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 结婚三年 顾沉从未碰过我 他知我心里有人 我也知道他心里有座坟 下
发布时间:2025-10-10 00:00 浏览量: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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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破碎的控诉
顾沉守在重症监护室外,如同地狱门前的石像。
他无法进去,只能透过那一小方玻璃,贪婪而痛苦地凝视着里面那个被各种仪器管线包围的身影。她那么瘦,那么小,陷在白色的病床里,几乎要被吞噬。
“子宫癌晚期……多处转移……”
医生的话如同魔咒,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他想起她最近日益苍白的脸色,想起她偶尔蹙起的眉尖,想起她越来越少的饮食……那么多蛛丝马迹,他却视而不见!他沉浸在自以为是的痛苦和所谓的“忠诚”里,对她身体的异常,对她无声的呼救,选择了彻底的忽略。
“混蛋!”他低吼一声,拳头狠狠砸在冰冷的墙壁上,刚刚简单包扎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渗透纱布,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身体的痛,如何比得上心口那片被生生剜去的空洞?
他想起了那张遗书,那张只有一句话,却将他判了死刑的纸条。
“顾沉,我把你的白月光还给你。”
原来,她以为他爱的是照片里的人。原来,她以为她占据的是别人的位置。原来,她选择用这样决绝的方式,将“偷来”的一切归还。
那她知不知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看着她安静侧影时的心动,早已不再是透过她寻找别人的影子?不知道他那些莫名的烦躁和疏离,是因为害怕自己不受控制沉沦的心,背叛了那段早已逝去的年少痴恋?
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或者说,所有的解释在“晚期”两个字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第七章:尘封的往事
顾沉第一次见到林薇(照片上的女孩),是在大学校园的樱花树下。她穿着鹅黄色的连衣裙,笑得比身后的樱花还要灿烂,像一束光,猛地照进他循规蹈矩、被家族期望填满的世界。
那是他懵懂而炽热的初恋,他付出了所有的真心和热情。然而,就在他计划向她求婚的前夕,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带走了林薇年轻的生命。
他的世界随之崩塌。此后多年,他行尸走肉般活着,将所有精力投入工作,用冷漠筑起高墙,拒绝任何人的靠近。
直到三年前,家族施压,要求他必须成家。在一次商业酒会上,他看到了颜夕。
那一刻,他的心脏几乎停跳。不是因为她有多像林薇——细看之下,她们的气质截然不同——而是那张相似的脸,勾起了他心底最深的痛楚和……一丝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悸动。
他几乎是带着一种自虐般的心理,同意了家族的安排,娶了这个安静得几乎没有存在感的女孩。他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场交易,一个慰藉。他给她顾太太的身份和优渥的生活,她则像一座会呼吸的纪念碑,提醒着他那段逝去的爱情。
第八章:悄然滋生的变数
三年的婚姻,颜夕安静得像一幅背景画。她从不打扰他,从不索取,甚至在他偶尔晚归时,连一句询问都没有。
起初,顾沉很满意这种互不干涉的状态。他依旧活在对林薇的怀念里,书房的那个盒子,是他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地。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些事情变了。
他开始习惯回家时,看到客厅那盏为他留的暖灯。开始注意到她泡的咖啡温度总是恰到好处。开始在她对着画板发呆时,下意识地留意她微蹙的眉尖。
有一次,他深夜归来,看到她蜷在沙发上睡着了,怀里抱着一个画册,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那一刻,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一种陌生的、带着酸涩的柔软情绪弥漫开来。
他感到恐慌。
他觉得这是一种背叛,对林薇的背叛。他开始更刻意地疏远颜夕,用更冰冷的态度武装自己,试图将那份不该滋生的情愫扼杀。
他却从未想过,他这些反复无常的冷漠,落在本就敏感的颜夕眼里,会变成怎样的利刃。更没有想过,她正在独自承受着病魔的侵蚀。
第九章:迟来的醒悟
“顾先生,病人情况暂时稳定,但癌细胞扩散很快,身体状况非常虚弱,加上这次服药对肝肾造成了损伤……”主治医生的话将顾沉从回忆里拉回,“后续的治疗会非常痛苦,而且……希望不大,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希望不大。
顾沉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滑坐在地。精英的形象荡然无存,只剩下狼狈和绝望。
心理准备?他做什么准备?准备接受她离开吗?
