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年我帮同学收稻谷,突然下大雨,她红着脸说:别走了住下吧

发布时间:2025-10-08 20:26  浏览量:1

九三年的夏天,热得像个巨大的蒸笼。

知了在树上声嘶力竭地叫着,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泥土被晒到龟裂的焦香。

我叫李枫,一个刚从技校毕业的城里小伙。

那年头,工作不好找,我闲在家里,被我妈念叨得耳朵快起了茧。

赵小草是我技校同学,一个来自乡下的姑娘,话不多,眼睛却亮得像山里的星星。

她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扎着一根粗黑的辫子,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她家里的稻子熟了,缺人手,打电话问我能不能去帮两天忙。

我妈一百个不愿意,嘴里嘀咕着:“城里小孩子去乡下受那个罪干嘛?你爸托人给你找关系呢,别乱跑。”

我当时就是一门心思地想躲开她的唠叨,也……也想再见见赵小草。

于是我拍着胸脯,嘴上吹牛:“妈,这是体验生活,增加社会阅历!”

心里想的却是,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去找她了。

我带了两件换洗衣服,坐了三个小时的绿皮火车,又换乘一辆颠得人五脏六腑都快移位的拖拉机,终于到了她家所在的赵家村。

小草在村口等我,看到我灰头土脸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

“李枫,你这像是从煤堆里爬出来的。”

她递给我一个搪瓷缸子,里面是凉好的茶水,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我一口气灌下去,那股子从喉咙一直凉到心底的舒爽,瞬间冲散了所有的疲惫。

“你们这路也太野了。”我抱怨道。

“习惯就好了。”她接过缸子,眼睛弯成了月牙。

她家的田就在村子后面,一望无际的金黄,沉甸甸的稻穗压弯了腰,风一吹,掀起一层层金色的波浪。

真好看。

比我在书里、电视里看到的任何风景都好看。

赵小草的父母都在田里,黝黑的皮肤,脸上刻着风霜的痕迹。

她爸话不多,冲我憨厚地点点头。

她妈则上下打量着我,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头牲口的斤两。

“城里娃,细皮嫩肉的,哪干过这个?”她开口,语气里带着点不信任。

我脸一热,梗着脖子说:“阿姨,我可以学。”

赵小草赶紧打圆场:“妈,李枫是来帮忙的,人好着呢。”

她妈撇撇嘴,没再说话,转身递给我一把镰刀。

那镰刀沉甸甸的,刀刃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我学着他们的样子,弯下腰,左手抓一把稻秆,右手挥起镰刀。

“唰——”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第一刀下去,我没割到稻子,反倒差点把自己的裤腿给划了。

赵小草她哥赵大山,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汉子,在旁边看得直乐。

“哟,大学生,这镰刀可不认识你读过多少书。”

他媳妇,一个尖嘴猴腮的女人,也跟着咯咯笑:“大山,你别笑话人家,城里人金贵,哪能干咱们这粗活。”

我脸上火辣辣的,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儿顶了上来。

我咬着牙,不说话,一下一下地割。

汗水顺着额头流下来,滴进眼睛里,又涩又疼。

没一会儿,我的手心就磨出了水泡,火烧火燎地疼。

腰也像要断了一样,直不起来。

赵小草看我实在狼狈,悄悄凑过来说:“你歇会儿吧,别逞强。”

“我没事。”我倔强地回了一句。

男人嘛,怎么能在女同学,尤其是有好感的女同学面前认怂?

割了一上午,我的成果还不到赵小草她爸的一半。

中午吃饭,她妈端上来一盆糙米饭,一盘炒青菜,一碗咸菜疙瘩。

我饿坏了,也顾不上什么,埋头就是两大碗。

她妈看着我的吃相,又开口了:“吃得倒是不少,就是不知道能干多少活。”

赵小草她嫂子夹了一筷子青菜,阴阳怪气地说:“妈,人家是客,吃现成的嘛,干活哪有吃饭重要。”

我扒饭的动作一僵,心里像堵了块石头。

赵小草气得脸都红了,把筷子一放:“嫂子,你少说两句!”

“哟,我这还没说啥呢,就护上了?”她嫂子翻了个白眼,“小草啊,你可得想清楚,咱们是庄稼人,跟人家城里人不是一条道上的。”

“吃饭!”赵小草她爸闷声吼了一句,桌上才算安静下来。

那顿饭,我吃得食不知味。

下午,天色就变了。

刚才还晴空万里的,转眼间就乌云密布。

天边滚过闷雷,乌云像泼翻的墨汁,迅速铺满了整个天空。

“要下雨了!快收谷子!”赵小草她爸大喊一声,全家人都动了起来。

我也顾不上手上的泡,跟着他们一起把割下来的稻谷往回搬。

风越来越大,吹得人睁不开眼。

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砸了下来,噼里啪啦地打在身上,生疼。

我们拼了命地往家里抢收,可雨势太猛,转眼间就变成了瓢泼大雨。

田埂上的路变得泥泞不堪,一脚深一脚浅。

我扛着一捆稻谷,脚下一滑,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浑身都糊满了泥。

赵大山在旁边看见了,不仅没拉我,反而哈哈大笑:“城里娃就是不行,走个路都走不稳。”

我气得从泥里爬起来,把稻谷扛上肩,咬着牙继续走。

雨水和汗水混在一起,从我脸上往下淌,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好不容易把田里的稻谷都抢回了院子,所有人都成了落汤鸡。

我们站在屋檐下躲雨,看着院子里越积越深的水,赵小草她妈一脸愁容。

“这鬼天气,今年的收成怕是要少一半了。”

她嫂子又瞟了我一眼,凉凉地说:“都怪有些人,要是手脚麻利点,早收完了,哪会淋这么多雨。”

这话指桑骂槐,我听得清清楚楚。

我浑身湿透,又冷又累,手上的泡钻心地疼,心里那股火“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

我来帮忙,没落着一句好,反倒成了罪人?

