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我当排长提干,和女医生相恋,2年后才知道她是首长女儿
发布时间:2025-10-20 22:03 浏览量:3
林卫国司令员把那份我亲手写的恋爱报告拍在桌上时,我感觉自己二十多年建立起来的骨气,在那一刻碎得像一地玻璃碴子。
那份报告,每一个字都浸透着我陈振武的真诚和喜悦。我以为我只是在向组织汇报,我,一个刚提干两年的农村兵,爱上了一位叫林晚秋的善良女医生。
两年,七百多个日夜,从陌生到熟悉,从敬佩到爱慕。我给她送过家里寄来的地瓜干,她在我发高烧时用酒精棉球一遍遍擦我的额头。我们聊过天上的月亮,也聊过各自遥远的故乡。我以为我爱上的,只是一个单纯的、笑起来眼睛里有星星的姑娘。
却从不知道,我每一步,都走在一位军区司令员的注视之下。而我此刻,就站在这位司令员的面前,像一个被审视的、动机不纯的嫌犯。
这一切,都要从1976年那个闷热的夏天说起。
第1章 盐汽水与白大褂
1976年的夏天,热得像个巨大的蒸笼。训练场上的地皮被太阳烤得发烫,迷彩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留下一圈圈白色的汗渍,像地图上的等高线。
那年我二十四岁,刚刚从班长提拔为排长,肩上的一杠一星,沉甸甸的,是我用汗水和血水换来的荣耀。我是从豫北农村出来的,家里穷,兄弟多,参军是我唯一的出路。我没什么大本事,就是肯吃苦,能豁得出去。新兵连练投弹,别人扔三十米及格,我憋着一股劲儿,非要扔到五十米优秀。五公里越野,我能咬着牙把全连最弱的那个兵的枪一块儿扛到终点。老连长拍着我的肩膀说:“振武,你这兵,是块好钢。”
提了干,我更不敢松懈,带的排在全营都是出了名的“老虎排”。那天下午,正是最毒的日头,我们在搞障碍训练。一个叫王小虎的新兵,人有点愣,但体能好,过独木桥的时候大概是有些中暑,脚下一晃,直挺挺地就摔了下去。
我心头一紧,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王小虎脸色煞白,嘴唇发紫,额头滚烫。我赶紧让人把他抬到阴凉地,解开领口,又叫卫生员。可我们排的卫生员被团里抽调去参加集训了。
“送卫生所!快!”我冲着几个兵吼道,自己背起王小虎就往营区后面的卫生所跑。
卫生所里一股来苏水的味道,清清凉凉的,跟外面的燥热像是两个世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闻声从里屋走了出来,她个子高挑,扎着个简单的马尾,额前的几缕碎发被汗水浸湿了,贴在光洁的皮肤上。她没有寻常女同志见到紧急情况的慌乱,只是快步上前,眉头微微蹙起,声音清脆又镇定:“怎么回事?”
“报告医生,训练时中暑,从障碍上摔下来了。”我气喘吁吁地把情况说了一遍。
她立刻指挥我们把王小虎放在病床上,熟练地检查瞳孔,听心跳,量体温。“急性热射病,得马上降温。”她一边说着,一边已经从药柜里拿出药剂,配好盐水,给王小虎挂上了点滴。然后,她又端来一盆温水,拿出毛巾,亲自给王小虎擦拭身体。
整个过程,她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我站在一旁,看着她专注的侧脸,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还有那双沉稳又灵巧的手,心里莫名地安定下来。在部队这个阳刚气十足的地方,女同志本就少,像她这样既专业又沉静的,更是凤毛麟角。
等王小虎的情况稳定下来,她才直起身,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转向我。这时我才看清她的脸,很白净,眉眼清秀,算不上顶漂亮,但组合在一起,让人看着特别舒服。尤其是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像山里最清澈的泉水。
“你是他排长?”她问。
“是!三连一排排长,陈振武。”我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
她点点头,从桌上拿起一个巨大的搪瓷缸子,倒了满满一杯冒着凉气的液体递给我:“喝吧,盐汽水。看你也是一身的汗,别跟着倒下了。”
