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我以为他要度化我，他却要和我一起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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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世间最后一只九尾狐，为了救人自断八尾。

然而这些凡人却视我为灵药，还想夺走我最后一尾。

我终于醒悟：「人之欲望，沟壑难填。」

我将魔爪伸向他们时，迦叶佛子拉住了我的手。

我本以为他要度化我，可他却抛下手中青莲：「你若成魔，我便陪你堕魔。」

我这才看清，他千年无情无欲古井无波的眼眸中，有我的身影。

1

我是一只堕了魔的九尾狐，可我却爱上了冰魂雪魄的迦叶佛子，还害得他因我而死。

四月里，罕见的大雪纷飞。

我抱着迦叶渐渐冰冷的身体在佛祖面前跪了三天三夜。

佛说，他不会回来了。

我的泪珠滴落在他苍白的脸庞上。

「迦叶，你是不是嫌我脏，所以舍了佛道也不愿再看我一眼......」

「迦叶，你若睁眼，小九保证...再也不扰你修行，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好不好？」

可他却始终一动未动。

山中魔物裂天兕走到我跟前，嘲讽似地看着我：「九歌，别犯蠢了。山兽与人，怎会有结果？」

「他不爱你，也永远不可能爱你！」

我红着一双眼死死盯着他：「你这个魔物，你懂什么是爱吗？」

裂天兕仰天大笑道：「你的爱便是连累他害他而死？」

我绝望地笑出了声。

九歌一生唯一的过错，便是爱上了佛子，还坏了他的修行。

于是，我毫不犹豫地将袖中匕首插入胸前，一时间鲜血涌出，染红了迦叶洁白的僧袍。

「迦叶，虽然你不爱我，可我不想你孤孤单单的。」

「这一回，便不要嫌我脏了。」

可我却不知道，在我心头血滴落的一瞬间，迦叶的睫毛翕动。

而当他醒来时，他千年无情无欲古井无波的眼眸中，竟有我的身影。

2

我本是无妄山生出的世间最后一只九尾狐。

可自一千年前，我以一尾救了无妄山下禅修时走火入魔的一名僧人，便只剩八尾了。

一尾，便是我的一分本源之力。

狐仙姐姐摸着我的断尾叹息道：「世人都薄情，还不如给姐姐做条围脖。」

可这些年来，我从未长过记性。

我一千岁时，修成了人形，化作一个朱唇粉面的美人。

时值勉强算是与我同宗的凶兽裂天兕下山作乱，我又自断一尾，复生了惨死在村口的白面书生。

他老娘哭着跪我道：「姑娘大恩！」

可那书生似乎十分怕我：「你是何方妖…妖物？」

我娇俏地笑着：「柳郎君莫要害怕，我只是看你生得俊俏，觉得死了可惜。」

至此，我只剩一尾了。

然而，只剩一尾时，灵力便开始溃散。

「山神大人也没说呀……」我在他面前变回了狐狸原形，虚弱地躺在他臂弯中。

狐仙姐姐探寻到我的踪迹，一把将我从柳寅怀中抢了回去。

她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我翘着的那根尾巴：「九歌，唯有采阳补阴之术才能救你了。」

我瞪大了眼睛问她道：「何为采阳补阴？」

狐仙姐姐舔了舔嘴唇：「去找万寂宗的迦叶佛子吧，他可是方圆十里内最滋补的阳物呢。」

是夜，我便鬼鬼祟祟趴在他窗外。

他清冷得仿若深山涧月，好看极了。

「阳物，嘿嘿嘿，阳物！」

他却捻着佛珠未看我一眼：「擦擦你的口水。」

3

我翘着那根仅剩下的尾巴，在迦叶面前甩来甩去。

原以为我这一身火红的毛色能勾引到他，可他却不为所动。

我不死心地跳上他的膝盖，在他身前蹭啊蹭：「我美吧？」

他打了个喷嚏：「我狐狸毛过敏。」

「......」

于是我强撑着仅剩的灵力，又变回了美少女。

迦叶嫌弃地看了我一眼：「好歹也是只九尾狐，怎么将自己折腾成了这样？」

我却十分自豪地说道：「这九根尾巴也无甚用处。山神大人说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于是，不管迦叶想不想听，我将我做好事不留名的前尘全一股脑儿地抖落了出来。

第一尾，我救了一个禅修入魔的无名僧人。

第二尾，我救了为母采药而跌下无妄山的邻村少女白桑。

......

