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第一天,我的敌人竟是堂姐,而不是假千金,好戏才刚刚开始

发布时间:2025-10-17 08:11  浏览量:1

踏进蒋家大门的那一刻,我就精准地锁定了我的头号敌人。

不是那个鸠占鹊巢十九年的蒋月,而是她身边那个巧言令色、姿态做作的堂姐,蒋言希。

就在假千金蒋月准备为我清空房间时,蒋言希已经抱着自己的行李,鬼鬼祟祟地溜了进去,抢先占据了最好的那间卧室。

她大概以为我会像蒋月一样,把这口恶气默默吞下去。

她甚至假惺惺地对我说:“你刚回来可能住不惯,要不先委屈一下住我的房间?”

我二话不说,直接走到窗边,将她那堆行李打包从二楼扔了下去,干净利落。

“听好了,我回来了,这个家,现在我说了算。”

一直被蒋言希欺负得抬不起头的蒋月,在我身后激动得热泪盈眶,眼泪流得像两条宽面条:“我终于把你盼来了,总算没白等!”

开什么玩笑。

我,赵岁宁,一个彻头彻尾的控制狂。

在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赵家,我尚且说一不二,更何况在这个流着相同血液的蒋家。

1

我骨子里就带着一股来历不明的控制欲。

这股欲望让我从三岁起,就成了家里的“总司令”。

我的养父母和两个哥哥,在我面前从来都是一个姿态——挠着头,嘴里重复着同一句话:“我们家幺妹最聪明,都听幺妹的。”

记得小时候,我曾为了替哥哥出头,拎着两把菜刀冲进学校,把那群小混混治得服服帖帖。

十里八乡从此流传着一个传说:“老赵家个个都是老实人,唯独那个小女儿,简直是个混世魔王。

八成不是亲生的吧!”

嘿,还真让他们说着了。

十九岁那年暑假,一纸亲子鉴定,宣告了我的亲生父母是A市的蒋家。

巧的是,我的大学就在A市。

蒋家那边打了无数通电话,变着法子让我回去看看。

最终,我还是拗不过好奇心,决定去会会他们。

蒋家的家境确实不错,住在一栋宽敞的别墅里,名下还有个不大不小的公司。

我回来的这天,正好是蒋夫人的生日,家里办了个小型家宴,亲戚们都聚在一起。

开饭前,众人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闲聊。

在和我年纪相仿的年轻人里,一个打扮得过分招摇的女孩,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她就是蒋家三叔的女儿,蒋言希。

我实在想不通,她一个堂姐,既不是寿星,也不是主人,把自己打扮得像棵行走的圣诞树是想干什么。

她完美符合我对所有心术不正之人的刻板印象。

果不其然,蒋言希很快就开始了她的表演。

那时还不到饭点,假千金蒋月刚刚在厨房忙完几道热菜。

她怯生生地走到我面前,小声说:“那个……早上我已经把房间给你收拾出来了,你随时可以搬进去。”

她指了指楼上那间最大、采光最好的主卧。

没想到,这个假千金比我想象中要识趣得多。

我的目光从厨房里堆积如山的碗碟,缓缓移到蒋月那双布满烫伤的手上:“这么多菜,都是你一个人做的?他们就没想过去饭店,或者请个保姆?”

蒋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爸妈觉得,自己家做的菜才干净。

而且……在亲戚面前也显得有诚意。”

诚意?

今天这三大桌子的菜,全压在一个小姑娘身上。

这么有诚"意",他们自己怎么不动手?

我这才开始认真打量眼前这个与我互换了人生的女孩。

蒋月扎着低马尾,皮肤黝黑,身材瘦小,典型的梨形身材配上一张方圆脸。

我心里暗自叹了口气,这长相,果然是老赵家的基因,和我那两个哥哥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蒋月并不知道我内心的想法,只是更加拘谨地提议:“赵……岁宁同学,我带你去房间看看?”

我勾了勾唇角,跟着她上了楼。

结果可想而知,当看到满屋子不属于她的行李时,蒋月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这些……这些不是我的东西!”

“我发誓,我真的已经把房间给你清空了!”

她急得话都说不囫囵。

我却异常平静地看着她:“你的意思是,既然房间已经让给我了,那么这间房里的一切,都由我来处置,对吗?”

假千金愣住了,随即更用力地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我径直走进房间,抱起床上那床崭新的被子,毫不犹豫地从窗户扔到了楼下的花园里。

接着,在蒋月惊恐的注视下,我拿起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双手用力一掰,随着一声脆响,也把它丢了出去。

做完这一切,我转向蒋月,笑得眉眼弯弯。

“别紧张,我知道这些东西不是你的。”

“是你那位好堂姐,蒋言希的。”

2

我早就注意到了,蒋言希趁着众人不注意,偷偷摸摸地把自己的行李搬进了那间主卧。

她想霸占这间房,打我一个措手不及。

我差点没被她这幼稚的手段逗笑。

这蒋家人以前到底是怎么溺爱这个亲戚家的女儿的?能让她恃宠而骄到以为,我会吃下这个哑巴亏?

蒋月看着一地狼藉,转过头来,眼神里充满了对我的崇拜。

我拍了拍手上的灰,对她说:“想谢我?那就帮我把包里的东西拿出来摆好。”

我这次来只带了个双肩包,里面除了一些洗漱用品,唯一值钱的,就是一盏香薰灯。

我睡眠质量差,离了它根本睡不着。

见蒋月真的要动手帮我整理,我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跟你开玩笑呢,还真把自己当成家里的佣人了?”

我推着蒋月的后背,想让她下楼去歇会儿。

结果这勤快姑娘一转身,又钻进了厨房。

老赵家那种刻在骨子里的勤劳,看来是遗传的。

我这次回来,本已准备了八百个心计来对付这个假千金。

谁能想到,对方竟朴实得让人无从下手。

好在,那个装腔作势的堂姐蒋言希,一直在席间上蹿下跳,整张脸上都写着“快来针对我”五个大字,为我提供了绝佳的靶子。

距离我扔掉蒋言希的行李,还没过去十分钟。

我看到她又上了楼,估计是想再搬点东西进去。

她自然很快就发现了自己东西的下场。

我很好奇,她会不会立刻冲下来对我大发雷霆。

那样我正好可以当着所有人的面问问她,一个堂姐,凭什么在我亲生父母家里作威作福。

结果,蒋言希居然沉住了气。

她选择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悄悄把我那盏香薰灯也从楼上扔了下来,摔了个粉碎。

然后,她若无其事地回到餐桌,坐在了我的正对面。

我们四目相对时,蒋言希飞快地给了我一个白眼。

她故意在倒饮料时,摸着玻璃杯,意有所指地对蒋月说:“这种玻璃做的东西就是不经用,太容易碎了。

下次你去超市,记得买那种塑钢的杯子,结实耐用,一个能用好几年呢。”

