于是要求延长一个小时。下午三点,终于达成一致,杂志用《科学与无神论》为名。然而就因为“无神论”三个字,使学术界本来支持无神论学会的一位领导同志断绝了和学会的来往!
十八年过去了。不仅中国无神论学会的工作在不断推进,学会以外,还有不只一群自觉、甚至自费的朋友们在无神论的旗帜下从事批判有神论、捍卫科学声誉、促进中华民族思想健康发展的工作,这使笔者感到无比的欣慰。
孔子曰:“道不孤,必有邻”。科学是造福人类的事业,无神论是人类在几千年的实践中终于找到的一个真理。笔者愿与本书的朋友们一道,为推进科学与无神论事业的不断发展而不懈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