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皇上挑选贵女去和亲,我主动站出来,自愿去和亲

发布时间:2025-10-20 08:02  浏览量:2

我曾是镇国公府精心培养的棋子,被寄予厚望,只待送入东宫,为家族铺就锦绣前程。

但我不愿。

所以在宫宴之上,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我主动请缨,替妹和亲,嫁予那传闻中暴戾嗜杀、命不久矣的北凛王。

人人都说我疯了,是自寻死路。

01

永熙二十三年的宫宴,琉璃盏映着晃动的烛光,空气里弥漫着酒香与丝竹管弦之音,却压不住那份从西北边陲传来的战报带来的沉重。

“北凛王萧烬,亲率铁骑,破我边境三城……杨老将军,战死。”

舞乐骤停,满殿死寂。

我端坐在父亲镇国公沈巍的下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上细微的裂纹。北凛,那个位于苦寒之地的强国,新任君主萧烬,传闻中暴戾嗜杀,还是个活不过今年的病痨鬼。前岁求娶宗室女,一位县主嫁过去不到半年便香消玉殒。如今,他再次索要一位真正的贵女为妃,以示两国“永好”。

皇帝的目光扫过席间诸位大臣,最终,落在了我们镇国公府的位置上。我感觉到父亲的身体瞬间绷紧。

“沈爱卿,”皇帝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朕记得,你府上尚有两位适龄的千金。”

父亲的额角渗出细汗。我知道,他在挣扎。嫡出的我,沈清辞,及笄之年,才名在外,是他精心培养、意图许给东宫以巩固权势的棋子。而庶出的妹妹沈清羽,年方十四,娇憨烂漫,更是他心尖上的宝贝。无论舍了哪一个,都如同剜他的心肝。

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有幸灾乐祸,有同情怜悯,更有冰冷的审视。我垂眸,看着杯中晃动的琥珀色液体,仿佛看到了自己未来在那深宫高墙内,如同笼中雀鸟般的一生——就像我那位被囿于后宅、郁郁而终的生母。不,我绝不能步她的后尘。

就在父亲嘴唇翕动,似乎要艰难开口的瞬间,我放下了酒杯。

玉石相击,发出清脆一响。

在满殿寂静中,我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摆,然后稳步走到御座之前,屈膝行礼,声音清晰,不高不低,却足以让每个人都听见:

“陛下,臣女沈清辞,愿往北凛和亲。”

一石激起千层浪。

抽气声,低呼声,瞬间打破了之前的死寂。我甚至能感觉到身后父亲那惊怒交加,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目光。

皇帝显然也愣住了,他看着我,带着一丝探究:“清辞?你可知北凛是何等地方?那北凛王萧烬,又是何等人物?”

我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上皇帝的视线:“回陛下,臣女知道。北凛苦寒,民风彪悍。北凛王骁勇,亦传闻……体弱。然,正因为如此,才更需一位能代表我朝诚意与气度的女子前往。臣女不才,蒙陛下与父亲多年教诲,愿以此身,换边境安宁,免我朝将士再受烽火之苦。”

我说得冠冕堂皇,字字句句都是为了家国大义。只有我自己知道,那平静的外表下,是怎样一颗急于挣脱牢笼的心。东宫?那不过是另一个精致的囚笼。父亲的爱?那充满了权衡与控制的“宠爱”,我不要。我要的,是海阔天空,是能由自己掌控的命运!

北凛再险恶,也好过在这四方天地里,沦为家族攀附权贵的工具。更何况……那里,或许有我一直追寻的,关于生母当年在北凛边境遇害的线索。

皇帝凝视我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赞赏,有惋惜,最终化为一声叹息:“准奏。镇国公,你养了个好女儿啊!”

父亲几乎是咬着牙谢恩:“臣……谢陛下隆恩。”

回到镇国公府,风暴才真正开始。

“逆女!你可知你做了什么?!”书房内,父亲一掌拍在紫檀木桌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我多年心血,悉心栽培,是指望你光耀门楣,不是让你去那蛮荒之地送死!”