我愣了一下,接了过来。缸子是冰的,水里有淡淡的咸味和甜味,一口下去,五脏六腑的火气都像是被浇灭了。我仰头“咕咚咕咚”几口就喝完了,有点不好意思地把空缸子递回去。
她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慢点喝,没人跟你抢。”
那个笑容,像一阵清风,吹散了训练场上所有的疲惫和燥热。我一个二十四岁的大小伙子,在训练场上吼得山响,在她面前,却突然有点手足无措,脸颊发烫。
“谢谢……谢谢医生。”我结结巴巴地说。
“我叫林晚秋。”她自我介绍道,“病人的情况暂时稳住了,但还需要观察。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
“林医生。”我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真好听。
从卫生所出来,外面的阳光依旧刺眼,但我心里却像是被那杯盐汽水浸透过一样,清凉舒爽。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一会儿是王小虎摔下来的惊险,一会儿是林晚秋专注的侧脸,还有她递过来那杯盐汽水时,清澈的眼神和嘴角的微笑。
一个念头,像一颗种子,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在我心里落了地。
第2章 地瓜干与旧书卷
从那天起,卫生所成了我常去的地方。
当然,我不能无缘无故地去,那太明显了。我总能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今天,是去问问王小虎的恢复情况;明天,是替排里的战士拿点防暑的藿香正气水;后天,是说自己训练时崴了脚,让她给看看。
林晚秋似乎并没有察觉我的“别有用心”,或者说,她察觉了,但没有点破。每次我去,她都和和气气地接待我。她话不多,大多数时候都是我在说,说我们排的训练,说那些新兵蛋子的趣事,说我小时候在老家掏鸟窝、摸鱼的经历。她就静静地听着,偶尔问一两句,嘴角总是带着浅浅的笑意。
我发现她很爱看书。卫生所里间的桌子上,总是放着一两本书。有医学的专业书籍,也有一些文学名著,书页都有些泛黄,显然是经常翻看的。那个年代,精神食粮远比物质食粮要珍贵。我没什么文化,初中毕业就当兵了,在她面前,总觉得自己像个粗人。
一次,我看到她在看一本《红岩》,书的封面都磨破了。我随口问:“林医生,你喜欢看这个?”
她抬起头,眼睛亮亮的:“嗯,看了好几遍了,每次看都有不一样的感受。江姐她们的信仰,太伟大了。”
我嘴笨,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只能使劲点头:“是,是,特别伟大。”
为了能和她多点共同语言,我开始往团部的图书室跑。我借了《红岩》,也借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林海雪原》,熄灯后就打着手电筒在被窝里看。那些文字对我来说有些晦涩,但我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啃。下次再去卫生所,我就能和她聊上几句书里的情节,虽然说得颠三倒四,但她听得很认真,还给我纠正一些我理解错的地方。
一来二去,我们渐渐熟稔起来。我知道了她是去年才从医学院毕业分配过来的,不是本地人。她的家乡在哪,她没细说,只说是南方一个很远的城市。我问她家里还有什么人,她也只是淡淡地说,父母工作很忙。
我能感觉到,她似乎不太愿意谈论自己的家庭。我心里琢磨,或许她家里条件一般,或者有什么难言之隐。但这并不妨碍我对她的好感。在我眼里,她就是她,一个善良、知性、值得人尊敬的好医生。
那年秋天,我娘托人从老家给我捎来一大包东西,里面有几件手纳的鞋底,还有一小袋金灿灿的地瓜干。那是我们家乡的特产,地瓜洗净、蒸熟、切片,在秋日的太阳下反复晾晒,晒得又干又韧,嚼起来满口都是阳光的香甜。
我把那包地瓜干用报纸仔细包好,揣在怀里,像揣着什么宝贝似的,一路跑到了卫生所。
“林医生,给你个好东西。”我献宝似的把纸包递给她。
她打开一看,愣了一下:“这是……地瓜干?”
