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岁那年,爷爷煮羊杂,却把我关在门外,母亲再也没给爷爷拜过节

发布时间:2025-05-29 03:35  浏览量:1

锅外的记忆

那年我七岁,立春刚过,料峭春寒里家家添衣。

我蹲在厨房门口,鼻尖萦绕着一股奇特的香气,既熟悉又陌生,像是荤腥与草药的混合。

"爷爷,让我进去看看呗?"我探着脑袋往里瞧,眼睛几乎要黏在那道缝隙上。

爷爷的背影一僵,转身把我推出去,声音异常严厉:"出去!这不是你该看的。"

厨房门"咣"地关上了,震得门框上的灰尘纷纷扬扬落下来,像是下了一场小雪。

我委屈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扭头看见母亲站在堂屋门口,脸色铁青,手里拎着的药袋被捏得皱巴巴的。

这是我第一次见证大人们的情感风暴,如同冬末春初的天气,忽晴忽阴,捉摸不定。

自那以后,母亲再也没给爷爷拜过节,即使在春节这样的大日子,她也只是让我和父亲送些东西过去,自己总找借口不露面。

那是八〇年代初,计划经济逐渐松动,有些人家开始"下海"做小生意,而我们仍过着规规矩矩的厂区生活。

爷爷随军转业到我们小镇上的拖拉机厂,从西北老家带着一身干燥的气息和满箱子古旧的书籍来到了江南的水乡。

父亲把他接来与我们同住在厂里分的四合院,一家人本来其乐融融,饭桌上常有笑声。

爷爷是个讲究人,说话总带着一股子西北的硬腔调,手艺却出奇的好,不仅会做几样拿手小菜,还能修理家里的大小物件。

厂里的老工人都爱找他下棋聊天,都说老周头儿有学问,虽然只上过私塾,可腹中的墨水比许多干部都多。

我那时患了一种倔强的咳嗽,日间还好,一到夜里就像是有人拿羽毛在我喉咙里搔痒,常把自己咳醒,天亮时枕头湿了一角。

母亲急得不行,带我去县医院看了,大夫说是气管有点炎症,开了些棕色的药丸和白色的糖浆,可吃了半个月也不见好转。

那天早上,我在院子里玩耍,听见爷爷和父亲在堂屋小声说话。

"老古方,准管用。"爷爷的声音沉稳有力,"我当年在西北,战友的孩子就是这么好的,一碗下去,咳嗽立马就消停了。"

"爸,现在不兴这个了。"父亲的声音有些犹豫,"现在讲究科学,那些老偏方..."

"迷信啥?这是老祖宗的经验!"爷爷略微提高了声音,是他少有的坚决,"小娃娃受罪,你们当爹妈的看不下去,我这个爷爷更是揪心啊。"

父亲没再说话,沉默是他惯常的应对,面对母亲的固执和爷爷的倔强,他总是选择中立,活像一个任人拉扯的橡皮筋。

"那,您看着办吧,但别让孩子妈知道。"父亲最终妥协,这也是他的习惯,"她那人你知道,认准了科学,别的一概不信。"

父亲去上班后,爷爷把我叫到跟前,掏出一块"大白兔"奶糖塞我嘴里:"小子,去小卖部给爷爷买包旱烟回来,顺便帮工人师傅带句话,就说明天的棋局改到后天。"