我攥紧了拳头,刚想反驳,赵小草拉了拉我的衣角。

她冲我摇摇头,眼睛里满是歉意。

我看着她,心里的火又被硬生生压了下去。

算了,不跟她们一般见识。

雨一直下,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村里的小路已经变成了小河,看样子,今天我是回不去了。

我心里正盘算着怎么办,赵小草她妈突然开口了。

“天都黑了,雨下这么大,你也走不了了。”

我心里一紧,以为她要赶我走。

没想到,她话锋一转,看着赵小草说:“你哥那屋挤不下,要不……就让他在你屋里打个地铺?”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更是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在九十年代的农村,这话的分量可不轻。

赵小草的脸“唰”地一下红到了耳根,她低着头,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妈,你胡说什么呢!”

她嫂子眼睛一亮,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立马凑过来起哄:“妈说得对啊,小草,人家李枫大老远来帮忙,总不能让人家睡牛棚吧?”

赵大山也跟着嘿嘿傻笑。

我站在那里,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尴尬得能用脚趾在地上抠出三室一厅。

“阿姨,我……我睡柴房就行。”我结结巴巴地说。

“柴房又潮又都是蚊子,怎么睡人?”她妈一摆手,不容置疑地说,“就这么定了。”

然后,她转头看向赵小草,眼神里带着一种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赵小草的头埋得更低了,声音细若蚊蝇:“……嗯。”

我当时年轻,脑子一热,根本没去深思她妈这么做的动机。

我只看到赵小草红着脸,听到她那声比蚊子还小的“嗯”。

那一瞬间,我心里所有的委屈、疲惫,好像都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喜悦冲散了。

她……她是不是也对我有意思?

晚饭,因为下了雨,活干完了,她妈难得地炒了两个鸡蛋,还开了一瓶村里自酿的米酒。

饭桌上,气氛比中午缓和了不少。

她妈给我夹了一筷子鸡蛋,说:“小枫啊,今天辛苦你了。”

我受宠若惊,赶紧说:“不辛苦,不辛苦。”

她爸也给我倒了杯酒,闷着头跟我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只有赵大山和他媳妇,还在那交换着别有深意的眼神。

吃完饭,赵小草带我去她的房间。

她的房间很小,但收拾得干干净净。

一张木板床,一张书桌,墙上贴着几张当时正火的明星海报。

空气里有股淡淡的皂角香味,很好闻。

她从柜子里抱出一床被子,在床边的地上铺好。

“今天……委屈你了。”她低着头说。

“不委屈,挺好的。”我看着她的侧脸,心跳得有点快。

“我哥和我嫂子说话直,你别往心里去。”

“我没往心里去。”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我心眼还没那么小。

她“嗯”了一声,然后就没话了。

空气里只剩下外面哗哗的雨声,和我们两个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那个……”我打破了沉默,“你妈……为什么突然……”

“我也不知道。”她摇摇头,脸又红了,“你别多想,早点睡吧。”

说完,她就逃也似的出去了。

我躺在冰凉的地铺上,闻着被子上阳光和皂角的混合味道,翻来覆去睡不着。

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赵小草红着脸的样子。

我像个傻子一样,咧着嘴偷乐。

我以为,这是我们故事的开始。

却没想到,这只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的开端。

第二天,雨停了。

太阳一出来,院子里的水汽蒸腾,又闷又热。

早饭桌上,气氛又变得诡异起来。

赵小草她妈不停地给我夹菜,热情得让我有点不适应。

“小枫啊,多吃点,看你瘦的。”

“小枫啊,你觉得我们家小草怎么样啊?”

我一口饭差点喷出来,含含糊糊地说:“挺好的,小草她……学习好,人也勤快。”

“是吧?”她妈眼睛一亮,顺势说道,“我们家小草啊,就是命苦,生在农村。要是生在城里,肯定比现在有出息。”

她嫂子立马接话:“可不是嘛,小草要是能嫁到城里去,那可就享福了。不像我们,一辈子跟黄土打交道。”

我听出味儿来了。

这是在给我上眼药,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我。

我一个刚毕业没工作的穷小子,拿什么去“让小草享福”?

我尴尬地笑了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赵小草在桌子底下踢了我一脚,示意我别乱说话。

吃完饭,赵小草她妈把我单独叫到一边。

“小枫啊,阿姨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她一脸语重心长,“你看,昨天那事儿……雨下那么大,让你在小草屋里打地铺,也是没办法。可这事要是传出去,对小草的名声不好。”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阿姨,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乱说。”

“你当然不会。”她点点头,话锋一转,“可是村里人嘴碎啊。你也知道,女孩子的名声比什么都重要。”

她顿了顿,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所以啊,你看,你是不是得对我们小草负个责?”

