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66年生,87年上高三,因为一场师生恋被学校开除,如今不悔

发布时间:2025-09-27 08:33  浏览量:2

引子

女儿思雨把那个落了灰的铁皮盒子“哐”地一声放在我面前时,我的心跳漏了一拍。那是我藏在床底最深处的秘密,是属于我一个人的,三十七年前的青春。盒子上挂着一把小小的铜锁,钥匙早就被我扔进了江里。可现在,锁被撬了。

“妈,这里面的信,是谁写的?”思雨的声音冷得像冰,她手里捏着一封泛黄的信,信封上,“林岚亲启”四个字,笔锋瘦硬,带着一股书卷气。落款是,周明远。

我丈夫陈卫国闻声从厨房里出来,手里还拿着锅铲,围裙上沾着点点油星。他看到那盒子,脸上的肌肉瞬间绷紧了,眉头拧成一个川字。他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把厨房门拉上了。那扇门隔开的,不只是油烟,更是我们这个家心照不宣的禁区。

我叫林岚,六六年生的。一九八七年,我读高三,是我们县一中最好的学生,所有老师都说我肯定能考上重点大学。可就在高考前两个月,我因为一场师生恋,被学校开除了。那个男老师,就是周明远。

这件事,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快四十年了。卫国是知道的,我们结婚前我就跟他坦白了。他当时只说了一句:“过去了就过去了,以后好好过日子。”我们就真的再也没提过。我以为,这个秘密会跟着我一起烂进土里。

可现在,它被我最疼爱的女儿,用最残忍的方式,血淋淋地挖了出来。

“一个……老同学。”我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攥紧了衣角。

“老同学?”思雨冷笑一声,把信摔在桌上,“哪个老同学会给你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哪个老同学会跟你讨论波德莱尔的《恶之花》?妈,你骗谁呢?”

我看着女儿涨红的脸,那张脸上满是背叛感和愤怒。她是我们家的骄傲,名牌大学毕业,在大城市里有体面的工作。在她眼里,我应该是一个勤劳、朴实、甚至有点乏味的母亲。她无法接受,她的母亲,有过这样一段惊世骇俗的过去。

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些尘封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八十年代的阳光,教室里飞扬的粉笔末,还有周明远穿着白衬衫,站在讲台上念诗的样子。他的声音清朗,眼神明亮,像能穿透我灵魂的深处。

“说话啊!”思雨的逼问,像一把锥子。

我的内心乱成一团麻。我该怎么解释?说我当年爱得奋不顾身,像扑火的飞蛾?还是说我后悔了,那是我一生中最大的污点?不,我不后悔。即使那场恋爱让我失去了前程,让我被邻里指指点点一辈子,可我不后悔。

“思雨,这是大人的事,你别问了。”我疲惫地说。

“什么叫大人的事?你是我妈!我连我妈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这不可笑吗?”她眼圈红了,“爸!你出来!这事你是不是也知道?你们都合起伙来骗我!”

厨房的门紧闭着,里面只有抽油烟机嗡嗡的响声。卫国选择了逃避。

我心里一阵悲凉。这个家,看起来风平浪静,原来地基下面,埋着一颗随时会爆炸的雷。今天,思雨亲手点燃了引线。

我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着女儿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对,那不是同学,是我的老师。我因为他,被学校开除了。”

思雨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可能设想过一万种可能,唯独没想过是这一种。最不堪,最丑陋的一种。

“恶心。”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抓起自己的包,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家门。

防盗门“砰”的一声关上,震得墙上的挂钟都仿佛停摆了。屋子里死一般地寂静。我看着桌上散落的信件,那些信纸脆得像秋天的落叶,上面每一个字,都曾是我的整个世界。如今,它们却成了摧毁我现实世界的炸药。

厨房门开了,卫国走了出来。他解下围裙,默默地叠好,放在一边。他没看我,也没看那些信,只是走到窗边,点了一根烟。这是他几十年的习惯,心里有事了,就抽烟,一根接一根。

烟雾缭绕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我只知道,这个家,被我尘封的过去,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缝。而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弥补。

第一章 旧梦的余烬

夜深了,卫国还在阳台上抽烟,明灭的火星像他无声的叹息。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三十七年了,周明远这个名字,第一次在我们家里,被如此清晰地提及。我的心,像被投入一块石子的古井,再也无法平静。

我忍不住想,如果当年我没有遇见他,一切会是怎样?我大概会考上北京或者上海的大学,成为家族里第一个大学生。毕业后,分配一份体面的工作,嫁一个门当户对的男人,过着和思雨现在差不多的生活。安稳,体面,无可指摘。