“嗯,俺娘自己晒的,干净着呢!你尝尝,可甜了。”我有些紧张地看着她,生怕她会嫌弃这乡下的土玩意儿。
她捏起一片,放进嘴里,细细地嚼着。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眼睛里有种我看不懂的情绪,亮晶晶的。
“真甜。”她说,声音很轻,“我小时候也吃过,很久没吃到了。”
那一刻,我心里乐开了花。我觉得,我和她之间的距离,又近了一步。
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像是温水煮青蛙,一点点地升温,自然而然。我们会在晚饭后,沿着营区的林荫道散步,聊一些不着边际的话题。她会告诉我一些医学常识,让我注意战士们的训练安全;我会给她讲一些部队里的笑话,逗得她咯咯直笑。
有一次,我们走到训练场边上,看着天边的晚霞。我指着远处的靶子,跟她吹牛:“我跟你说,我当兵的时候,一百米胸环靶,十发子弹,我能打出九十八环。”
她偏过头看我,晚霞的光晕落在她的脸上,柔和得像一幅画。她笑着说:“陈排长,你真厉害。”
那一声“陈排长”,带着一点点的揶揄和真诚的赞许,让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我看着她的眼睛,突然有股冲动,想告诉她,我喜欢她。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算什么呢?一个农村出来的穷小子,靠着一股蛮力才当上个小排长。而她,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医生,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书卷气。我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
我害怕,害怕我的唐突会吓到她,会破坏我们之间这种刚刚好的默契。
所以,我把那份情愫,像最珍贵的宝贝一样,小心翼翼地藏在了心底。我只是想,能这样经常看到她,跟她说说话,就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
第3章 一份恋爱报告
时间一晃,就到了1978年的春天。
我和林晚秋已经认识了快两年。这两年里,我们的关系在旁人看来,已经和处对象没什么两样了。排里的战士们见了她,都会起哄地喊“嫂子好”,臊得她满脸通红,我心里却美滋滋的。
我也渐渐摸清了她的脾气。她看起来文静,其实骨子里很倔。她认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她对谁都很好,但又和谁都保持着一种礼貌的距离。唯独在我面前,她会卸下防备,露出小女儿般的娇憨。她会因为我训练时受了点小伤而对我发脾气,也会在我给她带去一束从山里采的野花时,笑得像个孩子。
我觉得时机成熟了。
那个年代的感情,不像现在这么开放。喜欢一个人,是要向组织汇报,是要走正规程序的。这既是对组织的忠诚,也是对对方的负责。
那天晚上,我趴在桌子上,就着昏黄的灯光,一笔一划地写我人生中的第一份,也认定是唯一一份恋爱报告。
“尊敬的党支部:我,三连一排排长陈振武,现向组织汇报我的个人问题。我与卫生所的林晚秋医生,在近两年的工作接触中,互相了解,互生好感,现申请与林晚秋同志建立恋爱关系,请组织审查批准……”
写下“林晚秋”三个字时,我的心跳得厉害。我仿佛能看到她温柔的笑脸,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肥皂清香。我把我们相识的过程,我对她的印象,都详详细细地写了进去。我觉得,这是我这辈子写得最认真、最投入的一篇文章。
写完后,我反复读了好几遍,确认没有错别字,才郑重地签上自己的名字,按上了红色的手印。
第二天一早,我把报告交给了连队的指导员,王建国。王指导员是个三十多岁的老兵,平时跟我关系不错。他接过报告,扫了一眼,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振武,你……你跟谁谈恋爱?”他指着报告上的名字,声音都有些变调。
“林晚秋啊,卫生所的林医生。”我有点莫名其妙,“指导员,你认识?”
王指导员没回答我,只是拿着那份报告,翻来覆去地看,脸上的表情像是见了鬼一样。他猛地一拍大腿,说:“你小子,你……你胆子也太大了!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找营长!”
说完,他拿着报告,火急火燎地就跑了出去。
我被他搞得一头雾水。谈个恋爱而已,怎么就“胆子太大了”?难道林晚秋有什么问题?不可能啊,她是正规医学院毕业分配来的,政审肯定没问题。
我心里七上八下的,在连部等了快一个小时。王指导员没回来,等来的却是营长的通讯员。
“陈排长,司令部让你马上去一趟。”通讯员一脸严肃。
“司令部?”我脑子“嗡”的一声。司令部!那是什么地方?是我们整个军区的首脑机关!我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小排长,连团长都难得见一面,司令部找我干什么?