第八尾，我救了无辜遭凶兽牵连的白面书生柳寅。

「你瞧，我是不是一只好狐狸？我救的可都是该救之人！」

迦叶仍捻着佛珠，许久才睁开双眼：「傻狐狸，你被人骗了。」

4

迦叶告诉我说，我的一尾，是世间人人得以求之的灵丹妙药，可延年益寿。若是得了两尾，还可使凡人羽化而登仙。

可他们不曾求我，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迦叶摸了摸我垂丧着的脑袋：「小九歌，你声名在外，世人皆愿意放手一搏。」

「赌我心软？」

他敲了敲我的额头：「赌你傻。」

我听罢便一蹶不振，索性赖在了万寂宗。

迦叶时不时地给我采些葡萄，喂我一些丹药。

然而我的灵气始终在溃散，快要维持不住人形了。

狐仙姐姐闻着味偷偷来看我：「小九歌，让你去寻阳物，怎么吃上葡萄了？」

我指了指正在打坐的迦叶道：「这不是寻到了吗？」

狐仙姐姐一拍脑袋，觉得我这样不行。

末了，她瞧瞧在我耳边说道：「你先这样...再那样...」

我听糊涂了：「这样是哪样？」

她叹了口气道：「算了，你还是去问迦叶吧。」

我戳了戳迦叶白皙的脸庞，又咽了口口水。

「迦叶，迦叶？」

他却毫无回应。

狐仙姐姐无语道：「他入定了。」

「......」

5

迦叶入定三日了，而我快谢了。

我越想越觉得不值，我堂堂大漂亮九尾狐，怎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栽到凡人手中呢。

趁这几日还有些灵力，我一冲动便寻去了村口柳寅家。

他老娘笑盈盈地出来迎我：「是恩人来了。」

她握住我的手时，我嗅到她身上竟有股熟悉的气息。

「柳寅呢？让他出来见我。」

「阿寅啊，身子尚未恢复......」他老娘拦着门似在遮掩些什么。

「我现在就要见他，看看他究竟是不是假死骗我。」

当我冲进门的一霎那，柳寅正在炼化我的赤尾。

「把尾巴还我！」我正伸手要去取回。

可他忽然睁开眼眸，赤红色一片。

「桑儿，动手。」

只见他老娘在我面前幻化成了一素衣女子，竟是我几百年前救下的采药少女——白桑。

她从袖中掏出一把短刃，直直向我刺来。

「小狐狸，你如今这么虚弱，又怎么是我的对手。」

我身中一刀，在他二人面前变回了原形，口中还涌出了一大口鲜血。

「为何...我明明是你的救命恩人。」

她癫狂地大笑着：「先前一尾的灵气，已被我吸食殆尽。若要真正炼去凡人之身，永世不灭，你这剩下一尾，不就是最好的灵丹妙药吗？」

我苦笑着闭上了双眼：「原来...人之欲望，沟壑难填。」

然而，正当她要杀我取尾时，一道白色的身影忽然出现在我眼前。

「小九莫怕，我来了。」

6

是迦叶......

