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嫡姐不愿意嫁给残废王爷,让我这个庶女替嫁,下
发布时间:2025-09-16 07:57 浏览量:1
苏侧妃见我答应,眼底掠过一丝得色,笑容更盛:“这是自然!姐姐放心便是!”
她又闲话了几句,才心满意足地告辞。
她走后,夏竹脸上带着担忧:“王妃,那永嘉郡主的宴会……听闻规矩极大,苏侧妃她……”
“我知道。”我淡淡道,“去将我那件湖蓝色的云锦衣裙找出来,再看看首饰匣子里那套珍珠头面是否完好。”
“是。”夏竹应声退下。
我走到窗边,看着院中一方天空。
龙潭虎穴么?闯一闯又何妨。
正好,我也想去看看,这京城的风,往哪边吹。
永嘉郡主的别苑果然极尽奢华,香车宝马,衣香鬓影。
我带着夏竹,与苏侧妃同乘王府马车而来。一下车,便吸引了无数道目光。好奇的、探究的、鄙夷的、幸灾乐祸的……各种视线如同蛛网般黏在身上。
苏侧妃亲热地挽着我的手臂,逢人便介绍:“这位是我们王府新进门的王妃姐姐。”
她语气热情,却刻意模糊了我的出身,只强调“新进门”,引得众人目光中的揣测更多。
我维持着得体的微笑,一一颔首回礼,不多言,不失礼,却也不卑不亢。
宴席设在花园水阁,丝竹悦耳,觥筹交错。
永嘉郡主坐在上首,一身华服,容貌明媚,眼神却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她受了我的礼,淡淡说了句“炎王妃不必多礼”,便不再多看我,转而与相熟的贵女说笑。
苏侧妃如鱼得水,周旋其间,仿佛她才是王府的女主人。
席间,果然有人开始发难。
一位穿着绛紫衣裙的贵女,摇着团扇,笑吟吟地看向我:“早闻秦家女儿蕙质兰心,不知王妃娘娘平日在家,都做何消遣?可是如秦大小姐般,精于诗画?”
秦雪的诗画在京中确有才名。而我,一个庶女,在秦府连像样的夫子都没有,哪来的才艺?
苏侧妃立刻接话,语气看似解围,实则挖坑:“刘小姐说笑了,我们王妃姐姐性情娴静,不喜那些喧闹玩意儿。”
那刘小姐故作惊讶:“哦?那岂非无趣?听闻炎王爷最是风雅,往日还常与我们论诗品画呢。”
这话一出,席间几位女眷都掩嘴轻笑起来。暗示我与萧玦毫无共同语言,夫妻不睦。
我放下银箸,拿起绢帕轻轻按了按嘴角,声音温和清晰:“刘小姐有心了。王爷雅量,自是兼容并蓄。妾身虽不才,却也知夫君为国负伤,乃顶天立地的英雄。如今妾身之责,在于悉心照料王爷起居,使之静心休养,而非沉溺丝竹嬉戏。若论消遣,侍弄药草、翻阅医书,以期能对王爷康健略有助益,便是妾身如今最紧要的‘消遣’了。”
我这话,不接才艺的话茬,反而抬出萧玦的功勋伤势,站在大义和夫妻之情的高度,直接将对方轻佻的问话压了下去。既表明了我的立场,又暗讽了她们只知风花雪月,不识大体。
席间顿时安静了一瞬。
永嘉郡主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这次带了些许别的意味。
那刘小姐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讪讪道:“王妃……贤良。”
苏侧妃的笑容僵在脸上。
恰在此时,侍女上来添茶,不知怎的手一滑,整杯滚烫的茶水竟直泼向我放在桌下的手!
“啊!”有人低呼。
电光石火间,我手腕极快地一缩一翻,宽大的袖口堪堪挡住了大部分热水,但手背上还是被溅到了几点,瞬间红了一片。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那侍女吓得魂飞魄散,跪地磕头。
苏侧妃立刻惊呼:“哎呀!姐姐的手!怎么这么不当心!”
她看似着急,眼底却飞快闪过一丝快意。 永嘉郡主皱了眉:“毛手毛脚的!还不带王妃下去处理一下!”