我怀着满腹的疑虑和不安,跟着通讯员一路走到了那栋气派的办公楼前。站岗的哨兵荷枪实弹,眼神锐利得像鹰。我紧张得手心直冒汗,连走路都顺拐了。
通讯员把我带到一间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进来。”
我推门进去,立刻被屋里的陈设震住了。巨大的办公桌,墙上挂着巨幅的军事地图,桌上摆着几部不同颜色的电话。一个肩上扛着金灿灿将星的军人,正背对着我,站在窗前。
他转过身来,五十岁上下的年纪,面容刚毅,眼神深邃,不怒自威。我只在军区开大会时,远远地见过他一次。
他就是我们军区的最高首长,林卫国司令员。
我当时腿都软了,赶紧立正敬礼,用尽全身力气喊道:“报告首长!三连一排排长陈振武奉命前来报到!”
林司令员没有叫我“稍息”,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那目光,像X光一样,要把我从里到外看个通透。我感觉额头的汗都流下来了。
过了足足有一分钟,他才缓缓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指了指桌上的那份文件。
那正是我昨天晚上写的恋爱报告。
“这是你写的?”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的压力。
“是……是!报告首长,是我写的!”
然后,就发生了开头的那一幕。
林司令员拿起那份报告,猛地拍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
“陈振武!”他死死地盯着我,“我问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晚秋是我女儿的?”
我整个人都懵了,像被一道天雷劈中,大脑一片空白。
晚秋……是他女儿?
林晚秋……林卫国……
我怎么这么笨!我怎么从来没有把这两个姓联系在一起!
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巨大的震惊和荒谬感席卷了我。我爱了两年的姑娘,那个我以为和我一样平凡普通的姑娘,竟然是军区司令员的千金?
看着我失魂落魄的样子,林司令员的眼神更加冰冷了。
“不说话了?嗯?”他冷笑一声,“你一个农村出来的兵,提干两年,就想攀上我林家的门?你的算盘打得倒是精啊!”
第4章 尊严与误解
“我没有!”
这三个字,几乎是从我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股巨大的屈辱感和愤怒,像火山一样从我胸中喷发出来,瞬间盖过了所有的震惊和恐惧。
我可以穷,可以没文化,可以是个在泥地里打滚长大的土包子,但我不能被人这样侮辱我的感情!
我抬起头,第一次敢于直视司令员那双威严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报告首长!在今天之前,我从来不知道林晚秋医生是您的女儿!我喜欢她,是因为她善良,她有学问,她对病人好!跟她的家庭,跟您的身份,没有半点关系!”
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但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晰无比。
林司令员似乎没想到我敢顶撞他,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又被更深的审视所取代。
“没有关系?”他缓缓地靠在椅背上,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陈振武,你觉得我会信吗?晚秋在卫生所两年,多少干部子弟想接近她,她都没答应。怎么偏偏就看上你了?一个一无所有的大头兵。”
他的话,像一把把淬了冰的刀子,狠狠地扎在我的心上。
是啊,为什么?
这个问题,我也想问。在此刻之前,我以为是我的真诚打动了她,是我们之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可现在,被林司令员这么一问,我连自己都开始怀疑了。
难道……难道这一切真的只是一个笑话?
一个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体验生活,随手逗弄了一个傻小子的感情?
不,不会的。晚秋不是那样的人。她看我时温柔的眼神,她为我担忧时紧蹙的眉头,她收到地瓜干时发自内心的喜悦……那一切,都不可能是假的。
可如果不是假的,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两年,整整两年,她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告诉我她的身份,但她没有。她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为我们之间“门不当户不对”而自卑,为如何配得上她而拼命努力……
一瞬间,我的心像是被泡进了冰水里,从里到外,凉了个透。
原来,我们之间最大的距离,不是文化,不是背景,而是她从一开始就对我隐藏的,那个我永远也无法企及的世界。
我感觉喉咙里堵得厉害,像是塞了一团棉花。我所有的骄傲,所有的自尊,在“司令员女儿”这五个字面前,被击得粉碎。我不再是那个靠自己努力赢得尊重的“老虎排”排长陈振武,我成了一个企图攀龙附凤的“陈世美”。
“首长,我再说一遍。”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我……我根本不会去招惹她。”
这是我的真心话。如果一开始就知道她是司令员的女儿,我连跟她说话的勇气都不会有。我会把那份喜欢死死地埋在心里,离她远远的,因为我知道,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如果你觉得我的动机不纯,觉得我玷污了您的女儿,我愿意接受任何处分。”我挺直了胸膛,看着林司令员,“但是,请您不要侮辱我的感情。那是我陈振武这辈子,最干净的东西。”
说完,我向他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那间让我窒息的办公室。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连队的。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司令员冰冷的眼神,战士们异样的目光,还有指导员欲言又止的表情,像电影画面一样在我眼前闪过。
我把自己关在宿舍里,一头栽在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
我感觉自己像个笑话,一个天大的笑话。
我掏心掏肺地爱了一个人两年,到头来,却发现自己连她是谁都不知道。我以为的纯粹爱情,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愤怒、委屈、背叛感……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把我撕裂。我狠狠地一拳砸在墙上,墙皮簌簌地往下掉,手背上瞬间就见了血。可我一点也感觉不到疼。
身体的疼,哪里比得上心里的疼。
我开始回避林晚秋。
她来连队找过我几次,都被我让战士给挡了回去。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是质问她为什么骗我?还是该卑微地乞求她父亲的原谅?