负责?

我脑子“嗡”的一声,彻底懵了。

就因为打了个地铺,就要我负责?

这是什么逻辑?

“阿姨,我……我没对小草做什么啊!”我急得脸都红了。

“我知道你没做什么。”她摆摆手,一副“我懂你”的表情,“但是别人不知道啊。唾沫星子能淹死人,这个道理你懂吧?”

我懂,我当然懂。

可这也太荒唐了!

“小枫啊,阿姨也不是逼你。”她看我脸色不对,又换上一副慈祥的面孔,“阿姨是看你这孩子老实,也是真心喜欢我们家小草。你们俩又是同学,有感情基础。这事儿要是成了,不是亲上加亲吗?”

我被她这套组合拳打得晕头转向。

我喜欢赵小草是真的。

可我从没想过以这种方式跟她在一起。

这感觉,不像是两情相悦,倒像是一场被设计好的交易。

“阿姨,这事太突然了,我……我得想想。”我艰难地说。

“想什么呀?”她妈的脸立刻就拉了下来,“男子汉大丈夫,敢做就得敢当。你睡了我们家姑娘的屋子,现在想拍拍屁股走人?”

“我没……”

“你别说了!”她打断我,“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回去跟你爸妈说,让他们找个媒人,过来提亲。彩礼嘛,我们家也不多要,就按城里的规矩来,八千八,图个吉利。”

八千八!

在1993年,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我爸一个月的工资才三百多块钱。

这不等于要了我家半条命吗?

我彻底傻眼了,愣在原地,像个木雕。

“妈!你说什么呢!”赵小草不知道什么时候冲了出来,一把将我拉到身后。

她气得浑身发抖,眼睛通红:“你怎么能这样!李枫是来帮忙的,不是来被你算计的!”

“我算计他?”她妈也火了,指着我的鼻子骂,“我这是为你好!你个死丫头,不知好歹!这个城里小子有什么好的?没工作没钱,他能给你什么?你嫁给他,跟着他去城里喝西北风吗?”

“我愿意!”赵小草倔强地喊道。

“你愿意?我告诉你,我不同意!”她妈气得直哆嗦,“今天这事,他必须给个说法!不然,我就去他家,去他爸单位闹!我让他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我看着眼前这如同闹剧的一幕,心一点点地往下沉。

原来,昨晚的温情,昨晚的留宿,全都是铺垫。

他们不是看中我这个人,是看中我“城里人”的身份,是想用赵小草的名声来讹一笔彩礼。

我感觉自己像个天大的傻瓜。

“阿姨,”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打地铺就要负责,就要八千八的彩礼,这是哪里的规矩?”

“这是我们赵家村的规矩!”她嫂子从屋里窜出来,叉着腰嚷嚷,“怎么,你想赖账?”

“我赖什么账?”我被她这种强盗逻辑气笑了,“我一没碰你家姑娘,二没坏她名声,凭什么要我负责?”

“你睡了她的房,全村人都看见你昨晚没走,你还说没坏她名声?”赵大山也瓮声瓮气地帮腔。

我算是看明白了。

这一家人,除了赵小草,全都是一伙的。

他们早就挖好了坑,就等我往下跳。

“好,好得很。”我怒极反笑,指着他们,“你们这是敲诈!”

“你说话客气点!”赵大山眼睛一瞪,攥着拳头就想上来。

“哥!”赵小草张开双臂拦在他面前,“你要是敢动他,我就……我就死给你看!”

场面瞬间僵住了。

赵小草她妈脸色煞白,指着赵小草,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看着护在我身前的赵小草,她瘦弱的肩膀在微微颤抖,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那一刻,我心里的怒火,突然被一阵心酸和感动所取代。

我知道,她是为了我。

“小草,你让开。”我轻轻推开她,直面她的家人。

“这件事,跟小草没关系。”我看着她妈,一字一句地说,“彩礼,我一分钱都不会给。因为我没做错任何事。”

“但是,”我话锋一转,“如果小草愿意跟我走,我李枫今天就在这发誓,我这辈子都会对她好。我会努力工作,让她过上好日子,绝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我说这番话的时候,心里其实一点底都没有。

我只是一个刚毕业的穷小子,未来在哪里都不知道。

但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我不能让他们这么欺负赵小草,也不能让自己这么窝囊。

“跟你走?说得好听!”她妈冷笑一声,“你拿什么养活她?就凭你这张嘴吗?”

