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萝卜第三年,我那上京赶考的儿子爬到我门前,我连夜就磨起烧火棍
发布时间:2025-10-20 01:26 浏览量:2
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卖萝卜第三年,我那上京赶考的儿子爬到我门前,我连夜就磨起烧火棍。完结
在桥边支摊卖萝卜,这是第三个年头了。
我那个本该在京城埋头赶考的便宜儿子,却浑身是血地爬到了我隐居小院的门前。
「母亲!儿子没用,朝中奸臣当道,徐州曹家上下……再没一个活口了,求母亲赶紧出海躲一躲吧!」
我的目光落在他那只瞎掉的眼睛,和软绵绵垂落的右手上。
我一言不发,将他拖进了屋。
等到夜半三更,我拿出了我的烧火棍,在磨刀石上,一下,一下地磨了起来。
1. 血色中秋
八月十五,月圆人团圆,是个好日子。
我早早地就收了萝卜摊。
温上了一壶小酒,自顾自地喝着。
恍惚间,我又好像看见了那个被我锁在床上的白衣少年,他俊俏的脸庞羞得通红,那双紧闭的眼眸里,既是挣扎又是沉沦。
「叮叮叮……」
院外的风铃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打断了我的美梦。
「乓,乓乓……」
紧接着,是断断续續的、虚弱无力的拍门声。
梦里的白衣少年瞬间烟消云散。
一股无名火从我心底窜起。
我胡乱披了件外衣,猛地拉开院门。
一个血人,就这么直挺挺地摔了进来。
他那只软塌塌的右手在地上徒劳地撑着,左手拼命地想擦干净脸上的血污。
他的右腿,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跪在地上。
「母亲!儿子无能,奸臣当道,徐州曹家再无一人生还,求母亲出海避难。」
2. 烧火棍,该见血了
就算我这里还存着些早年间炼制的灵丹妙药。
可也顶不住这便宜儿子只剩一口气的残破身子。
他浑身上下的骨头,就没几根是完好的。
那只能写出被当世大儒盛赞的一手好字的右手,手筋被人齐刷刷挑断。
右腿的骨头更是碎成了渣子。
那伤口的样子,倒像是被人打断后,刚长好没两天,又被人硬生生地再次敲碎,如此反复。
我这个人,向来喜欢清静。
当年从路边捡回这个小乞丐,也不过是一时兴起,觉得他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像极了我多年前养过的一条叫“宠儿”的狗。
我给他取名叫曹闲。
又嫌麻烦,随手找了些穷苦人家来做管家仆人,就这么在曹家安顿了下来。
这安生日子一过就是三年。
直到最近听到了些故人的风声,我才选择离开。
曹闲是个懂事的孩子,知道我喜欢安静,这些年一直没来打扰我,只是时常写信报个平安。
偌大的曹家,在年仅十五岁的他手里,竟然打理得井井有条,每年都能多出几百两银子的盈余。
我自幼就被那些臭道士批过命,说我离经叛道,六亲缘浅,注定孤独一生。
可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脏兮兮的小孩,如今就算疼到昏迷,身体还是下意识地蜷缩成一团,想要减轻一点痛苦。
他的手里,死死攥着半块平安符,下唇被他自己咬得血肉模糊。
我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捻起银针,将内力缓缓渡入他的体内。
这个缺心眼的孩子。
当年看他在路边被其他乞丐欺负,我教他的第一件事就是:打不过就跑,跑不掉就回家喊娘。
看来,他半点我的机灵劲儿都没学到。
心脉受损,经脉尽断,这伤势,已经不是我这个半吊子水平能轻易医治的了。
算着他差不多该醒了,我又往他嘴里塞了一颗续命丹。
然后,我抽出了平日里用来捅炉灰的烧火棍,就着磨刀石,一下下地打磨起来。
这根棍子,实在是太久没用了,上面生的锈,磨起来还颇为费劲。
床上的人呼吸渐渐沉重。
我一回头,就看见他死死咬着被角,豆大的泪珠无声地从眼角滑落。
那模样,跟小时候受了委屈一模一样。
「谁干的?」
「徐州商行。」
「你不是去京城赶考了吗?」
「他们从京城一路追杀我回了徐州。」他的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颤抖。
「好。」
在磨刀石的打磨下,我的烧火棍重现了锃亮的光泽,像一根随时能取人性命的好棍子。
我随手将棍子别在腰间,转身去拿身边的包袱。
「母亲是要带我走,去避难吗?」
一个大小伙子,眼里噙着泪水,那样子看着真是别扭。
「为什么要避难?」
「如今的徐州商行被王、刘、张三家把持着,他们找不到我的尸体,是绝对不会罢休的。母亲你一个弱女子,怎么躲得过他们的追杀。」
说着,他又想用那只刚包扎好的手撑着坐起来。
「是儿子不孝,连累了母亲。如今能再见母亲一面,儿子已经死而无憾了。等母亲安全离开,儿子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他一激动,嘴角的伤口又被牵动,渗出了丝丝血迹。
我俯下身,替他将血珠擦拭干净。
「为什么要避?当年他们三家,哪个没受过我们曹家的恩惠?如今倒是联起手来恩将仇报了。」
「记住,你娘我只是出趟远门,不是死了。」
我这几年新养的小宠“短短”,一条通体漆黑的小蛇,顺着我的衣摆爬上肩头,嘶嘶地吐着信子。
「是时候,回去看看那些老朋友了。」
3. 救命之恩,当以命偿
徐州地界,住着一位归隐养老的李太医。
我驾着马车,载着曹闲和小蛇短短,一路来到了他的药庐前。
一个模样清秀的妙龄少女,正跪在李老头的门口,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如果不是她腰间挂着的那块本属于我儿曹闲的暖玉,我或许真会动了恻隐之心。
马车无视了跪在门口的少女,直接冲进了院子。
往日里总爱笑眯眯开玩笑的李老头,这次却罕见地一脸凝重。
他只是摇了摇头,叹息道:「这孩子的心性,真是坚毅得可怕。」
「只是,舒姑娘你应该明白,断骨再续不难,可这受损的心脉和眼睛,想要恢复,难如登天啊。」
看着他愁得不停地揪着自己的胡子。
我拿起烧火棍,轻轻敲了敲桌腿,嘴角扬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你欠我一条命。」