不!他做不到!
直到此刻,直到可能彻底失去她的边缘,他才终于看清自己的心。
那些因她而起的烦躁,那些不受控制的关注,那些害怕背叛过去的恐慌……不是因为林薇,而是因为他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这个安静坚韧、独自承受着一切的颜夕!
他爱的,早已不是那张相似的脸,而是颜夕这个人本身!
可是,他明白得太晚了。
他的冷漠,他的疏离,他书房里那张该死的照片,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亲手,将她推向了绝路。
第十章:疯狂的赎罪
颜夕转入VIP病房后,顾沉寸步不离。
他遣走了所有的护工,事必躬亲。他用湿棉签小心翼翼地滋润她干裂的嘴唇,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他一遍遍擦拭她额头上因疼痛渗出的冷汗,握着她的手,在她耳边低语,尽管她毫无反应。
“颜夕,对不起……” “求你醒过来,看看我……” “我不是……我没有透过你看别人……” “我爱的是你,是你啊颜夕!”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哭腔,是外人从未见过的卑微和乞求。
公司的事务被完全抛在脑后,所有找他的电话都被助理挡了回去。他像一头固执的困兽,守着他的执念,试图用这种方式赎罪。
偶尔,昏睡中的颜夕会因为癌痛发出细微的呻吟,身体不自觉地蜷缩。每当这时,顾沉就心如刀绞,恨不得代她承受所有的痛苦。他催促医生用最好的药,寻找国内外所有的专家,不惜一切代价,只求能留住她。
可医生只是沉重地摇头:“顾先生,晚期病人的生存质量更重要,我们现在能做的,主要是减轻痛苦。”
减轻痛苦……看着她在昏睡中依然紧蹙的眉头,顾沉知道,她最大的痛苦,或许并非来自身体。
第十一章:模糊的意识
颜夕感觉自己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漂浮。
身体很沉,很累,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束缚着。有时,会有尖锐的疼痛从身体深处传来,让她想要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混沌中,她似乎总能听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那个声音很沙哑,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急切和痛苦,不停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
“对不起……” “求你……” “爱你……”
爱?
是谁在说爱?是那个她藏在心底多年,早已模糊了面容的少年吗?还是……顾沉?
不,不可能是顾沉。他只会用冰冷的眼神看她,只会透过她的脸,怀念另一个女孩。
想到顾沉,想到那张照片,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窒息般的闷痛。这痛楚比癌痛更让她难以忍受。
她想要逃离这个声音,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痛苦。她奋力地挣扎,想要沉入更深的,没有任何知觉的黑暗中去。
第十二章:不速之客
就在顾沉心力交瘁之际,一个不速之客来到了医院。
是颜夕同父异母的妹妹,颜玉。她打扮得光鲜亮丽,与病房里压抑的气氛格格不入。
“姐夫,我听说姐姐病了,特意来看看。”颜玉嘴上说着关心的话,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姐姐也真是的,有什么想不开的要自杀呢?就算心里还惦记着那个穷小子,也不能这样啊……”
顾沉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如刀:“你说什么?什么穷小子?”
颜玉被他骇人的眼神吓了一跳,随即又故作惊讶:“姐夫你不知道吗?姐姐以前有个爱得死去活来的男朋友,好像叫……阿澈?后来那男的家裡出事,就消失不见了。姐姐为了这事,差点跟她爸断绝关系呢!嫁给你之后,她心里肯定也一直没放下……”
顾沉的身体僵住了。
阿澈……
原来,她心里真的装着别人。所以结婚三年,她对他始终冷淡疏离。所以,她才会那么轻易地相信,他只是把她当替身。
一股混杂着嫉妒、心痛和苦涩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所以,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他把她当替身,而她,亦从未对他动过心?
