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年,我去相亲,姑娘没说话,她妈却说:小伙子,我看上你了

发布时间:2025-11-14 15:14  浏览量:1

八四年,我二十八了。

在红星机械厂,这个年纪还没结婚的,属于老大难。

厂里的张姨,就是我们车间的工会干事,热心肠得像个小太阳,逮着谁都想给人介绍对象。

她拍着我的肩膀,唾沫星子喷了我一脸。

“建军!又给你物色了个好的!”

我正擦着一台刚检修完的机床,油腻腻的手套都没摘,心里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张姨,算了吧,我这条件,高不成低不就的。”

“胡说!”张姨眼睛一瞪,“小伙子长得周正,又是厂里技术员,铁饭碗!怎么就没信心了?”

她凑过来,压低声音,神神秘秘。

“这次这个,不一样。”

“文化人家庭,在纺织厂当会计,文文静静,长得……哎呀,跟画报上的人似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

画报上的人?能轮到我?

我叫王建军,长相普通,性格也普通,扔人堆里找不着的那种。唯一的优点,可能就是工作还算认真,混了个技术员。

“张姨,您就别拿我开涮了。”我苦笑着摇头。

“涮你?我老张什么时候办过不靠谱的事?”她从兜里掏出一张折得皱巴巴的纸条,“地址,林家,下午五点,下了班赶紧拾掇拾掇过去!”

纸条硬塞进我上衣口袋,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下了班,我鬼使神差地没直接回宿舍,而是去了公共澡堂。

我把自己从头到脚搓了三遍,好像要把这些年机油的味道全搓掉。

换上我最好的一件蓝色的确良衬衫,的确良在八十年代,那就是体面的代名词。

又对着镜子,把头发抹上头油,梳了三七开,亮得能苍蝇落上去都打滑。

骑上我那辆擦得锃亮的老“永久”,心里七上八下的。

车轱辘转着,我的脑子也转着。

画报上的人,到底长啥样?

林家住在一个老式筒子楼里,楼道里堆满了蜂窝煤和各种杂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的、属于生活本身的味道。

我把车停好,锁了三道锁,这可是我攒了半年工资买的。

找到门牌号,门虚掩着。

我抬起手,又放下,心脏“咚咚”地跳。

深吸一口气,我敲了敲门。

“来了来了!”一个清脆又有点急促的女声。

门开了,一个五十岁上下的阿姨探出头,烫着当时最时髦的小卷发,眼神锐利,上下打量着我,像在评估一件货物。

“是小王吧?建军?”

“阿姨好,我是王建gun。”我紧张得把自己的名字都念瓢了。

“先进来,快进来!”她热情地把我拉进去。

屋子不大,但收拾得异常干净。正中间一张八仙桌,上面摆着瓜子、水果糖和一壶热茶。

一个男人坐在桌边,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应该是她丈夫。他冲我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然后,我看到了她。

那个“画报上的人”。

她就坐在男人旁边,低着头,双手放在膝盖上。

穿着一件淡黄色的毛衣,两条麻花辫垂在胸前,乌黑油亮。

她没看我,但我能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

皮肤很白,白得发光,跟我们厂里那些在太阳底下干活的女工完全不一样。

我承认,张姨没骗我。

甚至,张姨的形容词太贫乏了。

我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了半拍。

“建军是吧?快坐,快坐!”阿姨按着我的肩膀,把我摁在女孩对面的凳子上。

“这是我爱人,老林。这是我女儿,林晚。”

我赶紧冲老林又点了点头,“叔叔好。”

然后我看向林晚,挤出一个自认为最和善的微笑。

“你好,林晚同志。”

她还是没抬头,只是肩膀微微动了一下,算是回应。

气氛有点尴尬。

我这人本来就不太会说话,尤其是在这种场合,对着这么个姑娘,脑子更是一片空白。

“喝茶,喝茶!别客气!”阿姨,也就是刘阿姨,给我倒了一杯滚烫的茶水。

“听老张说,你在红星厂当技术员?好单位啊!”

“就是个普通工人。”我谦虚道。

“技术员怎么是普通工人?那是技术骨干!国家栋梁!”刘阿姨的夸奖一套一套的,让我有点脸热。

“家里几口人啊?父母身体都好吧?”