「这不是欠不欠命的事,这是心脉受损……」
「你欠我一条命。」我重复道。
「好!好!老夫知道了!我这就去给你找药!」
这死倔的老头气得狠狠一跺脚,转身就要进里屋。
「外面那个女的,不准你出手帮她。」
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老头,还是跟耗子一样,好东西都偷偷藏起来自己享用。
「她可是徐州商行刘家的嫡女,还是张家没过门的儿媳妇,就是取个药的事,老夫……」
「你欠我……」
「行行行!你可真是我的活祖宗!不治,咱不治了行吧!」
老头气得把手里的烟枪往桌上狠狠一掷,呼哧呼哧地摔门进了里屋。
我走到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眼角通红的曹闲,上前将他那只死死攥紧、掐进自己掌心的手,一点点掰开。
血肉模糊的掌心,昭示着他内心翻江倒海的恨意。
「告诉娘,那个叫刘沁的,对你做了什么。」
4. 我给的命,我亲手收回
「是她在曹家的水井里下了毒,那些人才会那么轻易地长驱直入。」
「知道了。」
刘家忘恩负义,背信弃义,既然他们不仁,那就别怪我无义。
当年刘沁命悬一线,是他们刘家哭着喊着来我们曹家求药,才救回来的。为此,他们刘家甚至主动提出要和我们定下婚事。
如今我才避世几年,他们刘家就敢做出这等厚颜无耻之事。
那这条命,我亲手收回来,也算是合情合理。
我转头给曹闲喂了几口下了药的水,然后提着我的烧火棍就出了门。
看着还跪在地上抽抽搭搭的刘沁,不等她旁边的婢女上前阻拦。
一棍子,我照着刘沁的后心就抽了下去。
刘沁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在她身边侍女的尖叫声中。
一口浓稠的黑血从她喉咙里喷涌而出,尽数洒在了李老头门口的台阶上。
她就这么睁着眼,死不瞑目。
她的侍女倒是聒噪,哭着哭着,转头就跑了。
我还以为她要护主心切,上来跟我拼命呢。
真是无趣。
刚睡醒的短短不紧不慢地从马车里爬了出来,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溅在我棍子上的一滴血渍。
整个蛇头瞬间就不好了,蔫蔫地耷拉了下来。
我轻轻拍了拍它的头,「这人的血太脏了,回去看好你哥哥,等会儿娘给你弄几个黑心肝尝尝鲜。」
短短朝我吐了吐信子,扭头回了屋子。
我提着棍子,一人正要离开,李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从屋里出来了。
「你小心……算了,是老夫多嘴了。今晚,过来吃糊锅子吧。」
「好。」
等我晃悠到王家大门口的时候,里面灯火通明,正在举办宴会。
门口的一群护卫正靠着墙角闲聊。
一看到我这身普通打扮,必然不是他们家主的贵客,立刻就围了上来。
「什么人?今天我们王府设宴款待贵宾,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我是来送礼的。」
护卫人群后走出来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手里还挥舞着鞭子。
「看你模样倒也清秀,该不会是来送自己的吧?」
这话一出口,周围的护卫全都爆发出一阵哄笑。
我也跟着他们一块笑,他们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
「都不笑了是吧?那现在,轮到我了。」
我随手将带来的小包袱扔在了他们门口。
「你们在码头抢粮食的伙计,没抢过我;还有你们家未来的少奶奶,我也一并给你们送来了。」
包袱滚落,四五颗人头散落一地。
5. 奶奶我,来取你狗命了
「你!你是什么人!竟敢如此放肆,这里可是王家!」
为首的护卫上前查看了刘沁的人头,额头上瞬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就别怪兄弟们不客气了!」
说着,门口的护卫自发地围成一个圈,将我包围在中间。
我缓缓抽出了腰间的烧火棍。
「我屠的,就是你王家。」
那伙护卫压根没把我放在眼里,挥舞着刀,参差不齐地朝我砍了过来。
还挺有意思的。
这根棍子,已经太多年没跟我一起见过血了。
这次,倒是可以痛快痛快。
不到三招,满地的尸体躺得整整齐齐,不多不少,正好十八个护卫。
我用棍子挑起那个护卫头子的尸体,朝着王府内院拖去。
眼看着屋里高朋满座,我抬起一脚,将尸体踹飞了过去。
力道控制得可能刚刚好,那颗头颅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王老爷面前的汤碗里,溅起一片油花。
到底也是见过些世面的,王老头还能勉强挤出一个镇定的笑脸。
「不知阁下是何方高人,为何来我府上滥杀无辜?」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我只是受人之托,来这里取一样东西。」
听到这话,王老头肉眼可见地松了半口气。
有所求就好办了。
他们王家如今家大业大,能用钱摆平的事,那都不叫事。
「可是小辈在外行事鲁莽,得罪了阁下?不知阁下所求几何?」
「几何?」
这老头还真是有意思。
趁着王老爷身边的人还没把他彻底保护起来,我随手挥动棍子,朝着他的脑袋就甩了过去。
「你奶奶我,是来取你狗命的!」
「乓!」
一只冷箭从旁边呼啸而来,我没办法,只能侧身闪避。
只听见一声充满威严的呵斥:「狂妄妖女,休要放肆!」
来人身披灰色衣袍,头戴斗笠,看不清面容,但身上那股死人味儿,却浓得刺鼻。
「这话我听了十几年了,该放肆的,早就放肆完了。」
「那今天,老夫就来教教你什么叫规矩。」
男子随手从衣袖中抽出一条软鞭。
那鞭子通体漆黑,仔细看去,上面竟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银针。
「是五毒鞭!」
「那是徐州商行的三长老!他这是要活活折磨死这个女的!」
徐州商行三长老,一手鞭法出神入化。
传闻他那根鞭子,是用上百种毒药淬炼而成。
只要被抽中一下,毒素就会慢慢侵入血脉,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后全身溃烂而死。
眼看着男人腾空而起,一鞭子朝着我这里甩来。