我垂眸而立,语气却无半分退缩:“父亲,嫁入东宫是前程,嫁去北凛,亦是和亲功臣。何况,若妹妹去,以她的心性,可能活过三年?女儿去,尚有一线生机,甚至,能为父亲,为家族,在北凛谋得另一条路。”

父亲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你……你简直狂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不就是怨我……”

“姐姐何必说得如此大义凛然?”沈清羽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她提着裙摆走进来,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只怕是知道太子殿下心仪于我,自觉无望,才破罐破摔,想去那北凛搏个名声吧?还是说,姐姐至今还忘不了那个姓魏的……”

“清羽!”父亲厉声喝止,但话已出口。

我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淡然。魏言鸿,那个曾与我有过婚约的少年将军,早在两年前便战死沙场。此刻被提起,无非是想乱我心绪。我看着沈清羽,这个我从小护到大的妹妹,此刻只觉得无比陌生。“妹妹说是,那便是吧。”

这时,继母王氏闻讯赶来,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拉住我的手,眼眶泛红,低声道:“辞儿,那北凛苦寒之地,你……你想清楚了?”

我看着这位自幼抚养我长大的继母,她性情温和,待我虽不亲近,却也未曾苛待。我心中微软,语气缓和了些:“母亲,女儿不怕苦。女儿怕的,是一眼就能望到头的余生。”

圣旨下得很快,封我为“安宁公主”,赐婚北凛王,择日启程。

接下来的日子,我在众人或同情、或嘲讽、或惋惜的目光中,平静地准备着行装。我拒绝了内务府指派的大部分宫人,只从府中带走了自小一起长大的、会些拳脚功夫的侍女青黛,以及一批暗中培养、忠心可靠的护卫。我的嫁妆,除了明面上的金银绸缎,更多的是书籍、药材、种子,以及一些不起眼、却可能关键时刻有用的“小玩意”。

出发那日,京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我身着繁复的嫁衣,拜别父母。父亲脸色铁青,终究没再多说什么。沈清羽假意拭泪,眼底却满是轻松。继母王氏死死攥着帕子,泪如雨下,一遍遍叮嘱我保重。

登上装饰华丽的马车前,我最后回望了一眼这座困了我十五年的府邸,以及那雨幕中恢弘而压抑的皇城。

车轮滚滚,驶离熟悉的街道,驶向未知的北方。

车内,我褪下象征喜庆的红色盖头,指尖轻轻拂过藏在袖中的一枚半旧玉珏——那是生母留给我的唯一遗物。

北凛王萧烬?暴戾嗜杀?命不久矣?

我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很好。这样的局面,才适合我沈清辞,搅动风云。

这北凛,我去了。这命运,我改了。

车队在官道上行了月余,窗外的景致逐渐从绿意盎然变为一片苍黄。越往北,风沙越大,空气也愈发干燥凛冽。沿途驿站越来越简陋,提供的饭食也从精细的糕点到粗糙的肉干面饼。

侍女青黛替我紧了紧披风,忧心道:“小姐,这北地苦寒,您身子怎么受得住?”

我望着窗外无垠的戈壁,语气平静:“受不住也要受。既然来了,就没有回头路。”比起身体上的不适,我更关心即将面对的局面。北凛王庭绝非善地,那位素未谋面的北凛王萧烬,他的态度将决定我最初的处境。

又行了十余日,终于抵达北凛王都——凛州城。

城墙是由巨大的灰褐色岩石垒成,高大厚重,带着一种冷硬的威严。城门口有士兵把守,穿着皮毛镶边的铠甲,眼神锐利,带着边塞军士特有的彪悍气息。与中原都城的繁华熙攘不同,这里街道宽阔,行人却不多,大多步履匆匆,面容被风霜刻下痕迹。