我从未想过，是他头一个赶来救我。

然而，他此时来不及与白桑、柳寅多纠缠，将我一把从地上捞起。

「小九，我带你回去疗伤。」

只见我眼前的他，忽然开始变得朦胧：「迦叶...你不是狐狸毛过敏。」

他却始终蹙着眉，把我紧紧搂着怀中：「偶尔也可以不过敏。」

「你...为何要救我？」

他淡淡瞥了我一眼：「喜欢过敏的感觉。」

然而我却窥见了他眼底一丝犹疑。

他说谎了。

7

他将我轻轻放在床上，以他修长白皙的指节拭去了我嘴角的血迹。

我伸出舌头舔了一口。

真是人间美味。

他却敲了我一记：「也不怕吃坏肚子。」

佛祖啊，我自知罪孽深重，可迦叶真是我见过最美的男子。

我又想起狐仙姐姐的话，我试探着问迦叶：「何为采阳补阴？」

他咳嗽了一声：「你还是只幼狐，莫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我的耳朵耷拉了下来：「迦叶，我可能快死了。」

他顺了顺我的毛，将灵力注入我的伤口中，又喂了我好些葡萄。

我舒服地渐渐合上了双眼，似乎听见他在对我说：「我不会让你死的。」

8

「迦叶，你就忍心看着小九虚弱得连人形都化不出的样子吗？」

「我怕她恨我。」

「我算是明白了，你们修行之人远比凡人更不近人情！」

我睁开双眼，听到窗外有人在争吵。

我趴在窗口静静听着。

一人是狐仙姐姐，她神色激动地说：「迦叶，佛门中人，虚伪至极！」

迦叶却并未生气：「我会将一身灵力全给她。」

「灵力？灵力有什么用，若是灵力能治好小九，我何须找你？」

「......」

迦叶、狐仙姐姐，都是我喜欢之人，我不愿他二人因我受到任何伤害。

于是我跳着钻到了狐仙姐姐怀中：「算了姐姐，我与他本无瓜葛。我们无妄山之人，从不强人所难。」

狐仙姐姐却猛地啐了迦叶一口：「懦弱！」

我不明白为何狐仙姐姐不喜欢迦叶，我与他不过数面之缘，而他已经对我够好了。

「姐姐，你别骂他。迦叶，他是除你以外，对我最好的人。」

「我也不要他的灵力，我们回家吧。」

狐仙姐姐看着我的模样伤心地流下泪：「姐姐带你回家。」

我的灵气溃散在这夜空中，化作点点繁星。

我才一千岁。

迦叶此时见我又变得虚弱异常，将手覆在我身上，将他的至纯灵力注入我体内。

可我却挣扎着躲开了。

他的手滞在半空中。

我强撑着挤出一丝笑容：「左右这些也是治标不治本，你自己留着吧。」

狐仙姐姐带着我转身就走，可我还是舍不得地回望了他一眼。

「迦叶，你若能来看我，便为我带上一支青莲吧。」

他袖中总藏着一支青莲，我瞧见了。

若原本就是打算送给我的该多好。

9

迦叶终是乱了心神。

他一把将狐仙姐姐手中的我抢了回来：「小九，我带你去疗伤。」

「疗什么伤？」我都快死了。

他在我耳边轻声说道：「你不是想知道，何为采阳补阴？」

10

迦叶助我化成了人形。

我问他这是要做什么。

他说：「尾巴翘着不方便。」

那支青莲掉在了地上，又好似落在荷塘间，溅起了层层涟漪。

......

原来，采阳补阴是这般滋味。

佛祖啊，我有罪。

这番动作后，我顿时周身灵力充沛，可我还是察觉到一丝异样。

迦叶留在我身上的味道，竟是......

11

迦叶身上竟有我第一条尾巴的气息！

我顿时内心血气翻涌，莫非他这些日子对我的种种照顾，是要把狗骗进来杀？

只见他端着一碗白粥，掀开了帷帐。

「小九，你感觉好些了吗？」

可我耳中已听不清他的声音，缕缕记忆浮上心头......