我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所谓的技巧,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无数的细针在触碰到我随手挥出的棍子时,瞬间一节一节地断裂在地。
那鞭子一圈圈地缠绕住我的棍子,妄图将我的兵器直接夺走。
我跨步站稳,左右手同时握住棍身。
随着猛地一拽,一股内力自掌心喷薄而出。
这种低阶的毒士,实在是不够看。
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鞭子已经承受不住内力的冲击,化作一块块残骸,四散而去。
等他们下一次看清我的时候,我已经站在了三长老的面前。
我的手,轻轻按在了他的天灵盖上。
6. 屠你满门,才算公平
随着一声清脆的骨裂声,三长老的脑袋就像一个灌满了水的猪胃,仿佛轻轻一戳就会烂掉。
他整个人软塌塌地瘫死在了地上。
「三长老!」
王老爷子隔着无数护卫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亲爹死了呢。
当真是聒噪。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们王家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如此欺人太甚,我王家势必要讨回公道!」
王老爷子一只手死死地指着我,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能隔空把我戳死一样。
「徐州,曹家。我是曹闲他妈。」
这老头仿佛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曹闲他妈?你不是早就死了吗?」
「我命硬,阎王爷暂时还不敢收。不过你们屠了曹家满门,现在,也轮到你们死一死了。」
想当年,徐州刚刚经历战乱,整个市场乱成一锅粥,无数奸商趁机哄抬粮价。
是我一手扶持着王、刘、张三家,牵头成立了徐州商行,才稳住了局面。
如今,恐怕是觉得日益壮大的曹家商行碍了他们的眼,影响了他们的生意,就痛下杀手。
「这件事情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不如等刘大哥和张家老弟来了,咱们坐下来一块……」
「现在知道要坐下来商量了?当初你们屠我们曹家满门的时候,又跟谁商量了?」
我随手摘下一片树叶,轻轻含在嘴边。
「我这个人,向来只看结果,不问过程。」
「曹家的人都死了,那你们也都死干净,这样才算公平。有什么事,等你们下了地府再说吧。」
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看着四散而逃的王家人,我心里没有半点怜悯。
手中的棍子无情地收割着一条条人命,无数鲜红的血液喷洒在地上。
浑身沾满了血腥味,但是,这种感觉很爽。
王老爷子让身边的人拼死拖住我,自己则一个人企图从后院的密道溜走。
真是愚蠢至极。
要是他能堂堂正正地跟我打一场,说不定我还会大发慈悲,给他留个全尸。
我无视了他从恶毒的咒骂到卑微的乞求。
我只是面无表情地,将他浑身的骨头,一点一点地敲碎。
随着他骨头断裂的,还有他的脊梁。
他恨不得将自己知道的所有秘密都说出来,只为换取我的一丝心软。
可惜了,我这个人,从小就被批了断情绝爱的命。
确保他的双腿双臂都已经变成了烂泥,我才将棍子抵上了他的脊柱。
无数腥臭的尿液混合着血渍,他现在就像地狱沼泽里的一条死狗。
「你这个疯子!你杀了我,徐州商行是不会放过你的!」
「哦。」
棍子挥出,他的头颅被活生生一棍子敲断,飞了出去。
7. 近朱者赤,近我者魔
我刚回到李老头的院子。
就看见原本已经够破烂的曹闲,现在被老头折腾得更看不出人形了。
整个人被各种白布和木板层层固定。
尤其是手、腿和头,要是再多加几个板子和白布,都快分不清哪头是头,哪头是尾了。
短短在一旁,正丝丝哈哈地高兴地吃着烧鸡,看到我回来,顺从地用头蹭了蹭我的裤腿。
也许是我身上浓烈的血腥味,又或许是短短的反应。
蒙着眼睛的曹闲试探性地朝着我这边喊了一声:「母亲?」
我大喇喇地瘫在老头的椅子上,懒洋洋地「嗯」了一句。
「母亲是去报仇了吗?」
「嗯。」
「母亲为什么不带上闲儿一起?您不知道,如今的徐州商行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纯粹的商行了,他们豢养了无数的死士,您不知道其中的凶险。」
「尤其是王家的护卫、那个三长老、刘家的天才子弟刘振,还有张家的机关术,整个徐州商行这些年手上沾了无数的血。」
「母亲,儿子知道您心疼儿子,可是此去太过危险,就算要去,也不应该您一个人去。」
「现在儿子就只有您一个亲人了,您要是因此陷入危险,儿子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母亲……」
我深深地瞧了曹闲一眼,这几年不见,他是去寺庙里学了念经吗?怎么变得这么能叨叨。
「我把王家杀干净了。」
「母亲!您怎么能一个人去王家呢?您不知道徐州商行的那个三长老最爱用毒,他常年都住在王家。您是不知道这些年他偷偷用多少活人来喂养他的那些毒物!」
老头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在一旁幽幽地开口。
「你娘,把王家灭门了。」
这次,换到曹闲沉默了。
「灭……灭门?娘?灭门?」
一瞬间,曹闲挣扎着想要扶住什么东西起身,跟我确认。
可是他的手早就被老头包得跟沙包一样大,根本找不到任何支撑点。
他起身的尝试失败了,又狠狠地摔回了椅子上。
随后,是长久的,死一般的沉默。
我想起他小时候,明明饿得都皮包骨头了,却依旧没有舍得吃掉身边那条陪伴了他多年的小狗。
这个孩子,就是心太软。
他似乎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才终于再次开口,声音沙哑。
「那……他们死得痛苦吗?」
「很痛苦。」
「那就好。」
「下次,能带我一起去吗,娘?」
「我想亲眼看着他们死。」
「然后,把他们的心,一颗一颗地挖出来。」