“就我跟我妈,我爸前些年没了。我妈在老家,身体还行。”

“哦哦,这样啊。”刘阿姨点点头,眼神里闪过一丝什么,我没看清。

接下来,就全是刘阿姨的独角戏。

她从我的工作问到我的工资,从我的工资问到我的爱好,从我的爱好问到我未来有什么打算。

我像个被审查的犯人,一五一十地回答。

老林偶尔插一句话,都是“嗯”“对”之类的附和。

而林晚,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说。

她就像一尊漂亮的雕塑,安静地坐在那里。

她只是偶尔抬起手,把垂下来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她的手指很长,很白,动作很轻。

我偷偷观察她。

她不是那种冷冰冰的漂亮,她的嘴角其实微微抿着,好像有点紧张,又有点无奈。

我开始胡思乱想。

她是不是看不上我?

还是她性格就这么内向?

或者……她是不是不会说话?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自己都吓了一跳。赶紧把它摁下去。

张姨不可能介绍个哑巴给我啊。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桌上的瓜子壳堆成了一座小山,我的嘴巴都说干了。

林晚始终没有抬头正眼看过我一次。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凉了下去。

这事,八成是黄了。

也是,人家这条件,凭啥看上我一个糙老爷们。

我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快七点了。

“叔叔,阿姨,不早了,我……我该回去了。”我站起身,准备告辞。

“哎,这么快就走?吃了饭再走啊!”刘阿姨客气地挽留。

“不了不了,厂里还有点事。”我胡乱找了个借口。

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这算是我相亲史上,败得最惨的一次。

连跟人家姑娘正经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老林也站起来送我。

林晚也跟着站了起来,依然低着头。

我走到门口,换上鞋,回头想再跟他们告个别。

就在这时,刘阿姨突然跟了出来,一把拉住我的胳膊。

她把我拽到门外,楼道里光线昏暗,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老林和林晚都还站在屋里,看着我们。

我心里纳闷,这是要干啥?

难道是要私下里把彩礼的事给谈了?这也太快了吧。

还是说,要委婉地告诉我,我们不合适?

我正琢磨着,刘阿姨开口了。

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砸在我的耳朵上。

她说:“小伙子。”

我“嗯”了一声。

她说:“姑娘没说话,你别介意。”

我心想,这还能不介意?但我嘴上还是说:“没事没事,姑娘文静。”

然后,她说了那句让我记了一辈子的话。

“小伙子,我看上你了。”

我“嗡”的一下,脑子彻底懵了。

啥玩意儿?

我看上你了?

阿姨,你是不是说错词了?

我呆呆地看着她,嘴巴张成了“O”形,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楼道里的风“呼”地吹过,卷起地上的煤灰。

我感觉自己像个傻子一样,愣在原地。

刘阿姨看我这副德行,好像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点惊世骇俗。

她松开我的手,脸上有点不自然。

“我的意思是……我觉得你这小伙子,挺实在的。”

她试图解释,但这个解释,更让我糊涂了。

实在?我看上你了?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逻辑关系吗?

我扭头看了一眼屋里。

林晚还站在那儿,她的头好像埋得更低了。她爸老林,则是一脸尴尬,推了推眼镜,假装在看墙上的年画。

这家人,太奇怪了。

“阿姨,您……您这是……”我结结巴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行了,你先回去吧。”刘阿姨摆摆手,好像不想再多说,“路上骑车慢点。”

说完,她“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我一个人站在漆黑的楼道里,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我看上你了。”

这四个字,像复读机一样,在我脑子里循环播放。

我怎么下的楼,怎么骑上车的,都记不清了。

夜风吹在脸上,冰凉冰凉的,但我整个人都是燥热的。

这叫什么事啊!

回到宿舍,同屋的老李正躺在床上看《大众电影》。

老李比我大几岁,是我们车间的老师傅,结了婚,孩子都能打酱油了,是我们宿舍的人生导师。

“哟,建军回来了?相亲怎么样?”他头也不抬地问。

我“咕咚咕咚”灌了一大杯凉水,一屁股坐在床边。

“别提了。”

“怎么?没看上?”

“不是我没看上,是人家没看上我。”我叹了口气。

“也正常,平常心。”老李翻了一页杂志,“天涯何处无芳草嘛。”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

“李哥,我跟你说个怪事。”

“说。”

“那姑娘,从头到尾没跟我说一句话。”

“嘿,这姑娘够腼腆的啊。”老李乐了。

“这不是重点,”我压低声音,凑过去,“重点是,她妈,最后跟我说了一句话。”

“说啥了?嫌你彩礼给的少?”

“她说……她看上我了。”

“噗——”

老李一口茶喷了出来,呛得他直咳嗽。

“咳咳……你说啥?她妈看上你了?!”老李瞪大了眼睛,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我。

“千真万确。”我一脸严肃。

老李愣了半天,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狂笑。

“哈哈哈哈……建军啊建军!你小子行啊!买一送一,还送个大的!”