没有盛大的迎接仪式,没有喧天的鼓乐。只有一名身着将领服饰、面容冷峻的汉子带着一队士兵等候在城门口。

“末将霍霆,奉王上之命,迎安宁公主入王庭。”他抱拳行礼,动作干脆,语气却没什么温度,目光在我脸上短暂停留,带着审视。

“有劳霍将军。”我微微颔首,保持着公主的仪态,并未因这简陋的迎接而动容。萧烬此举,意在试探,亦是下马威。

车队跟着霍霆穿过略显冷清的街道,最终停在一处规模不小,但外观同样朴实无华的建筑群前。这就是北凛王庭,与其说是宫殿,不如说是一座巨大的、防御森严的堡垒。

庭内建筑多以巨石和木材为主,风格粗犷,少有雕梁画栋。我被引到一处名为“听雪轩”的院落。位置偏僻,陈设简单,甚至带着一股久未住人的清冷气息。

青黛带着几个陪嫁侍女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拾,脸上难掩愤懑:“小姐,他们也太怠慢了!您好歹是堂堂公主……”

“既来之,则安之。”我打断她,目光扫过院中嶙峋的怪石,“记住,这里不是京城,收起那些无用的委屈。实力,才是立足的根本。”这听雪轩,虽偏虽冷,却也清净,正合我意。

刚安顿下来不久,院外便传来一阵喧哗。

一个身着艳丽北凛服饰、环佩叮当的女子,带着几名膀大腰圆的侍女,不请自入。她容貌美艳,眉梢眼角却带着一股刻薄的骄纵。

“哟,这位就是从中原来的安宁公主?”她上下打量着我,眼神轻蔑,“我是兰侧妃。听说公主金枝玉叶,怕是不习惯我们这穷乡僻壤吧?这听雪轩冬天可是冷得能冻死人,公主若是受不住,现在求王上开恩送你回去,或许还来得及。”

她话中的挑衅意味毫不掩饰。兰氏,北凛大族之女,据我之前打探的消息,她是目前王庭中最得势的妃子,也是最有可能对我造成威胁的人。

我端坐未动,慢条斯理地拨弄着茶杯盖,连眼皮都未抬一下:“兰侧妃有心了。本宫既然来了,自然入乡随俗。倒是侧妃,未经通传,擅闯本宫住处,这就是北凛王庭的规矩?”

兰氏没料到我会直接反击,愣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你!你不过是个和亲的摆设,真当自己是王庭的女主人了?在这里,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我放下杯盖,抬眸看她,目光清冷:“本宫是陛下亲封的安宁公主,北凛王明媒正娶的正妃。无论在北凛还是大梁,尊卑有别。侧妃若不懂规矩,本宫不介意代王上,好好教教你。”

我语气不重,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仪。兰氏被我的气势所慑,脸色变了几变,她身后的侍女也面露怯色。

“你……你给我等着!”兰氏撂下句狠话,带着人悻悻而去。

青黛松了口气,低声道:“小姐,您一来就得罪了她,只怕日后……”

“不得罪,她就会容下我吗?”我淡淡道,“示弱只会让她变本加厉。今日立了威,她日后想动手,也要掂量掂量。” 打发了兰侧妃,只是第一步。我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嶙峋的怪石和远处灰蒙蒙的天空。北凛王庭,比我想象的更为复杂和直接。萧烬的刻意冷落,兰氏的嚣张跋扈,都在意料之中。

但这仅仅是个开始。我要在这苦寒之地扎下根,需要更多的信息和手段。我低声对青黛吩咐:“让我们的人,眼睛放亮些,耳朵伸长些。尤其是关于王上,和那位兰侧妃的一切。” 蛛网,该撒出去了。

听雪轩的日子表面平静,暗地里,我带来的那些人,如同蛛网般,开始悄无声息地渗入王庭的各个角落。

青黛将初步打探到的消息汇总给我。

北凛王萧烬,年少继位,凭借铁血手腕迅速平定内部叛乱,对外扩张迅猛。然而自去年冬日起,他便深居简出,传闻是旧伤复发,且中了某种奇毒,身体每况愈下,性情也越发暴戾难测。正因他子嗣艰难,且身体状况不明,导致王庭内部暗流汹涌。