他说话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咬牙切齿的狠厉。
老头叹了口气,抱着自己的茶壶,摇着头回屋去了。
嘴里还念念叨叨着什么“好好一个孩子,可惜了”。
这一刻,我好像突然有点理解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句话。
8. 我的儿子,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对于继续去徐州商行报仇这件事,我并不着急。
李老头年纪虽然大了,但本事确实见长。
半个月的时间,曹闲的一身伤就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
不过,受损的心脉和通体的经脉,依然是个大麻烦。
「这心脉,温养个几年倒不是问题。经脉修复起来也容易,只是……日后想要再与人动手,恐怕是不行了。」
听到这话,曹闲眼眸中刚刚燃起的一抹亮色,又悄无声息地黯淡了下去。
不过他很好地掩饰了过去。
「母亲,儿子能够修复好心脉,继续陪在您身边,这已经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了。」
我捡起地上那根被我用来敲核桃的棍子,在裤腿上蹭了两下。
「成为当朝文武双全的第一首辅,不是你的梦想吗?」
「……儿子也可以只做最英俊的状元郎。」
他努力地扯出一个自以为能让我满意的微笑。
我嘴角的讽刺笑容却逐渐放大。
「我的儿子,想要什么,就必须得到什么。」
「以后既然他不能骑射了,那有的是人的金丹,可以拿来给他用。」
「你这个疯病这是又要犯了!」老头一脸不服气地使劲薅了两下自己的胡子。
「罢了罢了,这小子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剩下的破事老头子我可不管了!」
李老头话音刚落,想把自己摘干净,可惜,已经晚了。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黑压压的人群,早已经在院子外面围了个水泄不通。
「大胆妖女!就是你屠杀王家满门,虐杀我刘家长女!今日老夫定要让你血债血偿!」
高坐在华贵马车上面,神情激昂的,正是刘家的家主,刘雄。
我上前将院门一把拉开,冷漠地抬了抬眼皮。
「你们灭我曹家满门,就是顺应天道;我以牙还牙,就是妖女?你们徐州商行,就是这么厚颜无耻的吗?」
一听到我提起曹家,又看到我身边已经恢复得差不多的曹闲。
刘雄摸了摸自己腰间的佩刀,仰天长笑了三声。
「原来是曹家的余孽!你们曹家勾结外邦、逼良为娼、科举舞弊、恶贯满盈,落得如此下场,本就是罪有应得!」
「正好,你们家的小孽畜也在这里,今天我刘雄,就为徐州除了这一大祸害!」
“余孽”、“孽畜”这几个字,说实话,有点刺激到我的神经了。
老娘好不容易养大的一个儿子,如今竟被人指着鼻子这么骂。
当真是以为我舒安是什么好欺负的软柿子。
我刚准备抬手把棍子扛起来动手,却突然发现,曹闲对着刘雄身边的一个少年,身体在不住地发抖。
正巧,刘雄身边那个看起来一身正气的少年,也将目光投了过来。
他对着我躬身行礼,朗声道:
「晚辈刘文剀,乃是刘家长子。确实是曹闲欺辱孱弱妇人、科考舞弊在先,我们徐州商行才被迫出手。」
「不过前辈公然杀害我妹妹,又屠杀无辜的王家,手段未免太过残忍,还请前辈跟我们走一趟吧。」
随着刘文剀这番自以为正义的言论落地,曹闲额头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他的手不自觉地捂住了自己的右手,右腿也不自然地往衣袍下缩了缩。
我原以为又要我开口问,曹闲却小心翼翼地拉住了我的衣角。
「母亲,就是他!是他嫉妒我的文章,找人恶意掉包了我的考卷!也是他找人侮辱了文翠,然后嫁祸给我!」
说着,他颤巍巍地将自己的右手递到了我的面前。
「母亲,儿子的手筋,是被他亲手挑断的。儿子的腿,是被他……一下一下,不断打断的。」
他通红的眼尾,像极了小时候吃不到糖时的委屈模样。
「母亲,杀了他,好吗?」
9. 杀人,何须用棍
当然好。
刘家最引以为傲的麒麟子,死了。
死在了我的蛇头之下。
不对,应该说是,死在了我挥舞的蛇头之下。
这么说好像也不太对,准确来说,是死在了我的宠物“短短”的蛇头之下。
他们都说,这个荒野之地来的妖女,最擅长的是刚猛的棍棒之术。
而他们刘家的少主,正好擅长以速度制胜。
一个用的是粗重的棍棒,一个是身法灵动的天才。
一个来自荒野的妖女,怎么可能会是他们刘家天才的对手呢?
只是,谁告诉他们,我只会用棍子了?
当我直面刘文剀的时候,曹闲轻轻拉着我的衣袖,小声提醒。
「母亲小心,这个人最喜欢用些上不得台面的阴险招数。」
在我还没来得及拿起棍子的时候,刘文剀一个“凌威阔步”,身形一闪就到了我的面前。
他袖中飞出两把短刀,直直朝着我的面门砍下。
可惜,没有人告诉他,他这所谓的“凌威阔步”,一看就是从我的“漫步之术”里偷学来的皮毛。
他的速度,在我眼中,慢得像蜗牛,毫无半点威胁。
另外,也没有人告诉过他,一寸长,一寸强的道理。
所以,当他看到我毫无反应的时候,他笑了。
然后,我的袖子中飞速闪出了一道黑色的残影,死死地咬住了他的脖颈。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短短的毒液,已然侵入了他的神经。
他就像一条丑陋的人形虫子,在地上抽搐了两下。
还没来得及跟他爹说出什么让他为自己复仇的遗言,就彻底断了气。
我随手捡起他掉在地上的刀子,看着他爹疯了一样冲上来想要抢回尸体的动作。
我朝他无声地比了个口型。
晚了。
刀子随手划过尸体,一颗金黄色的珠子,沾着温热的血渍,落入了我的手里。
10.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不!」
还没等到刘雄冲到我面前,我反手一巴掌,将手里的珠子随意地甩给了曹闲。
「他们欠你的,看你娘怎么给你一颗一颗地夺回来。」
看着刘雄就要冲过来,我将手里的棍子随手扔给了李老头。
「看好我儿子,不然,小心你的九族。」
棍子上残留的余威,差点震得老李头一个趔趄。
不过他还是骂骂咧咧地接住了棍子,稳稳地站在了曹闲面前。
短短一个跃身,重新回到了我的肩头,一双竖瞳冷冷地扫视着全场。
不是都想死吗?
