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偷书

早年间，有个叫周墨卿的书生，写了本叫《群芳传》的小说，打算在杭州一家书坊刻印。可他这边刚改完稿子，让工匠准备刻字，就听说苏州的聚文斋书坊，已经把一模一样的《群芳传》印出来，在集市上卖开了。周墨卿又惊又气，这不明摆着偷书嘛！

他立马赶到苏州，到集市上一看，那书果然跟自己的稿子分毫不差。他攥着书就去衙门告状，想揪出偷书的人。可县官看了状纸，摆摆手就给驳回了，说“天下重名的人多了，你没证据，没法管”。周墨卿后来才知道，聚文斋的老板叫赵歪嘴，是江苏巡抚刘大人的小舅子，县官根本不敢惹。

他不服气，又把状纸递到苏州府。知府倒没直接驳回，却撂下话：“你得拿出人家偷你稿子的证据，不然没法审。”周墨卿急得团团转，自己天天把稿子带在身边，也没借过人，证据哪儿找啊？

就在这时候，他的老朋友吴三顺来苏州探亲，听说这事儿，当下就替他着急：“你在杭州改稿子的时候，就没跟外人接触过？”周墨卿想了想：“哦，有个叫柳秀才的，看着挺落魄，在书坊门口摆写字摊。我看他字写得好，就跟书坊老板说，让他帮我誊抄稿子，也好挣点饭钱。不过他每次都是当着我的面抄，没把稿子拿走过啊！”

吴三顺一拍大腿：“错不了，就是他！”拉着周墨卿就去苏州府，跟知府说：“既然两边都说自己是作者，不如把两个‘周墨卿’叫到堂上来对质，一问书里的细节，真假不就清楚了？”知府没法推，只好答应第二天升堂，暗地里却赶紧派人给巡抚刘大人送信。

原来啊，赵歪嘴早听说周墨卿写了本好书，本来想抢着刻印挣钱，结果周墨卿选了杭州的书坊，他就急了，拿着厚礼找姐夫刘大人帮忙。刘大人收了礼，又顾着亲戚面子，就叫师爷柳怀安想办法。柳怀安干脆装成落魄的柳秀才，跑到杭州蹲点，就等着周墨卿上钩。他记性特别好，每天抄稿子的时候，偷偷把内容都记在心里，晚上就写下来，让心腹送到苏州，赵歪嘴那边立马就开工刻印。周墨卿哪儿想到，自己好心帮人，竟是引狼入室！

第二天升堂，赵歪嘴带了个书生来。知府问：“《群芳传》是你写的？”那书生胸脯一挺，把书的回目背得一字不差。知府转头对周墨卿说：“你看，人家能背出书里的内容，肯定是真作者。天下巧合多，我不追究你诬告，赶紧退堂吧！”

周墨卿又气又急，大声说：“大人，回目能背，不代表是他写的！我问他，书里写了一百个才女，一共有多少个不同的姓？还有‘征四关’那一段，到底去了多少个才女参战？”那书生哪儿知道这些细节，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赵歪嘴一看要露馅，赶紧打圆场：“大人，真作者生病了，这是他的徒弟，替他来的。等作者病好了，再带他来对质！”退堂后，赵歪嘴跟刘大人一商量，知道只有柳怀安清楚书里的细节，非让他上堂不可。可柳怀安怕被周墨卿认出来，死活不肯。刘大人本来就蛮横，一看他不肯，拍着桌子硬逼他去。

第二次升堂，柳怀安换了身阔少爷的衣服，脸上还抹了点粉，大摇大摆地走上堂。知府问：“《群芳传》是你写的？”他点点头。周墨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认出来了：“大人！他就是当初在杭州帮我誊抄稿子的柳秀才，是他偷了我的稿子！”接着就把怎么帮柳秀才找活、让他抄稿子的事儿说了一遍。

知府眼皮一耷拉：“哪有人记性这么好，看一遍就全记住了？你纯属胡咧咧！”周墨卿一看知府偏袒对方，就问柳怀安：“既然你说书是你写的，那我问你，书里提的‘雪岭寒梅’出自哪个地方？还有‘苏老船’，是不是真有这么个人？”

柳怀安哪儿知道这些——“雪岭寒梅”其实是周墨卿老家黄山的特产，“苏老船”是他认识的一个老渔民。他只好硬着头皮说：“那都是我瞎写的，哪能当真？”周墨卿立马接话：“怎么能不当真？‘雪岭寒梅’只长在黄山北坡，‘苏老船’是徽州的老渔民，去年还跟我一起喝过茶！”

知府眼看圆不下去了，赶紧说“暂时退堂，改日再审”。刘大人一看事情要败露，干脆就想丢车保帅，把柳怀安推出去当替罪羊。知府心里有数，第三次升堂的时候，直接判柳怀安偷书，充军流放；赵歪嘴私刻别人的书，罚了一笔钱，把没卖完的书全烧了。

周墨卿总算打赢了官司，跟吴三顺道了谢，就回杭州准备继续刻印《群芳传》。可他没料到，刘大人因为这事儿丢了面子，小舅子又天天抱怨，心里恨得牙痒痒。没过多久，他就找了个由头，把苏州知府给革了职，又诬告杭州那家书坊的老板跟太湖的土匪有来往，把书坊给抄了。结果周墨卿的《群芳传》刻印到一半，就这么停了，他自己也气得大病一场。

后来还是吴三顺帮忙，找了杭州另一家书坊，才把《群芳传》完整地印出来，让大伙儿都能读到这本好书。说白了，干缺德事儿没啥好下场，想偷别人的心血占便宜，最后只会坑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