我忍着刺痛,缓缓站起身,目光冷然地扫过那颤抖的侍女,又掠过苏侧妃,最后对永嘉郡主微微颔首:“失陪片刻。”
我清楚,这绝不仅仅是意外。
夏竹赶紧上前扶住我,跟着别苑的嬷嬷前往厢房。
走在回廊上,我看着手背上明显的红痕,眼神一点点冷下来。
宴无好宴。 但这第一回合,我还没输。
厢房内,别苑的侍女战战兢兢地送来凉水和药膏。
夏竹小心地为我处理烫伤处,眼圈微红:“王妃,她们分明是故意的……”
“噤声。”我低声制止她,目光扫过门外隐约的人影。在这地方,隔墙有耳。
药膏清凉,暂时缓解了疼痛。我看着镜中自己略显苍白的脸,以及那双沉静却暗藏锐利的眼睛。
不能就这么算了。若此次忍气吞声,往后只怕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踩我一脚。
我整理好衣袖,遮住手上的红痕,对夏竹道:“走吧,莫让郡主久等。”
回到水阁,气氛有些微妙。众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我身上,带着各种猜测。
永嘉郡主看了我一眼,难得主动开口:“炎王妃无碍吧?”
我微微屈膝:“谢郡主关怀,并无大碍,只是湿了衣袖,恐失礼于前,特来向郡主告罪,想先行回府更衣。”
以退为进。我直接提出离开,既全了礼数,也明确表达了对这场“意外”的不满。
永嘉郡主眉头微蹙,她办宴席出了这等事,面上也无光。她目光扫过下方,落在那位刘小姐和苏侧妃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
“既如此,本宫也不便强留。来人,替本宫送送炎王妃。”她语气淡了些许。
“谢郡主。”我再次行礼,姿态无可挑剔。
转身离去时,我经过苏侧妃身边,脚步微顿,侧头看向她,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附近几人听清:“有劳妹妹今日‘悉心’相伴。王爷近日需静养,不喜喧闹,我回去后自会向王爷说明今日之事,妹妹……也好生歇息,近期不必过来请安了。”
我轻轻巧巧地夺了她“协理”之名下最重要的一项权力——近身伺候和请安禀事的机会,至少是暂时剥夺。用的是最正当不过的理由:王爷需静养。
苏侧妃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眼底闪过一丝难以置信和慌乱。她张了张嘴,却在我平静无波的目光下,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微微颔首,不再看她,带着夏竹,挺直脊背,在一片寂静中从容离去。
马车驶离别苑,我将车窗帘子掀开一条缝,看着外面逐渐后退的繁华景象,手背上的灼痛感依旧清晰。
今日之事,必会很快传遍京城。炎王妃并非唯唯诺诺之辈的消息,大约也能随之散开。
回到王府,我径直去了萧玦的书房外求见。
侍卫进去通传后,出来道:“王爷说,此事王妃自行处理即可。”
我心中了然。他知道了,并且默许了我的处理方式。
“谢王爷。”我转身离开。
看来,我这枚棋子,暂时还有存在的价值。
经此一事,王府内的气氛似乎又有了微妙的变化。
下人们对我更加恭敬,甚至带了一丝畏惧。苏侧妃称病,几日未曾出院子,柳、云二位夫人更是销声匿迹。
听雨苑难得地清静下来。
但我深知,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苏侧妃背后似乎另有依仗,绝不会甘心就此沉寂。
我让夏竹和冬梅暗中留意府中采买和下人间流动的异常,尤其是与苏家或有可能是宫中来源的接触。张嬷嬷和李嬷嬷则负责留意院内是否有可疑之人或事。
而我,则将更多时间泡在小书房里,不仅看那本突然出现的医书,也翻阅其他典籍,试图更深入地了解这个王朝的权力格局,以及萧玦所处的微妙位置。
战神王爷,功高震主,重伤残废……皇帝的态度?朝臣的倾向?这些都可能影响到王府的安危,也关系到我的未来。
这日,李嬷嬷看似无意地提起,负责浆洗的一个婆子最近总抱怨,说苏侧妃院里的丫鬟送来的衣物,有时会沾染上一种奇怪的香料味,不像府中惯用的任何一种。
我心中一动:“可知是哪来的?”