他的笑声在小小的宿舍里回荡,我觉得脸烧得更厉害了。

“李哥!你别笑了!我正烦着呢!”

“这有啥可烦的?”老李好不容易止住笑,擦了擦眼角的泪,“这说明你魅力大啊,老的少的通吃!”

“你正经点!”

老李坐起来,盘着腿,点了根烟,深吸一口,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建军,这里头,肯定有事。”

“废话,我当然知道有事。”

“你想想,”老李吐出一个烟圈,“一个当妈的,当着自己丈夫和女儿的面,跟女儿的相亲对象说‘我看上你了’,这正常吗?”

“不正常。”

“所以,她说的‘看上你’,肯定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我急切地问。

老李捏着下巴,做沉思状。

“我分析啊,有几种可能。”

“第一,这是个考验。”

“考验?”

“对。她故意说一句让你摸不着头脑的话,看你怎么反应。你要是吓跑了,说明你胆小,靠不住。你要是嬉皮笑脸接茬,说明你轻浮,更靠不住。”

我一想,好像有点道理。

“那第二呢?”

“第二,这是在给你传递一个信号。”老李的眼神变得深邃,“她女儿,林晚,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难言之隐?”我心里又是一紧,“比如?”

“比如,性格太孤僻,嫁不出去?或者,身体有什么毛病?她妈着急,看到你这个老实人,觉得能拿捏住你,就先替女儿把你定下来。”

老李的分析,像一把刀,剖开了我的幻想。

那个画报上的姑娘,如果真有那么好,怎么会轮到我?

“她说的‘我看上你了’,意思就是,‘我,作为这个家的决策者,批准你了’。至于我女儿同不同意,不重要。”

我沉默了。

老李的分析,残酷,但很现实。

“那……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凉拌。”老李把烟头摁灭在窗台上,“我的建议是,这浑水,别趟。”

“这种家庭,太复杂。那个妈,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你娶的是媳含,不是娶她妈。以后有你受的。”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夜没睡好。

脑子里一会儿是林晚低着头的样子,一会儿是她妈那句石破天惊的话,一会儿又是老李的分析。

第二天上班,我顶着两个黑眼圈,精神恍惚。

张姨又乐呵呵地找过来了。

“建军!怎么样怎么样?我没骗你吧?那姑娘好吧?”

我看着张姨那张热情的脸,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张姨,那姑娘……她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啊?”

“哎呀,人家文静嘛!文化人家庭出来的,跟咱们厂里那些疯丫头不一样。”张-姨不以为意。

“她妈……倒是挺能说的。”我试探着。

“她妈是厉害。”张姨点点头,“纺织厂的工会主席,能说会道,人称‘刘一刀’,办事干脆利落。有这么个妈罩着,女儿以后不受欺负。”

工会主席?刘一刀?

我脑子里浮现出刘阿姨那双锐利的眼睛。

这外号,真形象。

“建军啊,我跟你说,刘主席可看好你了。”张姨拍拍我,“她跟我说了,觉得你这小伙子踏实、稳重,是个过日子的人。”

“她……她还说什么了?”我追问。

“没说什么啊,就说让你有空多过去坐坐,跟林晚多熟悉熟悉。”

多过去坐坐?

我更糊涂了。

这到底是同意了,还是没同意?

接下来的几天,我魂不守舍。

一方面,老李的劝告言犹在耳,那个家,像个旋涡,我怕陷进去。

另一方面,林晚那张白净的脸,那低头不语的样子,总在我眼前晃。

人就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越是神秘的,就越是心痒。

我烦躁得不行,车间里的噪音都盖不住我心里的乱。

周末,我实在憋不住了。

我跟老李说,我要去市里逛逛。

老李斜着眼看我,“逛市里?别是去那个筒子楼附近‘偶遇’吧?”

被他说中了,我老脸一红。

“我就是去看看,我不进去。”

我骑着车,漫无目的地在那个筒子楼附近转悠。

心里想着,万一能碰上林晚呢?

万一她一个人出来,是不是就会跟我说话了?

我就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干着自己都觉得傻的事。

转了快一个小时,正准备放弃,突然,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林晚。

她提着一个菜篮子,从巷子口走出来。

今天她没穿那件黄毛衣,换了件蓝色的确良布衫,跟我那件有点像,像情侣装。

这个念头让我心跳漏了一拍。

她一个人,身边没有她妈妈“刘一刀”。

机会来了!