可我偏偏遇见了周明远。他是新来的大学毕业生,教我们语文。他跟学校里其他老师都不一样。他会给我们讲海子,讲顾城,会在课堂上放西方古典音乐。他看我的眼神,也和别人不一样。那里面有欣赏,有懂得,还有一种我当时读不懂的,火焰一样的东西。

【内心独白】

思雨说我恶心。也许在她的世界里,这件事确实无法理解。她成长的年代,什么都是开放的,自由的。她不懂,在那个保守的八十年代,一个女孩的内心,会对知识和远方,有多么炙热的渴望。而周明远,他就是那个给我打开窗户的人。我爱的,究竟是他,还是他所代表的那个我从未见过的世界?

我翻了个身,床板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卫国从阳台进来了,带着一身的烟味。他没有开灯,摸黑走到床边,躺了下来,背对着我。我们之间隔着一臂的距离,却像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睡吧。”他声音很低,带着一丝疲惫。

“卫国,”我忍不住开口,“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不堪?”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然后,他翻过身,在黑暗中抓住了我的手。他的手很粗糙,布满了老茧,那是常年跟木头打交道留下的痕迹。他的掌心却很温暖。

“瞎想什么呢。”他说,“都过去了。只是思雨那孩子,一时转不过弯。明天我跟她谈谈。”

我心里一暖,眼泪差点掉下来。这就是我的丈夫,陈卫国。一个不善言辞的木匠,却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候,给我最踏实的依靠。他从不问我的过去,只是用行动告诉我,他在乎的是我的现在和未来。

第二天早上,我顶着两个黑眼圈起床,思雨的房间门紧闭着。我做了她最爱吃的鸡蛋饼,她却没有出来。卫国敲了敲门,里面没反应。

“让她自己静静吧。”卫国叹了口气,端起碗喝粥,“这孩子,脾气像你,犟。”

我没胃口,坐在餐桌边发呆。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每一下,都敲在我的心上。我害怕思雨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她现在有网络,有各种手段,如果她真的去找周明远……我不敢想下去。那等于把我们这个家,和我这个人,最后一点体面都撕碎了。

果然,快到中午的时候,思雨从房间里出来了。她眼睛又红又肿,脸上却是一种冰冷的,下了决心的表情。

“我请了几天假,不回去了。”她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妈,我想知道全部的事情。你必须告诉我。还有,这个叫周明远的人,他现在在哪儿?我要见他。”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你见他干什么?”我声音发抖,“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人家早就有自己的生活了,你去找他,算怎么回事?”

“我就是要问问他,当年他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为什么要来招惹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学生?他毁了你一辈子,就这么心安理得吗?”思雨的语气里,带着一种年轻人才有的,天真的正义感。

“他没有毁了我!”我几乎是尖叫起来,“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选择?一个十八岁的女孩,懂什么选择?”

我们的争吵,像一把钝刀子,来回拉扯着这个家的神经。卫国在一旁,脸色铁青,他猛地一拍桌子,吼道:“够了!都别吵了!”

这是他第一次,对思雨发这么大的火。思雨愣住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卫国看着思雨,眼神复杂。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又放了回去。他看着我,缓缓地说:“岚,也许,是时候把事情都说清楚了。瞒是瞒不住的。”

【内心独白】

卫国说得对,瞒不住了。这个秘密像一颗埋在我身体里的肿瘤,我以为可以和它相安无事一辈子,可它现在开始恶化,威胁到我最亲的人。思雨的质问,像手术刀,虽然疼,但也许真的能把它彻底切除。只是我害怕,切开之后,流出的不止是脓血,还有我仅存的一点点自尊。

我点了点头,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让思雨坐下,开始讲述那个遥远的,属于一九八七年的春天。那一年,县城里的桃花开得特别好。周明远带我们去郊外上写生课,他在桃树下给我们念海子的诗:“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我讲得很慢,很平静。仿佛在讲一个别人的故事。可我的手,在桌子下面,已经攥得冰凉。

第二章 桃花与荆棘

一九八七年的春天,空气里都是暖洋洋的味道。周明远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衬衫,站在讲台上,讲的不是课本,而是他自己写的诗。他的眼睛很亮,像含着星星。他说,文学不是试卷上的标准答案,而是通向灵魂自由的道路。

那时候的我,正处在青春期最迷茫的时候。父母都是普通工人,他们对我最大的期望,就是考上大学,跳出这个小县城。我拼命读书,成绩名列前茅,可内心却是一片荒漠。直到周明远出现,他像一道光,照进了我封闭的世界。