我含着糖,揣着钱,蹦蹦跳跳出门去了。

回来时,厨房门关着,那道门缝里飘出一股奇怪的香气。

我平时进出厨房是很自由的,即使爷爷在做饭,也会让我坐在小板凳上看他忙活。

可这次,当我伸手要推门时,里面的爷爷动作迅速地拉开一条缝,接过烟,又把我推了出去。

"去去去,外面玩儿去,别打搅爷爷做事。"他不由分说地关上门,我甚至来不及看清锅里煮的是什么。

那股香气混着药材的苦涩,勾人又令人生畏,全然不同于平日里爷爷煮的红烧肉或者炖鸡汤的味道。

我有些懵,不明白为什么这次不能进去看,试着从门缝往里瞧,只看见一口黑铁锅冒着腾腾热气,爷爷的背影挡住了锅里的内容。

我正琢磨着,听见了母亲的脚步声。

她比往常回来得早,手里提着医院的药,大概又去找医生咨询了我的病情。

她刚进院门,就闻到那气味,脸色一下变了,如同阴天忽然打了雷。

"爸,您这是做什么?"母亲快步走到厨房门前,推开门,看清锅里的东西,猛地转身挡在我面前,仿佛锅里煮的是什么洪水猛兽。

"羊眼汤?您还真信这个?"母亲的声音里带着不可思议和一丝愤怒。

我好奇心起,从母亲腋下钻出一看,只见锅里漂浮着两只圆溜溜的东西,像两颗玻璃球,正瞪着我,似乎在控诉它们的处境。

我吓得"哇"一声,躲回母亲身后,抓着她的衣角,既害怕又觉得新奇。

"这是治孩子夜咳的偏方..."爷爷的语气硬邦邦的,像是知道即将面对一场战役,"當年在部队,老首長家的孩子就是喝這個好的。"

"封建迷信!"母亲近乎厉声地打断他,"孩子哪能喝这个?这种东西只会吓着他。"

"吓着?不是有句老话嘛,'是药三分苦',"爷爷不甘示弱,"山路弯弯,哪有只走平路的?你们现在的娃娃,就是让你们太宝贝了。"

"爸,"母亲深呼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我知道您是为孩子好,但这不是方法,现在是新社会了,我们信科学,不信这些个玄乎的东西。"

"科学?"爷爷冷笑一声,"你那科学,吃了半个月的药,孩子还不是一样咳嗽?"

母亲猛地抬头,眼角微微发红:"那也不能用这种方式!这会给孩子留下心理阴影的!"

"什么阴影不阴影的,"爷爷摆摆手,"都是新词儿,我活这么大岁数,什么没见过,还不是好好的。"

我从没见过母亲和爷爷这样针锋相对,空气里似乎有看不见的火花在迸溅。

"走,小健,回屋去。"母亲不容分说地拉着我,我回头看了一眼,爷爷站在厨房门口,佝偻的背影与记忆中那个挺拔的军人形象重叠,却显得更加固执和孤独。

我被母亲带回房间,她塞给我一本小人书,让我安静地看,自己则匆匆回厨房,大概是去处理那锅汤。

我听见厨房里传来压低的争吵声,随后是泼水声和碗碟碰撞的声音。

半晌,母亲回来,脸色阴沉得可以滴水。

"妈妈,爷爷为什么要煮羊眼睛啊?"我好奇地问。

母亲叹了口气:"爷爷思想有些旧,他以为那东西能治病,其实那都是迷信,知道吗?"

"可是,"我歪着头,"会不会真的有用呢?"

"不会的,"母亲斩钉截铁地说,同时拿出医院的药,"这才是真正能治病的药,明白吗?"

我点点头,虽然不太明白大人们的争执,但看母亲的样子,我知道不该再问。

晚饭时,饭桌上的气氛凝重得像结了冰。

爷爷坐在他固定的位置上,眉头紧锁;父亲回来后,听说了事情经过,左右为难,只顾埋头扒饭;母亲的眼神刻意避开爷爷,只在给我夹菜时才露出一丝笑容。

我咳一声,三个大人便同时抬头看我,各怀心思。

爷爷的眼里有遗憾和固执;父亲的目光闪烁不定,像是在考虑如何调和这家里的矛盾;母亲则是一脸关切中带着坚决。

"要不,"父亲试探着说,"明天我带孩子去市里的医院看看?那边的设备好些。"

"就是,"母亲立刻附和,"现在医疗条件这么好,没必要用那些老土方子。"

爷爷放下筷子,缓缓站起来:"我吃好了,你们慢用。"

他走出饭厅,背影比平时更加佝偻几分。

第二天上学,我刚踏进教室,就感觉同学们的目光有些异样。

小东凑过来,神神秘秘地问:"是不是真的?听我爸说,你家昨天煮羊眼睛给你吃?"

我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全院子都知道了呗,"他得意地说,"张大爷昨天路过你家,听见你妈和你爷爷吵架,回来就告诉了一院子人。"

他做了个鬼脸:"你现在是不是有'猫眼病'啊?要不要喝点猫眼汤对付对付?哈哈哈!"