李嬷嬷摇头:“那婆子也说不上来,只说闻着挺特别,有点冲鼻。”
奇怪的香料?苏侧妃近日称病不出,却用着陌生的香料?
我让李嬷嬷不要再打听,以免打草惊蛇,只是暗自记下。
又过了两日,冬梅在打扫书房外间时,发现窗棂角落有一点极细微的泥印,颜色质地与王府园中常见的泥土不同,倒像是……城外别苑附近的那种黏土。
我的心猛地一沉。
有人在我去宴会期间或之后,潜入过听雨苑?是来找那本医书的?还是放置或取走了什么?
我立刻仔细检查了书房和内室,并未发现物品丢失或多了什么。但那点泥印,像一根刺扎进心里。
这王府,简直如同一个巨大的筛子,各方势力似乎都能伸进手来。
萧玦知道吗?他那些神出鬼没的玄衣卫,到底在防范什么?又或者说,他们在纵容什么?
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必须更快地找到立足之本,不能总是被动防御。
就在我苦思如何破局之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递来了橄榄枝。
这日,王府来了一位客人——安国公府的老夫人,已故老炎王妃的手帕交,也是看着萧玦长大的长辈。她辈分高,地位尊崇,即便是如今情形下的炎王府,她也能径直来访。
萧玦亲自出面接待,我作为王妃,自然也要作陪。
安国公老夫人年纪虽大,精神却矍铄,眼神清明锐利。她拉着萧玦的手说了好些话,多是关怀他的身体,语气真挚痛心。
最后,她才将目光落在我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语气不冷不热:“这位就是新王妃?”
我上前行礼:“妾身秦氏,见过老夫人。”
“嗯,”她淡淡应了一声,“既进了门,就好生伺候玦儿,打理好内宅,莫要学那些小家子气,争风吃醋,不安于室。”
这话听着像是训诫,我却从中听出了一丝别的意味——她似乎对苏侧妃并不满意。
“老夫人教诲的是,妾身谨记。”我恭顺应答。
老夫人又对萧玦道:“你媳妇年纪轻,若有不懂之处,可让她多来国公府走动走动,陪老身说说话。老身虽糊涂,这内宅里的些许经验,还是能说道几句的。”
萧玦面具下的目光微动,看了我一眼,才道:“劳老夫人费心。”
我心中顿时了然。这是安国公府在向我释放善意,甚至愿意在一定程度上给我提供庇护和指点!是因为我上次在郡主宴上的表现?还是因为老夫人本就对萧玦的处境担忧,想借我稳住王府内宅?
无论如何,这简直是雪中送炭!
送走老夫人后,萧玦让侍卫叫住我。
他坐在轮椅上,隔着几步远的距离看着我,声音听不出情绪:“安国公府是母妃故交,老夫人性子刚直,但并无恶意。她既开口,你日后可酌情往来。”
“是,王爷。妾身明白。”我压下心中激动,垂首应道。
这看似平淡的几句话,却意味着我终于获得了一个走出王府、接触外界势力的合理渠道,甚至可能得到一个有力的外援。
回到听雨苑,我仔细思量。
安国公府这步棋,要走,但必须走得极其小心。不能过于急切,也不能全然依赖。
但至少,我不再是孤身一人被困在这潭深水之中了。
窗外,天色渐暗,似乎又要下雨了。
但我的心中,却透进了一丝微光。
安国公老夫人的到访像一块石子投入深潭,涟漪缓缓荡开。苏侧妃称病的院子越发沉寂,但我知道,这绝非屈服。
果然,通过夏竹和张嬷嬷几人看似不经意的留意,零碎的信息逐渐汇聚起来。
苏侧妃院中的小丫鬟曾偷偷去厨房讨要过大量的杏仁和桃仁,说是侧妃娘娘要自制养颜膏。但据李嬷嬷所知,苏侧妃从未有此习惯,且那用量,远非外用所需。
冬梅发现,苏侧妃的心腹嬷嬷曾几次借口出府采买,却并未去常去的店铺,反而在城西几家药堂附近徘徊过。城西那边,颇有些江湖郎中和售卖“特别”药材的地方。
最令人不安的是,王府后门负责采买的一个小厮,最近手头阔绰了不少,且有一次醉酒后曾嘟囔过“富贵险中求”之类的话。
所有这些信息碎片,在我脑海中慢慢拼凑出一个模糊却危险的轮廓。
她们不是在准备简单的争风吃醋的手段,而是在谋划更阴毒的东西——下毒?目标是谁?我?还是……萧玦?