第十三章:绝望的求证
颜玉的话像一根毒刺,扎进了顾沉本就千疮百孔的心。
他无法控制地去想那个叫“阿澈”的男人。想他们曾经有多么相爱,想颜夕是否在无数个夜晚,因为思念那个男人而默默垂泪。
嫉妒像毒火一样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派人去查,很快得到了关于“阿澈”的信息。陈澈,颜夕的大学学长,家境普通,两人曾交往甚密,但在颜夕母亲病重、颜家施加压力时,陈澈选择了离开,至今下落不明。
资料里还附着一张模糊的旧照片,是颜夕和陈澈在校园里的合影。照片上的颜夕,笑得温柔而腼腆,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顾沉死死盯着那张照片,心脏像是被无数细针密密麻麻地刺穿。
原来,她不是不会笑,不是不会爱,只是把所有的笑容和爱,都给了那个早已消失的男人。
那他呢?他这三年的婚姻,他此刻痛彻心扉的悔恨,又算什么?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吗?
第十四章:风暴前的平静
在医护人员的全力救治下,颜夕的情况暂时稳定了一些。她偶尔会短暂地清醒片刻,眼神空洞而迷茫,对周围的一切缺乏反应。
顾沉压下心中翻江倒海的痛苦和嫉妒,依旧守在她床边。
他不再提起那些解释和告白,只是沉默地照顾她,在她因癌痛而颤抖时,紧紧握住她的手,给予她微不足道的支撑。
他甚至开始学习按摩手法,笨拙地帮她按摩浮肿的双腿,试图减轻她的不适。
颜夕在偶尔清醒的瞬间,能感受到身边有人,能感受到手背上传来的温热触感,能闻到那熟悉的、带着一丝血腥和消毒水味道的雪松气息。
是顾沉。
他为什么在这里?是愧疚吗?因为差点逼死了他心爱白月光的替身,所以来尽一点人道主义的义务?
她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却连这点力气都没有。
算了,都不重要了。她太累了,只想好好睡一觉,永远不要醒来。
第十五章:残忍的真相
顾沉动用了所有关系,联系上了国外一位顶尖的肿瘤专家。专家在查看了颜夕的病历后,表示可以尝试一种新的靶向疗法,但风险很高,且费用极其昂贵。
顾沉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也要试一试。
就在他准备安排颜夕接受新方案治疗时,他接到了私家侦探的又一个电话。
“顾先生,关于陈澈(阿澈)的事情,有了一些新的发现。”
侦探告诉顾沉,他们找到了陈澈的一个远房亲戚。据那个亲戚说,陈澈当年离开,并非自愿,而是颜夕的父亲找到了他,用他重病母亲的生命安全作为威胁,逼他离开颜夕,并制造了他卷款潜逃的假象。陈澈被迫远走他乡,不久后他的母亲还是去世了,陈澈本人则在一次意外中重伤,失去了部分记忆,近几年才慢慢恢复,但已经无力再回来寻找颜夕。
顾沉握着电话,久久无言。
原来,颜夕和他一样,都是被命运捉弄的可怜人。
她以为被爱人背叛抛弃,承受着丧母和情感的双重打击,然后又被家族当作筹码,嫁给了心里装着别人的他。
这三年,她该有多苦?
而他,不仅没有给她丝毫温暖,反而用他的冷漠和那张照片,不断地加深着她的痛苦。
他以为自己是受害者,却不知,他早已成了加害她最深的人。
第十六章:无法宣之于口的爱
看着病床上瘦骨嶙峋、昏睡不醒的颜夕,顾沉的心痛到了麻木。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她总是那么安静,那么隐忍。因为她早已习惯了失去,习惯了被抛弃,习惯了独自承受一切。
他想要告诉她真相,告诉她陈澈的离开并非背叛,告诉她他不是把她当替身,他爱的是她颜夕。
可是,看着她在病痛折磨下奄奄一息的样子,他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告诉她这些,还有什么意义?能减轻她的痛苦吗?能挽回她的生命吗?