我赶紧把车停在路边,快步走过去。

“林晚同志!”

她听到声音,吓了一跳,手里的菜篮子差点掉了。

她抬起头,看到了我。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清楚地看到她的眼睛。

很大,很亮,像含着一汪水。

眼神里有惊讶,有慌乱,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东西。

她看了我一眼,立刻又低下头,抓紧了菜篮子,脚步加快,想从我身边绕过去。

“哎,你别走啊!”我急了,一步拦在她面前。

“我……我不是坏人。”我赶紧解释,觉得自己像个拦路抢劫的。

她停下脚步,头埋得更低了,几乎要缩进衣服里。

“我……我就是路过,看到你,打个招呼。”我语无伦次。

她还是不说话。

空气安静得可怕,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我急得抓耳挠腮。

“那天……那天在你家,谢谢你家的款待。”我没话找话。

她终于有了一点反应。

她微微点了点头。

有进步!起码有互动了!

我鼓起勇气,决定单刀直入。

“林晚同志,你……你为什么不说话?”

问完我就后悔了,这也太直接了。

果然,她的身体僵住了。

我看到她的手,把菜篮子的提手捏得发白。

我以为她要跑,或者干脆不理我了。

但过了好几秒,我听到一个比蚊子还小的声音。

“我……”

她开口了!

她真的会说话!

我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我赶紧凑近一点。

她的脸“唰”地一下红了,红到了耳根。

她抬起头,飞快地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

“我……我怕我妈。”

声音很轻,但这次我听清了。

每一个字,都像小石子,投进我心里,泛起一圈圈涟漪。

怕她妈?

我愣住了。

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怕自己妈妈,怕到在相亲对象面前一句话都不敢说?

这……这得是多大的阴影面积啊。

“你妈……她很凶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她点了点头。

“她不让我……随便跟男的说话。”

“为什么?”

她摇了摇头,没再解释。

我看着她,突然觉得很心疼。

这样一个漂亮、文静的姑娘,活得像只惊弓之鸟。

她不是高冷,不是瞧不起我,她只是害怕。

“那天……对不起。”她又小声说了一句。

“没事没事!”我赶紧摆手,“我懂,我懂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懂了,但我感觉,我和她之间的那堵墙,好像裂开了一条缝。

“你……你叫王建军,是吗?”她突然问。

“对对对!我叫王建军!”我激动地回答,好像在报到点名。

她“噗嗤”一声,笑了。

虽然她很快就用手捂住了嘴,但那一瞬间的笑容,像阴天里突然射出的一缕阳光,晃得我睁不开眼。

太好看了。

比画报上的人,好看一百倍。

我的心,彻底沦陷了。

“你……你家住哪儿?我……我送你回去吧?”我看着她手里的菜篮子,找到了借口。

“不用,很近。”她摇摇头。

“没事,我骑车了,快。”我不由分说,从她手里接过菜篮子。

菜篮子不重,但我的手心却在出汗。

她没再拒绝,跟在我身后,保持着两三步的距离。

我推着车,慢慢地走。

一段平时五分钟就走完的路,我恨不得走上一个小时。

我们都没再说话,但气氛不再尴尬。

我能感觉到,身后的那道目光,一直在我的背上。

到了筒子楼下,我把菜篮子还给她。

“那我……走了?”

“嗯。”她接过菜篮子,点了点头。

“那个……林晚同志,”我鼓足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我下周还来这附近逛逛,你……你还出来买菜吗?”

她的脸又红了。

她没回答,但她抱着菜篮子,对我,又笑了一下。

然后转身,跑上了楼。

我站在楼下,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道拐角,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

老李说得对,这里头果然有事。

但现在,我不怕了。

我不仅不想趟这浑水,我还想跳进去,洗个痛快澡。

回到宿舍,老李看我那副春风得意的样子,就知道有情况。

“哟,捡到钱了?”

“比捡到钱还高兴。”我哼着小曲,把那件蓝色的确良衬衫叠得整整齐齐。

“说吧,‘偶遇’得怎么样?”

我把今天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老李。

老李听完,叼着烟,半天没说话。

“李哥,你说,这事有戏吧?”我充满期待地问。

老李吐了口烟,表情严肃。

“建军,我得提醒你。”

“这姑娘,是挺好的。但是,她那个妈,是座山。”

“你想跟林晚在一起,就得做好翻过这座山的准备。”

“我不怕。”我脱口而出。

为了林晚那一笑,翻座山,算什么?

“你现在说不怕,是因为你还没真正领教到‘刘一刀’的厉害。”老李摇了摇头,“你今天跟林晚单独见面,要是让她妈知道了,你猜会怎么样?”