“我现在是没钱,”我迎着她的目光,“但我有手有脚,我还年轻。钱可以挣,但良心不能卖。”

我这句话,像一记耳光,狠狠地扇在了他们一家人的脸上。

她妈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她嫂子还想说什么,被她妈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好,好一个有骨气的城里娃。”她妈气得直笑,“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本事。”

她转头对赵小草说:“你要是今天跟他走了,以后就别再回这个家,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赵小草身上。

一边是生她养她的家,一边是她刚刚鼓起勇气维护的人。

我知道,这个选择对她来说,太残忍了。

我甚至有点后悔,刚才不该那么冲动。

赵小草沉默了很久,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她先是看了一眼她妈,眼神里满是痛苦和不舍。

然后,她又转过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最后,她擦干眼泪,走到我身边,拉住了我的手。

她的手很凉,还在微微发抖,但却握得很紧。

“妈,”她哽咽着说,“对不起。”

说完,她拉着我,头也不回地朝村外走去。

身后,传来她妈撕心裂肺的哭喊和咒骂声。

我能感觉到,赵小草每走一步,身体都在颤抖。

我反手握紧她的手,轻声说:“别怕,有我。”

她没有回头,只是更用力地握住了我的手。

我们就这样,在全村人异样的目光中,走出了赵家村。

走出村口的那一刻,我回头望了一眼。

那片金色的稻田,在阳光下依然很美。

但我知道,我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和赵小草回到了城里。

我把她带回了家。

我妈看到我领回来一个姑娘,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脸就沉了下来。

尤其是在听完我的讲述之后,她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胡闹!简直是胡闹!”她气得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李枫,你是不是脑子被门夹了?为了一个乡下丫头,跟人家里闹成这样?”

“她不是乡下丫头,她是我同学,叫赵小草。”我纠正道。

“什么草都一样!”我妈一挥手,“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会给家里惹多大麻烦?他们要是真找上门来闹,你爸的脸往哪搁?”

我爸在国营厂里是个小领导,最爱面子。

“妈,他们那是敲诈!我没错!”

“你没错?你没错会把事情搞成这样?”我妈指着我的鼻子,“我早就跟你说了,别去,别去,你非不听!现在好了,惹了一身骚回来!”

赵小草站在我身后,低着头,脸色苍白,一句话也不敢说。

我看着她委屈的样子,心里一阵难受。

“妈,你少说两句。事情已经这样了,你骂我也没用。”我把赵小草护在身后,“总之,我会对小草负责的。”

“你负责?你拿什么负责?”我妈气笑了,“你工作没有,钱没有,你拿嘴负责吗?”

这话,和赵小草她妈说的一模一样。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原来城里和乡下,在某些方面,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会找到工作的。”我梗着脖子说。

“等你找到工作,黄花菜都凉了!”我妈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我一眼,然后把目光转向赵小草。

那眼神,充满了审视和不屑。

“姑娘,我们家什么情况,你也看到了。我们养不起闲人。你要是想留下,就得自己想办法。”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就是不欢迎她。

赵小草的身体晃了一下,嘴唇咬得发白。

“妈!”我急了。

“你闭嘴!”我妈喝止我,然后对赵小草说,“我家地方小,没多余的房间。你今晚就先跟我挤一挤。”

说完,她就转身进了房间,把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客厅里,只剩下我和赵小草。

“对不起。”我看着她,满心愧疚,“我妈她……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赵小草摇摇头,对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没事,我不怪阿姨。”

我知道她在安慰我。

她怎么可能不难过?

刚逃离一个不待见她的家,又掉进了另一个不欢迎她的地方。

那天晚上,我睡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夜无眠。

我听见我妈在房间里,翻来覆去地叹气,嘴里还不停地念叨。

我能想象到,赵小草在她身边,肯定也是彻夜难眠。

我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无能为力”。

我痛恨自己的冲动,更痛恨自己的无能。

第二天一早,我还没起床,就听见我妈在厨房里大声嚷嚷。

“哎哟,这姑娘也太实诚了,天不亮就起来做早饭,还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

我爬起来一看,赵小草正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

桌上已经摆好了热气腾腾的粥和馒头。

地板被她拖得锃亮,窗台也被擦得一尘不染。

我妈坐在餐桌旁,表情有些复杂。

她是个爱干净但又懒得动的人,家里平时都是乱糟糟的。

赵小草的勤快,显然让她有些意外。

吃饭的时候,我妈的态度缓和了一些。

“手艺还不错。”她喝了一口粥,不咸不淡地评价了一句。

赵小草靦腆地笑了笑,没说话。

接下来的几天,赵小草包揽了家里所有的家务。

买菜、做饭、洗衣、打扫,样样都做得井井有条。

我妈虽然嘴上不说,但脸上的表情一天比一天舒展。

她开始会主动跟赵小草说话,问一些她家里的情况。

我知道,赵小草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地融入这个家。

而我,也不能再这么混下去了。

我开始疯狂地找工作。

那个年代,没有网络,只能靠报纸上的招聘信息和熟人介绍。

我每天骑着我那辆破自行车,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

顶着大太阳,一家一家地去问,一次一次地被拒绝。

“我们这要的是有经验的老师傅。”

“你这个专业,我们用不上。”

“回去等通知吧。”

所谓的“等通知”,就是没戏了。

那段时间,我尝尽了白眼和冷遇。

每次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看到赵小草为我准备好的饭菜,和她那双充满鼓励的眼睛,我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别急,慢慢来,总会找到的。”她总是这么安慰我。

有一天,我面试回来,路过一个批发市场,看到有人在招搬运工。

日结,一天三十块钱。

我犹豫了一下,咬咬牙,走了进去。

我不想再吃家里的闲饭了。

第一天干下来,我累得像条死狗。

肩膀被麻袋磨得又红又肿,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

晚上回到家,我把那三十块钱皱巴巴的钞票,放在了赵小草的手里。

“我挣的。”我咧着嘴,笑得像个傻子。

赵小草看着我手里的钱,又看了看我肩膀上的伤,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没说话,转身去打了盆热水,拿来毛巾,轻轻地帮我擦拭肩膀。