以兰侧妃为首的兰氏家族,是北凛传统大族,势力盘根错节。他们与西狄部落往来密切,似乎有所图谋。西狄,正是北凛西南方向的另一个强大部落,与北凛时有摩擦。

另一位需要留意的是木夫人,出身小部族,性子怯懦,不得宠爱,但育有一位年幼的王子,是萧烬目前唯一的子嗣。这孩子体弱多病,连同生母一起,在王庭中如同隐形人。

“小姐,王上中的毒,据说宫中医官都束手无策。”青黛低声道,“兰氏把持着王上的医药,我们的人很难接近。”

我沉吟片刻。萧烬的毒,是关键。他若死了,北凛必乱,我这个无根无基的王后,只会是第一个殉葬品。他若活着,并且能恢复,我才有借力的可能。

“想办法,弄清楚王上日常用的药方和食材来源,不要打草惊蛇。”我吩咐道,“另外,想办法接触一下木夫人那边,或许能有所收获。” 我并非医道圣手,但生母出身医药世家,我自幼耳濡目染,读过不少医书药典,尤其对毒理略有涉猎。或许,能从蛛丝马迹中找到线索。

除了萧烬的病情,另一件让我在意的是北凛的军备。北凛铁骑闻名天下,但他们的军械,似乎仍停留在较为传统的阶段。我凭着记忆,在纸上勾勒出几种改进后的弓弩结构草图,以及一种便于在马上携带和使用的小型弩机设计。这些东西,暂时还用不上,但或许在未来某个时机,能成为我的筹码。

几日后的一个傍晚,我借口散步,带着青黛在王庭较为偏僻的花园里走动。远远看到一个小院门口,一个衣着素净的妇人正抱着一个看起来约莫三四岁、面色苍白的孩子轻声哄着,那孩子咳嗽不止。

想必就是木夫人和她的小王子了。

我正要上前,却见兰侧妃带着人气势汹汹地过去,斥责道:“吵什么吵!惊扰了王上休养,你们担待得起吗?还不快把这病秧子带回去!”

木夫人吓得脸色发白,连连告罪,抱着孩子就要退回院里。

“侧妃娘娘请留步。”我出声,缓步走了过去。

兰氏见到我,眉头立刻皱起:“你怎么在这里?”

我无视她的敌意,目光落在她怀中的孩子身上,语气温和:“小王子似乎咳得厉害,天气渐寒,还是莫要在风口久待。”我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瓶,递给木夫人,“这是我带来的枇杷膏,润肺止咳有些效果,夫人若不嫌弃,可以给小王子试试。”

木夫人受宠若惊,看看我,又畏惧地看了看兰氏,不敢接。

兰氏冷笑:“公主还是留着自己用吧,谁知道你们中原的东西干不干净!”

我神色不变:“侧妃多虑了,入口之物,本宫自会谨慎。”我直接将玉瓶塞到木夫人手中,对她安抚地笑了笑,“若有效,可遣人来听雪轩取。”

做完这一切,我对着脸色难看的兰氏微微颔首,便带着青黛转身离开。

这只是第一步,示好木夫人,未必能立刻得到什么,但至少,在这冰冷的王庭中,埋下了一颗可能的棋子。而兰氏的跋扈,也让我更清楚地看到了她的弱点。

回到听雪轩,我摊开北凛的粗略地图,目光落在与西狄接壤的边境线上。兰家与西狄的勾结,萧烬的毒,内部的不稳……这北凛王庭,果然是一潭深水。

不过,水越浑,才越好摸鱼。

在王庭沉寂了半月后,终于迎来了第一次正式场合——萧烬为接待西狄使者而设的夜宴。

我被通知出席,位置安排在萧烬主位的下首,与兰侧妃相对。这是我第一次,即将见到我名义上的丈夫,那个传闻中暴戾嗜杀的北凛王。

夜幕降临,王庭正殿点燃了巨大的牛油火把,将殿内照得亮如白昼。北凛贵族们身着皮毛礼服,陆续入席,气氛带着边塞特有的豪放与粗粝。

萧烬是最后一个到的。

当他出现在殿门口时,原本有些喧闹的大殿瞬间安静下来。

他穿着一身玄色常服,并未着王袍,身形比我想象的要高大挺拔许多。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苍白,薄唇紧抿,下颌线条冷硬。他行走间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但那双眼睛,锐利如盘旋在苍穹的鹰隼,缓缓扫过殿内众人,带着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压迫感。