或许,只会让她更加难过,更加遗憾。
他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纵使他拥有泼天富贵,能买下最昂贵的药物,请来最顶尖的医生,却无法替她承受分毫痛苦,无法弥补她过去所受的伤害,更无法……让她爱上自己。
他的爱,来得太迟,太不是时候,成了一种无法宣之于口的负担。
第十七章:回光返照
或许是新的靶向药起了一点作用,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颜夕的精神竟然好转了一些。
她清醒的时间变长了,甚至能喝下一点流质的营养液。
这天下午,阳光透过窗户洒进病房,带来一丝暖意。
颜夕缓缓睁开眼,看着坐在床边的顾沉。他瘦了很多,眼下的乌青浓重,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显得疲惫而沧桑。
她张了张嘴,声音微弱得像蚊蚋:“……水。”
顾沉几乎是立刻惊醒,连忙拿起旁边的水杯,用棉签小心翼翼地沾湿她的嘴唇。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紧张。
颜夕摇了摇头,目光平静地看着他,看了很久。
然后,她极其缓慢地,扯出了一个极其微弱的,近乎虚幻的笑容。
“顾沉……”她气若游丝,“……放过我吧。”
顾沉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她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恨,没有怨,只有一片望不到底的疲惫和空洞,还有一丝……恳求。
“太疼了……”她轻轻闭上眼,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没入鬓角,“……让我走吧。”
那一刻,顾沉听到了自己心脏彻底碎裂的声音。
他所有的坚持,所有的挽回,在她这句轻飘飘的乞求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残忍。
第十八章:最后的陪伴
顾沉没有再强迫颜夕接受那些痛苦的治疗。
他遵从了她的意愿,将治疗重点放在了安宁疗护上,最大限度地减轻她的痛苦。
他依旧守在她身边,但不再说那些无用的道歉和告白,只是静静地陪着她。
他给她读一些舒缓的诗歌,尽管她可能听不见。他帮她擦拭身体,动作轻柔。他在她因为癌痛无法入睡时,整夜握着她的手,哼着不知名的调子,像哄孩子一样。
颜夕大部分时间依旧在昏睡,但偶尔清醒时,眼神不再那么空洞,会静静地看着他忙碌,或者看着窗外的阳光。
有一次,她忽然轻声说:“……画室……第三格抽屉……”
顾沉愣了下,立刻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家里画室的抽屉。
他让助理立刻回去,在画室第三个抽屉里,找到了一个厚厚的画册。
当他打开画册时,整个人再次被巨大的悲伤击中。
画册里,全是他的素描。
工作中的他,皱眉的他,靠在沙发上小憩的他,站在窗边远眺的他……每一张都画得极其认真,捕捉到了他无数个细微的神态。
而在画册的最后一页,只有一行用铅笔写下的,娟秀而绝望的字:
“原来爱一个人,可以这么疼。”
日期,就在她发现照片,吞药自杀的前一天。
第十九章:永恒的别离
颜夕的生命,最终还是走到了尽头。
在一个寂静的凌晨,她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微弱,监测仪器上的曲线逐渐趋于平直。
顾沉紧紧握着她的手,贴在自己满是泪水的脸上。
他没有哭喊,没有崩溃,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颜夕似乎有所感应,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缓缓睁开眼。
她的目光已经涣散,却奇迹般地聚焦在顾沉脸上。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然后,她看着他,露出了一个极其浅淡的,如同窗外即将消逝的月光般的笑容。
带着释然,带着解脱,或许……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弱的眷恋。
紧接着,她握着他手的力道,彻底松开了。
监测仪器发出刺耳的长鸣。
顾沉俯下身,轻轻吻了吻她尚且温热的额头,泪水汹涌而出,滴落在她苍白的脸颊上。
“颜夕……”他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对不起……我爱你……”