我气得哇哇大哭,挥拳就要打他,被一旁的老师拉开。

"你爷爷真迷信,"课间,班长小丽也来凑热闹,"我奶奶说了,那些老偏方都不管用,还吓人。"

"我爷爷才不迷信!"我下意识地为爷爷辩护,虽然我自己也不太相信那羊眼汤。

回家路上,我看见邻居李阿姨和王大妈在巷口说话,看见我过来,赶紧噤声,却掩饰不住眼里的好奇。

我低着头快步走过,心里又羞又气,却不敢告诉家里人。

到家后,我看见母亲布满血丝的眼睛,知道她昨晚又没睡好,大概是担心我的咳嗽,也可能是因为和爷爷的争执。

父亲当天请了半天假,带我去了市医院,大夫重新开了药,嘱咐多喝水,少吃辛辣食物,我的咳嗽在两周后果然好了许多。

母亲的脸色这才略微缓和,但她和爷爷之间的裂痕已经形成,平日里能避则避,必须交流时也只是简短的几句话。

清明节那天,爷爷早早地出门,带着纸钱和几样简单的祭品,大概是去给远在西北的奶奶上坟。

母亲看着爷爷的背影消失在巷口,罕见地沉默了许久。

"爸,"我犹豫着问,"爷爷为什么那么相信羊眼汤能治咳嗽啊?"

父亲叹了口气,望向窗外飘起的细雨:"那是个很长的故事,等你大些再告诉你吧。"

但我不愿等,缠着他要个答案。

"好吧,"父亲妥协了,"这事说来话长。你奶奶,就是爷爷的妻子,在生你小叔叔的时候难产,高烧不退,有个土郎中说只有羊眼汤能救她的命。爷爷走了三个村子,翻山越岭,到处找羊眼,可那年头物资稀缺,等他找到并煮好羊眼汤回来,你奶奶和腹中的孩子都已经..."

父亲没说完,但我明白了。

"所以,爷爷以为羊眼汤真的有神奇的功效?"我琢磨着。

"不只是功效,"父亲轻声说,"更多的是一种念想吧,一种遗憾和愧疚。奶奶临终前说过,希望有朝一日能尝尝爷爷亲手熬的羊眼汤,那是她没能等到的救命药啊。"

我忽然明白了爷爷眼中的执着从何而来,那不仅是对草药偏方的迷信,更是一种对逝去爱人的承诺和思念。

那晚,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一个从未谋面的老妇人站在一口冒着热气的大锅旁,向我招手,眼睛里满是慈爱。

我惊醒时,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咳嗽,这是近一个月来第一次安稳地睡到天亮。

日子在爷爷与母亲的冷战中慢慢流过,我的咳嗽在那个春天之后再也没有复发。

爷爷渐渐地融入了这座小城,学会了一点点当地的方言,但他和母亲之间的芥蒂始终没能消除。

我十四岁那年的夏天,在学校学习了生物课,知道了人体构造和基本医学常识,开始对医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母亲看着我翻阅医学科普书籍,眼里满是欣慰:"这才是正道啊,学知识,信科学。"

那年冬天,隔壁老李家杀年猪,我趁大人不注意,偷偷向李师傅请教了羊杂汤的做法。

"羊眼放不放?"李师傅挤眉弄眼地问,看来那陈年旧事在坊间还是个谈资。

"不放,"我坚定地说,"那个没用,我现在懂点科学道理了。"

李师傅点点头:"行,不放就不放,反正那玩意儿也不是啥关键食材。"

我学会了如何处理羊杂,如何配药材,如何掌握火候,直到能做出一锅喷香的羊杂汤,只是没放羊眼罢了。

爷爷七十大寿那天,我鼓起勇气,趁母亲去串门的空档,做了一锅羊杂汤,端到爷爷面前。

"尝尝,爷爷,我自己做的。"我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爷爷愣了一下,接过碗,喝了一口,眼睛湿润了:"味道挺像,就是少点东西。"

"羊眼没放,那不管用。"我故意说,观察他的反应。

爷爷沉默片刻,忽然笑了,那笑容里有释然,也有些许无奈:"哪管用啊,我也知道不管用。"

他抬头看我,目光柔和:"小健,爷爷不是真信那个能治病,爷爷只是..."