无论哪一种,都让我觉得无比难堪。
那几天,我像个疯子一样,把所有的精力都发泄在训练场上。我带着全排的兵,一遍又一遍地冲障碍,练射击,跑五公里。战士们被我练得叫苦不迭,但没人敢说一个“不”字,因为他们从没见过我那样的眼神,红得像要吃人。
我试图用身体的极度疲惫,来麻痹心里的痛苦。但没用。每到夜深人静,她的样子就会清晰地浮现在我眼前。她的笑,她的嗔,她说话时温柔的语调……越是想忘记,就越是清晰。
我恨她,恨她对我的隐瞒。
可我更恨自己,恨自己竟然还是那么无可救药地爱着她。
第5章 一场争吵,一个真相
一个星期后的傍晚,我终究还是没能躲过去。
我刚从训练场回来,浑身是泥,正准备去洗漱,一抬头,就看见林晚秋站在我们宿舍楼下的那棵大槐树下。
她穿着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在满是绿军装的营区里,显得格外醒目。她看起来清瘦了不少,脸色也有些苍白,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
看到我,她快步走了过来。
我下意识地想躲,可双脚却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陈振武,你为什么躲着我?”她站在我面前,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委屈。
周围已经有战士在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我不想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我拉着她的手腕,快步走到营区一个僻静的角落。
“你放手!”我甩开她的手,声音冰冷。
我的粗暴让她愣住了,眼圈瞬间就红了。她咬着嘴唇,倔强地看着我:“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是不是我爸找你了?”
“你爸?”我冷笑一声,“我哪有资格让你爸找我?林大小姐,你是不是觉得耍我这么一个农村兵特别有意思?”
“陈振武,你胡说什么!”她急了,声音也大了起来,“我什么时候耍你了?”
“没有吗?”我一步步逼近她,把积压了一个星期的所有怨气都吼了出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谁?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爸是林卫国司令员?你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跟你谈未来,谈以后回我那穷乡僻壤的老家,你心里是不是在笑话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我的话像刀子,句句扎心。林晚秋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她没有辩解,只是哭着摇头:“不是的……不是那样的……”
“那是哪样的?”我咄咄逼人,“你告诉我!你给我一个理由!”
“我……”她哽咽着,好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我只是……我只是想谈一场普普通通的恋爱。我不想别人喜欢我,是因为我爸是司令员。我怕……我怕你知道了,就会对我毕恭毕敬,或者干脆就被吓跑了……就像现在这样。”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我,眼神里满是痛苦和无助。
“我喜欢的是你,是那个在训练场上满身是土的陈排长,是那个会把家里寄来的地瓜干分给我吃的陈振武。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跟你的身份、我的身份,都没有关系。我没告诉你,是我的错,我只是……太害怕失去这份单纯了。”
她的话,像一盆冷水,猛地浇在我烧得正旺的怒火上。
我愣住了。
我一直以为,是她欺骗了我,背叛了我。可我从来没有站在她的角度想过。
是啊,作为司令员的女儿,她身边一定围绕着各种各样的人。那些人的接近,有多少是真心的,有多少是冲着她父亲的权势?她渴望一份纯粹的感情,一份不被身份和背景所绑架的感情,这有什么错?
她选择了我,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不正是因为在她眼里,我这个人本身,比我身上所有的标签都重要吗?