我们的交流,是从一张张小纸条开始的。我问他关于诗歌的问题,他给我解答。后来,我们开始谈论人生,谈论理想。他的字很好看,写在薄薄的信纸上,每一个字都像有生命。那些信,就是思雨翻出来的那一叠。

“他很有才华,对吗?”思雨打断了我的回忆,她的语气里,少了一丝尖锐,多了一丝复杂。

我点点头:“在当时的我看来,他懂我心里想的一切。”

我们的关系,在一次运动会上,发生了质的变化。那天我跑三千米,跑到最后一圈,体力不支,摔倒在跑道上。膝盖磕破了,血直流。是周明远,不顾别人的眼光,第一个冲上来,把我背到了医务室。

他背着我的时候,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肥皂味,能感受到他衬衫下坚实的肌肉。我的脸贴着他的后背,心跳得像要蹦出来一样。医务室里,他小心翼翼地给我清洗伤口,上红药水。他的手指很长,动作很轻。

“疼吗?”他抬起头问我。

我摇摇头,其实疼得钻心,但我不想让他看出来。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我看到他眼里的疼惜。我知道,那已经超出了师生之情。

从那以后,我们开始偷偷见面。在学校后面的小树林,在县城边上的废弃铁轨上。我们聊文学,聊未来。他说,等我考上大学,他就调到我读书的城市去。我们可以在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内心独白】

现在想起来,那些承诺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天真。可当时的我,信了。我以为爱情可以战胜一切,可以跨越年龄、身份和世俗的偏见。我像一个勇敢的战士,准备为我的爱情,对抗整个世界。我甚至觉得,那些偷偷摸摸的时光,都带着一种悲壮的美感。

“那后来呢?学校是怎么发现的?”思雨追问道。

我的心又是一紧。那是我最不愿回忆的一幕。

是我的同桌,一个平时和我关系还不错的女生,她也暗恋周明远。她大概是察觉到了什么,偷偷跟踪我们。然后,她向教导主任告发了我们。

我至今还记得那个下午。我被叫到教导主任办公室,我的父母,周明远,还有那个女生和她的家长,都在。桌子上,摊着我们所有的通信。那些被我看作是灵魂交流的文字,在他们眼里,成了不知廉耻的罪证。

教导主任指着我的鼻子骂:“你还要不要脸?勾引老师!我们学校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我母亲当场就哭了,上来就给了我一巴掌。我父亲,一个老实巴交的工人,一辈子没跟人红过脸,那天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周明远说:“你这个披着人皮的狼!你还我女儿!”

而周明远呢?他站在那里,脸色苍白,一言不发。他没有为我辩解一句,也没有像我想象中那样,勇敢地站出来,承担一切。他就那样低着头,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那一刻,我的心,凉了。

学校的处理结果很快就下来了:我,勒令退学。周明远,开除公职,永不录用。

我被父亲领回家,锁在房间里。我听见外面父母的争吵声,邻居的议论声。我感觉自己像掉进了一个黑洞。我等啊等,等周明远来找我。我想他一定会来的,他会带我走,就像我们约好的那样。

可我等了三天三夜,他都没有出现。

第四天,我从窗户爬了出去,跑到他住的单身宿舍。门锁着,人去楼空。我问了学校的门卫大爷,大爷说,周老师昨天晚上就提着行李走了,回他老家了。

我当时就瘫在了地上。我的爱情,我的大学梦,我的一切,都在那个瞬间,碎成了粉末。

讲到这里,我再也说不下去了,眼泪模糊了视线。思雨递过来一张纸巾,她的手有些颤抖。

“所以,从那以后,你们就再也没联系过?”

我摇摇头:“没有。他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客厅里一片寂静,只有我压抑的抽泣声。卫国走过来,轻轻拍了拍我的背。他的手掌,一如既往地温暖而有力。

“好了,都过去了。”他柔声说。

思雨低着头,沉默了很久。然后她抬起头,看着我,又看了看卫国,说:“爸,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些?”

卫国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是。你妈嫁给我之前,都跟我说了。”

“那你为什么还……”思雨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卫国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温柔。他说:“我娶的是你妈这个人,不是她的过去。谁年轻的时候,没犯过傻呢?”

【内心独白】

卫国的这句话,像一股暖流,瞬间融化了我心里积攒了多年的冰。我一直以为,我的过去,是我和卫国之间的一道疤。我小心翼翼地遮掩着,生怕触痛他。可原来,在他心里,那根本就算不上一道伤。他用一个男人的胸怀,包容了我所有的不完美。我何其有幸。

思雨的表情,从震惊,到疑惑,最后变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触动。她看着我们,眼神闪烁。

“我还是觉得,应该找到他,问个清楚。”她固执地说,“不是为了别的,是为了给我妈一个交代。他凭什么就这么消失了?”