这话既是说给我听的,也是在吩咐蒋月。

而蒋月也是个没脾气的,居然还真的应了一声:“哦,好的,我记住了。”

这下可让亲戚们找到了吹捧的机会。

蒋家的一个表姑婆立刻接话:“我们小希不仅人长得漂亮,还这么懂事,小小年纪就知道勤俭持家了。”

其他人也纷纷跟风。

“这孩子我是看着长大的,从小就聪明,六岁背唐诗,七岁倒背九九乘法表。”

“我记得小时候送她一套乐高,她一个下午就拼好了,我当时就说,这孩子将来肯定有出息。”

蒋言希的亲妈,也就是我的三叔母,是个虚伪到骨子里的女人。

她亲昵地搂着女儿的肩膀,故作谦虚地说:“要是真像你们说的那么聪明,这次高考,还不得被A大抢着要啊。”

我这才想起来,今天也是高考出分的日子。

三叔母这么一提醒,饭桌上的话题立刻转向了蒋言希的成绩,所有人都笃定她这次肯定能考上A大。

蒋言希娇俏地一笑,说:“这都多亏了大伯和大伯母的栽培,还有咱们蒋家优良的基因。”

她这话,明摆着是拐着弯地踩蒋月。

字字句句都在暗示蒋月不聪明、不漂亮,甚至连基因都有问题。

蒋月全程低着头,一言不发,脸都快埋进碗里了。

而这个时候,她的养父母,也就是我的亲生父母,又在做什么呢?

3

在一众亲戚的吹捧下,蒋言希俨然成了蒋家的骄傲。

我的亲生父亲蒋先生,竟然也对自己侄女的优秀与有荣焉:“主要是希希自己争气,不像蒋月,干什么都干不好。”

今天的主角,我的亲生母亲蒋夫人也附和道:“蒋月就不是那块读书的料。”

三叔母笑得合不拢嘴,端起酒杯:“嫂子,这么多年,我家希希吃你们的,住你们的,被你们培养得这么出色,我这个当妈的都感到惭愧。”

其他亲戚也七嘴八舌地补充:

“是啊,你看希希身上穿的衣服,用的文具,哪样不是名牌。”

“大哥一家富裕了,可从来没忘了我们这些穷亲戚。”

“大嫂可是区里的骨干教师,对希希比对亲女儿都上心,学习上是出钱又出力。”

家里的长辈也发话了:“到底是我们蒋家的长房,有担当,没忘本。”

我的亲生父母被捧得飘飘然,坐在主位上,嘴角疯狂上扬,却还要故作矜持。

看来我没猜错。

这对夫妻,就是典型的“死要面子活受罪”,为了在外面博一个“大公无私”的好名声,宁可委屈自己的亲生女儿,也绝不亏待亲戚家的孩子。

蒋言希正是摸透了他们这种心理,才敢在我回家的第一天,就明目张胆地霸占我的房间。

因为她算准了,就算事情闹大,这对夫妻为了面子,也只会劝我“大度”一点。

很快,我那个拎不清的妈就开口了:“我对小希好,是因为她值得。

蒋月穿什么都不好看,气质比不上她堂姐。”

蒋言希的脸上写满了得意。

或许是觉得总是欺负逆来顺受的蒋月没什么挑战性,她把矛头转向了我。

“我看岁宁妹妹身材就很好,不愧是我们蒋家的女孩。

以后我的旧衣服,岁宁也能穿了。”

我差点笑出声。

想跟我争夺话语权?

我放下筷子,不紧不慢地问她:“我为什么要穿你的旧衣服?你配吗?”

向来只有我管束别人的份,还从没轮到别人来给我立规矩。

蒋言希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连忙找补:“岁宁,你刚回家不清楚,蒋月以前穿不下我的衣服,但你比她瘦多了。”

我身体微微前倾,盯着她的眼睛:“我回不回家,和你让别人穿你的二手货,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或者你的意思是,蒋月这个被当成亲女儿养了十几年的,连穿你旧衣服的资格都没有。”

“而我,一个今天刚认回家的,倒勉强配得上捡你的旧衣服穿?”

蒋言希彻底慌了:“岁宁,你怎么能这么说!你才是大伯大伯母的亲生女儿!”

“我只是个外人,哪有那么大的权力。”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呢。”

“你是不是太敏感了?可能是刚回来还不适应,没关系,我不怪你。”

一旦理亏,就开始扮演无辜的绿茶。

可惜,我最擅长的,就是引导舆论。

我双手交握,放在桌上,calmly说道:“是我太敏感,还是你话里有话,想给我立个规矩,告诉我,在这个家里,所有小辈都得捡你用剩下的?”

蒋言希“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满脸通红:“赵岁宁,你太过分了!我根本没那个意思!”

我立刻将目光投向了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的蒋家夫妇。

这对沽名钓誉的夫妻,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面子。

一旦他们发现,这个一向“乖巧懂事”的侄女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好控制,甚至可能损害他们的名声时,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收回对她的所有偏爱。

说到底,他们和我一样,都遗传了蒋家那该死的控制欲。

同为“病友”,我最清楚该如何对症下药。

“堂姐,发这么大火干什么?来,喝点丝瓜汤,败败火。”

“今天可是大伯母的生日宴,你这么大声嚷嚷,是不是太骄纵了?有点不把主人家放在眼里吧。”

“亲戚们刚刚还夸你懂事呢,你这样,不是让他们下不来台吗?”

片刻的沉默后,我的亲生父亲蒋先生,终于带着一丝不悦开口了。

“言希,岁宁刚回来,很多事情,我们做大人的自有安排。”

这句话一出,蒋言希瞬间僵在了原地。

而刚刚还七嘴八舌的亲戚们,也在我这一连串的输出后,集体噤声,目瞪口呆。

假千金蒋月,看向我的眼神里,更是充满了敬畏。

4

蒋言希不敢再吱声了。

蒋家夫妇可是她的金主。

三叔一家常年在外地打工,只有逢年过节才回来,女儿蒋言希一直由蒋家大哥大嫂全权照料。

论经济条件,三叔家比蒋家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蒋言希本想挑拨我和蒋月,她好坐收渔翁之利。

没想到,我三言两语,就让她自己成了那个下不来台的人。

三叔母眼珠一转,立刻想出了新的对策。

“大哥你误会了,我们小希是当姐姐当习惯了,下意识就想照顾妹妹们。”

“再说了,小希考完试,九月份就是大学生了。

她这不是舍不得刚回家的岁宁妹妹嘛,才多叮嘱了几句。”

这一家子嘴上功夫真是了得,难怪能把蒋家夫妇哄得团团转,宁可疼侄女也不疼亲女儿。

亲戚们也赶紧出来打圆场。

“小希要是考上了A大,以后可就不能常回家了。”

“是啊,有些衣服可能也不适合在大学穿,留给妹妹们也是一片好心。”

“对了,还没问呢,小希,你自己估分估了多少?”