我心里一凛。

以刘阿姨的强势,恐怕没我好果子吃。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嘴上还是硬气的。

但心里,确实有点打鼓。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度日如年。

上班的时候,脑子里全是林晚。

她低头的样子,她笑的样子,她说话时那怯生生的眼神。

我开始盘算着,下次见面,该跟她说点什么。

聊工作?聊生活?还是给她讲个笑话?

我甚至跑到新华书店,买了一本《大众电影》,想找点共同话题。

终于,又到了周末。

我一大早就骑着车,在那个筒子楼附近蹲点。

像个侦察兵。

等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还是那个菜篮子。

我心里一阵狂喜,推着车就迎了上去。

“林晚!”这次我直接喊了她的名字。

她看到我,脸上没有了上次的慌乱,反而露出了一丝喜悦。

“你来了。”她说。

这两个字,让我觉得这两个多小时的等待,值了。

“我……我怕你今天不出来。”

“我妈让我出来买酱油。”她小声说。

我们并排走着,气氛比上次自然多了。

我给她讲厂里的趣事,讲老李怎么被他媳妇管得服服帖帖。

她听着,不时地发出轻轻的笑声。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脸上,光影斑驳。

我觉得这一刻,特别美好。

“你……在纺织厂当会计,忙吗?”我问。

“还行,就是每天对着数字,有点枯燥。”

“那你喜欢做什么?”

她沉默了一下,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向往。

“我喜欢……看书。”

“看书好啊!我也喜欢!”我赶紧说,虽然我一年也看不完两本书。

“我还喜欢……画画。”她补充道,声音更低了。

“画画?”我眼睛一亮,“你会画画?”

她点了点头,有点不好意思。

“小时候学过几天。”

我突然明白了。

怪不得她身上有种特别的气质,原来是文艺青年。

我们聊了很多,从书聊到电影,从工作聊到梦想。

我发现,林晚不是内向,她只是在家里被压抑得太久了。

当她放下防备,她是个很有思想,很有趣的姑娘。

她的内心世界,远比她安静的外表要丰富得多。

我越来越着迷。

这样的“偶遇”,持续了三四个星期。

我们像地下工作者一样,小心翼翼地维系着这份刚刚萌芽的感情。

每次见面,都跟做贼似的,紧张又刺激。

我们的关系,也在这种紧张刺激中,迅速升温。

我们从“林晚同志”和“王建军同志”,变成了“林晚”和“建军”。

有一次,我鼓起勇气,拉了她的手。

她的手很软,有点凉。

她挣扎了一下,但没抽回去。

我的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

我觉得,我们已经是事实上的男女朋友了。

只是,这一切,都瞒着她妈妈,“刘一刀”。

我心里很清楚,这座山,迟早是要翻的。

只是我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那天,也是个周末。

我和林晚约好了,在市里的小公园见面。

那是我第一次,正式约她出来。

我换上了我所有的家当中最好的一身行头,还特意去理发店吹了个时髦的发型。

我们在公园的长椅上坐着,聊着天。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林晚今天穿了条碎花裙子,是她自己做的。

她说她想给我画张像。

我受宠若惊,挺直了腰板,让她画。

她拿出纸笔,认真地端详着我,然后低头,在纸上“沙沙”地画着。

看着她认真的侧脸,我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就在这时,一个凌厉的声音,像一道闪电,劈开了这片宁静。

“林晚!”

我浑身一僵。

林晚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我们俩像被抓了现行的小偷,惊恐地回过头。

刘阿姨,“刘一刀”,就站在我们身后不远处。

她双手叉腰,脸色铁青,眼睛里冒着火。

那眼神,好像要把我生吞活剥了。

“妈……”林晚的声音在发抖。

“你还知道我是你妈?!”刘阿姨几步冲过来,一把夺过林晚手里的画板。

她看了一眼画纸上那个傻乎乎的我,气得手都哆嗦了。

“好啊你!长本事了!学会背着我跟男人私会了!”

“我……我们没有……”林晚想解释。

“没有?这是什么?!”刘阿姨把画板狠狠地摔在地上,“你忘了我跟你说的话了?忘了你爸是怎么……”

她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好像意识到说漏了什么。

但那未说完的话,像个钩子,勾起了我巨大的好奇。

你爸是怎么了?

刘阿姨转向我,那眼神,像两把刀子。

“王建军!我真是看错你了!”

“我以为你是个老实人!没想到你也是个油嘴滑舌,会骗小姑娘的!”