我知道,我拦不住她了。这根刺,不仅扎在我心里,现在也扎在了我女儿的心里。也许,只有把它拔出来,我们这个家,才能真正地痊愈。

第三章 沉默的基石

思雨真的开始行动了。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电脑,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我心里七上八下,像揣了只兔子。我既害怕她找到周明远,又隐隐有一丝期待。我想知道,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卫国表现得比我平静。他照常去他的木工房干活。他的木工房就在我们家楼下的小储藏室里,是他用半辈子积蓄盘下来的。里面堆满了各种木料,空气中永远飘着好闻的松木香。他做的是老式家具,榫卯结构,不用一颗钉子。手艺很好,但生意一般。现在的人,都喜欢快捷的板材家具,没几个人懂得欣赏这种慢工出getX活。

我给他送午饭的时候,他正戴着老花镜,用刨子推着一块花梨木。木屑像雪花一样卷起,落在他的头发和肩膀上。他干活的时候特别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手里的那块木头。

“吃饭吧。”我把饭盒放在一边。

他停下手里的活,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憨厚地笑了笑:“今天怎么做了红烧肉?”

“思雨在家,给她补补。”我心不在焉地回答。

“别太担心了。”卫国看出了我的心思,“孩子们有自己的想法。再说了,都这么多年了,就算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呢?你还能跟他跑了不成?”

他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说,我却笑不出来。我看着他布满老茧的手,心里一阵发酸。这个男人,用这双手,撑起了我们这个家,也抚平了我前半生的伤痛。我怎么可能,还会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旧梦,去伤害他?

【内心独白】

卫国总说我脾气犟,其实他才是最固执的人。他固执地坚守着他的手艺,不管外面世界怎么变。他也固执地守护着我,不管我的过去有多么不堪。他的爱,不像周明远那样,是写在纸上的诗情画意,而是刻在木头里的,一榫一卯,坚实而可靠。我以前总觉得生活平淡,现在才明白,这种平淡,是多大的福气。

下午,思雨从房间里出来了,一脸疲惫,又带着一丝兴奋。

“妈,我可能找到了。”她把笔记本电脑转向我。

屏幕上是一个大学的官方网站,教师介绍一栏里,有一个叫周明远的人。照片上的男人,五十多岁,戴着金丝眼镜,头发有些稀疏,但眉眼间,依稀还有当年的影子。他的头衔是:文学院副教授,博士生导师。

我的心,猛地一揪。他过得很好。他不仅没有被毁掉,反而功成名就,成了受人尊敬的教授。而我呢?我因为他,失去了上大学的机会,一辈子在小县城里,做着最普通的零工,操持着柴米油盐。

一股巨大的不平衡感,像毒蛇一样,噬咬着我的心。

“就是他。”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他留了联系方式,一个邮箱。”思雨看着我,眼神里带着询问,“妈,要不要……”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卫国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我们身后。他的脸色很难看,眼神阴沉得可怕。

“不准联系!”他斩钉截铁地说,声音大得吓了我一跳。

“为什么?爸,这是我妈的事,你凭什么……”

“我说不准,就是不准!”卫国打断了思雨,他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上的那张照片,拳头攥得咯咯作响,“你们要是敢联系他,就别认我这个爸!”

说完,他转身就走,重重地摔上了门。

我和思雨都惊呆了。我跟卫国结婚三十年,他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他一向是温和的,隐忍的,就算有天大的事,也只是默默抽烟。今天,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爸……他怎么了?”思雨喃喃地问。

我摇摇头,心里乱成一锅粥。卫国的反常,让我感到一丝恐惧。我感觉,在这件事背后,似乎还隐藏着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

当晚,卫国没有回家吃饭。我给他打电话,他只说在朋友家喝酒,让我们别等他。我一夜没睡好,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卫国那双愤怒的眼睛,和周明远那张斯文儒雅的照片。两个男人,一个是我平淡的现在,一个是我破碎的过去,此刻在我脑海里,激烈地碰撞着。

【内心独白】

我一直以为,当年的事,受害者只有我一个。周明远全身而退,过上了他想要的生活。可卫国今天的反应,让我第一次开始怀疑。他为什么这么恨周明远?仅仅是因为心疼我的遭遇吗?还是说,当年,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发生?我感觉自己像一个侦探,正在接近一个尘封多年的真相,可我却害怕那个真相。