可是,她再也听不到了。
第二十章:余生火葬场
颜夕的葬礼很简单,符合她生前的安静。
顾沉没有通知太多人,只有几个必要的亲友。他抱着她的骨灰盒,站在墓前,久久没有离开。
天空下起了细雨,如同她离开那晚。
从此,顾沉的世界,只剩下黑白。
他回到了那栋空旷的公寓,这里处处残留着颜夕的气息。她没喝完的花茶,她看了一半的画册,她常用的那支深蓝色墨水的钢笔……
他保留了画室里她的一切,那本画册被他放在床头,每晚都要翻看。那句“原来爱一个人,可以这么疼”,成了他余生无法摆脱的梦魇。
他再也没有去过书房,那个紫檀木盒子被他扔进了储藏室的最深处。林薇的照片,连同那段青涩的过往,早已在颜夕离开的那一刻,失去了所有的意义。
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疯狂地工作,试图用疲惫麻痹自己。但每到深夜,那蚀骨的思念和悔恨便会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一遍遍地看着颜夕的画,抚摸着她留下的字迹,在每一个她可能停留过的地方,寻找她早已消散的痕迹。
他活着的每一天,都像是在为她守墓。
追妻火葬场,他终究是追上了。用他的余生,用他永无止境的痛苦和悔恨,在她荒芜的坟前,燃起了一场永不熄灭的大火。
而他,将永远被困在这片烈焰中,直至生命的终结。
第二十一章:无法愈合的伤口
时间并不能治愈所有伤口,至少对顾沉而言是如此。
一年过去了,那座冰冷的墓碑成了他唯一的精神寄托。他几乎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应酬,每个周末的下午,无论风雨,他都会带着一束新鲜的白色雏菊,在颜夕的墓前坐上整整一个下午。
他会絮絮叨叨地跟她说话,说公司里新来的实习生笨手笨脚,说他又在某个拍卖会上看到了她可能会喜欢的画册,说他昨晚梦到她穿着那条她最喜欢的淡紫色裙子对他笑……说到最后,总是无声的哽咽和长久的沉默。
那本画册被他用最好的材质装裱起来,放在卧室的床头。扉页上那句“原来爱一个人,可以这么疼”,像一道诅咒,刻在他的灵魂里。他常常在深夜惊醒,手指颤抖地抚摸着那些线条,仿佛能触摸到她当时作画时的心碎。
他开始出现幻觉。有时在书房处理文件,眼角余光会瞥见一个清瘦的身影安静地站在门口,可当他猛地抬头,那里只有空荡荡的门廊。有时在客厅,他会恍惚闻到那丝熟悉的、淡淡的栀子花香,转瞬即逝,留下更深的空洞。
心理医生诊断他为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和抑郁倾向,开了大把的药片。他按时服用,不是因为想被治愈,而是因为他记得颜夕最后那段日子被病痛折磨的样子,他不想让自己也变得那么狼狈,那会让她……连在回忆里都不得安宁。
第二十二章:迟来的忏悔与无用的真相
颜父曾来过公司一次,苍老了许多。他看着眼前这个形销骨立、眼神沉寂的女婿,嘴唇嚅动了半天,才艰难地开口:“顾沉……过去的事,是颜家对不住小夕,也……对不住你。”
他提到了当年如何逼迫陈澈离开,如何隐瞒了颜夕母亲的癌症家族史,只为了促成与顾家的联姻,挽救濒临破产的家族企业。
“小夕那孩子……什么都藏在心里……”颜父老泪纵横,“她到最后……都不知道陈澈那小子不是故意抛弃她……她恨了他那么多年,也……苦了自己那么多年……”
顾沉默默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这些迟来的真相,像钝刀子割肉,一遍遍地凌迟着他。他甚至无法去怨恨眼前这个老人,因为最大的刽子手,是他自己。
是他用三年的冷漠,亲手堵死了颜夕所有可能求救的路径。是他书房里那张照片,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送走了颜父,一个人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车水马龙的城市。繁华依旧,但他的世界,在颜夕松开手的那一刻,已经停止了运转。
第二十三章:另一个世界的回响
在颜夕去世一周年的忌日过后,顾沉收到了一份来自律所的快递。
是颜夕的遗物处理文件,里面附着一封信,是颜夕的主治医生受她临终前所托写下的。
“顾先生: 颜小姐在最后清醒的时刻,让我转告您几句话。她说:‘告诉他,我不恨他了。那张照片很好看,女孩笑得很幸福。希望……他也能真的幸福。’ 她还说,画室角落里那幅用布盖着的画,是留给您的。 她走得很安静,最后念了一个名字……我们听不清,似乎是‘阿澈’,又似乎是……‘阿沉’。 请节哀。”
信纸从顾沉手中飘落。
她不恨他。 她希望他幸福。 她最后念的名字……是什么?