若是针对我,她们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用些后宅常见的手段更不易察觉。若是针对萧玦……
我背后沁出一层冷汗。萧玦若此时暴毙,最大的受益人是谁?皇帝?还是其他对炎王兵权虎视眈眈的人?苏侧妃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她是否与外界勾结?
我必须阻止她们,但绝不能打草惊蛇。直接告诉萧玦?证据不足,且我无法解释消息来源,反而可能暴露我自己暗中经营的人脉。
思虑再三,我决定兵行险着。
我让夏竹故意在苏侧妃院子附近与她的丫鬟“偶遇”,闲聊时“无意”中透露:王妃近日忧思过甚,夜不能寐,食欲不振,尤其见不得油腻,唯独对一种江南来的甜糯点心还有些胃口,每日午后都会用一些。
同时,我通过李嬷嬷,向管家透露:听雨苑小厨房的灶具有些旧了,想请人来看看,另需添置一些新的碗碟,样式要雅致些。
几日后,听雨苑小厨房果然来了两个生面孔的工匠检修灶台,又送来了几套新烧制的精美瓷具,其中一套白底青花的碗碟,尤其玲珑可爱。
我当着众人的面,特意指了指那套青花瓷具,对夏竹笑道:“这套瞧着清爽,日后便专用它来盛那道点心吧。”
夏竹恭敬应下。
一切布置妥当,我只静待鱼儿上钩。
每日午后的点心,我照常用,但入口前都极其小心。我知道,她们若要下手,最好的时机就是在点心上,利用我“食欲不振唯独嗜甜”的由头,且新碗碟送来,动手脚也更方便。
果然,两日后。
午后,夏竹照常端来点心,放在那套青花瓷碟上。她向我使了个极轻微的眼色。
我心领神会。
点心做得精致,散发着甜糯的香气。我拿起银箸,夹起一小块,作势要送入口中,却在唇边微微一滞,轻轻嗅了嗅。
除了糯米和糖的甜香,似乎还有一丝极淡的、被刻意掩盖过的苦杏仁味。
就是现在!
我手腕猛地一抖,点心掉落在地。同时,我捂住胸口,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额角渗出冷汗,身体摇摇欲坠。
“王妃!您怎么了?!”夏竹惊呼一声,立刻上前扶住我,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恐。
“点心……那点心……”我气息微弱,手指颤抖地指向地上的点心。
院内顿时乱作一团。
“快!快去请府医!”
“封锁听雨苑!任何人不得出入!”
“快去禀报王爷!”
命令一条条发下去,整个听雨苑瞬间被戒严。
萧玦来得比我想象的更快。
他依旧坐在轮椅上,由玄衣卫推着,周身的气压却低得骇人。银质面具下的目光扫过混乱的现场,落在我苍白虚弱的脸上,最后定格在地上那碟点心和摔碎的点心上。
府医已经赶到,正在战战兢兢地检查。
“如何?”萧玦的声音冷得能冻结空气。
府医噗通一声跪下,声音发颤:“回、回王爷……这点心里……掺有大量的杏仁霜!此物少量可入药,但过量服用,尤其是……尤其是对王妃娘娘这般体质虚弱、又久未进食油腻之人而言,顷刻间便可……便可致命啊!”