她的动作很轻,很柔,带着一丝心疼。

那一刻,我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了。

我抓住了她的手。

“小草,”我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她含着泪,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在批发市场干了半个月的搬运工。

每天天不亮就出门,天黑了才回家。

虽然辛苦,但我心里却很踏实。

因为我终于可以用自己挣的钱,给赵小草买她喜欢吃的零食,买她一直舍不得买的发卡。

我妈看我这么辛苦,嘴上虽然还损我“没出息,只能干力气活”,但眼神里却多了几分心疼。

她开始默许赵小草的存在,甚至会在我回家晚的时候,让赵小草给我留饭。

我以为,我们的生活会这样慢慢好起来。

然而,一个意外的电话,再次打破了平静。

电话是赵小草她哥赵大山打来的。

他在电话那头哭天抢地,说他爸下地干活,从坡上摔了下来,摔断了腿,现在在镇上的卫生院,急需一笔钱做手术。

“小草啊,你快想想办法吧!医生说,再不动手术,爸这条腿就废了!”

赵小草一听,脸都白了,拿着电话的手不停地抖。

挂了电话,她就哭了。

“我爸……我爸他……”

我抱着她,安慰道:“别急,别急,我们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

我这半个月拼死拼活,也就挣了四百多块钱。

离手术费还差得远呢。

我妈听说了这事,叹了口气,从房间里拿出一个布包,递给我。

“这里是五百块钱,是我攒的私房钱,你先拿去用。”

我看着我妈,心里一阵感动。

“妈……”

“行了,别说了。”她摆摆手,“救人要紧。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你老丈人。”

她第一次承认了赵小草的家人。

我拿着这凑起来的近一千块钱,和赵小草一起,踏上了回赵家村的路。

到了镇卫生院,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

赵小草她爸躺在病床上,右腿打着石膏,脸色蜡黄。

她妈坐在一旁抹眼泪。

赵大山和他媳妇也在,看到我们,立刻就围了上来。

“钱带来了吗?”赵大山急切地问,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手里的包。

我心里一阵反感,但还是把钱递了过去。

“这里是一千块,应该够手术费了。”

赵大山一把抢过钱,数都没数,就塞进了自己怀里。

“够什么够!”她嫂子在一旁尖着嗓子说,“医生说了,手术费就要一千五!后续的营养费、住院费,还得好几百呢!”

我愣住了。

“电话里不是说……”

“电话里能说清楚吗?”赵大山不耐烦地打断我,“反正现在就是差钱!你们要是不管,爸这条腿就完了!”

他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好像这钱就该我们出一样。

我气得说不出话。

赵小草拉了拉我,对她哥说:“哥,我们……我们真的没钱了。”

“没钱?”她嫂子冷笑一声,“怎么可能!李枫不是城里人吗?他家还能差这点钱?我看你们就是不想出!”

“就是!”赵大山附和道,“小草,你现在是李家的人了,胳膊肘不能往外拐啊!这可是你亲爹!”

他们一唱一和,把赵小草说得眼泪直流。

病床上的赵父,也睁开眼,虚弱地看着我们,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赵母则在一旁唉声叹气,一个劲儿地说:“作孽啊,真是作孽啊……”

我看着这一家人,感觉自己像掉进了一个无底洞。

他们的贪婪和无耻,一次又一次地刷新我的认知。

“钱,我们是真没有了。”我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这一千块,是我妈的私房钱,也是我们的全部了。”

“那你去借啊!”赵大山理所当然地说,“你在城里那么多朋友,借个千八百的还不容易?”

我被他这种“我穷我有理”的逻辑气得直想笑。

“我为什么要借?”我反问他,“他是你爸,不是我爸。你作为儿子,不应该出钱吗?”

这话一出,赵大山和他媳妇的脸都变了。

“你什么意思?”赵大山恼羞成怒,“你的意思是不管了?”

“我没说不管。”我说,“我只是觉得,这件事,不应该只让我们承担。你和你媳妇,也应该出一份力。”

“我们哪有钱!”她媳妇立刻嚷嚷起来,“我们家大山在外面打零工,一个月挣的钱还不够糊口!家里还有孩子要养!”

她说得声泪俱下,好像自己才是最委屈的那个。

我冷冷地看着她:“是吗?我怎么听说,大山哥前段时间打牌,一晚上就输了二百多?”

这话是我从村里人嘴里听来的。

赵大山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

“你……你胡说八道!”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我盯着他,“你有钱打牌,没钱给你爸治病?”

赵大山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她嫂子还想撒泼,被赵母喝止了。

“够了!还嫌不够丢人吗!”

赵母站起身,走到我面前,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小枫,我知道你们也不容易。但是……他毕竟是小草的亲爹。你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

我承认,我心软了。

尤其是在看到赵小草那双含泪的眼睛时。

“阿姨,你放心。”我叹了口气,“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说完,我拉着赵小草走出了病房。

“李枫,我们去哪弄钱啊?”赵小草一脸担忧。

“别怕,山人自有妙计。”我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其实,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我能找谁借钱?

我那些同学,大部分都跟我一样,还没找到工作。

找我爸?