「小和尚，你怎么了？」

他不语。

我推了推他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无妄山中打坐？裂天兕最喜欢吃你这样白净的人儿了。」

他忽然睁开双眼，瞳孔一片深红，猛然间抓住我的手腕。

他分明是...走火入魔了。

「救...救我。」

我犹豫地看了看我漂亮的九根尾巴：「救倒是可以救。」

我心下一横，想着用漂亮的尾巴救一个漂亮的小和尚，也不亏。

我含泪割下了一条长得最不好看的尾巴。

事后，小和尚对我说道：「你真是世间最心善的狐狸。」

我疼得额间沁出了细密的汗水，却还是挤出一个笑容：「那你可要报答我啊。」

「如何报答，只要不是以身相许，都好说。」

我恼红了脸：「以身相许不行吗？」

于是，未等他回应，我一溜烟便窜进了无妄山中。

原来，迦叶说，小狐狸，你被人骗了。是因为，他就是曾经骗我之人！

禅修怎会走火入魔？

为母采药怎会千里迢迢来到无妄山？

裂天兕为何只杀柳寅一人而放过其他人？

我真是世间...最傻最傻的小狐狸。

12

「小九，小九。」耳边传来迦叶近在咫尺的呼声。

我睁开双眼，瞳孔一片血红。

就是这张清冷无暇的脸，藏得最深！

我一把推开面前的迦叶，白粥撒了一地，碎碗滚进了床底。

我忽然周身灵气暴涨，脱离了我对这具躯体的掌控。

迦叶看着失控的我，眉头紧锁：「小九，你入魔了。」

我冷笑着看向他：「那又如何？」

枉我曾以为，世间之人皆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

迦叶将我一把抱在怀中，冰凉的触感顿时浇灭了我心头涌出的一团火。

他将冰冷的唇瓣覆在我眉心的朱砂上：「佛法能渡世间万般苦。小九，你要的东西，我还你。」

我从他怀中挣脱开：「若我偏要自己取回来呢？」

迦叶闭上了双眼：「好。」

不知为何，我在将短刃插入他心口时，自己也跟着疼了起来。

最终，我在离他心脏一寸处，收了手。

我眼中盈出了泪花：「迦叶，今日我不杀你。来日，我必亲手取回我的东西。」

我将那柄短刃拔出时，迦叶喷出了一口血，宛若朵朵红莲。

我一步也不敢回头，生怕自己心软。

而比起迦叶，我如今更想寻白桑与柳寅的仇。

13

白桑纵有百年修行，也不是我一只堕了魔的九尾狐的对手。

我刚刚行至山下村口处，便瞧见了老朋友——裂天兕。

只见他幻化作了一墨袍男子，冷俊不禁的脸庞见我来时，勾了勾嘴角：「小九，本尊早就说了，魔才是这世间的道。」

我皱着眉瞥了他一眼。

「白桑，给我滚出来！」我朝着柳寅的小院喊道。

可那二人并无动静。

我闭上了双眼，额间的红朱砂瞬化为一团黑雾，笼罩着我。

我只轻轻挥了挥手，那屋顶便被我掀翻了。

竟是...他二人在屋内双修。

白桑的眼睛如小鹿一般清澈湿润，似是刚刚吸饱了阳气。

「九歌，我如今体内有你的两分本源，你莫要自不量力了。」她朝着我轻蔑地笑着。

我此时却不想思考半分，只想将她就地诛杀！

然而在动手前，我忽然想到，迦叶是佛子，应是最不喜见人杀生。

那岂不是刚好，我偏偏要造下杀孽，让他体内的那分我的本源也变得不干净。

我捏了一团黑云，直直地向白桑心口挥去。

可她却并未闪躲，反而是接下了那团黑云，涌出了一口血，撒在地上。

我突然觉得自己的胸口处也闪过阵阵疼痛，竟让我的周身的黑气减弱了三分。

白桑故作可怜兮兮地朝着我身后说道：「佛子，这妖狐竟要杀了奴家。」