第二天一早,我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惊醒。卫国回来了,满身酒气,脸色蜡黄。他一进门就冲进卫生间,吐得天翻地覆。

我给他倒了杯温水,扶他到沙发上坐下。

“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啊。”我急得快哭了。

他摆摆手,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不说话。

思雨也起来了,看到他这个样子,吓了一跳。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来,小声说:“爸,对不起,我不该……”

卫国睁开眼,看着我们母女俩。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挣扎。过了很久,他沙哑着嗓子,说出了一句让我如遭雷击的话。

“林岚,你别怪周明远。当年……是我把他打进医院的。”

第四章 尘封的真相

卫国的话,像一颗炸雷,在我耳边轰然炸响。我愣在原地,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你……你说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卫国低下头,双手插进头发里,痛苦地搓揉着。他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你出事那天,我……我正好去县城给你送你妈让你带的土鸡蛋。我在校门口,看到你爸拉着你出来,你妈在后面哭。我一问,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这件事,他从来没跟我提过。

“我当时……脑子一热,就觉得那个姓周的,不是个东西。一个大男人,欺负你一个女学生,出了事还把头缩起来。我气不过,就去他宿舍找他。”

卫生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正在收拾东西,准备跑路。我上去就给了他一拳。他一个读书人,哪是我的对手。我……我把他打得头破血流,肋骨都断了两根。后来,还是学校的保安报了警,把我抓到派出所去了。”

我呆呆地看着他,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和我同床共枕了三十年的男人。我一直以为他是个老实本分的木匠,没想到他也有过这么冲动的时候。

“那……那后来呢?”我颤声问。

“我在派出所关了十五天。我爸妈托了好多关系,赔了不少钱,才把我弄出来。周明远家里人本来要告我故意伤害,可他们也怕事情闹大了,对他名声不好,最后就私了了。”卫国苦笑了一下,“所以,他不是不想来找你,是他根本来不了。他在医院里躺了一个多月。等他出院,你早就……早就跟着你爸妈去外地亲戚家了。”

真相像一把锋利的刀,剖开了时间的层层包裹,露出了血淋淋的内里。

我一直以为,周明远是懦弱,是背叛。我恨了他三十七年。我以为我的爱情,是被他的胆小无情摧毁的。可原来,这中间,还有这样一段插曲。

而卫国,这个默默守护在我身边的男人,他为我做的,远比我想象的要多。他不仅接纳了我的过去,甚至还曾为了我的尊严,不惜以身试法。

“你为什么……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我的眼泪,终于决堤了。

“告诉你干什么?”卫国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让你觉得欠我的?还是让你觉得,我这个人,是个粗鲁的暴力狂?岚,我不想让你这么看我。我只想……让你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把过去那些不好的事,都忘了。”

【内心独白】

原来,我们每个人心里,都藏着秘密。我藏着我对周明远的旧情,而卫国藏着他为我付出的代价。我们像两只受伤的刺猬,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自己的伤口,也守护着对方。我们都以为这是为对方好,却不知道,这种隐瞒,反而成了彼此间最深的隔阂。真正的夫妻,或许不该是这样。

思雨站在一边,也听傻了。她看看我,又看看卫国,眼里的愤怒和固执,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所取代。那是震惊,是心疼,也是一丝愧疚。

“爸……”她走过去,蹲在卫国面前,“对不起。我不知道……我……”

卫国伸出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叹了口气:“傻孩子,这事不怪你。是我,没早点把话说清楚。”

他转过头,看着我,眼神无比认真:“岚,现在事情都说开了。你要是还想联系他,我不拦着。你想问什么,想说什么,都随你。只要……只要你心里能过去这个坎儿。”

我看着他,心里百感交集。联系吗?还有必要吗?

当年的真相,已经不再重要。周明远是懦弱也好,是有苦衷也罢,他终究是我生命里的一个过客。而眼前的这个男人,才是陪我走过风风雨雨,给了我一个家,给了我一个完整的后半生的人。

我摇了摇头,擦干眼泪,说:“不了。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那个叫周明远的青年教师,那个在桃树下念诗的白衣少年,都永远地留在了三十七年前的春天。现在的他,是周教授,是一个与我无关的陌生人。

我站起身,走到思雨的电脑前,移动鼠标,点下了那个红色的关闭按钮。周明远的照片,从屏幕上消失了。

那一刻,我感觉心里那块压了几十年的大石头,终于被搬开了。

可我没想到,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几天后,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电话那头,是一个苍老而迟疑的男声。

“请问……是林岚吗?”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这个声音,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

是周明远。

第五章 迟来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沉默,和我这边的沉默,像两块巨大的冰,在时间的河流里对峙着。我能听到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也能听到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是我。”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干涩得厉害。

“你……还好吗?”他问。

一句简单的问候,却隔着三十七年的光阴。我该怎么回答?说我很好,家庭幸福,女儿孝顺?还是说我不好,因为他,我的人生轨迹被彻底改变?