他要是知道我为了赵小草家里的事,在外面欠一屁股债,非打断我的腿不可。

我在医院的走廊里来回踱步,脑子里一团乱麻。

突然,我想起了一个人。

我爸的一个战友,姓王,在市里的建筑公司当项目经理。

我小时候,他经常来我们家,对我还挺好的。

这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我找了个公用电话,按照记忆里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了,是王叔叔本人。

我把情况跟他一说,他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你小子,有担当!等着,我下午就让人把钱给你送过去。”

挂了电话,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下午,王叔叔的司机果然把钱送来了。

一千块钱。

我拿着这滚烫的一千块钱,心里五味杂陈。

这是我第一次开口向人借钱,还是为了一个几乎要把我生吞活剥的家庭。

我把钱交给了赵母。

她拿着钱,手都在抖,看着我的眼神,第一次没有了算计和审视,而是多了一丝感激和愧疚。

“小枫……谢谢你。”

赵大山和他媳妇也凑了过来,看着我手里的钱,眼睛都直了。

“哟,还真借来了?城里人就是有本事。”她嫂子酸溜溜地说。

我懒得理他们,拉着赵小草去办了住院手续。

手术很顺利。

赵父的腿保住了。

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赵父出院了。

这一个星期,我几乎是衣不解带地在医院照顾。

端屎端尿,擦身喂饭。

赵大山和他媳妇,除了每天饭点过来“探望”一下,顺便蹭一顿饭,其他时间连人影都见不着。

就连赵母,有时候都看不过去了,会骂他们两句。

出院那天,赵父拉着我的手,老泪纵横。

“小枫啊……叔对不起你……”

我拍了拍他的手背:“叔,都过去了,好好养伤。”

经过这件事,赵家人对我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赵母不再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每天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

赵大山和他媳妇,虽然还是那副德行,但至少不敢再当着我的面说三道四了。

我以为,苦尽甘来。

可我还是太天真了。

我低估了人性的复杂,也高估了金钱在亲情面前的分量。

我和赵小草在村里又待了几天,等她爸的病情稳定了,才准备回城。

临走的前一晚,赵母把我叫到房间,神神秘秘地塞给我一个红包。

“小枫,这是我们家的一点心意,你拿着。”

我捏了捏,薄薄的,不像有钱的样子。

我推辞不要。

“阿姨,这我不能要。”

“拿着!”她硬塞到我手里,“你为我们家做了这么多,我们不能让你白忙活。”

看她态度坚决,我只好收下了。

回到城里,我打开红包一看,里面是两百块钱。

旁边还有一张纸条,上面是赵母歪歪扭扭的字:

“小枫,之前借你的一千块钱,我们家现在实在是还不上。这两百块,你先拿着。剩下的,等我们家卖了粮食,再慢慢还你。”

我看着那张纸条,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我知道,这两百块,可能是他们家现在能拿出来的所有积蓄了。

虽然离一千块还差得远,但至少,他们有这个心。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我妈。

我妈听了,撇撇嘴:“算他们还有点良心。不过你也别指望他们能还清,这钱,就当打水漂了。”

我没说话。

我觉得,事情也许没那么糟。

生活渐渐回到了正轨。

我还在那个批发市场干活,虽然辛苦,但收入稳定。

赵小草找了一份在纺织厂当女工的活。

我们俩每天一起上班,一起下班,日子过得清贫,但很幸福。

我开始存钱,我想尽快把欠王叔叔的钱还上,然后,攒够了钱,就跟赵小草结婚。

我要给她一个真正的家。

然而,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又被赵家村的电话打破了。

这次,是赵大山打来的。

他在电话里支支吾吾,半天才说清楚。

原来,村里搞土地承包调整,他看中了一块靠近水源的好地,想承包下来种果树。

但是承包需要一笔钱,他拿不出来,就又想到了我。

“李枫啊,你再帮哥哥一次。等我果园挣了钱,连本带利还给你!”

我听了,差点没气笑。

这人是把我当成提款机了吗?

上次的钱还没还,又来借?

“哥,我没钱。”我直接拒绝了。

“怎么会没钱呢?”他不信,“你在城里挣那么多,怎么会没钱?你是不是不想借?”

“我挣的都是辛苦钱,每一分都有用。我还要还债,还要攒钱结婚。”

“结婚?”他愣了一下,然后嘿嘿一笑,“那正好啊!你把钱借给我,我挣了钱,就当是给小草的嫁妆了,一举两得!”

我被他这清奇的脑回路彻底折服了。

“我再说一遍,我没钱。”我冷冷地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没想到,过了两天,赵大山竟然直接找上了门。

他提着两瓶劣质的白酒,和一些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土特产,一脸谄媚的笑。

“妹夫,我来看看你和妹妹。”

他这一声“妹夫”,叫得我直起鸡皮疙瘩。

我妈看到他,脸当场就拉了下来。

“你来干什么?”

“婶子,我来看看小草。”赵大山把东西放下,“顺便,跟妹夫商量点事。”

我妈把他堵在门口,不让他进。

“我们家跟你们家没什么好商量的。上次的钱还没还,你们还好意思上门?”

赵大山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地搓着手。

“婶子,那不是……手头紧嘛。我这次来,就是想找个挣钱的路子,挣了钱,马上就还!”