院内死寂一片。
“好,好得很。”萧玦的声音平静无波,却让所有听到的人不寒而栗,“在本王的王府里,竟有人敢对当家主母下此毒手!”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院内跪倒一地的下人,最终落在一旁的玄衣卫首领身上。
“查。”
“是!”玄衣卫首领领命,眼神锐利如刀。
玄衣卫的效率高得惊人。不过半个时辰,所有经手过点心、食材、碗碟的人员全部被控制起来。严密的审讯和证据追查之下,线索迅速指向了苏侧妃院中的那个心腹嬷嬷,以及后门那个突然阔绰的小厮。
顺藤摸瓜,很快查清了来龙去脉:苏侧妃利用那小厮从外面弄来大量杏仁并研磨成不易察觉的霜粉,再由心腹嬷嬷买通听雨苑小厨房一个负责清洗新碗碟的粗使丫鬟,将毒粉提前抹在了那套我“指定”的青花瓷碗碟内侧。遇热即会微量溶出,混入食物。
铁证如山。
萧玦甚至没有再审问苏侧妃。
直接下令:苏侧妃苏氏,心思歹毒,谋害主母,罪无可赦,赐白绫。所有参与此事的仆从,一律杖毙。其母家苏氏,教女无方,纵容行凶,着削爵罚俸。
命令一下,整个王府为之震颤。
我靠在软榻上,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哭嚎求饶声,以及最终的死寂,手心一片冰凉。
这就是权力的模样,冷酷,高效,不容置疑。
萧玦处置完,来到我的榻前。
“受惊了。”他看着我,目光深沉难辨,“此事,本王会给你一个交代。”
“谢王爷。”我虚弱地回应,垂下眼睫,掩去所有情绪。
我知道,他或许猜到了这是我设的局,但我抓住了证据,清除了内患,他便顺势而为,以最雷霆的手段震慑了所有心怀不轨之人。
我们之间,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心照不宣的默契。
经此一事,王府内风气肃然一清。萧玦似乎也开始真正将我视为王府的一员。
他偶尔会让我去书房,询问一些府中事务的处理意见,有时甚至会与我讨论朝中一些不涉及机要的动向,听听我的看法。
我谨慎地提出一些建议,多以稳为主,偶尔夹杂一点自己的见解,往往能切中要害。他听着,不置可否,但眼神中的审视渐渐少了,多了些别的什么。
一日,他旧伤发作,疼痛难忍,府医束手无策。我想起那本医书上的一个古方,斟酌再三,还是提笔写下,并详细注明药理和禁忌,让玄衣卫转交。
翌日,他唤我过去,声音依旧沙哑,却缓和了许多:“那方子,你从何处看来?”
我如实回答:“妾身闲来无事,翻阅王爷书房……呃,是妾身小书房中的杂书所见,见其所述症状与王爷偶发之症略有相似,便冒昧献上,不知是否冒犯?”
他沉默片刻,道:“方子很好,用了之后,松快不少。”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别扭地加了一句:“有心了。”
我看着他那双隐藏在面具后的眼睛,第一次觉得,那冰封的眸底,似乎裂开了一丝细微的缝隙。
有时,他会在傍晚时分,让侍卫推着他到听雨苑外的湖边静坐。偶尔,我也会去那里散步。
我们不说话,只是隔着一段距离,各自望着湖面沉落的夕阳,或天边初升的新月。
一种奇异的宁静在我们之间流淌。
我知道,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不是浓烈的情爱,更像是一种在危机中逐渐滋生出的信任、欣赏,甚至是……一丝若有若无的牵绊。
平静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
北境传来急报:边境异动,曾被萧玦重创的蛮族部落死灰复燃,频频扰边,守将难以抵挡。
朝堂之上,关于是否该起复萧玦的争论再起。主战派认为非炎王不能退敌;主和派则以萧玦重伤未愈为由,主张议和安抚。
皇帝态度暧昧不明。
王府再次被推至风口浪尖。
萧玦的书房灯火常亮至深夜,玄衣卫进出频繁。
我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日益冷峻,那是一种被束缚的雄鹰渴望重返苍穹的焦躁,亦是对朝堂算计的冰冷愤怒。
一夜,他忽然问我:“若本王请旨重返北境,你待如何?”