好,我成全你们。
我双手结印,一掌朝着刘雄拍去。
谁都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巨大的黑色法阵,自我脚下轰然升起。
以我为阵眼,通天的黑气瞬间将我隔绝在内。
迷雾中的黑气不断地朝着我侵蚀蔓延,我肩头的短短肉眼可见地开始焦躁不安,最终控制不住自己,整条蛇软软地从我身上垂了下来。
无数的黑气开始编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朝着我一点点收紧。
而在人群的尽头,缓缓有个人被推了出来。
来人坐在一张华丽的轮椅上,一身红袍似血,眉尾处用朱砂画着重重的梅花印记。
他鲜艳的红唇一张一合,露出苍白到极致的牙齿。
「看着你杀人这么利落,你的血,味道一定很好喝吧。」
话还没说完,他手上的动作已经迫不及待地挥了出去。
袖口中飞出两只通体漆黑的蝙蝠,发出刺耳的尖叫,径直朝着我飞来。
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这两只蝙蝠让我感受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这绝对不是普通的蝙蝠。
这是用人肉滋养长大的血蝠。
「叮!」
两个金钵盂从天而降,正好将两只血蝠死死地扣在了下面。
由远及近,传来一句佛号。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一个僧人目光如水,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的树梢上,看着眼前这一幕。
「止恶行善,方为菩提。」
轮椅上的男人看到自己的好事被打扰,肆无忌惮地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死和尚,给老子滚一边去!再多管闲事,连你一块杀!」
说完,他朝着那僧人甩去一个球状的木块。
僧人后撤一步,手中的菩提佛珠迎了上去,在击飞木球的瞬间。
谁都想不到的意外发生了!
木球在空中迅速变化形状,一分为二。
一部分内部伸出几个精巧的钩子,死死勾住了菩提佛珠。
另一部分则在众人面前直接改变方向,以更快的速度,朝着僧人的后心袭去。
这变化速度之快,完全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饶是那僧人武功高强,还是被划伤了手臂。
鲜血瞬间浸湿了僧袍,血水一点点渗透到了佛珠之中。
那僧人的面貌并无遮掩,自然有人认出了他的身份。
「哈哈哈哈,原来所谓的南山大师,也不过如此嘛!」
无数徐州商行的人将手中的刀剑激昂地举过头顶,发出兴奋的金属碰撞声。
「张爷威武!张爷威武!」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僧人摇了摇头,隔着人群,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随后转身,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11. 以我血祭,护你周全
「美人,现在你看看,还有谁能来救你们?」
轮椅上的张家少年朝着我们翘起了弧度几乎完美的兰花指,笑得花枝乱颤。
我身边的黑雾此时已经浓重得几乎可以凝结成实质。
不断有人开始朝着李老头和曹闲的身边围了过去。
就在这时,曹闲突然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
他的手中,还死死捏着我刚才给他的那颗金丹。
他的眼神中,带着些许的决绝与眷恋。
「母亲,儿子下辈子,还想给您做孩子。」
话音刚落,他身上的血管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急速膨胀。
没有人知道,曾经在曹闲最无助的那几年里,他跟我学过一种古老的祭祀之术。
以自己的性命为引,以浑身的精血为滋养。
在极短的时间内,将自己的身体潜能激发到极致,而代价,就是灵魂的彻底毁灭。
他要将自己所有的能量,都压缩到血液之中,引发一场毁灭性的爆炸。
血祭之术最大的伤害,就是凡是接触到爆炸血液的人,几乎无一幸免,全都会在半炷香内化为一滩血水。
轮椅上的张家少主,眼神中看着曹闲,带上了浓重到病态的兴趣。
此时他完全压制不住自己尖细的嗓子,双手胡乱地拍打在轮椅上。
「快!快给我留住他!他的血!我要他的血!我要他的血祭之术!」
他身边的侍卫犹豫再三,还是试探性地朝着曹闲围了过去。
我身边早已经没有半点顺手的东西,情急之下,直接挥手将肩上昏沉的短短朝着曹闲扔了过去。
短短哪怕是昏昏沉沉,还是瞬间明白了我的意思,用自己的尾巴死死地缠住了曹闲的手,不让他移动分毫。
看着状若疯癫的张家儿子,俨然已经是个废人的曹闲,再看看如今犹如笼中困兽的我。
刘雄已经等不及了,他提着刀,嘶吼着朝我冲了过来。
冰冷的刀锋,砍在我肩头的瞬间。
「母亲!」
「舒安!」
曹闲和李老头的声音,撕心裂肺。
不过,说实话,一点都不疼。
12
“铛!”
一声脆响,断掉的刀尖如流星般飞出,精准地钉进了旁边徐家护卫的胸膛。
那人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倒地没了气息。
内力激荡之下,束发的带子应声崩裂,长发四散。
我迎风而立,目光穿透混乱的人群,死死锁住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疯子。
既然你们一个个上赶着找死,那我今天就大发慈悲,送你们一程。
真气如丝线般从我体内涌出,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妖异的红色力量。
这股红色的力量甫一接触到阵眼中的黑气,便如烈阳融雪,瞬间将黑气蒸发得一干二净。
“不是爱玩阵法,喜欢机关算计吗?今天,你奶奶我就让你开开眼!”