所有人都低下头,不敢直视。

他在主位坐下,声音低沉,带着些许沙哑:“开宴吧。”

自始至终,他没有看我一眼,仿佛我这个新来的和亲公主不存在。

宴席开始,烤全羊的香气混合着烈酒的味道弥漫开来。西狄使者团坐在客位,为首的使者身材魁梧,脸上带着一道刀疤,眼神桀骜。

酒过三巡,那西狄使者起身,操着生硬的北凛语,向萧烬敬酒:“尊敬的北凛王,我代表我家族长,敬您一杯!愿北凛与我西狄,永结同好!”他话虽如此,眼神却带着挑衅。

萧烬只是淡淡举了举杯,并未饮用。

那使者也不在意,自顾自饮尽,然后目光一转,落在我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这位就是大梁来的公主?啧啧,中原女子果然弱不禁风,像朵娇花,只怕经不起我们北地一场风雪吧?大梁皇帝派这么个女人来和亲,莫非是瞧不起我们北凛,觉得随便送个女人就能打发?”

殿内气氛瞬间凝滞。兰侧妃嘴角勾起一丝看好戏的弧度。

这话不仅辱及我,更是将大梁与北凛一同轻视了。

我放下手中的银箸,抬眸看向那使者,唇角微扬,声音清晰地用北凛语回道:“使者此言差矣。”

所有人都看向我,包括主位上的萧烬,他的目光第一次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我缓缓起身,姿态从容:“大梁与北凛和亲,是为两国边境安宁,百姓免遭战火,此乃仁德之心,非畏惧强权。本宫虽来自中原,亦知‘国之大者,不欺其民;兵之强者,不凌其弱。’使者代表西狄,出使邻邦,却口出狂言,轻慢他国,莫非西狄的邦交之道,便是如此恃强凌弱,不识礼数?”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使者变色的脸,继续道:“至于风雪,北地风雪固然凛冽,却能磨砺人的筋骨与意志。温室之花易折,傲雪寒梅方显风骨。使者又怎知,本宫不是那株能在这北地扎根绽放的寒梅?”

我的北凛语算不得十分流利,但字正腔圆,条理清晰,一番话既维护了故国尊严,又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与风骨,不卑不亢。

那西狄使者被我问得哑口无言,脸色涨红。

殿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突然,主位上传来一声低低的嗤笑。

是萧烬。

他苍白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终于正式落在我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名为“兴趣”的光芒。

“说得好。”他声音依旧低沉,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安宁公主,果然……名不虚传。”

这一句,比他之前所有的无视,都更让我感到一种实质性的压力,也让我知道,我终于,真正进入了他的视线。

夜宴过后,听雪轩似乎并未有什么不同,又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

兰侧妃暂时收敛了些,至少不再明着上门挑衅。王庭中的下人,看我的眼神里也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敬畏。我知道,那日在宴席上的表现,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了涟漪。但真正的风浪,还在后面。

就在我以为萧烬又会继续将我晾在一旁时,他身边那位面容沉静的内侍常信来了,言简意赅:“王上有请,公主殿下。”

夜深人静,王庭的书房(或者说,处理政务的暖阁)内,只点着几盏油灯。萧烬坐在铺着狼皮的宽大座椅上,换下了宴席上的常服,穿着一身更便于活动的深色劲装,显得肩宽腰窄,只是脸色在跳动的灯火下,更显苍白。

他屏退了左右,只剩下我和他。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药味,混合着他身上冷冽的气息。

“坐。”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我依言坐下,姿态端正,心中却快速盘算着他深夜召见的意图。

“你那日,胆子不小。”他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就不怕惹怒了西狄使者,给北凛引来战火?或者,惹怒本王?”