赵小草从房间里出来,看到她哥,也是一脸惊讶。

“哥,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赵大山看到赵小草,像是看到了救星,“小草,你快跟婶子说说,我真不是来白要钱的。”

赵小草面露难色,求助地看着我。

我叹了口气,对我妈说:“妈,让他进来吧,站在门口,邻居看着不好。”

我妈这才不情不愿地让开了路。

赵大山一进屋,就自来熟地坐到沙发上,开始滔滔不绝地讲他的“果园发财大计”。

从选址到选种,从技术到销路,说得头头是道,好像明天就能成为万元户一样。

我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

等他说完了,我才开口:“哥,你这个计划听起来不错。但是,你有没有想过风险?”

“风险?能有什么风险?”他不以为意,“我们村的土质,最适合种苹果了。只要种出来,就不愁卖。”

“万一遇到天灾呢?万一市场行情不好呢?这些你都考虑过吗?”

“哎呀,你个读书人,就是想得多。”他摆摆手,“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这年头,不冒险怎么能挣大钱?”

我看着他这副盲目乐观的样子,就知道,跟他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哥,我还是那句话,我没钱。”

赵大山的笑脸僵住了。

“李枫,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

“我不是看不起你,我是不相信你。”我直截了当地说,“你连给你爸治病的钱都要靠我们,我凭什么相信你能经营好一个果园?”

我的话像一盆冷水,把他从头浇到脚。

他的脸瞬间就涨成了猪肝色,指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你……”

“我什么我?”我站起身,下了逐客令,“哥,天不早了,你还是请回吧。我们家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赵大山恼羞成怒,把桌上的茶杯往地上一摔。

“李枫!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告诉你,小草是我妹妹!她还没嫁给你呢!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们家的事?”

“就凭小草现在跟着我!”我毫不示弱地顶了回去,“只要她一天没离开我,我就有责任保护她,不让她被你们这帮吸血鬼拖垮!”

“你骂谁吸血鬼!”赵大山跳了起来,一拳就朝我脸上挥了过来。

我早有防备,侧身躲过。

我妈和赵小草都吓得尖叫起来。

场面一片混乱。

最后,还是邻居听到动静,过来把我们拉开了。

赵大山被邻居们劝走了,走的时候,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要让我好看。

家里一片狼藉。

我妈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骂:“你看看你!你都招惹了些什么人!”

赵小草在一旁默默地收拾着地上的碎片,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我看着她,心里一阵绞痛。

我知道,只要她和那个家还有一丝联系,这样的事情,就永远不会结束。

那天晚上,我和赵小草进行了一次长谈。

“小草,”我看着她的眼睛,“你哥这样,以后还会来。我们不可能一次又一次地满足他。”

她点点头,声音沙哑:“我知道。”

“所以,我们必须想个办法,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什么办法?”

我想了想,说:“我们结婚吧。”

赵小草愣住了。

“现在?”

“对,就是现在。”我握住她的手,“我们领了证,你就是我法律上的妻子。到时候,你哥再来闹,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他赶出去。”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更重要的原因是,我想给她一个安稳的家,一个真正的依靠。

我不想再看到她因为娘家的事,担惊受怕,左右为难。

赵小草看着我,眼睛里闪着泪光。

“可是……我们什么都没有。”

“我们有彼此,就够了。”我把她揽入怀中,“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在我怀里,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们没有告诉任何人,第二天就悄悄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

拿到那本红色的结婚证时,我感觉自己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保护我的女孩了。

我把结婚证拿给我妈看。

她看了半天,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你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那天晚上,她还是多炒了两个菜。

赵大山那边,果然没有善罢甘休。

他没再来我家闹,而是回村里,开始散播谣言。

说我拐跑了他妹妹,还把他爸的救命钱给吞了。

说我在城里傍上了富婆,不要赵小草了。

各种难听的话,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村里人本来就嘴碎,这么一传,赵小草的名声算是彻底坏了。

连带着,她爸妈在村里也抬不起头来。

赵母又打来电话,在电话里哭着求赵小草,让她回去一趟,跟村里人解释清楚。

赵小草心软,想回去。

我拦住了她。

“你现在回去,不是解释,是自投罗网。”我说,“你哥就是想逼你回去,然后逼我就范。”

“那怎么办?我不能让我爸妈在村里被人戳脊梁骨啊!”

我想了想,说:“这件事,必须快刀斩乱麻。我们得主动出击。”

我向厂里请了几天假,带着赵小草,又一次回到了赵家村。

但这一次,我不是空手回去的。

我请了我们街道办的主任,还有一个在报社当记者的朋友,一起回去。

我还把我借钱给赵家的欠条,和我妈给的那两百块钱红包和纸条,都带上了。

我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开进了赵家村。

赵大山和他媳妇看到我们,尤其是看到我身后的干部和记者,当场就傻眼了。

我没理他们,直接走到了村委会的大喇叭下面。

我让街道办的王主任,当着全村人的面,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从我帮着收稻谷,被讹彩礼,到我借钱给赵父治病,再到赵大山如何上门逼债,散播谣言。

王主任口才好,讲得声情并茂,条理清晰。

然后,我的记者朋友,拿出了录音机和照相机,开始采访村里的人。

“大叔,您知道李枫借钱给赵家治病的事吗?”

“大婶,您听到的谣言,是从谁那里传出来的?”