而我呢?在得知她身份的第一时间,我想到的不是她的苦衷,而是我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我用最恶毒的语言去揣测她,去伤害她,把她推得远远的。
我真是个混蛋。
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喘不过气来。我伸出手,想去擦掉她的眼泪,可手伸到一半,又停在了半空中。
我们之间,横亘着的,不仅仅是这个误会,还有一座叫林卫国的大山。
“对不起……”我低声说,声音沙哑,“晚秋,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你。”
她摇了摇头,泪水流得更凶了。
“那……那你现在还要不要我了?”她小心翼翼地问,像个怕被丢弃的孩子。
我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我怎么可能不要她?可我们的未来呢?她父亲那关,怎么过?
“晚秋,”我艰难地开口,“你爸他……他不会同意的。在他眼里,我就是个想攀高枝的投机分子。”
“我会去跟我爸说清楚!”她急切地说,“他会明白的!他只是……只是太在乎我了。”
我苦笑了一下。
明白?一个父亲,尤其是一个身居高位的父亲,怎么可能轻易相信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对他宝贝女儿的感情是纯粹的?
这件事,已经不仅仅是我和晚秋两个人的事了。它牵扯到了尊严,牵扯到了一个男人不容践踏的骨气。
“晚秋,你听我说。”我捧起她的脸,替她擦干眼泪,眼神无比坚定,“这件事,让我自己来解决。我陈振武,就是要让你爸看看,他女儿没有看错人。我不是孬种,我配得上你。不是因为我要当司令员的女婿,而是因为我爱你。”
那一刻,我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第6章 边防哨所的考验
我的决定,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我向团里递交了一份申请书,自愿申请调到全军区最艰苦的单位——位于中苏边境的红石哨所。
红石哨所,光听名字就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地处深山,方圆百里没有人烟,冬天大雪封山长达半年,夏天蚊虫肆虐。最重要的是,那里是边防一线,时常有摩擦和冲突,是真正会流血牺牲的地方。
消息传开,整个营都炸了锅。王指导员第一个冲到我宿舍,指着我的鼻子骂:“陈振武,你疯了!你这是在赌气!你以为你去了那儿,就能证明什么?你这是拿自己的前途和性命开玩笑!”
我没有辩解,只是平静地说:“指导员,我没赌气。我是个军人,保家卫国是我的天职。哪里最艰苦,哪里最需要我,我就去哪里。这跟任何人都没关系。”
我知道,没人会信我的这套说辞。所有人都认为,我是被司令员逼得走投无路,用这种方式在做无声的抗议。
林晚秋知道后,哭着跑来找我。
“你不能去!”她抓着我的胳膊,死活不放手,“那地方太危险了!我不准你去!”
我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说:“晚秋,听话。我必须去。这不是为了向谁证明什么,而是为了我自己。如果我连这点压力都承受不住,选择退缩,那我这辈子都挺不直腰杆,更没资格说爱你。你等我,短则一年,长则三年,我一定会回来。”
我把家里的地址和父母的名字写在一张纸上,塞到她手里:“如果……如果我回不来,帮我……给我爹娘捎个信。”
她哭得更凶了,捶打着我的胸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离别那天,她没有来送我。我知道,她是怕自己会控制不住。
我坐上颠簸的军用卡车,回头望向营区的方向,心里空落落的。我不知道我这个决定是对是错,我只知道,这是我唯一能走的路。
红石哨所的艰苦,超出了我的想象。
这里没有训练场,只有连绵不绝的巡逻路。没有营房,只有几间石头垒起来的屋子,冬冷夏热。我们一个班,十个兵,守着漫长的边境线。每天的工作,就是沿着国界碑巡逻,一走就是一整天,脚下的军靴不出一个月就磨破了。
冬天的大雪能没过膝盖,巡逻的时候必须用绳子把人拴在一起,否则一脚踏空,就可能掉进雪坑里再也上不来。吃的,是靠军马队半个月运送一次的罐头和干菜。喝的,是融化的雪水。
最难熬的,是孤独。这里没有电话,没有广播,与世隔绝。唯一的娱乐,就是晚上围着火炉,听老兵讲过去的故事。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我带着战士们加固哨所,开辟菜地,在极其恶劣的环境下,硬是种出了一点绿色的蔬菜。我研究巡逻路线,总结边情规律,好几次都提前发现了境外分子的潜入企图,成功将他们拦截。