我一跃而起,单手如铁钳般掐住刘雄的脖子。
另一只手,则死死按住张旋之的头盖骨,让他动弹不得。
随手将二人朝远处的空地一扔,再从张旋之身上摸出两把匕首。
我面无表情地挑断了他们的手脚筋,温热的血瞬间染红了地面。
接着,我抬手向人群隔空一吸,数十把长刀应声飞来,将那两人死死钉在地上。
最后,我运气引来一杆长枪,以枪尖蘸着他们的血,迅速在四周游走。
徐州商行的人都看出来了,这场仗已经毫无悬念,人心浮动,都想着怎么逃命。
可随着我最后一笔落下,阵法已成。
一个巨大的血色阵法将所有人笼罩其中,那些企图逃跑的人惊恐地发现,自己早已是阵中之鳖。
“正好那个碍事的和尚走了,现在,是时候让你们偿还欠我们曹家的血债了。”
13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蒙蒙细雨。
雨水冲刷着地上的血污,仿佛在洗涤这片土地上犯下的罪恶。
最后的惨状我没有回头再看,只是将一把刀塞进了曹闲的手里。
身后凄厉的惨叫声,一遍又一遍地在耳边回响。
这让我不禁想起,当年我收留的那些穷苦人,被这群人屠杀时,是否也曾发出这般无助的呐喊。
一个多月后,我们处理完徐州的全部杂事,正式踏上了前往京城的路。
会试早已结束,曹闲不负众望,名列贡士。
眼下殿试在即,我这个当娘的,理应陪他走这一趟。
老李头说自己年纪大了,不愿再折腾,便留在了徐州。
我本以为,随着徐州商行的覆灭,一切恩怨都已尘埃落定。
可是,当我们离京城越来越近,一波接一波的死士开始出现,让我意识到,事情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夜色渐浓,我们的马车停在离京郊不过几里地的一处林边。
突然,无数黑衣人从树林中一跃而下,将马车围得水泄不通。
为首的男子蒙着面,头发束得一丝不苟,看不清样貌。
我所剩无几的耐心,在这一刻彻底耗尽。
一番交手,我卸掉了那男人嘴里所有的牙。
“牙里藏毒?老套路了。说吧,你的主子究竟是谁?”
曹闲不知何时已走出马车,他掏出一张干净的帕子,轻轻擦拭着我指尖沾染的血迹。
然后,他随手拿起一把短刀,猛地刺入了那男人的眼窝。
“仲平给了你多少钱?那些钱,够不够买你的命?”
听到“仲平”这个名字,那男人本能地抽动了一下大拇指。
这个微小的动作,让曹闲嘴角的弧度越扬越高,那笑意里淬着冰,没有半分暖意。
“哦,原来真是他啊。既然如此,那你就没什么利用价值了。”
他手起刀落,干净利索地割断了那人的喉咙。我这才发现,自己这个半路捡来的便宜儿子,手段竟是如此狠辣。
14
“杀了人就想一走了之?跟我们去一趟京兆府吧。”
一个声音传来,只见一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哥,带着大批仆从和侍卫,将我们这里层层包围。
“仲平,这原来是你设下的圈套!”
曹闲此刻仿佛才如梦初醒,他怒吼一声,冲上去一把揪住了仲平的衣领。
仲平脸上却挂着一丝无奈的笑,甚至故意把脸往曹闲身前凑了凑。
“没错,就是我设计的你,又怎么样?我告诉你,今年的殿试三甲,注定没有你曹闲的位置。”
说完,他挑衅地扬了扬眉,用下巴指了指侍卫身后一个身穿黑袍的男人。
“安将军可就在这儿看着,你要是不服,大可以动手试试。反正,人又不是我杀的。”
那被称作安将军的男人,隔着重重侍卫,向我投来一道深邃的目光,随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
这里毕竟是京城,曹闲还想参加殿试,就必须遵守这里的规矩。
我们两人被分开关押,我被一个丫鬟轻车熟路地带到了将军府后院,一处名为“听雨轩”的院落。
“夫人,请吧。”
带路的丫鬟,还是以前伺候我的那个翠蝶,做事依旧那么妥帖周到。
等我洗漱完毕,换了身干净衣服出来,发现软榻旁的小几上,已经摆好了一碟我最爱吃的糕点。
还没等我尝上两口,一个带着满身水汽的温热身躯,就从身后将我紧紧拥入怀中。
“舒安,我好想你。”
“哦。”
我转过身,反手将男人逼到桌角,右手指尖在他凸起的喉结上轻轻划过。
他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耳边的呼吸声也随之变得沉重起来。
“是你本人想我了,还是你身体的某个部分想我了?”
说话间,我的左手早已悄然滑入他的衣襟深处,如入无人之境。
那感觉,一如当年在千军万马中直取敌将首级,还是那么熟悉。
一夜缠绵,第二天醒来时,头脑反而格外清醒。
一回头,便看到一个布满暧昧红痕的宽阔胸膛,一只大手正温柔地梳理着我的长发。
15
“你身边那个男的,是谁?”
“怎么,我们的安大将军,现在倒有闲心吃醋了?”
我用青葱般的指尖,轻轻戳了戳他胸前的茱萸,笑得一脸妩媚。
“这么多年你都不曾来见我一面,我哪里还敢奢求你为我吃醋?”
他的大手捉住了我作乱的手,正准备有下一步动作,门外却响起一个谄媚至极的声音。
“微臣仲平,前来叨扰安将军。请问昨日抓获的女匪……”
我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这仲家的子孙,真是蠢得可以。
“本将军已经对她施以重罚,这件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我几乎能隔着门板,想象出仲平那张偷着乐的丑恶嘴脸。
“只是……贵妃娘娘那边……”仲平的语气带着试探。
但不难听出,话里藏着若有若无的威胁。
“如果你们仲家对本将军的处置不满,大可以自己派人来抓人,你们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听出安怀语气里的不耐烦,仲平不敢再多言,灰溜溜地转身走了。
他前脚刚踏出听雨轩的院门,后脚某个急不可耐的男人,就又将我拖回了被窝里。
……
殿试进行得异常顺利。
曹闲这些年的寒窗苦读,终究没有白费。
一朝状元及第,前途无量,下一步便是进入内阁了。
在皇宫举办的赏花宴上,云集了京中所有的名门贵女。
我虽然戴着面纱,但凭借着新科状元母亲的身份,还是有不少贵妇人主动向我示好。
不过曹闲早就跟我通过气,他最心仪的,是李太傅的孙女,李婷婷。
我正与李夫人相谈甚欢,仲平端着酒杯走了过来,要向曹闲敬酒。
仲平这人虽是个纨绔子弟,倒也有几分歪才,虽然比不上曹闲,也混了个探花。
此刻的他,也算是春风得意,一双眼睛毫不避讳地在李婷婷身上打转。
曹闲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我敲击桌面的手指也随之停顿了一下。
但我没有理会他们,转头继续与李夫人攀谈。这位李夫人虽出身名门,却没有丝毫架子,很是投缘。
一来二去,我们便熟络起来,她更是亲热地拉着我的手不放。
“之前总听人说,曹状元的母亲出身乡野,今日一见,才知传言误人。夫人您对京中局势的见解,丝毫不输那些世家贵妇啊。”
“传闻嘛,总是会伤人的。”
说着,她便要拉我去看她最喜爱的一片芍药花田。
可惜,花没看成,却撞上了一场惊天动地的闹剧。
当今圣上最宠爱的贵妃娘娘,竟然衣衫不整地委身于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身下!