蒋言希拨了拨头发,故作矜持地说:“前几次联考,我基本都在六百出头。”

立刻有几个表哥吹捧道:“咱们区的联考可难了,希希姐这次肯定能上六百五,冲七百都有可能!”

蒋言希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开始借着关心的名义,刺探我的底细。

“我和蒋月都是今年高考,蒋月就不提了。

岁宁呢?你给自己估了多少分?”

为什么蒋月就不提了?

蒋月尴尬地站起身:“厨房还有几个菜没弄好,我去看下火。”

没有人理会她,更没有人在意她的感受。

三叔母则是一门心思地想知道我的成绩,甚至直接坐到了我身边:“岁宁,别怕,大胆说,估错了也没人笑话你。”

几个表哥也阴阳怪气地帮腔:“对啊,乡下的教育资源本来就差,考得不好不怪你,尽力就行。”

在他们那副看好戏的表情中,我清晰地报出了一个数字:“七百三十五。”

全场死寂了几秒钟,随即,蒋言希突兀地笑出了声。

她连忙捂住嘴道歉,说自己是被口水呛到了。

“不好意思,我就是太惊讶了。

岁宁妹妹,只是让你估个分,你怎么还说得有零有整的。”

“你知不知道,你这个分数,都能上全国最好的A大了。”

我的亲妈蒋夫人,也用一种教育专家的口吻教训我:“你在乡下的老师,难道从来不给你们分析历年的高校录取分数线吗?”

她言下之意,是我的高中老师不专业,摸不清高考的难度,才会让学生产生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三叔母仿佛松了一大口气。

她拍着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年轻人嘛,有梦想是好事。”

然后,她又开始给我“出谋划策”:“你要是实在想考A大,隔壁老沈家的儿子就是A大的高材生,回头你可以去请教请教他,心里好有个数。”

蒋夫人接话道:“昨天碰到老沈,他还说容瑾刚放假回家。”

我缓缓地眯起了眼睛:“老沈家?你们说的是……沈容瑾?”

听到这个名字,蒋言希忽然兴奋了起来。

“对啊,他可是很有名的电竞选手,还是A大的校草呢!你也看他直播吗?你要是想要容瑾哥的签名,我可以帮你去要。”

我挑了挑眉:“哦?你跟他很熟?”

蒋言希和蒋家夫妇交换了一个微妙的眼神,然后羞涩地低下了头,抿了抿嘴。

“还……还好吧。

你要是想明年复读考A大,我可以让容瑾哥给你些建议。”

她这副欲语还休的娇羞模样,也不知道是演给我看的,还是演给蒋家夫妇看的。

三叔母那双精明的眼睛转了转,凑到我耳边,故作神秘地说:“我们家小希和容瑾,那可是青梅竹马呢。”

“老沈家多有钱啊,二十年前家里一盏吊灯就值三百万。

他家那个儿子,向来是名媛千金们追捧的对象,可他偏偏就喜欢跟我们家小希玩。”

这里是富人区,住户非富即贵。

蒋家这栋位于角落的别墅,还是当年捡漏买下的,为的就是能挤进上流社会的圈子,拓展生意。

自己的女儿蒋月平平无奇,指望不上,幸好还有个漂亮高挑的侄女蒋言希,能帮他们拉拢关系。

只要能搭上沈家,随便一个单子,就够蒋家公司吃上一整年。

他们当然更偏爱这个能为家族带来实际利益的侄女。

说到底,三叔母今天又是提高考,又是提沈家,无非是怕自己女儿失宠,以后占不到便宜。

为了不断巩固女儿“魅力无限”的人设,她还在不知疲倦地炫耀着。

“容瑾那孩子多高傲啊,多少女生投怀送抱,他眼皮都不抬一下。

可他一见到我们小希,就‘妹妹’、‘妹妹’地叫,别提多喜欢了。”

我闭了闭眼,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我拿出手机,迅速地给沈容瑾发了条信息。

【听说你在外面,认了不少投怀送抱的妹妹?】

5

沈容瑾发了个清汤大老爷的表情包。

然后问我在哪儿,他开车带几个同学来接我。

我给沈容瑾发了个定位。

手机屏幕反射出蒋言希的脸。

她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座位,正站在我身后。

我连忙用手挡住。

蒋言希非但不觉得自己毫无边界感的行为有何不对。

还笑吟吟调侃我:“岁宁妹妹这是谈男朋友了呀。”

为了显示自己没有胡说,她语气俏皮地指着我的手机。

“别害羞呀,我刚才可瞄到了,你们连头像都是情侣头的。”

“什么时候把男朋友带到家里面来看看?”

举目望去,蒋家人看我的眼神,就如同在看一个早早进厂拧螺丝的厂妹。

刚才捧着蒋言希的表姑婆,一脸不赞同地劝诫我:“年轻人还是得把心思花在学习上。”

其他人也说:“现在动脑子的工作不好找,但靠体力的工作多的是,人还是得把目光放长远一些。”

“网上说穷养的女孩,就是很容易被黄毛骗走。”

我那假清高的亲爸觉得很没面子,板着脸说:“那些混混就别往家里带了。

你妈妈好歹也是教育工作者,传出去不好听。”

蒋夫人说得委婉一些:“岁宁,我们的意思还是希望你多读书,学费你尽管找我们要。”

大表哥哂笑道:“那她也得有书读啊。”

又开始管我,不知道控制狂最讨厌被人控制吗。

我抬眼就瞪过去:“你自己的稀饭都没有吹凉,来管我的事情。”

大表哥一拍桌子,对我高声道:“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

我也不生气:“注意你的态度,没听你大伯父说吗,混混不能进蒋家的门。”

大表哥那眼神骂得很脏,但也就只能干瞪着我了。

毕竟她说也说不过我,打也不敢打。

我就喜欢他这种想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蒋言希十分擅长拿人当枪使,可惜超雄大表哥没能吓到我。

她用一副和事佬的语气,调解起来:“我发现岁宁妹妹真的很较真。”

“不过我们蒋家的人都很较真就是了。”

“就比如我,你们知道的,我做菜真的很不擅长,但无论如何我也要给大伯母做一碗长寿面的。”

大家都在称赞蒋言希能干。

蒋言希在大家惊喜的目光中进了厨房。

炉子一共就两个,蒋言希非要把蒋月从厨房赶出来。

蒋月正巧在做一道松鼠鱼,马上将要捞起来,被她这么一赶,鱼皮也糊了。

之前所有发生的事我都不生气,唯独这件。

蒋言希毁了我的松鼠鱼!