"我知道,"我接过话,"是为了奶奶,对吗?"

爷爷的眼睛瞪大了,随即了然:"你爸告诉你的?"

我点点头:"爷爷,我能理解您的心情,但您有没有想过,那样做反而会让妈妈更担心?她怕我被吓着,也怕我迷信。"

爷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爷爷老了,脑子不转弯了。那时候只想着你咳嗽不好,想起了你奶奶的遗憾,就..."

"爷爷,"我认真地说,"如果奶奶在天有灵,她一定不希望看到您和妈妈因此不和。羊眼汤不能治病,这是事实,但您对奶奶的爱和思念,却是真实的,不是吗?"

爷爷低头看着碗里的汤,久久不语,最后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天晚上,母亲回来后,发现厨房里有羊杂汤的味道,脸色立刻变了。

"谁做的羊杂汤?"她警觉地问。

"我做的,"我坦然回答,"放心,没放羊眼。"

母亲盯着我看了几秒,然后松了一口气:"学什么不好,学这个。"

"妈,爷爷其实不是真的迷信,"我斟酌着词句,"他只是太想念奶奶了,想完成一个心愿。"

母亲的表情复杂起来,有惊讶,有困惑,还有一丝若有所思。

"你知道了?"她问。

"嗯,爸告诉我的。"我点点头,"其实,科学和情感并不冲突,不是吗?爷爷知道羊眼汤不能真的治病,他只是..."

"我明白了,"母亲打断我,语气软了下来,"你爷爷那辈人,经历了太多苦难,有些执念我们可能不太理解。"

她沉思片刻,又说:"但那不代表我赞同他的做法,吓着你就不对。"

"我没被吓着,"我笑了,"反而因为这件事,我对医学产生了兴趣。"

母亲惊讶地挑眉:"真的?"

"真的,"我认真地说,"我想成为一名医生,用科学的方法帮助人们,而不是依靠迷信。"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母亲,她的眼圈微微发红。

十年后,我如愿考上医学院,选择了眼科这个专业,这个选择让所有人都有些意外。

毕业前夕,我终于完成了一篇关于羊眼蛋白质成分的小论文,证实了它虽含有丰富的蛋白质,但对咳嗽确实无效,倒是其中的某些成分对某些眼部疾病有一定研究价值。

这个发现让我欣喜若狂,连夜打电话告诉了家里,电话那头,爷爷颤抖的声音透着几分骄傲:"果然是我孙子,连这都能研究明白。"

母亲终于在我毕业那天,拉着爷爷的手,一起来看了我的实习医院。

那天阳光明媚,照在医院洁白的墙壁上,映衬出三代人的剪影。

爷爷颤巍巍摸出老花镜,对着我的白大褂上下打量:"好,好啊,真正的大夫了。"

他的眼中有欣慰,也有些许遗憾,或许是想起了那个未能出生的小叔叔,如果活着,大概也该到而立之年了吧。

母亲轻轻握住爷爷的手,这是十几年来的第一次主动接触:"爸,您看,小健不是做得很好吗?科学的力量,可比那些老偏方强多了。"

我本以为爷爷会反驳,没想到他却微笑着点头:"是啊,科学厉害,要不是有科学,我这把老骨头早就不在了。不过啊..."

他顿了顿,目光闪烁:"老一辈的一些东西,也不全是糟粕,起码,它们承载了我们的情感和念想,对不对?"

母亲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地"嗯"了一声,那声音里有理解,也有和解。

那一刻,我知道,三代人的心结终于在医学与亲情的天平上找到了平衡。

那口锅里煮的,不只是一碗汤,还有一份执着的爱,虽然笨拙,却真挚绵长。

人生如戏,我们都在自己的角色里挣扎,爷爷有他的坚持,母亲有她的原则,而我,则在这场冲突中找到了自己的道路。

如今,每当我穿上白大褂,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总会想起那个被关在厨房门外的下午,和那双隔着锅气与我对视的羊眼。

或许,正是那次意外的相遇,让我与医学结下了不解之缘。

有人说,父母给了我们生命,但真正塑造我们的,却是那些刻骨铭心的时刻,哪怕它们曾经带给我们委屈与困惑。

锅外的记忆,终究成了我生命中最珍贵的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