“啊——!”
随着一个太监的尖叫,混乱中,不知是谁推了李婷婷一把。
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着旁边的湖中跌去。
光天化日之下,整个赏花宴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这个时候落水,就算被救上来,为了名节,恐怕也只能嫁给救她的那个人了。
可惜啊,他们算漏了一点。
我会轻功。
我飞身而起,在李婷婷落水前将她揽入怀中,顺手解下自己的披风,为她裹上。
“婷婷!”李夫人匆匆赶来。
李婷婷一回头,那双水汪汪的眼眸里满是惊魂未定。李夫人情急之下,将我们二人一并拥入怀中。
李太傅真是好福气,李夫人的腰肢竟如此纤细,身上极淡的香气让人心神荡漾。
在人群的嘈杂声中,我感到两道锐利的视线落在我身上。
一道来自安怀,而另一道,则来自那个身穿龙袍的男人。
16
我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脸上的面纱。
还好,还在。
另一边的贵妃,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太监们迅速将各家女眷遣散回府,这种皇家丑闻,但凡想多活几年的人,都不会拿出去乱说。
只是经此一事,仲家怕是要彻底失势了。
以我和曹闲的身份,本不够资格留下,可就在我们即将离开时,上座的那个男人挥了挥手,让太监给我们搬了张椅子。
“你们也一起听听吧。”
这听的不是皇家辛秘,是催命符。
安怀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衣袍作掩护,握住了我的手。
此时,衣衫不整的贵妃和那个男人已经被带了上来,一同被押上来的,还有早已吓傻了的仲平。
“陛下!陛下!臣妾是冤枉的啊!”
仲平的姑姑,仲海棠,跪着爬到皇帝面前,死死抱住他的腿。
“是有人陷害臣妾!陛下,臣妾对您可是一往情深啊,陛下!”
仲海棠的脸色惨白如纸,她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不过是在宫里和哥哥多喝了几杯酒,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个局面。
龙椅上的男人似乎清瘦了不少,他弯下腰,用两根手指死死掐住女人的下巴。
“一往情深?那爱妃不妨跟朕解释一下,在你这‘一往情深’之下,仲平,到底是谁的孩子?”
他的声音冰冷刺骨,仿佛来自九幽地府的恶鬼。
仲平看到自己的父亲和姑姑衣衫不整地出现在一起,本就已吓得魂不附体。
此刻听到皇帝的话,更是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仲家的家主,当朝的仲丞相,此刻已经穿戴整齐,他对着皇帝,恭恭敬敬地叩首。
“成王败寇,臣,愿领死罪。”
“哥哥!我们有什么罪!”
仲海棠完全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她明明已经是贵妃,代掌后宫,权倾朝野。
她费尽心机除掉了舒安那个贱人,只要等她生下陛下的孩子,她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后。
明明一切都近在眼前了,为什么仲平的身份会突然暴露?
为什么一向足智多谋的哥哥,会主动认罪?只要等她的孩子出生,这天下就是他们仲家的了啊!
哥哥是老糊涂了吗!
仲海棠连忙爬起来,跑到哥哥身边,想要将他扶起。
“陛下,哥哥是酒后胡言,臣妾与哥哥清清白白,还请陛下明察!”
说罢,她便要以头抢地,可她错了。
御座之上的,早已不是那个对她百依百顺的男人,而是冷酷无情的帝王。
“你自己看看这些,再说吧。”
一沓厚厚的信件被扔在地上,那全是她与哥哥这些年来的往来密信。
可这些东西,明明早就被她亲眼看着烧成了灰烬,为什么会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这里?
这一刻,仲海棠彻底乱了。
她抬起猩红的双眼,死死地瞪着自己身边一直伺候的宫女。
“你背叛我。”
这不是疑问,是完全的笃定。
那宫女微微一笑,躬身行礼:“娘娘说笑了,奴婢从始至终,都是陛下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仲海棠放声大笑,笑声凄厉。看着身旁依旧匍匐在地的哥哥,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他们输了,他们仲家百年的基业,在这一刻,输得一败涂地,彻彻底底。
“挟天子以令诸侯,爱卿,你们想要的太多了。朕给不起,也不想给。”
“是微臣技不如人。如今安将军在此,只求陛下能善待仲家营中那五千铁骑。”
事已至此,仲丞相已经没有什么不甘心的了,是他棋差一招。
御座上的天子,随手将腰间的龙纹玉佩解下,扔在桌上。
“这么多年,仲爱卿还没明白吗?朕从你们仲家身上,只学会了一个道理。”
他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叫——赶、尽、杀、绝。”
17
这一次,换成仲丞相不冷静了。
他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御座上那个瘦弱的君王。
明明几年前,这还是一个可以被他随意拿捏的傀儡,哪怕他亲手弄死了他最心爱的女人,他也只能笑着迎接自己的妹妹入宫。
怎么短短几年,一切都变了?
“他们也是大周的子民!他们是大周的将士!”
“咳咳……”男人用衣袖掩着嘴,轻轻咳了几声。
“将士?连自己的主子是谁都分不清的将士,朕,宁可不要。”
“仲丞相,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你,该上路了。”
三杯御赐的毒酒下肚。
仲家的滔天罪孽,随着圣旨中“结党营私、贪赃枉法、图谋造反”等一系列罪名,似乎都被清算干净了。
我自始至终没有摘下面纱,只是静静地看着仲海棠口中的黑血流尽,才转身离开。
我要走了。
离开这座京城。
如今的京城,已经没有我留恋的东西了。
曹闲驾着马车送我到城外,李婷婷也来了。
她没有走下城楼,只是和她的母亲站在一起,朝我挥着手帕。
她的亲事已经定下,是永宁侯的嫡次子,一个忠厚老实,也知上进的年轻人,是个不错的归宿。
“母亲,等孩儿成婚之时,您还会回来吗?”