我迎上他审视的目光,坦然道:“王上若惧西狄,便不会冷待他们的使者。至于惹怒王上……”我微微一顿,“若王上因几句维护国体与自身尊严的实话便动怒,那只能说明,臣女看错了人。”

萧烬眸色微深,手指无意识地在扶手上敲击着,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你看错了人?”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听不出喜怒,“那你觉得,本王是什么样的人?”

“一个身处危局,需要助力的人。”我直言不讳。

他挑眉,似乎来了兴趣:“哦?说说看。”

“王上中毒已深,虽用药物压制,但绝非长久之计。兰氏家族把持部分兵权与王庭内务,与西狄眉来眼去。木夫人母子势弱,难以倚仗。王上子嗣单薄,一旦……北凛必生内乱,外敌亦会趁虚而入。”我一口气点出他目前最大的困境,这些都是我这些时日暗中查探与分析的结果。

萧烬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周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你知道的不少。”

“既入此局,自然要看清棋盘。”我并未被他吓住,“王上需要解毒,需要肃清内部,需要稳定局势,甚至……需要继承人。”

“你能给本王什么?”他直截了当地问。

“我能给王上提供一个选择。”我平静地回答,“我可以试着为您解毒,或至少缓解毒性。我可以利用我的身份和智慧,帮您制衡兰氏,稳定内部。我甚至可以,在您需要的时候,为您诞下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条件?”他问得简洁。

“我要王后应有的权力和尊重,而非一个摆设。我要在北凛拥有立足之地,而非任人宰割。将来,若我助王上稳定局势,王上需答应我一个要求。”我提出了我的交易筹码。

“什么要求?”

“现在还不能说。但请王上放心,绝不会损害北凛的利益,亦在您能力范围之内。”关于生母之事,线索尚不明朗,我不能贸然提出。

书房内陷入沉默,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萧烬的目光如同实质,在我脸上逡巡,似乎在评估我话语的真实性,以及我这个人本身的价值。

良久,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又异常坚定:“本王可以给你一次机会。”

“一个月。”他伸出苍白的手指,“一个月内,若你能让本王看到你的‘价值’,证明你不是在信口开河,我们的‘合作’,便继续。若不能……”他后面的话没有说,但眼中的冷意已说明一切。

“成交。”我毫不犹豫地应下。

我知道,这是我在这北凛王庭活下去,并且活得更好的唯一机会。一个月,足够了。

离开书房时,夜风凛冽,我却觉得胸中有一股火焰在燃烧。

与虎谋皮,固然危险。但这头猛虎,或许能带我冲破原有的囚笼,抵达更广阔的天地。

北凛王萧烬,我们的博弈,正式开始。

与萧烬达成初步协议后,我并未急于求成。第一步,必须在他最关心的问题——他的毒,以及王庭内部隐患上,展现出我的价值。

我以“熟悉北凛风物,便于更好侍奉王上”为由,向萧烬讨来了有限度查阅王庭旧籍和接触部分日常用度记录的权利。这并未引起兰侧妃太多注意,她大概以为我只是在无聊打发时间。

暗地里,我让青黛和可靠的人,重点排查萧烬的饮食和药渣。同时,我凭借对药理的了解,开始尝试分析萧烬所中之毒。

几日下来,从药渣残迹和零星记录中,我发现了些许端倪。萧烬所中之毒并非单一品种,而是数种寒毒交织,阴损无比,缓慢侵蚀人的根基。宫中医官所用的方子,以温补和压制为主,虽能暂缓症状,却如同抱薪救火,无法根除,甚至可能因药性相冲,加重脏腑负担。

更让我心惊的是,在检查萧烬日常饮用的雪山参茶时,我凭借敏锐的嗅觉,察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与主料药性相悖的异味。若非我自幼接触各类药材,几乎难以分辨。

“青黛,”我低声吩咐,“想办法,弄一点兰侧妃近身之物,最好是香囊、帕子一类。”

另一方面,我并未忘记展现我在其他方面的“价值”。我将之前绘制的改良弓弩草图稍作完善,着重突出了机括的巧妙和射程的提升,并附上简短说明,通过霍霆,以“偶得奇思,或于军务有益”的名义,呈给了萧烬。我知道,军权是萧烬的根基,任何能增强军力的东西,都会引起他的重视。