我和晚秋的联系,只能通过信件。信要跟着补给的军马队,走上好几天才能到山下的中转站,再寄出去。一来一回,往往需要一个多月。
每一封信,都成了我最珍贵的精神支柱。
她会在信里告诉我卫生所发生的事,告诉我她又看了什么书,告诉我她有多想我。她从不抱怨,也从不劝我回来,只是在信的末尾,一遍遍地写着:“振武,注意安全,我等你。”
我把她的照片贴在床头的墙上,每天巡逻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看看她。照片上的她,笑得那么甜。看着她的笑脸,我觉得,吃再多的苦,都值了。
一年后,我因为表现出色,荣立了三等功,并被火线提拔为红石哨所的哨长,正连级。
授衔那天,团里派人送来了新的军衔和嘉奖令。我站在国界碑前,抚摸着肩上的一杠两星,心里百感交集。
这一年,我黑了,瘦了,手上布满了老茧和冻疮的疤痕,看起来比同龄人苍老了十岁。但我感觉,我的脊梁,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挺得更直。
我终于可以坦然地对自己说,我陈振武,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第7章 雪地里的父女
1979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也特别冷。
十一月刚过,一场暴雪就封了山。大雪下了一天一夜,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白色,积雪最深的地方,快要到我胸口了。
补给线断了。我们储备的粮食和煤炭,必须省着用了。最要命的是,一个叫李宝根的战士,在巡逻时冻伤了脚,引发了高烧,炎症很严重,人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哨所里只有一些常规的消炎药,根本控制不住病情。如果再不想办法送他下山,这孩子可能就没命了。
我心急如焚。
我决定,亲自带两个人,踏出一条雪路,去几十公里外的兵站求援。
这是个极其冒险的决定。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一旦在雪地里迷了路,或者遇上雪崩,我们三个人都得交代在这里。
但我们别无选择。看着李宝根烧得通红的脸,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兵死在我面前。
我们准备了最厚的冬衣,带上了指南针、干粮和信号枪,天不亮就出发了。
雪地里行走,比想象中还要困难。每一步都要耗费巨大的体力,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生疼。我们走了整整一天,天黑时,才走了一半的路程。
我们找到一个背风的雪窝,三个人挤在一起,啃着冰冷的压缩饼干,轮流守夜。
下半夜,轮到我守夜。我坐在雪地里,看着天上的星星,心里想的都是晚秋。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她那里,应该没有这么大的雪吧。
就在我快要被冻得失去知觉的时候,我隐约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嗡嗡”的声音。
我立刻警觉起来,推醒了身边的两个战士。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是直升机的声音!
我们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赶紧拿出信号枪,对着天空连发了三枪。红色的信号弹在漆黑的夜空中显得格外醒目。
很快,直升机发现了我们,在我们头顶盘旋,然后缓缓降落在不远处一片相对平坦的雪地上。
舱门打开,从上面跳下来几个穿着厚厚冬装的军人。为首的那个人,身形高大,步伐稳健,尽管戴着防寒面罩,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是林卫国司令员。
我当时就愣在了原地。
他怎么会来这里?
他大步走到我面前,摘下面罩,露出一张被寒风吹得通红的脸。他的眼神依旧锐利,但似乎,多了一些我以前没见过的东西。
“陈振武!”他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哨所是不是有伤员?”
“报告首长!是!战士李宝根双脚严重冻伤,高烧不退,急需后送!”我立刻反应过来,大声回答。
“上飞机!马上带我们去哨所!”