很快那蒋言希在大家的赞美声中端来一碗泡椒鸡爪长寿面。

蒋夫人尝了一口,直呼美味。

“山珍美味都比不上我家小希亲手煮的面条。”

我下意识去看前面的蒋月。

蒋夫人说过这话,蒋月瞬间就低下了头。

在座位上缩成一团的姑娘,无地自容到恨不得立刻变成透明人。

看得我都有几分同情她了。

这些菜不耽误个两三天是做不出来的。

可她忙里忙外一整天,连口水都来不及喝。

在父母心目中,这一桌子菜,却比不上堂姐的一碗面条。

蒋夫人大快朵颐起来,瞬间那面条就没了大半碗。

我实在看不过去这蒋家的歪风邪气,出声提醒她:“您还得留点胃口,尝尝别的菜呢。”

蒋言希不爽快,她面上挂着虚伪的笑。

“表妹每次做的菜味道都一样,明天吃也行嘛。”

她对蒋夫人撒娇:“大伯母,我这碗面条可是现做的,你可得好好尝尝。”

蒋言希暗指蒋月这一桌菜是预制菜外卖。

蒋月这么迟钝的人也听出来不对了。

她连忙解释:“我的菜也是现做的。”

6

可怜的厨子,辛苦做的一顿家宴。

被人说不如一碗面条好吃也就算了。

现在竟然被人污蔑成点的外卖。

我这人管天管地管空气,唯独一种人我不敢得罪。

那就是厨子。

我立刻展开了战斗模式。

“大堂姐,你刚才说蒋月味道做得都一样,哪天吃都可以。

这话不对吧。”

大概是没想到自己每一个心眼子,都要被我这个没情商的人当众揭穿。

蒋言希顿时沉下脸来:“岁宁,你又想说什么。”

“蒋月妹妹每顿菜的味道都一样,这是事实。”

“更何况,我也的确在垃圾桶找到了外卖盒。”

蒋月紧张地看向我,她堂姐蒋言希巧舌如簧,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再加上蒋言希还是孩子王,她对谁发难会有很多人帮她。

那些人也开始说:“小希姐至少诚实。

面条不好吃,但好歹不是预制菜。”

“是啊,要是点外卖,还在家里吃做什么,不如直接去外面餐馆了。”

我只当做没听见,故作惊讶:“堂姐你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呀。”

“谁提外卖啦,我可没提哦,一直是你们自己在说预制菜点外卖之类,弄虚作假的事情呀。”

蒋言希冷笑了一下:“我清楚地记得,你刚才分明就是在质疑我那句,蒋月妹妹每顿饭菜都是一样的味道。”

我微微扬起嘴角:“蒋月做的饭菜是女儿的味道,而你做的长寿面只是侄女的味道。”

“我说的你这话不对,也是指你不该说蒋月做的菜什么时候吃都可以。”

“自己孩子,怎么可以给侄女让路呢。

这不合规矩啊。”

“天底下就没有万事以侄女为先的道理。

外人怎么都比不上自己的女儿。”

“哦,我说的是味道,不是指的人哈。”

起到了一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作用。

蒋月诧异地看向我,那表情好像在说,人话竟然还能这么说?

蒋言希发现自己又落入我的陷阱了。

她以为自己那点嘴皮子功夫,欺负得了笨拙的蒋月。

难道还能欺负得了我吗?

如果她从前当真这么想,那只能说明她没碰到真正会吵架的人。

比如我。

面前的蒋言希很明显已经说不过我了,咬着牙关一脸怨毒地看我。

偏偏我还没有表演尽兴。

托着下巴无辜道:“哎呀,堂姐是不是又要说我敏感了。”

“可是我无论在赵家还是在同学家做客,他们的父母都是先吃自己孩子做的菜,凡事以自己孩子为先的。”

蒋家夫妻俩被我这话说得脸一阵青一阵白。

三叔母急着想要说点什么,我再次出口打断。

“更何况,像长寿面这种东西,不都是孩子做给自己父母吃的吗?三叔母,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在这之前,我以为长寿面长寿面,都是自己的孩子做给自己的父母吃,别的父母自有别人自己的孩子做着吃。

这是大家的共识,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这么认为吗?”

“三叔母,我突然觉得你也挺不容易的。

你的孩子给别人的父母做长寿面,你的长寿面,又该谁家的孩子做给你吃呢,你的侄女做给你吃吗?”

三叔母五官明显扭曲了一下。

语气不善道:“呵呵,真是好厉害的一张嘴。”

我心想,那更厉害的还在后头呢。

我转头看向刚才那个说蒋月点外卖的表妹。

“说起点外卖,我昨天才点了一盒泡椒鸡脚,没吃完剩下一半,就用玻璃碗腾了出来。”

“天气太热了没放冰箱,那鸡脚长出一层一层的绿色白色的毛。

外卖盒子倒是随手扔了,你该不会看到的是那个外卖盒吧。”

“哎呀,说起来堂姐做的这碗长寿面也是泡椒鸡脚呢。

难道喜欢吃泡椒鸡脚,也是我们蒋家刻在基因里面的味道?”

蒋夫人开始做出干呕的动作。

她仔细看了眼桌旁边的鸡爪骨头,好像还真看到了绿色的毛。

她起身冲进厕所狂吐起来。

蒋言希立在原地,脸上几乎没了血色。

你不是气焰很嚣张吗?

你不是有恃无恐吗?

你不是一直仗着有几分机灵,有几分漂亮,就带着这一群堂亲表亲,欺负了人家蒋月十几年吗?

现在你终于在此刻知道“恐惧”二字如何书写了吧。

从前你自诩蒋月活在你的阴影之下。

那现在我回来了,我会让你明白什么是真正的阴影。

7

蒋夫人吐过以后,返回客厅的步伐气势汹汹,看起来是要朝蒋言希兴师问罪来的。

蒋言希急中生智,拿出一个礼物盒。

“大伯母,刚才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

“可惜被岁宁打断了。”

“那个鸡脚的事情您不要往心里去了,我其实真的在家里做了鸡脚。”

“我看到冰箱里有一份,还以为是自己做的那份。”

“但其实我刚刚和妈妈一合计才想起来,我那份忘在家里根本没带。”

蒋夫人生硬地“哦”了一声。

这盒子里的珍珠耳环价值不菲,已经足够给她面子了。

成年人总是要懂得给台阶就下的,继续深究发霉鸡爪对蒋夫人而言没有任何好处。

蒋夫人将名贵的耳环戴上,随后突兀地给我来了一句。

“岁宁,你给妈妈的礼物呢?”