我捂着心口转身，看到迦叶竟站在我身后，手上青筋根根凸起，像是要将那串佛珠捏碎。

14

「小九......」迦叶的眼中含着泪意。

可我不会再被他骗了。

裂天兕却单手倚着门框，看热闹似地说着：「小佛子生气咯，不如九歌你跟了我吧？」

迦叶的脸色又黑了半分。

我此时本源之力受创，定是敌不过迦叶与白桑。

我伸出手去，将手放在裂天兕宽大的手掌中：「好啊。」

裂天兕勾了勾嘴角，似是十分满意：「若是小九你同我双修，我便帮你教训他们，如何？」

说罢，裂天兕便带着我飞到了无妄山的一个僻静山洞中。

待他将一只手扣住我腰肢时，我淡漠地看着他说：「我可没答应你。」

裂天兕挑了挑眉：「原本你做好狐狸时，觉得太嫩。如今堕了魔道，倒是有几分意思。」

我未理会他，自顾自地坐到地上开始调息。

仅半个时辰，便觉得功力恢复了不少。

裂天兕嗅了嗅我脖颈处的气息：「你的本源之力修复了？」

莫非...是迦叶助白桑疗好了伤，我才恢复得这么快。

然而，待我走出山洞时，一双白皙的手勾出了我的腰。

15

「小九，你...可感觉好些？」原来是迦叶寻到了此处。

我将他的手挥落，冷声道：「与魔物双修，果然对修行大有裨益。」

迦叶的眼睛红得似要滴出血来。

我问道：「是你将白桑治好了？」

迦叶的声音颤抖道：「嗯...若不治好她，你也会死的。」

果然是佛子，最不喜杀生。

「怕什么？将她生剖了不就好了。」

生剖取尾，就不会伤及我的本源。这是方才裂天兕教我的。

「莫非，佛子觉得我行事太过狠厉？」我嘲弄着他既要骗我又不愿造下杀孽的虚伪心理。

「不是...小九，你是世间...最好最好的小狐狸。」他的眼角垂下了一滴泪，似天上星、湖底月。

我舔了舔嘴唇，伸出舌头将它从迦叶脸上抹去。

「嗯...鳄鱼的眼泪。」

迦叶却好像忽然间失了魂，不受控制地吻住了我。

我的气息一滞。

他的身上像是燃起了一团火焰，不再是冰冰凉凉的。

我伸手握住了他心脏前的那片僧袍，一点一点地抓紧。

虽然我想此刻就生剖了他，不过沉沦片刻...倒也不错。

我闭上双眼回应着他，眷恋地舔着他的唇瓣。

他却越吻越深：「小九，你不许再与他双修。」

16

嗯？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

我瞬间恢复了理智，将迦叶推开，又在他脸上挥下一道掌印。

迦叶向后退了半步，却丝毫没有怒意。

裂天兕靠在岩石上拍了拍手道：「小九你可真给我们魔物长脸，竟将万寂宗不染凡尘的迦叶佛子迷得七荤八素。」

我朝着裂天兕望了一眼：「下山杀人，去不去？」

他支起身子笑道：「漂亮的小狐狸，你要怎么报答我？」

「那便双修吧。」我未看迦叶一眼，便径直下了山。

然而，我下山之时，等着我的却是我曾经救下过的七个人。

以白桑为首，号令着其余六人：「你们瞧瞧，若此时我们再不合力杀了她，她便要将我们都杀了。」

用我的本源之力来杀我，这七条尾巴，还不如给狐仙姐姐做七条围脖。

白桑半掩着面，妩媚地勾在柳寅身上：「柳郎，今日过后，我们便能永生永世守在一起了。」

柳寅的手半握着拳，装得倒像是头一回做这些昧良心的事。

「九歌，你本为山间兽...是永远都不会得到人类的真心的。求你，成全我与桑儿。」

我的心头泛起一阵苦涩。

迦叶，我竟痴到，曾以为你喂我吃葡萄，就是真心对我好。

就算我的化形再美，山兽与人，本就不同路。

在我分神之际，那七人已列了阵法，欲将我困在其中。

曾经请我吃饼的老伯，为我抹伤药的小郎君...