我选择了最平淡的一种:“挺好的。你呢?”

“我也……还行。”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林岚,我……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迟到了三十七年。我曾经在无数个夜里,幻想过他会对我说这句话。我以为我会哭,会歇斯底里地质问他为什么。可真的听到了,我心里却异常平静。

【内心独白】

时间真是一剂良药,它能磨平最深的伤口,也能稀释最浓的爱恨。当年的撕心裂肺,如今听起来,就像在听一个遥远的故事。我不再是那个为爱痴狂的少女,他也不再是那个让我仰望的文学青年。我们都老了,被生活磨去了棱角,剩下的,只有对往事的无奈和感慨。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电话的?”我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是你的女儿,陈思雨,她给我发了封邮件。”

我心里一沉。原来,思雨还是联系他了。这个孩子,终究是意难平。

“她都跟你说了?”

“嗯。她说,想替她母亲,问一个公道。”周明远苦笑了一声,“我没有什么公道可以给。当年,是我太年轻,太自私,也太懦弱。我以为我能给你一个未来,可当压力真的来临时,我第一个想到的,是逃避。”

他的坦白,印证了我最初的猜想。卫国打他的事,或许是让他离开的催化剂,但根源,还是在于他自己的软弱。

“我知道你住院了。”我说。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

“我先生,陈卫国,他告诉我的。”

“陈卫国……”他咀嚼着这个名字,语气变得很复杂,“是他啊。我记得他,当年经常在校门口等你。一个壮实的小伙子。原来……你嫁给他了。挺好,他是个能给你安稳生活的人。”

他的话里,听不出一丝嫉妒,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坦然。

我们又聊了几句,都是些不咸不淡的客套话。他说他后来考了研究生,博士,留校任教。结了婚,也有一个儿子,在国外读书。一切都顺理成章,符合一个成功人士的模板。

挂电话前,他忽然说:“林岚,我书房里,一直挂着一幅字,是我自己写的。是海子的诗。”

我的心,轻轻一颤。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他缓缓地念着,声音苍老,却依然清朗,“我用了半辈子,才活成了诗里的样子。可我总觉得,好像还是弄丢了什么。或许,我弄丢的,就是那个在桃树下,听我念诗的姑娘。”

我的眼泪,终究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不是为他,而是为我那段死去的青春。

挂了电话,我坐在沙发上,呆呆地坐了很久。卫国和思雨都回来了,他们看着我,眼神里带着担忧。

“他……来电话了。”我对他们说。

卫国的手,瞬间攥紧了。思雨的脸上,也露出了紧张的神色。

我把通话的内容,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们。包括思雨发邮件的事,包括周明远的道歉,也包括最后那段关于海子的诗。

我说完,卫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他走过来,坐在我身边,握住我的手。

“过去了。”他说。

我点点头:“嗯,都过去了。”

【内心独白】

这个电话,像一个迟来的句号,终于为我那段无疾而终的青春,画上了一个完整的结局。没有想象中的波澜壮阔,只有物是人非的平淡。我终于可以,毫无负担地,把周明远这个名字,从我心里彻底抹去。他只是我人生路上,一块绊倒过我的石头。而卫国,才是那条陪我走到最后的,坚实的路。

思雨看着我们,眼圈红了。她走过来,从后面抱住我。

“妈,对不起。”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不该自作主张。我只是……只是心疼你。”

我转过身,拍了拍她的手:“傻孩子,妈知道。现在,妈心里什么疙瘩都没有了。这件事,以后谁也别再提了。”

我们一家三口,第一次,如此坦诚地面对这个埋藏了三十多年的秘密。窗外的阳光照进来,暖洋洋的。我感觉,这个家,好像比以前更明亮,也更坚固了。

我以为,生活会就此回归平静。可命运,似乎总喜欢在我以为一切都好了的时候,再开一个残酷的玩笑。

一个星期后,卫国在木工房干活时,突然晕倒了。

第六章 生命的刻度

医院里的消毒水味,总是让人心慌。卫国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医生拿着一沓检查报告,把我和思雨叫到办公室,表情严肃。