如果我是个正常人,肯定不会明白蒋夫人莫名的质问从何而来。

但作为控制狂,我本就深谙此道。

她无非觉得天底下的人都该给她准备礼物。

即便那个人根本不知道她今天生日。

即便那个人是十九年来第一次见面的女儿。

这种人本来就不讲道理。

为了达到对你精神控制的目的,她会先给你制造一些虚假的道德陷阱。

当你被群众千夫所指,百口莫辩又手足无措的时候,故意流露出一些失望神色。

而你出于愧疚,也急于想要做出一些行动,向指责你的人证明,你只能不断开始讨好她,哄着她,从而祈求她的原谅。

从此被她的情绪牵着鼻子走。

我能保证,但凡我此刻展露出任何破绽,摇头说没有礼物。

这个蒋夫人立刻就会补一句:“亲妈生日竟然空手来”之类的话,让我置身于舆论不利之地。

把我钉在不孝的耻辱柱上。

堂姐蒋言希充当的就是控制狂身边那个帮凶。

她也开始对我质疑:“岁宁一定带了礼物来的,我之前就有跟她说今天是大伯母生日哦。”

你根本没说过好吗?

不过我倒是被她这种无中生有的话提醒了。

我欢快地起身,跟蒋夫人说:“当然有的,我这就上楼给你取礼物。”

我边说边走:“我这次特意买了个限量款的香薰灯呢,就在楼上我放里面。

听说您是老师,一定经常熬夜给学生批改试卷。

香薰灯有助眠的效果哦。”

听到我说香薰灯,蒋言希得逞的表情顿时就凝固了。

她撒开脚就要跑上来拦我,然而我已经开始了我的表演。

只见我目光呆滞地站在后花园的门口。

装作才刚刚发现香薰灯碎片的样子,身体剧烈摇晃起来。

“谁把我的香薰灯从楼上扔下来了。”

我捧着那一地碎片:“香薰灯做错了什么啊。”

堂姐蒋言希知道大事不好,她终于明白过来,原来我之前一直隐而不发,是在这儿等着她。

蒋言希气急败坏:“赵岁宁,你少在这里演戏,明明是你先把我的行李扔下来的!”

我用一副备受打击的表情,惨兮兮地转头看她:“所以堂姐你的行李为什么会在我的房间?”

蒋言希顿住,她望着面前摇摇欲坠的我,张着口却说不出半个字。

我把眼睛揉得通红,捧着我碎掉的香薰灯,哽咽着:“堂姐无非就想给我一个下马威,让我有所觉悟,在这个家只有堂姐说了算,我这个亲生的以及蒋月这个养了十几年的女孩,都只是个外人而已。”

“难怪我一进门起,这群表哥表妹堂姐堂妹都不跟我打招呼。”

站在蒋言希那边的小团体闹起来。

“我们什么时候孤立你了!”

“就是啊,你说她就说她,别把我们也扯进来。”

“最看不惯你这种绿茶,装什么啊。”

我用力抱住我的香薰灯,开始抖个不停:“那为什么堂姐把她的行李在未经我的同意搬进我的房间的时候,你们都保持了沉默呢。”

“你们都知道那房间本该是我的,可你们怎么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呢。

就算你们无能为力,但跟大人说一声也好啊。”

“你们才没有置身事外呢。

那几大包行李,堂姐一个人可搬不动。

她将我的东西扔下来的时候,你们还在那里等着看我笑话吧。”

那一群七八个人都无言以对。

懵逼树上懵逼果,懵逼树下你和我。

蒋先生拧紧了眉头:“蒋言希,你真的霸占了岁宁的房间吗?”

蒋言希噤若寒蝉:“大伯,我只是怕岁宁住不习惯……”

她苍白的解释,让蒋先生眉眼更沉重了几分。

蒋先生用手大力拍了两下桌子,又问那群年轻的表亲堂亲:“你们也都帮着蒋言希欺负岁宁?”

大家主的发问,让那群人慌得一匹。

8

蒋家这两口子,要是没有把事情闹大,都是在背后装大义凛然的家伙。

我静静欣赏着蒋家主理人在亲戚面前大秀威严的样子。

一开始我亲妈在电话里面联系我的时候,一会说家里老人想看亲孙,一会又说堂哥堂姐想看堂妹。

结果我真的到那儿了。

老的对我不屑一顾,小的聚在一起蛐蛐我。

那大堂姐蒋言希鼻孔长在头顶上,穿着花裙子在宾客之间飘来飘去,好不风光。

现在在蒋先生面前却成了一只战战兢兢的鹌鹑。

她性格历来高傲,不知道什么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被当众骂了两句还不乐意了,指着那香薰灯,忍辱负重地埋怨我:“那香薰灯不知道用了多少次,都旧了,根本就不是送给大伯母的。”

我对着蒋夫人嘴巴一瘪:“那堂姐可是砸得太对了,幸亏堂姐砸得早,原来堂姐砸我的香薰灯都是为了我好。”

“大堂姐倒是比我聪明,做一碗面送过去,既简单又利索,一毛钱都不用花,厨房借的还是我们家的。”

蒋言希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似乎是低估了我翻旧账的能力。

蒋夫人气得眼睛不是眼睛,怒不可遏地瞪向蒋言希。

三叔母面色胀红,贴过来跟蒋夫人说尽好话。

“这孩子是我们没管教好,嫂子别动怒。”

“说起来我们蒋言希小学的时候,就是嫂子你当班主任,她真是把你当亲妈了,才这么不见外。”

听到这话我突然意识到,蒋言希和蒋月都是同一个小学同个班的。

那蒋月小学班主任就是她妈妈咯?

难怪蒋月这么自卑,按照蒋夫人这胳膊肘外拐的德性。

为了显示自己不偏心亲闺女,应该没少在班上拿自己女儿杀鸡儆猴。

这时,外面有人按门铃。

表姑婆上前去开门,就看到一群大学生。

交谈了几句以后,表姑婆突然拔高音量。

“什么,你们是A大招生办的学生?”