“阿姨,您误会了,我跟林晚是真心……”

“真心?!”她冷笑一声,“你们才认识几天?你知道她什么?你知道我们家什么?你就真心?”

“我……”我被她问得哑口无言。

“我告诉你!我们家林晚,不嫁给你这种人!”

“从今以后,不许你再见她!听见没有?!”

她的声音又尖又响,引得公园里好多人围过来看热闹。

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妈!你别这样!”林晚急了,眼圈都红了,“跟建军没关系!是我愿意跟他出来的!”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林晚反抗她妈妈。

“你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刘阿姨一把抓住林晚的胳膊,用力往外拽,“跟我回家!”

“我不!”林晚挣扎着,“妈!你不能这样对我!”

“我不能这样对你?我都是为了你好!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母女俩在公园里拉扯起来。

林晚的碎花裙子都被扯乱了。

我看不下去了。

我冲上去,挡在她们中间。

“阿姨!有话好好说!你别动手!”

“你给我滚开!”刘阿姨指着我的鼻子骂,“我们家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管!”

“我不是外人!”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大声喊道,“我喜欢林晚!我要跟她在一起!”

这句话喊出来,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围观的人都愣住了。

刘阿姨也愣住了。

林晚更是呆呆地看着我,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好……好一个‘我要跟她在一起’。”刘阿姨气极反笑,“王建军,你凭什么?”

“你一个月挣多少钱?你住在哪儿?你能给我们家林晚什么样的生活?”

“你除了会说几句好听的,你还有什么?”

她一连串的质问,像鞭子一样抽在我身上。

是啊,我凭什么?

我一个月工资不到一百块,住在工厂的集体宿舍,我能给林晚什么?

我给不了她富裕的生活,甚至连一个像样的家都给不了。

我的勇气,瞬间被现实击得粉碎。

我低下了头。

“说不出话了?”刘阿姨冷哼一声,“没那个金刚钻,就别揽那瓷器活!”

“赶紧滚!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

说完,她拉着还在哭泣的林晚,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一个人站在原地,像个斗败的公鸡。

地上,那张画了一半的素描,被风吹得翻了个面。

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

我从没有那么狼狈,那么无力过。

我回到宿舍,把自己关在屋里,一句话也不说。

老李看我这样,也没多问,只是递给我一根烟。

我抽着烟,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一个二十八岁的大男人,为了个姑娘,哭了。

“李哥,我是不是很没用?”

“不是你没用。”老李拍了拍我的肩膀,“是现实太硬。”

“那个刘一M刀,她说的虽然难听,但有句话没说错。”

“什么话?”

“你能给林晚什么样的生活?”

我沉默了。

“建军,光有喜欢,是填不饱肚子的。尤其是在这个年代。”

“你得让她妈看到,你有能力让林晚过上好日子。至少,是安稳的日子。”

“能力?”我苦笑,“我有什么能力?我就是个臭修机器的。”

“技术员怎么了?”老李眼睛一瞪,“技术员是铁饭碗!而且,你脑子活,技术好,厂里谁不知道?”

“前段时间,厂里不是说要搞技术革新吗?还说有奖励。你小子,机会来了!”

老李的话,像一盏灯,在我黑暗的心里,点亮了一点光。

技术革新。

对啊。

我们车间那台老掉牙的3号机床,效率低,还老出毛病。我早就想改造它了。

如果我能把它改造成功,不仅能给厂里提高效益,我自己也能拿到一笔不小的奖金。

最重要的是,我能证明,我王建军,不是个只会说漂亮话的!

我不是为了刘阿姨,我是为了林晚。

更是为了我自己。

从那天起,我像变了个人。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扑在了那台3号机床上。

白天上班研究,晚上下了班,别人去看电影、打扑克,我一个人在车间里画图纸,搞测算。

宿舍里,我的床头堆满了各种机械原理的书。

老李看我这么拼,也经常来帮我。

“建军,你小子是来真的啊。”

“我不蒸馒头,我也得争口气。”我眼睛布满血丝,但精神头十足。

那段时间,我没再去找过林晚。

不是不想,是不敢。

我怕再看到刘阿姨那张轻蔑的脸。

我怕自己一看到林晚,就泄了气。

我只能把对她的思念,全都化成动力,拧在每一颗螺丝上。

一个月后,我的改造方案,成了。

我把厚厚一沓图纸和报告交给了车间主任。

主任看了半天,拍着我的肩膀,说:“好小子!有前途!”