“是肝癌,晚期。”

短短六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我的世界,瞬间天旋地转。我扶着墙,才勉强站稳。

怎么会?卫国身体一向很好,连感冒都很少得。他怎么会……

“他平时是不是经常喝酒?还很劳累?”医生问。

我点点头。卫国做木工活,是个体力活,累是肯定的。他为了多接点订单,经常熬夜赶工。他还有个习惯,晚上收工后,总喜欢自己喝两口白酒,解解乏。我劝过他多少次,他总说没事,老习惯了。

“必须马上住院治疗。先做化疗,看看情况。你们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医生的话,冷静而残忍。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医生办公室的。思雨扶着我,她的手冰凉,一直在抖。

“妈,你别怕,现在医学这么发达,肯定有办法的。”她安慰我,可自己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我怕,我怎么能不怕?卫国是我的天,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如果他倒了,我该怎么办?

我们瞒着卫国,只说他是劳累过度,肝出了点问题,需要住院调理。他信了,还乐呵呵地对我说:“正好,我也歇歇。这阵子赶那套红木家具,确实把我累着了。”

他说的那套红木家具,是一个老板订的,说是要放在新别墅里。订单很大,卫国很高兴,说做完这一单,就能给思雨的嫁妆再添一点。他没日没夜地干了两个月,没想到,却累出了这么大的病。

住院的日子,是灰色的。化疗的副作用很大,卫国开始大把大把地掉头发,吃什么吐什么,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他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有一天,他趁我出去打水,拉着思雨的手问:“思雨,你跟爸说实话,爸得的,到底是不是那个病?”

思雨再也忍不住,趴在床边,失声痛哭。

卫国什么都明白了。他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沉默了很久。然后,他把我叫到床边,对我说:“岚,别治了。咱家什么条件,我心里清楚。别为了我这个没用的人,把家底都掏空了,还连累孩子。”

“你胡说什么!”我吼他,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钱没了可以再挣,你没了,我跟思雨怎么办?”

“我的手艺,怕是传不下去了。”他看着自己那双因为化疗而变得浮肿的手,眼神里满是落寞,“我本来还想,多做几套好家具,留给你和思雨。以后我不在了,你们看到这些东西,还能想起我这个老木匠。”

【内心独白】

那一刻,我才真正理解了卫国。木头,就是他的生命。他把一辈子的情感和心血,都倾注在了那些刨子、凿子和一块块木料里。他做的不是家具,而是他人生的刻度。他想用这种最朴素的方式,把他对我们的爱,永远地留下来。这种爱,如此深沉,如此厚重,让我心疼得无法呼吸。

为了筹集医药费,我决定,把卫国做的那些家具,都卖掉。那些都是他的心血,每一件,都像我们的孩子。可现在,为了救他的命,我什么都顾不得了。

思雨也把她这些年工作的积蓄,全都拿了出来。她辞掉了大城市的工作,回到我们身边,每天在医院和家之间奔波,照顾卫过。那个曾经因为我的过去而对我冷言冷语的女儿,一夜之间,长大了。

我们变卖了所有值钱的东西,可面对高昂的治疗费用,依然是杯水车薪。就在我们山穷水尽的时候,家里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是周明远。

他提着果篮,站在我家门口,显得有些局促。他比照片上看起来,更苍老一些。

“我……听说了陈师傅的事,来看看。”他说。

我把他让进屋。思雨看到他,表情很复杂。

周明远把一个信封放在桌上,推到我面前:“这里面,是二十万。我知道不多,先拿去应急。密码是你当年的学号。”

我愣住了。

“这钱,你必须收下。”他看着我,眼神很诚恳,“当年,如果不是陈师傅那一顿打,我可能不会那么快下决心离开县城,去考研,去改变命运。从某种程度上说,是他打醒了我。这些年,我心里一直记着这份‘情’。现在,是我该还的时候了。”

他把“情”这个字,说得很重。

我看着那个信封,心里五味杂陈。命运的安排,真是奇妙。三十七年前,两个男人因为我,大打出手。三十七年后,其中一个,却要用这种方式,来救另一个的命。

第七章 不悔的年轮

我最终还是收下了周明远的钱。不是因为我原谅了他,而是为了卫国的命。在生命面前,所有的恩怨情仇,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周明远坐了一会儿就走了。他没有多问卫国的病情,也没有再提过去的事。我们之间,像两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客气,又疏远。

有了这笔钱,卫国的治疗得以继续。虽然过程很痛苦,但他很顽强。他总对我说:“我得挺住。我还没给你打一套最好的梳妆台呢。我答应过你的。”