不等人家继续说话,表姑婆就在门口兴奋得大喊大叫。

“言希,你出息了,A大招生办的来找你了。”

听到表姑婆这么一说,大厅的氛围顿时变得欢快起来。

大家七嘴八舌地恭喜蒋言希。

“小希真是争气,这考上了A大就成人上人了。”

“小希虽然有时候爱对妹妹开玩笑,但正事是一点没耽误。”

“对啊,她很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女孩就该厉害一点,到了社会上才不会被别人欺负。”

“小希之前就是孩子王,同龄的孩子都听她的,那气场简直就跟女王似的。

大学最考验领导能力,小希说不定还能混进学生会。”

“以小希的情商,出来以后肯定是当领导的材料。”

刚才蒋言希对我和蒋月做出的各种伤害通通被他们抛在了脑后。

就好像成绩好能遮盖一切品行上的缺点。

蒋先生和蒋夫人似乎也不再计较刚才的事情。

蒋言希在三叔母的示意下,主动上前哄了哄这两口子。

“大伯,大伯母,你们不要再生气了,是小希不懂事。”

“小希现在考上了A大,都是大伯母和大伯父的功劳,小希不会忘了这份恩情的。”

亲戚们大笑起来,都在说蒋言希是个知恩图报的乖孩子。

蒋夫人当了这么多年优秀教师,还没教出一个A大的学生。

临到退休,这还成了她教学生涯的一大遗憾。

现在蒋言希考上A大,还说这都是她教得好,蒋夫人嘴上说哪里哪里,没有没有。

但脸上的皱纹简直快要绽放出一朵花来。

招生办的几个学生站在门外有一会了。

里面那群人仍然沉浸在家族和美的戏码之中,正在互相拥抱和祝福。

他们一头雾水,感觉不小心误入舞台剧场,又觉得蒋家人应该倒付给他们观看的钱。

不知过了多久,蒋先生终于想起,把学生们迎进来。

蒋先生如今依旧是激动的状态,说话时喉咙甚至藏了一丝哽咽。

“孩子们,我知道你们来之前肯定是想了很多说辞,劝我们家小希选择A大。”

“但你们不必多说,那些介绍A大的说辞统统收起来吧。

我们小希原本就只有你们A大这一个目标。

你们在这里,是没有竞争对手的。”

招生办学生:“哦。”

蒋先生这时注意到最角落的黑发青年:“容瑾,这是你同学吧。”

蒋先生今天异常兴奋,连带着废话也多了不少。

“你瞧瞧,现在招生办的就是会想,为了截住生源,连青梅竹马那档子关系都动用上了。”

“叔叔,我们赶时间,叫上人就要走的。”

招生办的学姐礼貌打断蒋先生。

蒋夫人闻言,立刻把蒋言希拉过来,把她半抱在怀里。

一下一下爱抚着蒋言希的头发。

“这就是我们言希。

你们等会要去哪儿呀,直接去A大吗?也好,言希虽然一直想报考A大,但还没有正儿八经进A大参观过。”

学姐忍不住蹙了下眉头,身后有人开口跟蒋夫人解释:“我们是来找我们学生会会长的。”

蒋夫人动作一顿:“你们不是来招生的吗?”

学姐说:“不好意思,你们这个片区都没有我们要招的学生哦。”

刚才这群人推推挤挤要上去见证蒋言希的光荣瞬间。

以至于把我推到了最角落的位置。

听到学姐说这话,人群就散开了一些,学姐终于看到了我。

她大声冲我打招呼:“会长,总算找到你了,大巴已经在门口了。”

9

蒋言希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从她面前经过。

走向了面前的招生团队。

蒋夫人一把拉住我,她直勾勾盯着我的眼神里,有震惊也有愤怒。

只见她组织了一会言辞,才惊疑不定地开口问我。

“你什么时候读了大学?还是A大?你为什么一直都没有提过这件事。”

听起来好像在指责我,故意隐瞒自己已经上了A大的事情。

我礼貌地微笑,笑意不达眼底。

“我说了呀,堂姐问我的时候,她觉得这事过于离谱,以至于还被水呛到了。”

蒋言希站在中央,一滴滴的汗水沿着她额角滑落。

她不会忘记,一个小时前,她用高考成绩嘲笑我的时候,她问我给自己估多少分。

我把去年的高考成绩跟她说过后,她还嘲笑我怎么估分估得有零有整。

我也没说我这分是估的啊。

从天堂跌落地狱是何种感觉,应该就是蒋言希现在这样吧。

蒋夫人不依不饶地攥着我的衣袖:“不行,你把话说清楚。

我之前在电话里联系你的时候,为什么你不说你已经考上大学的事情。”

你不问我怎么说?

明明是你自己觉得我和蒋言希同年,不可能比她先高考。

还在心里早就对我作出了预设。

以为我是农村妹,肯定就早早进厂打工。

一个才刚刚见面的中年女人,竟然理直气壮地在饭桌上对我当众说教。

提什么女孩要多读书,不要跟黄毛厮混。

但我当然不会跟蒋夫人这么说。

她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我这种拎不清的问题。

可见我亲妈控制狂的本性已经无处隐藏。

对付控制狂最忌讳的就是跟她一本正经的解释。

我自有另外的招数。

在蒋夫人的质问下,我也不生气,只是跟她说:“我不跟你说,是怕你到时候知道了,你还得给我准备状元礼。”

“就像你今天过生日,在电话里也没跟我说,不就是怕我破费吗?”

蒋夫人脸部肌肉开始痉挛。

她估计是在想,当了控制狂这么多年,竟然遇上对手了。

开玩笑,那年我双手插兜,就没有管不住的人,制裁不了的家庭。

当蒋夫人的手缓缓松开。

我又看向背后那大受打击,一脸憔悴的蒋言希。

“还好堂姐提前跟我讲了您过生日,不然我那香薰灯就不会碎了。

早知道我就不买香薰灯,做一碗热腾腾的面条了,反正玉盘珍馐在您面前,也比不上侄女做的预制面。”

蒋言希快步上来就冲我声嘶力竭地大吼:“面条的事情你过不去了是吧!”

话音落下,全场鸦雀无声。

下一秒,沈容瑾快步上前将我护在了身后。

蒋言希始料未及,抬眼对上沈容瑾昭然若揭的敌意。

我不嫌事大:“容瑾,这就是你青梅竹马的妹妹吗?”