巨大的悲恸和一丝微弱的、不敢置信的希冀同时击中了他,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第二十四章:最后的礼物
顾沉几乎是踉跄着冲回家,冲进画室。
在画室的角落,他掀开了那块落满灰尘的白布。
下面是一幅完成已久的油画。
画面上,是公寓的那个大阳台,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温暖的橘红色。一个男人的背影坐在阳台的椅子上,姿态放松,旁边的小几上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画面的光线和色彩都处理得极其温柔,充满了宁静和……爱意。
那是他。是颜夕眼中的他。
在画的右下角,用纤细的笔触写着一行小字: “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给阿沉”
阿沉。
不是顾沉,是阿沉。
她最后念的,真的是“阿沉”!
她对他,并非全然无情。在她独自承受病痛和心碎的那些日子里,在她画笔下的他,是岁月静好的模样。她甚至为他许下了最平凡,也最奢侈的愿望。
可是,他亲手打碎了这一切。
他错过了她小心翼翼的靠近,忽略了她沉默背后的深情,用最残忍的方式,回应了她这份未来得及说出口的爱。
顾沉抱着那幅画,蜷缩在画室冰冷的地板上,像失去一切的孩子,发出了压抑的、绝望的哀嚎。这一次,连最后一丝自欺欺人的借口都没有了。他清晰地看到了自己曾经拥有过什么,又亲手毁灭了什么。
第二十五章:永恒的囚徒
又是一年春雨绵绵。
墓园里,顾沉的身影更加消瘦挺拔,也更加沉寂。他撑着一把黑色的伞,站在颜夕的墓前,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他周围形成一道孤寂的水帘。
他将那幅《岁月静好》的画小心地靠在墓碑旁,尽管画布被妥善保护着,并不会被雨水打湿。
“颜夕,我把你画的‘静好’带来了。”他低声说,声音被雨声模糊,“你看,你画得真好……比我真实的样子,要好得多。”
他顿了顿,无尽的苦涩淹没了他。
“我查到了陈澈现在的地址,他结婚了,有了一个女儿,生活很平静。我没有打扰他……这样很好,对不对?他有了新的生活,你……也解脱了。”
“只有我……”他哽咽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才能继续说下去,“只有我,还留在原地。”
“颜夕,我走不出来……也不想走出来。”
他缓缓蹲下身,手指轻轻拂过墓碑上那张小小的、带着淡淡笑容的照片。雨水打湿了他的肩膀,他也浑然不觉。
“这里……”他指着自己心脏的位置,声音轻得像叹息,却重得如同誓言,“永远是你的囚牢。而我,心甘情愿。”
雨渐渐停了,天边出现一道淡淡的彩虹,转瞬即逝。
顾沉最终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墓碑和旁边的画,转身离开。
他的背影挺直,却带着一种被彻底抽空灵魂的死寂,一步一步,沉稳而坚定地,走向那片没有尽头的、名为悔恨和思念的荒原。
他知道,余生漫漫,他都将活在这场自己亲手点燃的“火葬场”里,被往事的烈焰反复灼烧,不死,不休。
这,是他应得的惩罚,也是他唯一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