你看啊，狐仙姐姐。我们兽类，总以为那一点点好，便是全部了。

我真应该听你的话。

于是，我将全身的魔气聚集于一处，欲强行破阵。

我看着他们捏着我的本源之力，却想杀了我，笑出了眼泪：「你们不会以为凭你们几个，就能杀了我吧？」

可那阵眼处...还差一人。

只见那一袭轻飘飘的白衣，定定地落到了阵眼中。

他说道：「山兽与人，的确不同。」

17

「山兽尚且懂得知恩图报，可人心却总是妄生贪念，这是你们该死的理由之一。」

「佛说贪嗔痴慢疑，乃是修行最忌之五毒心，这是你们该死的理由之二。」

「九歌是我要护的人，自她百年前救我那刻起，迦叶的命便是她的，这是你们该死的理由之三。」

说罢，迦叶挡在我身前，拉起了我的手：「小九，你若成魔，我便陪你堕魔。」

只见，以他至纯的佛法将阵眼破开，一时间激起了一道道气波，将那其余六人冲到了阵外。

我顿住了。可我将手从他手中抽出：「你莫要...莫要以为我会信你第二次。」

我走上前去，一把掐住了白桑纤细的脖子。

然而，在我掏出匕首要生剖她时，迦叶制住了我。

「脏。」

是嫌我脏么？

迦叶从僧袍中露出了白皙的手指，将我的匕首夺走。

白桑见此慌忙指着我道：「迦叶，你现在醒悟为时不晚！佛祖是怎么教你的？更何况，降妖除魔，本就为人间正道！」

「是啊佛子，如今你是唯一能杀了这魔物的人，你我皆为人类，怎能因此反目！」

「她的确是救过我们，可现在却想要了我们的命，我早就说过，山兽没有心！」

「......」

那六人不断地控诉着我，好像一切自我生为山兽起，便是错。

然而，迦叶听罢轻轻笑了一声，只见他毫不犹豫地将匕首插进了白桑的胸口！

白桑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眼神，边吐血边指着迦叶高挺的鼻梁：「佛祖…不会原谅你的！」

谁知迦叶竟道：「迦叶宁可，永不成佛。」

他出手十分干脆利落，将白桑体内的我的本源之力尽数取出。

血淋淋的，递到我跟前。

「小九，还给你。」

我毫不犹豫地伸手接下：「这本就是我的。」

人类惯会假好心。

其余六人，也都如此般在我眼前咽了气。

迦叶洁白的僧袍，染上了一片血红，比我的毛色还鲜艳几分。

他递给我最后一分本源之力时，笑眼弯弯地看着我：「小九，不管你信与不信，迦叶从未骗过你。」

说着，他将那柄匕首毫不犹豫地插进了自己的心脏处。

「迦叶！！！」

18

他竟将自己的玲珑心，混着我的本源之力一同送到了我面前……

在看到他身怀玲珑心之时，我的魔气瞬间褪去，化作一点朱砂烙于眉间。

我不受控制地向他奔去，接住了他缓缓坠落的身体。

「迦叶，我本是山间野兽化作人形，你不该为我如此！」

可他却颤着手…抚上了我的脸颊：「小九，你虽为兽类，却亦有一颗玲珑心。」

他的眼角划过一滴泪：「你瞧，我们并没有什么分别。」

我心中涌过一道暖流。

「迦叶，我好像...爱上你了。」

「你是不是...也爱我？」

我终于将自己的心意说了出来。

可迦叶忽然一改神色：「佛爱世人，我只是希望你好好的。」

他将袖中的青莲递给了我：「从此以后，你便好好做一只九尾狐吧。我不是...你该喜欢的人。」

迦叶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我紧紧搂着他哭道：「不要！不要走，迦叶。我不信你不爱我！」