“不回了。你已经长大了,以后的人生,该由你自己走了,我不会再插手。”
他的眼神里有震惊,有愧疚,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不安。
“母亲……”
“你放心,你如今得到的一切,都是靠你自己的努力,我不会干涉。”
他似乎终于得到了想要的保证,如释重负地将缰绳递给我,慢慢松开了手。
马蹄声哒哒响起,我得回徐州,找老李头下棋去了。
身后的曹闲,对着我的背影,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我没有回头。
这是他应得的。我养他育他,换来了他多年的陪伴,但也同样换来了他的隐瞒与算计。
他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也正是因为我的身份,才处心积虑地接近我。
但他不知道的是,历代国师,不仅要精通术法、武艺高强,能在绝境中护佑君王。
成为国师的第一课,师父教我的,恰恰是“人心”。
我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穿了他不纯的心思。
或许是在他算计李婷Ting,想借李家之力平步青云的时候;
又或许,是在他用自己身上的伤痕,来求我为他报仇雪恨的时候;
也可能,早在他敲响我房门的那一夜,他的眼神,就已经出卖了他。
“曹闲,机关算尽,终堕业渊;慧剑不斩,轮回自缠。”
番外
我叫曹闲,我的父母死在了那场大饥荒里。
姐姐为了把我养大,卖身进了宫,成了一个宫女。
我姐姐很聪明,也很能干。没过几年,她就托人带信说,她已经是御膳房管事姑姑身边最得力的宫女了。
她让我一定要好好吃饭,好好长大,等她攒够了钱,熬到了年岁,就出宫来。
她说,要让我去考状元,做话本里那种文武双全的首辅大人,为她挣一个诰命夫人的头衔。
我那时候不懂什么是首辅,我只知道,我必须听姐姐的话。
可是,就在姐姐离出宫只剩下三年的时候,她死了。
她死得极惨,是被人活活打死的。
他们甚至割掉了她的舌头。
和姐姐关系最好的铃铛姐姐告诉我,姐姐是被人陷害,毒害了当朝的国师,被仲家大小姐抓到后,下令赐死的。
铃铛姐姐让我赶紧收拾东西,逃离京城。
就在我前脚刚迈出门槛时,才发现姐姐前不久给我做的那双虎头鞋忘了带。铃铛姐姐让她的弟弟大壮回去帮我取。
她则先送我出城门,可我们在城门口等了很久很久,都没有等到大壮送来我的虎头鞋。
那天夜里,我们住的那个小院子起火了。大壮和我的虎头鞋,都烧成了灰。
铃铛姐姐也没了。她本就违反宫规,花钱将我姐姐的尸首偷运出来。
仲家大小姐的人,把她也抓了回去。从那天起,我再也没见过她。
我一路乞讨到了徐州。姐姐在娘亲留下的旧围脖里,缝了一个暗兜。
信上说,是仲家大小姐逼着姐姐去下毒的,姐姐根本没有选择。
她若不从,我们姐弟俩都得死。她让我一定要去徐州。
她说,那位国师神秘莫测,而且她听闻,国师最爱吃徐州的点心。
我去了。我走遍了徐州的每一条大街,每一条小巷。
我在徐州,当了将近一年的小乞丐。
就在我快要烂死在阴沟里的时候,我看到了那个姐姐信中提过的,手心有梅花胎记的女人。
她朝我笑了笑,蹲下身问我:“小鬼,你愿意给我当儿子吗?”
我是舒安,大周朝最后一个死去的国师。
当我处理完京城那些乱七八糟的琐事,准备回我的小摊继续卖萝卜时。
我被一群人拦住了去路。
我知道,这绝不可能是安怀的人,他没这个胆子。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一个人了——当今的陛下,周昂。
这些暗卫,打起架来一点武德都不讲。我刚想试试影三的功夫有没有退步。
影六那个臭丫头,就往地上扔了个烟雾弹。我本身也懂些三脚猫的毒术。
医毒本就不分家。可当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时,影六那丫头正嘻嘻哈哈地凑过来说。
“大人,我这个烟雾弹,可是请李太医退休前特意为我调制的。”
“我当时还特意问过李太医,他说,这药效,就算是您也顶不住。”
小丫头龇着八颗大白牙,笑得见牙不见眼。
“安大人果然没骗我,陛下这次肯定会好好赏我的。”
……
再次醒来,我已经躺在了坤宁宫暗室的床上,空气中依旧是我最熟悉,也最喜爱的曼陀罗花香。
暗室里的灯火很暗,“叮铃”,是铁链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
周昂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这张床换了个更大的。
大到床上躺了另外一个人,我竟然都没有发觉。
那个男人身上只披着一层雪白的纱衣,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
他似乎对这里的一切都无比熟悉,闭着眼睛,轻车熟路地爬到我的身边。
这时我才发现,他的四肢,竟都被冰冷的锁链禁锢着。
灯光昏暗,香气醉人。
他将唇轻轻凑到我的耳边,然后将脖颈处那条锁链的另一端,放在了我的手心。
他说:
“舒安,你像离开前那样,再疼疼我,好不好。”
他拿起手上的锁链,与我的右手紧紧缠绕在一起。
“不过这一次,你不许再得到之后,就轻易丢开我。”
“不然,我怕我会忍不住,想跟你一起死。”
他的唇吻了上来,还是记忆中那般微凉,又带着致命的柔软。
周昂这个疯子!
我不得不承认,他太清楚我的弱点了,我对他这副任人宰割的模样,根本没有半分抵抗力。
我的手,不受控制地就要去撕扯他身上那层薄薄的纱衣。
“砰!”
暗室的侧门被人一脚狠狠踹开,安怀手持一柄还在滴血的长剑,站在门口。
他的剑尖,在微微发抖。
“舒安!”
我们三个人,从年少无知,纠缠到如今快要而立之年。
这场荒唐的戏,也不知道还要纠缠多少年,才能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