直升机把我们和带来的药品、物资一起运回了哨所。随行的军医立刻对李宝根进行了急救,给他注射了高效抗生素。看着李宝根的体温一点点降下来,我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了。
安顿好一切,林司令员把我叫到了他的临时宿办——其实就是我那间不到十平米的石屋。
屋里生着火炉,暖和了许多。他脱下大衣,露出了里面的军装。我这才发现,他的军装肩膀上,落满了雪花,显然是在外面站了很久。
他没有坐,只是在小屋里来回踱步。我拘谨地站在一旁,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这一年,过得怎么样?”他突然开口问。
“报告首……报告,挺好的。”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我,眼神复杂:“你不用这么拘束。在哨所,你是一所之长,我是来视察工作的上级。但在这里,这间屋子里,我只是一个父亲。”
我心里一震。
他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我:“这是晚秋托我带给你的。这丫头,知道我要来边防视察,提前就知道了暴雪预警,怕你们出事,哭着喊着非要让我坐直升机过来看看。要不是我拦着,她自己都要跟上飞机了。”
我接过信封,入手微沉,上面还带着体温。我能想象出晚秋写这封信时焦急担忧的样子。
“你是个好兵,也是个好样的哨长。”林司令员看着墙上我获得的奖状和那张已经有些褪色的晚秋的照片,缓缓说道,“这一年,你在这里做的一切,我都知道。你没有让我失望,更没有让晚秋失望。”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柔和了许多:“我承认,一开始,我确实看错了你。我以为你和我以前见过的那些削尖了脑袋想往上爬的年轻人一样。我用最坏的恶意去揣测你,甚至用这种方式把你逼到这里。这是我的错。”
我没想到,一个军区的司令员,会亲口向我这样一个下级承认错误。我眼眶一热,差点掉下泪来。
“我林卫国的女儿,不能嫁给一个看见军衔就腿软的孬种,也不能嫁给一个只知道甜言蜜语的花架子。她要嫁的,必须是一个有担当、有骨气、能为她遮风挡雨的真正男子汉。”
他走到我面前,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陈振武,你受的苦,够了。我同意你和晚秋在一起。等开春雪化了,你就打报告,调回军区。我女儿,还在等你回家。”
第8章 最好的勋章
第二年春天,当红石哨所外的第一抹绿色顶开积雪探出头时,我的调令也下来了。
离开的那天,哨所的兄弟们都来送我。那个被我从鬼门关拉回来的李宝根,抱着我哭得像个孩子。我拍着他们的肩膀,一一告别,心里有万般不舍。
这里虽然艰苦,但这里有我用生命守护的国界碑,有我同生共死的兄弟。这一年多的经历,已经刻进了我的骨子里,成了我生命中最宝贵的一枚勋章。
回到阔别已久的军区,恍如隔世。
我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营区门口的她。
她比照片上瘦了些,但眼睛还是那么亮。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看到我从车上下来,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我们隔着几步远的距离,互相看着对方,仿佛要把这两年缺失的时光,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回来。
最终,还是她先朝我跑了过来,一头扎进我怀里。
“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她抱着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紧紧地抱着她,感受着她真实的体温和心跳,感觉自己漂泊已久的心,终于找到了港湾。我身上还带着边疆的风霜,而她怀里,却有全世界的温暖。
我们的婚礼办得很简单,就在部队的食堂里,请了连队的战友和卫生所的同事,摆了几桌。
婚礼上,林司令员,不,我应该叫他爸了。他穿着一身崭新的军装,亲自当了我们的证婚人。他看着我和晚秋,眼眶有些湿润。
他说:“我这辈子,最大的骄傲,一是守卫了我们的国家,二是有晚秋这么一个好女儿。今天,我多了第三个骄傲,就是有振武你这样一个好女婿。我把我的宝贝女儿交给你了,你以后要是敢欺负她,我可不饶你。”
台下响起一片善意的哄笑声。我牵着晚秋的手,郑重地向他敬了一个军礼。
婚后的生活,平淡而幸福。我被调到了机关,做着和训练相关的工作。晚秋依旧是那个温柔善良的医生。我们住在部队分的筒子楼里,和普通的军人家庭没什么两样。
有时候,晚秋会靠在我怀里,问我:“振武,你后悔吗?为了我,去红石哨所吃了那么多苦。”
我总是抚摸着她的头发,笑着说:“不后悔。如果不是去了那里,我可能一辈子都学不会什么是真正的男人,什么是真正的担当。而且……”
我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能娶到你,吃再多的苦,都值得。”
后来,我常常会想起1976年的那个夏天,想起那个闷热的训练场,想起那杯清凉的盐汽水,和那个穿着白大褂的姑娘。
我的人生,从那一刻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曾因误会而愤怒,因自卑而退缩,也曾因那份可笑的自尊而差点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但最终,是爱与责任,指引我走过了所有的迷茫和考验。
我明白了,真正的门当户对,不是家世和背景的匹配,而是两个灵魂的相互吸引和彼此成就。真正的尊严,不是靠别人的身份来衬托,而是靠自己的双手去赢得。
而林晚秋,她是我这一生中,获得过的,最好的那枚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