方案报到厂里,厂长亲自批了。

厂里给我派了两个帮手,拨了专项资金,让我放手去干。

那段时间,我吃住几乎都在车间。

浑身油污,满脸疲惫,但我的心,是火热的。

因为我知道,我离我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又过了两个月,3号机床的改造,成功了!

改造后的机床,效率提高了百分之三十,故障率降低了百分之五十。

在全厂的技术展示大会上,我亲自操作演示。

当看到那台老机器焕发出新的生命力,平稳高效地运转时,全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厂长当场宣布,给我记一等功,奖励奖金五百块!

五百块!

在八十年代,那可是一笔巨款!

我拿着那厚厚的一沓“大团结”,手都在抖。

更重要的是,厂里破格提拔我为技术科副科长。

虽然只是个副科长,但我从一个普通的技术员,变成了“干部”。

我,王建军,终于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了。

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厂。

张姨第一个跑来恭喜我。

“建军!我就知道你小子有出息!现在可是王科长了!”

她笑得比我还开心。

“张姨,这都多亏了您……”

“谢我干啥,这都是你自己争气!”张姨话锋一转,“哎,现在出息了,林晚那丫头的事,你还想着不?”

我心里一紧。

怎么可能不想?

我这么拼,就是为了她。

“想……就是不知道……”

“别不知道了!”张姨一拍大腿,“你现在是王科长了!条件不一样了!腰杆子得挺直了!”

“我再去找刘一刀聊聊!我就不信,她还能把你这么个金龟婿往外推!”

说实话,我心里还是没底。

刘阿姨那座山,光靠一个副科长和五百块钱,就能翻过去吗?

几天后,张姨兴冲冲地来找我。

“成了!”

“什么成了?”

“刘一刀松口了!让你再去她家一趟!”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的?”

“我还能骗你?你赶紧拾掇拾掇,今晚就去!”

我的心,又开始“咚咚”狂跳。

这次,比第一次相亲时,跳得还厉害。

我还是穿了那件蓝色的确良衬衫,它像是我的战袍。

还是骑着那辆老“永久”。

还是那个筒子楼,那个门。

我敲了敲门。

开门的,依然是刘阿姨。

她看着我,表情很复杂。

没有了上次的盛气凌人,也没有了第一次的热情。

“来了?进来吧。”

屋里,还是那张八仙桌。

老林还是坐在那里,冲我点了点头。

林晚也在。

她看着我,眼睛红红的,好像哭过。

我们对视了一眼,千言万语,都在那一眼里。

我瘦了,黑了,但我的眼神,不再是以前那个怯生生的王建军了。

“坐。”刘阿姨指了指凳子。

我坐下,腰板挺得笔直。

“小王……哦不,王科长。”刘阿姨开口了,称呼都变了。

“阿姨,您还是叫我建军吧。”

刘阿姨沉默了一下。

“建军,你搞技术革新的事,我听说了。”

“厂里的小事,不值一提。”我谦虚道。

“这不是小事。”刘阿姨摇了摇头,“我得承认,我之前,是小看你了。”

我没想到,她会跟我道歉。

虽然话说得很委婉。

“你是个有志气的年轻人。”

“阿姨,我今天来,不是想听您夸我的。”我决定开门见山。

“我就是想问一句话。”

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您,还觉得我配不上林晚吗?”

刘阿姨的脸色变了变。

她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

她身边的老林,紧张地推了推眼镜。

林晚,则是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屋子里,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过了许久,刘阿姨长长地叹了口气。

“建军,你坐下,我跟你说个事。”

她的语气,突然变得很疲惫。

“你是不是一直很好奇,我为什么这么对你?为什么不让林晚跟男人接触?”

我点了点头。

“你还记得,上次在公园,我差点说漏嘴的话吗?”

我记得。

她说,“你忘了你爸是怎么……”

“林晚她爸,也就是老林,”刘阿姨看了一眼身边的丈夫,“他不是林晚的亲生父亲。”

我愣住了。

这又是一个重磅炸弹。

“林晚的亲爹,以前是我的同事。”

“长得一表人才,能说会道,把我哄得团团转。”

“我以为找到了这辈子最好的依靠,没多久就怀了林晚。”

“结果呢?”刘阿姨的眼圈红了,“结果我快生的时候,才知道,他老家早就有老婆孩子了!”

“他就是个骗子!彻头彻尾的骗子!”