我心中巨震,迎上他探究的目光,缓缓道:“王爷是九天之鹰,岂因折翼而困于樊笼?北境百姓需要他们的战神。妾身……唯愿王爷得偿所愿,平安归来。”
他久久地凝视着我,目光深邃,仿佛要透过我的眼睛,看进我的灵魂深处。
“好。”最终,他只说了这一个字。
几日后,皇帝终于下旨,命炎王萧玦为北伐大元帅,即日整军,奔赴北境。
圣旨到时,萧玦接旨谢恩,挺拔的身影在阳光下,仿佛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 我知道,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太久。
出征前夜,萧玦来到听雨苑。
他依旧坐着轮椅,却换上了一身戎装常服,整个人锐利得像开了刃的刀锋。
他屏退左右,书房内只剩我们二人。
“本王离京后,王府便交给你了。”
他开口,声音低沉而郑重,“京中局势复杂,王府仍是众矢之的。安国公府会暗中照应,但明面上,需你独自应对。”
“王爷放心,妾身必竭尽全力,守住王府,等您凯旋。”
我迎着他的目光,坚定地回答。 他沉默了一下,从怀中取出一枚玄铁令牌,上面刻着一个凌厉的“炎”字。
“这是本王玄衣卫的调令。见此令如见本王。若有紧急情况,可用它调动府中暗卫,或……寻求庇护。”
他将令牌放入我手中,指尖冰凉,却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力度。
我握紧那枚沉甸甸的令牌,仿佛握住了他交付的信任和重任。
“谢王爷。”
他看着我,面具下的唇似乎动了一下,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转动轮椅,准备离开。
在他即将出门的那一刻,我忽然开口:“王爷!”
他停住。 我深吸一口气,轻声道:“您的腿伤……并非全然无望。妾身近日查阅古籍,有一法或可一试,待您归来……”
他背影猛地一僵。
许久,他缓缓回过头,目光如炬,直直地看向我,那里面翻涌着太多复杂的情绪:震惊、怀疑、希冀…… 最终,他重重颔首:“好。待本王归来。”
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活人的温度。
大军开拔那日,我站在王府最高的阁楼上,望着那支黑色的洪流渐行渐远,为首的帅旗之下,那抹挺拔的身影即便坐在轮椅上,依旧有着擎天撼地的气势。
大军远去,扬起的尘土缓缓落下,京城的轮廓在远处显得平静而压抑。
我转身下楼,玄铁令牌冰冷的触感紧贴着手心,沉甸甸的,不仅是它的重量,更是它所代表的责任与权力。
回到听雨苑,我立刻召集了王府内外所有管事。
站在厅堂上首,我看着下方神色各异的面孔,有恭敬,有审视,有畏惧,也有不易察觉的轻视。
我不需要他们立刻心悦诚服,我只需要他们明白,如今谁主沉浮。
“王爷奉旨出征,王府一应事务,由本妃暂理。”我的声音清晰平稳,不高昂,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诸位各司其职,恪尽职守。凡有玩忽职守、阳奉阴违、乃至吃里扒外者——”
我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那枚被我轻轻放在案上的玄铁令牌。
“一律按王府铁律严惩不贷,绝无姑息。”
厅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看到了那枚代表萧玦绝对权威的令牌。
“是!谨遵王妃娘娘吩咐!”众人齐声应道,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整齐和敬畏。
我知道,这只是开始。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萧玦离京后,京中的气氛果然变得微妙起来。
议和的声音一度甚嚣尘上,甚至有人暗中散播“炎王拥兵自重”、“穷兵黩武”的流言。
王府门前偶尔会出现一些形迹可疑的探子。
我闭门不出,谢绝了一切不必要的宴请往来,只定期前往安国公府向老夫人请教,既全了礼数,也向外释放出安国公府仍是王府后盾的信号。
同时,我利用玄衣卫的力量,严密监控王府内外,尤其是与苏家有旧或是可能被其他势力收买的下人。几次悄无声息的处理后,府内彻底安静下来。
我每日处理完府中事务,便潜心研究医术,特别是针对萧玦腿伤的典籍。那本神秘出现的医书给了我极大的启发,但我还需要更多的验证和实践。
期间,北境捷报频传。
萧玦用兵如神,即便坐在轮椅上指挥,依旧将蛮族打得节节败退,收复了大量失地。
捷报传回京城,主和派的声音被强行压下,皇帝接连下了几道嘉奖的圣旨,但字里行间的忌惮,我却能读出几分。
功高震主,自古皆然。
我更加谨慎,将王府经营得铁桶一般,不授人以任何柄。
半年后,北境大定,蛮族主力被彻底击溃,递上降表。 萧玦,凯旋。
大军回朝那日,万人空巷。
我站在王府门前,看着他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行来。
他依旧戴着半张银面具,但身姿似乎更加挺拔,周身弥漫着经过血火洗礼后的凛冽煞气与威严,令人不敢直视。
他的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我身上。
四目相对,千言万语,皆在不言中。
皇帝举行了盛大的庆功宴,封赏无数。萧玦的军权与威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庆功宴后,回到王府。
书房内,只剩我们二人。
他摘下了面具,露出那张伤痕交错却依旧难掩俊朗轮廓的脸。烛光下,他的眼神深邃如夜,带着一丝疲惫,更多的却是锐利与探究。
“王府一切安好,辛苦你了。”他开口,声音带着沙哑的磁性。
“分内之事。”我微微一笑,为他斟上一杯热茶,“恭喜王爷得胜还朝。”
我们聊了北境战事,聊了京中局势,默契地没有提及那可能的危险与算计。
最后,我的目光落在他盖着薄毯的腿上。
“王爷,”我轻声道,“您离京前,妾身所言之事……”
他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目光灼灼地看向我:“你有几分把握?”