蒋言希顿时变了一副态度,楚楚可怜地夹着嗓子喊他:“容瑾哥,我不知道岁宁为什么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

这话被沈容瑾打断:“你不知道就自己琢磨啊。

你碰见高考题不会做,是不是也要去问出题人,为什么对你有这么大的敌意,故意把题出这么难。”

蒋言希憋红了脸:“容瑾哥,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你什么时候护着别人了。”

我身后所有同学,包括我自己,都变成一副死鱼眼。

蒋月后知后觉地蠕动嘴唇,提醒蒋言希。

“岁宁好像是沈容瑾的女朋友哎。”

蒋言希忽然暴跳如雷,对着蒋月就骂:“你能不能滚啊,你个乌鸦嘴,你懂什么。”

欺负懦弱自卑的蒋月,大概是蒋言希刻进骨子里的习惯。

凶完蒋月以后,蒋言希才发觉自己的失态。

可我怎么能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呢。

“原来蒋家的家教就是这样,父母不疼亲女儿,反倒纵容外人的孩子霸凌自己的女儿。”

“幸好当年我没在蒋家长大,不然肯定考不上A大。”

最后那句话,精准打击蒋家夫妻的自尊心。

我拍拍假千金的肩膀:“这些年你真是不容易。”

“要是你从小养在我身边,让我来管你,你今年肯定就考上A大了。”

10

招生任务在即,我临走的时候,蒋夫人还在我背后说。

“我好歹是你父母,你就这么不尊重我们吗?”

蒋先生也说:“真是大开眼界,他们老赵家原来就是这样教导女儿的。”

我也不拐弯抹角了。

通过一上午的观察,我已经把握住了他们的弱点。

“蒋月倒是尊重你们,可她落着好了吗。”

“老赵家的教育的确让你开了眼界,人家教导出了我这个能考A大的女儿,可你们不行。”

三叔母气不过去:“你能上A大,不还是靠我们蒋家的基因?”

“那蒋言希身上也是蒋家的基因,我考上A大她考上了吗?”

他们再次语滞。

搞不懂,哪次我不是一两句就堵回去了,可他们非要几次三番来自取其辱。

直到我跨出大门,身后也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我都快到小区了,蒋夫人突然冲出来对我怒吼。

“既然你不认我们,那我们也没必要上赶着认你,我们就当没你这忘恩负义的女儿!”

我心如止水地看了一会面前歇斯底里的女人。

只是回答她:“你养过我一天吗?你做过一顿饭给我吃吗?你对我的确有生恩,但养恩是一点没有。”

“你对蒋言希倒是恩重如山,可她回报了你什么,她考上A大了吗?并没有,她只是给你做了一碗面条。”

面条的事情是真的过不去了。

大巴上,同学们知道我当年被抱错的事情以后,对我的遭遇表示同情。

我摆摆手说:

“我在赵家很幸福,假千金被控制这么多年,可怜的人是她。”

今天的招生任务结束,已经是傍晚。

我们正在找地方吃饭。

最近经费紧张,我在某团上找得指头都发麻了。

这时蒋夫人打电话来跟我道歉。

她大概是突然想通了,之前在门口那会,她属实是没有资格骂我忘恩负义。

控制狂的本质就是拎不清,我见怪不怪。

看着身边几个饿得饥肠辘辘的同学,我这个当会长的决定请他们吃顿好的。

于是答应了蒋夫人请我们吃饭的邀约。

到了餐厅以后,看着面前打成一团的人,我傻眼了。

假千金蒋月也在。

见我到后,她急匆匆过来跟我解释。

我这才明白,原来这蒋夫人请我们来这家海鲜餐厅吃饭,实际上存了炫耀的心思。

在学校里,蒋夫人始终跟一个姓李的男老师不对付。

两人在一次干部竞选中结下梁子。

李老师的女儿和蒋言希蒋月是同学,她今年也高考。

高考分数出来后考得不错,就在舅舅开的海鲜餐厅庆祝。

蒋夫人本以为侄女蒋言希这次高考能压对方一头。

没想到高考成绩出来,蒋言希别说六百,连五百都费劲。

蒋夫人不得不指望我了。

她强忍屈辱地低头,主动和我说好话,让我们这群A大学生来给她撑场子。

连包房都开在门对门。

奔着想压人家一头去的。

可蒋夫人装作碰巧遇到李老师的样子,去给李老师家人打招呼的时候,事情却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李老师当时不在,他的妻子一眼看到蒋夫人耳朵上的坠子。

想起来这正是自己不久前丢失的耳环。

李老师和她妻子又正好在闹离婚,他老婆怀疑丈夫出轨。

这下是想也不想,就把蒋夫人看成了那个第三者。

两人就在餐厅里打起来了。

可我们都知道,蒋夫人的耳坠,是今天蒋言希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11

场面一时非常混乱。

蒋夫人控制狂脾气一上来,把人家李老师的妻子往水里按。

热心群众报了警,不多时警察来了,确定这是一起盗窃案。

那个贼自然不是别人。

就是蒋夫人的宝贝侄女蒋言希。

这蒋夫人任职的学校有小学部有中学部。

这所学校的生源非常固定。

老师们通常都会把自己孩子安排进自己任职的学校,至少省去孩子今后的择校问题。

所以蒋月蒋言希以及李老师的女儿,这三人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学。

高考后结束的某一天,蒋言希去李老师女儿家玩,对人家摆在梳妆台上的一副首饰爱不释手,趁人不注意就拿走了。

蒋言希一直以来就有小偷小摸的习惯,只是每一次都能推到蒋月头上,自己则有惊无险地蒙混过关。

慢慢的,她偷的东西越来越贵重,胆子也越来越大。

甚至开始觉得别人的东西本来就是自己的。

这次偷窃珠宝,还是蒋言希十几年偷盗史上第一次被曝光。

如果不是我指出那碗长寿面上不得台面,蒋言希也不会迫于无奈把那副耳环拿出来。

蒋言希本来都已经把耳环挂在二手平台上,准备转卖换成钱的。

警察找上门的时候,那二手平台的交易介绍页面就是板上钉钉的证据。

蒋夫人虽然在偷盗珠宝案件中没有任何责任。

但之前在餐厅,她气急败坏之下扇了李老师妻子几巴掌,李老师的妻子非要告她故意伤害。

吓得蒋夫人连忙道歉,差点没跪下。

按照以往案例,蒋夫人这次赔偿是肯定少不了的。

蒋言希今天少见地没去海鲜餐厅凑热闹。

考了四百多分的她到处跟人哭诉自己高考失利。

去夜场借酒消愁时,在舞池中悄悄将手探进别人的钱包,被帽子叔叔抓了现行。

这件事过后,我多次邀请假千金蒋月去赵家看看。

我跟她说,赵家不像蒋家。

蒋家全家都是控制狂,赵家只有我一个控制狂。

我将把她当成家人看待,只要她答应以后受我管束。

我还说:“你知道的,要是当年你在我身边长大,我来管你学习,你今年肯定就考上A大了。”