就在我暗中布局时,木夫人那边传来了消息。小王子用了我的枇杷膏后,咳嗽竟真的好了许多。木夫人亲自带着孩子来听雪轩道谢,态度比之前恭敬了许多。

“公主殿下医术高明,妾身感激不尽。”木夫人怯生生地说,眼中却带着一丝真切的感激。

“夫人客气了,不过是凑巧罢了。”我温和地扶起她,目光落在她怀中依然瘦弱的孩子身上,“小王子体质偏弱,日常饮食需格外精心。我这里还有些温补的方子,若夫人信得过,可拿去参考。”我将早已准备好的、针对小儿体虚的食疗方子递给她。这并非什么稀世秘方,但胜在温和稳妥,正适合木夫人这等小心翼翼的性格。

此举,既进一步拉近了与木夫人的关系,也在无形中,向萧烬展示了我“通晓医理”的一面。

数日后,萧烬再次召见。这次是在他练功的校场旁边一间暖阁里。他刚练完箭,额角带着细汗,脸色比之前似乎好了一点点,但眉宇间的郁色依旧。

他挥退了旁人,直接将我呈上去的弩机图纸拍在桌上,目光锐利地看着我:“这东西,你从何得来?”

“臣女闲暇时翻阅一些杂书,偶有所得,随手勾勒。”我早已想好说辞,“不知是否有些许用处?”

“有用。”萧烬言简意赅,他拿起图纸,手指在改良的机括部位点了点,“此处构思精巧,若能量产装配,骑兵战力可提升一成。”他顿了顿,看向我,“你还会什么?”

“略通岐黄,粗晓文墨。”我谦逊道,随即话锋一转,“关于王上的毒,臣女近日翻阅典籍,略有猜测,或许……并非单一寒毒,而是数毒交织,互相激发,故而难解。”

萧烬眼神微凝:“说下去。”

“寻常温补之法,恐难奏效,甚至可能适得其反。需以疏导、化解为主,辅以固本培元。”我谨慎地说道,并未直接点破药膳的问题,那需要更确凿的证据。

就在这时,青黛在门外轻轻叩响,递进来一个小巧的香囊——那是她设法从兰侧妃一个心腹侍女那里“换”来的。

我接过香囊,当着萧烬的面,仔细嗅了嗅,然后拆开,将里面的香料倒在桌上。除了寻常的薰草、冰片,里面还混着一些极细的、颜色深沉的碎末。

“王上可知这是何物?”我拈起一点碎末。

萧烬皱眉摇头。

“此物名‘幽萝藤’,生于极阴寒之地,其性寒凉,常人佩戴无碍,但若长期接触,于身中寒毒之人,如同雪上加霜。”我缓缓道,“而这幽萝藤的气息,与王上日常饮用的参茶中那丝异味,如出一辙。”

萧烬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眸中寒光乍现。他虽未立刻发作,但周身散发出的冷意,让整个暖阁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他盯着我,目光深沉:“你如何证明?”

“王上可暂停饮用那参茶数日,感受身体变化。亦可派人暗中查证参茶来源,以及兰侧妃身边,是否常备此物。”我平静回应。

我没有要求立刻处置兰氏,那太不现实。但只要在萧烬心中种下怀疑的种子,并让他看到我识破隐患的能力,便已足够。

萧烬沉默良久,最终挥了挥手:“本王知道了。你……做得不错。”

我知道,这第一关,我算是过了。一个月之期未到,但我已初步证明了我的“价值”。接下来的路,依旧布满荆棘,但至少,我赢得了一个相对稳固的起点。

参茶之事后,萧烬虽未明着发作,但听雪轩周围的守卫似乎悄然加强了些,而我呈递关于解毒思路的方子,他也开始让信得过的医官斟酌试用。兰侧妃那边安静了许多,想必是察觉到了风声收紧。

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愈发汹涌。我知道,兰氏及其背后的势力绝不会坐以待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