村里人一看这阵仗,哪还敢乱说话。

有些人开始交头接耳,说之前就觉得赵大山不像话。

赵大山和他媳妇的脸,比调色盘还精彩。

他们想上来抢话筒,被我朋友带来的两个年轻人给拦住了。

最后,我拿出了那张欠条和那个红包。

“各位乡亲,我李枫今天来,不是来要债的。”我对着大喇叭说,“我只是想为我和我妻子赵小草,讨一个公道。”

“这张一千块的欠条,是我岳父岳母主动写的。这个两百块的红包,是他们砸锅卖铁凑出来还我的。这证明,他们是知恩图报的人。”

“但是,我大舅子赵大山,却利用亲情,一再逼迫我们,甚至不惜败坏自己亲妹妹的名声,来达到他敲诈勒索的目的!”

“我今天把话说在这里,以后,赵大山家的任何事,都与我们无关。但是,我岳父岳母,我们还是会赡养。这是我作为女婿,应尽的责任!”

我的话,掷地有声。

全场一片寂静。

赵大山的脸,已经变成了死灰色。

他知道,他完了。

他在村里,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事情解决得很彻底。

从那以后,赵大山再也没敢来骚扰我们。

听说,他那个果园的计划也泡汤了,没脸在村里待下去,带着老婆孩子去外地打工了。

我和赵小草的生活,终于迎来了真正的平静。

第二年,我们的儿子出生了。

我爸妈高兴坏了,对我妈来说,有了孙子,之前对赵小草的那点芥蒂,也全都烟消云散了。

她抱着孙子,逢人就夸:“我这儿媳妇,没得说!勤快、贤惠,还给我生了个大胖孙子!”

我通过自己的努力,也从搬运工,做到了批发市场的管理员。

后来,我又抓住机会,承包了一个摊位,自己做起了生意。

日子一天比一天好。

我们从那个拥挤的小房子里搬了出来,买了一套属于自己的两居室。

虽然不大,但那是我们自己的家。

赵小草的父母,我们每年都会接过来住一段时间。

她爸的腿恢复得很好,虽然不能干重活了,但在城里散散步,看看孙子,心情很开朗。

她妈也变了,不再是那个刻薄、精于算计的农村妇人。

她会拉着赵小草的手,絮絮叨叨地说:“小草啊,是妈对不起你。当初,是妈眼瞎心盲,差点毁了你的幸福。”

每次听到这话,赵小草都会笑着说:“妈,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

那些曾经的伤害和算计,在时间的冲刷下,都渐渐淡去。

留下来的,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和历经考验的爱情。

有时候,夜深人静,我会想起九三年的那个夏天。

那个闷热的午后,那片金黄的稻田,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雨。

还有那个红着脸,对我说“别走了,住下吧”的女孩。

我常常在想,如果那天没有下雨,如果我没有留下来,我们的人生,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也许,我会听从我妈的安排,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城里姑娘,过着平淡无奇的生活。

而赵小草,可能会嫁给村里的某个男人,一辈子守着那几亩薄田,被她那个不争气的哥哥,吸一辈子的血。

我们,就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但命运就是这么奇妙。

一场雨,一次留宿,一个荒唐的“陷阱”,却阴差阳错地,把我们两个人的命运,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现在想来,我甚至有点感谢赵小草她妈当初的“算计”。

如果不是她的步步紧逼,我可能还没有勇气,去捅破那层窗户纸,去为了一个女孩,对抗全世界。

有时候,困境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没有勇气去打破它。

如今,我和赵小草已经携手走过了二十多个年头。

我们的儿子也已经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事业和家庭。

我们俩,也从当年的毛头小子和青涩丫头,变成了鬓角染霜的中年人。

赵小草不再是那个扎着粗黑辫子的姑娘,眼角也爬上了细密的皱纹。

但我看她的眼神,依然像当年一样,亮得像山里的星星。

我们还是会经常吵架,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比如我乱扔袜子,她做的菜太咸。

但我们都知道,那不是争吵,那是我们平淡生活里,最真实的烟火气。

前几天,我们回了一趟赵家村。

村子变化很大,修了水泥路,盖起了小洋楼。

当年的那片稻田,已经变成了规划整齐的果园。

我们找到了赵小草她哥赵大山。

他老了很多,背也驼了,在果园里给人打工。

看到我们,他局促不安,想躲。

我叫住了他。

我们没有提当年的事,只是像普通亲戚一样,聊了聊家常。

临走时,我塞给他两千块钱。

他愣住了,看着我,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真实的、复杂的情感。

有惊讶,有羞愧,还有一丝感激。

他没要。

“妹夫,当年的事,是哥不对。这钱,我不能要。”

这是我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一句人话。

我把钱硬塞给了他。

“拿着吧,给孩子买点东西。”

回城的路上,赵小草问我:“你为什么还要帮他?”

我开着车,看着前方的路,笑了笑。

“因为,他是你哥。也因为,我想让我们这个故事,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有些恨,放下了,自己也就解脱了。

生活,终究还是要向前看的。

回头看,那场九三年的雨,淋湿了稻谷,也浇灌了我们的爱情。

它让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冲破了所有的阻碍和偏见,最终走到了一起。

原来,所有的安排,都是最好的安排。

真正的幸福,从来不是一帆风顺,而是在经历了风雨之后,依然能紧紧握住对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