“古籍所载之法,辅以金针渡穴,或有五成把握可刺激经脉再生。但过程极为痛苦,且并非一定能恢复如初,或许……只能恢复部分知觉和行动能力。”
我坦诚相告,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烛火噼啪一声轻响。 然后,他缓缓放下茶盏,目光坚定如铁:“五成,足够了。本王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何惧痛苦?”
治疗的过程漫长而艰辛。
每隔几日,我便要为他施针用药。
那过程如同刮骨疗毒,他时常痛得浑身冷汗,却始终紧咬牙关,一声不吭。
我全心投入,根据他的反应不断调整方案。
不知不觉间,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有时他痛极,会无意识地抓住我的手腕,那力度极大,常留下青紫的指印,我却从未抽开。
一种难以言喻的羁绊,在痛苦的治疗中悄然滋生。
三个月后的一个清晨。
我照常为他按摩腿部穴位,尝试引导药力。
忽然,我的手指感觉到他腿部的肌肉,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我猛地抬头看他。 他也感觉到了,瞳孔骤然收缩,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腿。
他尝试着,用意念控制那沉寂了太久的地方。
然后,在我和他共同的注视下,他的右脚趾,极其缓慢地,动了一下。
虽然只是微乎其微的一个动作,却仿佛石破天惊!
他猛地抬头看我,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那是一种近乎死而复生的狂喜和希望。
我看着他,也笑了,眼眶微微发热。 “王爷,我们……成功了第一步。”
萧玦的腿伤恢复虽然缓慢,但确实在一点点好转。
从脚趾能动,到小腿能微微抬起,每一次进步都带来巨大的希望。
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在这日复一日的相处和共同的秘密中,发生了质的变化。 不再是冰冷的合作与利用,多了信任、依赖,甚至是一种深植于心的温情。
他开始让我参与更多核心事务,听取我对朝政的看法。
我的许多见解,常能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启发。
一年后,皇帝病重,朝局动荡。 几位皇子蠢蠢欲动,甚至有藩王意图不轨。
关键时刻,萧玦以雷霆手段联合安国公等一众老臣,稳定朝纲,拥立太子顺利登基。
新帝登基,感念萧玦擎天保驾之功,加封其为世袭罔替的铁帽子亲王,兵权在握,地位尊崇无以复加。
而我的王妃之位,也再无任何人可以撼动。
曾经嘲笑我是“替嫁庶女”的人,如今只能仰望。
又是一个夕阳西下的傍晚,我和萧玦并肩站在王府最高的露台上。
他的腿尚未完全康复,但已能凭借拐杖站立许久。
远处是繁华京都,万家灯火。
“还记得你刚嫁进来的时候吗?”他忽然开口。
“记得。”我微微一笑,“那时王爷说,除了正妻的位置,什么都不能给我。”
他转过头看我,夕阳的金光落在他脸上,柔化了那些狰狞的伤疤,他的眼神深邃而温柔:“现在,本王的一切,都是你的。”
我握紧了他伸过来的手,十指相扣。
“我不要你的一切,”我望着远方,声音平静而坚定,“我只要与你并肩,看这天下河清海晏,共享这世间尊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