那是我们刚结婚时,他对我许下的承诺。那时候家里穷,什么都没有。他说,等以后有钱了,一定给我打一个最漂亮的梳妆台,用最好的金丝楠木。这个承诺,他记了一辈子。

在卫国住院期间,他那个小小的木工房,成了我的避难所。我每天都会去打扫,擦拭那些工具,闻着空气里熟悉的松木香。我仿佛能看到,他戴着老花镜,在灯下专注刨木的样子。

有一天,我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个上了锁的小木箱。我认得那个箱子,是卫国自己做的,用的是他最宝贝的一块老榆木。我从来没见他打开过。

我找来钥匙,打开了箱子。里面没有我想象中的贵重物品,只有一沓厚厚的图纸,和几本翻得卷了边的木工书。

我拿起那些图纸,一张一张地看。上面画的,全都是家具的设计图。有桌子,有椅子,有柜子,还有……一个雕刻着凤凰的梳妆台。每一张图纸的右下角,都标注着日期。从我们结婚那年开始,一直到他生病前。

三十年的时间,他画了上百张图纸。每一张,都比前一张更精细,更完美。

在图纸的最下面,我发现了一封信。信封已经泛黄,上面没有署名。我打开信,熟悉的字迹,让我瞬间屏住了呼吸。

是周明远写给我的。

信的开头写着:“林岚,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大概已经走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信的落款日期,是一九八七年,他离开县城的那一天。这封信,为什么会在卫国的箱子里?

我颤抖着读下去。信里,周明远解释了他为什么不辞而别。他说他懦弱,害怕承担责任。他说他配不上我的爱。他还说,他把这封信,托付给了一个叫陈卫国的年轻人,因为他看得出来,那个年轻人,是真心对我好。他请陈卫国,在我情绪稳定之后,把信交给我。

可卫国,却把这封信,藏了三十七年。

我拿着信,冲到医院。卫国刚做完化疗,虚弱地躺在床上。我把信摔在他面前,哭着问他:“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早点把它给我?”

卫国看着那封信,眼神里没有一丝惊讶。他只是虚弱地笑了笑,拉住我的手。

“给了你,又能怎么样呢?”他轻轻地说,“是让你抱着一丝幻想,等他一辈子?还是让你看清楚,他就是个胆小鬼,然后更伤心?岚,我不想让你再为他掉一滴眼泪。我想让你,彻彻底底地忘了他,开始新的生活。”

【内心独白】

原来,这才是卫国爱我的方式。他不是不懂浪漫,他是用一种最笨拙,也最深沉的方式,守护着我。他宁愿我误会他,也不愿让我再受一点点伤害。他用沉默,为我挡住了过去所有的风雨。而我,竟然到今天才懂。

我趴在病床边,泣不成声。

卫国的病,终究还是没能留住。半年后,在一个下着小雨的秋日,他走了。走的时候,很安详。他握着我的手,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岚,别哭。我这辈子,娶了你,值了。”

我按照他的遗愿,把他安葬在了能看到我们家窗户的山坡上。我把那个他没来得及动工的梳妆台图纸,连同周明远的那封信,一起烧给了他。

我想,在另一个世界,他可以安安心心地,做他喜欢的木工活了。

卫国走后,思雨留了下来。她没有再回大城市,而是在县城找了一份工作。她说:“妈,以前是我不懂事。以后,我陪着你。”

周明远后来又联系过我一次,问我那二十万,打算怎么还。我说,钱我会慢慢还,但这份情,还不清了。他沉默了很久,说,不用还了,就当是他,为当年的事,付出的代价。

我没有再坚持。我知道,这是他寻求内心安宁的方式。

我的生活,回归了平静。每天,我打理着卫国留下来的那个木工房,学着辨认那些木料,保养那些工具。我仿佛还能闻到,他留在空气里的,汗水和木屑混合的味道。

我,六十六年生,八七年上高三,因为一场师生恋被学校开除。如今,我依然不悔。

我不后悔当年的那场遇见,因为它让我看清了虚假的诗和远方。我更不后悔后来的这场婚姻,因为它让我拥有了最真实的,柴米油盐的人间。

我的一生,有过桃花的绚烂,也有过荆棘的刺痛。但最终,是那个叫陈卫国的老木匠,用他粗糙的双手,把我生命中所有的沟沟坎坎,都打磨成了温润的年轮。

我坐在窗前,看着远处山坡上卫国的墓碑,心里很平静。我知道,他就在那里,看着我,看着这个家。就像他这一辈子,做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