「我只是，不喜欢欠别人的。」说罢，迦叶便沉沉睡在我怀中，不再回应。

19

佛祖说，他不会回来了。

狐仙姐姐笑我痴。

她说：「你可知当初迦叶为何在禅修时走火入魔？」

我眼神空洞一片，摇了摇头。

「我与他打赌，说我们兽类天生冷心薄情，可他却说，唯有人才如此，反而是山中兽类未开灵智，赤诚一片。」

「于是，我在他禅修时下了咒术，他却始终天真地认为，我会救他。」

「可是姐姐我，天生心肠狠。我要让他明白，他所谓的佛教宗法以及他心中的道，是多么愚蠢。」

我流下了一滴眼泪，落在迦叶的脸上。

「姐姐，你可是被人类伤过？」

她插着腰嘴硬道：「才没有，向来只有我戏弄别人的份。」

狐仙姐姐蹲在我身前，为我拭去泪痕：「小九歌，可我没想到，最终是你救了他。」

「是姐姐害了你。」

我苦笑着，原来这一切，自有因果。

20

这些日子，我始终一动不动地匍匐在佛祖脚下，然而我等来的却是一袭黑色的身影。

只见裂天兕双手插在胸前，看着面色一片苍白的我：「别执迷不悔了，他从未爱过你。」

我颤颤巍巍地抓住迦叶冰冷的手：「他若不爱我，为何同我一起坠魔？」

「你还不明白吗？迦叶以身祭道换你回头，连他自己也说了，佛爱的是世人！」

的确，如今我身上魔气全无，唯剩下淡淡青莲香。

我不甘心地红着眼看向他：「那他手上沾的血又怎么算？」

裂天兕说道：「那些人本就业障缠身，杀了他们何尝不是一种度化？」

原来如此，那他是否一直以来也在度化我？

可我还是忘不了他对我说的：「我们并没有什么分别。」

然而他的初衷，并非是因为爱我，而是因为他心中的道从未弥散。

我又信了他的那句，迦叶宁可，永不成佛。

我绝望地将匕首插入胸口处，心头血滴落在迦叶胸前。

他的睫毛翕动，而我却缓缓闭上了双眼。

我死前才意识到，我不曾真的入魔。我的心魔，唯迦叶一人。

21

我醒来时，已身处忘川之滨，身侧还有被迦叶杀死的那六人。

忘川老者同我们说：「佛子已为你们超度，入六道轮回修正己身，换取重新为人的机会，你们可愿意？」

我急忙抓住他的袖角：「你说，迦叶为我们超度？那可是迦叶未死？」

忘川老者点了点头道：「小狐狸，你的心头血至纯，唤醒了他。」

「如此...最好了。」

他捻了捻花白的胡须，沉沉叹了一口气：「可你却是真真实实地死了，你没有怨吗？」

「九歌无怨，惟愿他一生平安喜乐，然后再也...不记得我。」

忘川老者点了点头道：「那你便入天道吧。」

其余六人却纷纷愤懑道：「凭什么？她不过是山兽，凭什么入天道？」

「那我们呢？我们是否也该入天道？」

忘川老者忽然笑道：「你们？便入三恶道吧。」

「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等功德圆满或许可重回人道。」

说罢，忘川老者一甩袖，便将他们六人扔下了忘川界，他们在彻底消散之前，还在不停咒骂着我。

「呵，执迷不悔。」

我却仿若没有听见他们的骂声一般，怔怔看着手中的青莲，坐定在忘川老者跟前：「尊者，或许执迷不悔的是我。」

他轻轻点了点我的眉心：「都忘却吧。什么都不记得，便不会难受了。」

22

千年后，我只身坐在瑶池边上，狐仙缓缓向我走来。

「莲花仙为何孤身一人在此？」她笑眼盈盈地望着我道。

我看着她的眼眸，总觉得分外熟悉。

我指着那满池青莲说道：「它们似乎在召我前来。也不知为何，我看着眼前景象总觉得有些伤怀。」

狐仙坐在我身旁，微笑着说道：「你是莲花仙，自然与它们心有灵犀。」

「不是，不是这种感觉。」

她听罢暗自说了句：「那或许是，他在想你呢。」

我忽然觉得脑袋很疼，抓着她的手问道：「谁？」

她却抚了抚我的肩膀，说着些我听不懂的话。

「佛爱世人，也爱一人。」

「他想你的时候，莲花便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