蒋月沉默良久,最后还是委婉拒绝了我的提议。

她温吞地说:“我已经抢了你蒋家的亲人,总不能连你在赵家的亲人也抢走。”

完了,这是个完全的利他主义者。

不过,两个月后,蒋月还是找上了我,想要回到赵家。

她说她深思熟虑以后,觉得自己这种没主见的人,就适合被我这种人管。

但其实我知道这只是客套话。

假千金的这个决定背后,有她难以言说的苦衷。

12

再次见到蒋夫人,是在餐厅。

中秋节大家都订了餐厅吃团圆饭。

这次没了蒋月下厨,蒋夫人就只好自掏腰包出来吃。

巧了,沈容瑾家的团圆饭也在这家餐厅。

我到那儿的时候,正看见蒋家人围坐在一起推杯换盏。

举目望去,那天的亲戚们都在,连三叔母也在。

我不知道出了蒋言希那种事情以后,这群人还怎么能好好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

男友妈妈陈夫人挽着我的手臂,跟我聊起蒋家的八卦。

蒋家发生的所有事早就传遍了小区。

蒋言希偷盗珠宝,害蒋夫人被当成第三者打后。

大家都以为蒋夫人会跟三叔母断绝来往。

没想到不久后,这蒋家夫妻做出了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那就是原谅了蒋言希一家,甚至还聘请律师帮蒋言希打官司。

甚至扬言说,蒋言希出来后复读的钱,也由他们出。

为此,蒋家亲戚都说:“老大真是顶呱呱,一点不记仇。”

“是啊是啊,这真是吾辈之楷模,不愧是长房,就是识大体。”

“小孩犯了错,难道做大人的真能计较不成。

最起码要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蒋家夫妻在亲戚们一声声“不计前嫌”、“以德报怨”的赞美声中逐渐飘飘然。

我不准备上去打招呼。

眼尖的三叔母却看到了我。

她尖酸刻薄地对我男友妈妈说:“陈夫人,岁宁这孩子啊,你可要小心点。

她可厉害了。

这么强势的女孩要是进了家门,那家里不得热闹极了。”

我和男友妈妈对视了一眼。

三叔母跟陈夫人打过一些交道。

她知道陈夫人也是傲慢强势的个性。

当初我和沈容瑾在一块的时候,陈夫人就有些不乐意。

她说:“你会不会有点强势了?处处都要管着我的儿子,我都没这么管过他。”

沈容瑾当时回答他妈妈:“岁宁没有管着我,她分明是给我指了一条明路。”

陈夫人当时就惊呆了。

沈容瑾又说:“那段时间我厌学情绪很重,成天沉迷游戏,差点都想辍学了。”

“岁宁没有掌控我的人生,她是规划了我的人生,她是我人生的方向盘。

她说的话永远都是对的,这是经过无数次验证的事实。”

“妈妈,要不然你也听岁宁的吧,听她的准没错。”

陈夫人不相信,没关系,后来我和陈夫人彻夜长谈。

在她眼皮打架,也就是意志力最薄弱的时候,我知道了她这些年的苦衷。

陈夫人丈夫对她缺乏爱护,陈夫人才会想把注意力放在儿子身上。

我劝她多出门社交,陈夫人听了我的话。

却遭到了名流圈夫人们的排斥。

我让她别怕,这事交给我。

我上去就跟那群富太太提要求:“请你们对我男友母亲有好脸色,否则我将停止对你们小孩的家教课程。”

那群富太太怕了,因为我在管人这件事上能力过于出众,包括他们自己都管不了的熊孩子。

事情解决以后,我对陈夫人说:“请你以后把『你太强势』这种话,换成『你实在太有解决问题的能力了』,这是语言的艺术。”

陈夫人用力点点头。

她服我管。

而现在,三叔母还在乐此不疲挑拨我和陈夫人的关系。

“说起来太强势的女孩真不好,我家蒋言希就很温柔的,以后嫁人了肯定顺从夫家。”

陈夫人开启了语言的艺术:“岁宁就很好,我很满意,因为她太有解决问题的能力了。”

所有人端着碗愣住。

这时,我才慢条斯理站出来说:“三叔母,蒋言希堂姐再怎么顺从夫家,世上也很少有夫家能忍受顿顿都吃面吧。”

蒋夫人不乐意了,她拔高音量指责我:“五个月了,面条的事情还没过去吗?”

我用足以盖过她音量的声音,铿锵有力地回怼过去。

“当然过不去!你轻易就原谅这小偷小摸的一家子,那蒋言希从前让蒋月背的锅又算什么!”

蒋家人全都呆呆地看着我,餐厅里所有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我这次却没有善罢甘休,把他们怎么对待蒋月,又怎么替蒋月原谅这个恶毒小偷堂姐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这餐厅离蒋夫人的单位很近,又是过节,很多熟人都在场。

竖起耳朵听我控诉完这一家子后,纷纷表示蒋家太拎不清了。

人美心善的女儿不爱,反倒帮着心术不正的坏侄女。

有一句话说得好,只要你提出需求,世界将会自动为你匹配队友。

那些早就看不惯蒋家的人开始落井下石。

“原来是说的蒋家啊,他们蒋家一直是这样的,你不知道吗?”

“你们不知道蒋家的黑历史吧,我跟你们慢慢说。”

“难怪他们都说蒋家坏话,结果那些事都是真的。”

蒋家被说得无地自容,灰溜溜把账单结完就跑了。

13

蒋月回家以后就改名赵月了。

虽然她的确不算聪明,但通过这么多年的默默努力,也考上了⼀个不错的⼤学。

看着成绩单那⼀刻,她⾃己都说:“我也没有他们说得这么差嘛。”

我说:“如果当年你养在我身边,我来管你……”

不过实话实说,学习这条路不是赵⽉真正的赛道。

她的天赋领域还是在做菜上面。

老赵家⼀家⼦都这样。

我爸是烧烤大王,我妈是豆腐西施,⼤哥是五星饭店⾏政主厨,二哥凭借⼀碗臊子面⽕遍⼤江南北。

假千金回来以后,家里就⼜多了个厨⼦。

我思索了⼀下,把全家⼈在美食上各⾃的特点整合整合,在网上开了个账号。

⼀个月不到就火了。

五个⼈看着面前的屏幕那⼀长串,突然不知道怎么好,⻬刷刷地把眼睛对准我。

“好难啊,这东西我管不了啊,这不是我擅长的事情。”

“是啊是啊,我们⽼赵家只有⼀个⼈擅长管这件事。”

“专业的事情害得交给专业的人来管。”

他们一致同意让我来管这件事。

于是,“钱”这个世上最难管的东西,他们都交给我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