“他知道事情败露,连夜就跑了,从此人间蒸发。”

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看着林晚,她的头深深地埋着,肩膀在微微颤抖。

这些话,对她来说,无疑是再次揭开伤疤。

“我一个女人,挺着大肚子,被全厂的人指指点点。我当时,死的心都有了。”

“是老林,”刘阿姨看着丈夫,眼神里充满了感激,“是他不嫌弃我,不嫌弃我肚子里的孩子,娶了我,给了我们娘俩一个家。”

“老林人老实,不爱说话,但他是个好人。这么多年,他把林晚当亲生女儿一样疼。”

我看向老林,这位一直沉默的叔叔,此刻在我眼里,形象无比高大。

“就因为被骗过一次,我就落下病根了。”刘阿姨擦了擦眼角。

“我怕了。我怕林晚跟我走一样的路。”

“我最怕的,就是那种长得好、嘴巴甜的男人。我觉得他们都是骗子。”

“所以,我把林晚看得死死的。不让她跟任何男孩子多接触。”

“那天相亲,我看到你,觉得你木木讷讷的,不怎么会说话,一看就是个老实人。我心里其实是中意你的。”

“我说‘我看上你了’,其实是在跟林晚说,也是在跟我自己说。我在告诉她,‘这个,我替你选了,是安全的’。”

“我没想到,你……你后来会背着我跟她来往。”

“我当时气疯了,我觉得你也是个骗子,跟我当年遇到的那个男人一样,用花言巧语来骗我女儿。”

一切,都明白了。

所有的奇怪行为,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刘一刀”的强势和刻薄,只是一个受过重伤的母亲,用来保护女儿的盔甲。

我心里,五味杂陈。

有对她的同情,也有对她的理解。

“阿姨……”我开口,声音有点沙哑,“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刘阿姨摇了摇头,“我不该用我的过去,来绑架林晚的未来。”

“那天在公园,看到林晚为了你,第一次敢跟我顶嘴。我回去想了很久。”

“我知道,她长大了,我不能再这么管着她了。”

“后来,又听说了你在厂里的事。我知道,你跟那个骗子不一样。你是个有担当,肯上进的男人。”

她说着,站起身,从里屋拿出一个小包袱。

“这是五百块钱。”她把包袱放在桌上。

“你那奖金,也别自己存着了。去买个戒指,买点像样的东西。别委屈了我们家林晚。”

我看着那包钱,又看了看她。

“阿姨,这……”

“拿着!”她不容置疑地说,“就算是我……我这个丈母娘,给你的改口费。”

丈母娘……

这三个字,让我心头一热,眼眶也跟着热了。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林晚,突然站了起来。

她走到我面前,从我手里,拿过了那个包袱。

然后,她又把包袱,放回了她妈妈的手里。

“妈,”她开口了,声音不大,但很坚定,“这是建军自己挣的钱。”

“我们的事,我们自己来。”

她说完,转向我,对我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那笑容里,有释然,有信任,更有无尽的爱意。

我看着她,也笑了。

那一刻,我知道,我不仅翻过了刘阿姨这座山。

我还收获了一个,愿意与我并肩,共同面对未来一切风雨的爱人。

后来,我们结婚了。

没有用我那五百块奖金,也没有用刘阿姨的钱。

我用自己攒下的工资,给她买了一枚小小的金戒指。

婚礼很简单,就在厂里的食堂,摆了几桌。

老李是我的证婚人,他喝得酩酊大醉,抱着我,说:“建军,你小子,真行!”

婚后,我们没有马上搬出去,还是跟岳父岳母住在一起。

房子是挤了点,但很温暖。

刘阿姨,也就是我丈母娘,还是那么能干,爱唠叨。

但她的唠叨里,多了很多关心。

她会变着法子给我做好吃的,会在我熬夜写技术报告的时候,给我端来一杯热牛奶。

她不再是那把锋利的“刘一刀”,她只是一个心疼女婿的普通丈母娘。

而林晚,我的妻子,也变了。

她的话多了,笑容也多了。

她不再是那个怯生生的姑娘,她会在我工作不顺心的时候安慰我,会在我取得成绩的时候为我骄傲。

她把我们的小家,打理得井井有条。

她还在画画,画我们一家人的生活,画筒子楼外的天空,画我穿着油污工装的样子。

她说,那是我最帅的样子。

八四年的那场相亲,像一场奇特的梦。

一句“小伙子,我看上你了”,开启了我这跌宕起伏,却又无比幸福的人生。

有时候,我还会想起那天,我站在漆黑的楼道里,那个手足无措的自己。

如果当时我被吓跑了,如果当时我没有鼓起勇气去“偶遇”。

那么,我和林晚,可能就真的错过了。

人生,有时候就是这样。

往前一步,可能是深渊。

但,也可能是,一整个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