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 我是个村姑,给傲娇小侯爷下了药 什么也没发生,我却骗了他
发布时间:2025-05-31 08:00 浏览量: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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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村姑,给傲娇小侯爷下了药。
明明什么也没发生,我却骗他自己和他春风一度。
小侯爷为了摆脱我的纠缠,给了我一大笔银钱。
我拿着这笔钱去天香楼胡吃海塞,又因为消化不良呕吐不止。
回头一看,小侯爷不知从何处赶来,眼眸幽深:「你不来找我,是已经给你腹中的野种找好爹了吗?」
小侯爷的侍卫准备杀我的时候,我正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择草药。
当下正是药谷瑾花生长的好时节,一两瑾花能换十文钱。我起得早回得晚,手脚麻利勤快,一日便能摘上十来斤。
择叶、铺开、晾晒,我做事的时候十分专注,甚至连院里进了人都不知道。
带我回过头的时候,一柄长剑已经紧贴着我的皮肉,带来夜风冰冷的锐利。
面前人影漆黑,手中的利刃在我的脸颊上轻轻拍打着,若是我再向前一步,就能直接将我的人扎个对穿。
我一时慌乱,手中的瑾花撒了一地。
那人还想逼剑上前,却被屋内传来的声音打断:
「阿无,住手。」
宁承安撑着一根破旧的木拐走出来,不耐烦地蹙眉:「她不是别人,别伤害她,这些日子一直是她在照顾我。」
那位叫阿无的男子果真收了剑,垂手站在一旁,不再看我。
我看着眼前的景象,立刻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三月之前,我在药谷谷底捡到了宁承安,他身上伤口错杂,双腿经脉俱断,趴在那里不知生死。
当时我看他衣物华贵,气质卓然,连腰间佩戴的水玉都清澈通透,想他是富贵子弟,定能狠狠索要一笔银钱。
于是我将他背回了家中,给他喂药,替他医腿。
看来他如今是被下属找到,接他回去了。
我面无表情地将草药拾起,按捺住内心的激动,这泼天的富贵可轮到我了?
宁承安和阿无去了一旁商议事情,我则悄无声息地凑近偷听。
只听那黑衣人阿无问道:「侯爷,你打算怎么处置这名女子?」
宁承安的语气毫无波澜:「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阿无继续说道:「来之前属下已经调查过,这名叫衡珠的女子出身卑微,贪慕钱财,经常为了蝇头小利和药商争吵。若侯爷愿意,给些钱财就能了事,但是——」
若是平常,有人如此诋毁我,我定要叫他好看,但如今我必须承认他言之有理。
一定不要放过我这个贪慕钱财的女子啊,最好用银钱狠狠教育我一番。
宁承安的声音有些不悦:「但是什么?」
「侯爷可与她有过……人伦之事?」
宁承安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多了气急败坏的味道:「没有!我怎么可能看上这种村姑。」
阿无似是松了口气:「那便好,若是有了男女之事,恐怕给十倍的钱财也不会轻易了事。」
两人又商议了一番,定好了今晚在这里休息一晚,第二日再动身归京的计划。
而我却始终惦念着最后一句话。
和宁承安春风一度,竟值这么多钱?
夜空低垂,晚风沉寂,药谷弥漫着淡淡的药草香气,令人安神。
我熄了烛火,穿了单衣爬上床榻。
刚掀开被子,宁承安便转过身来,语气不满道:「这么晚才上来?身上凉死了,离我远点。」
我钻进被子里,离他远了些,讨好道:「去忙了些事情,你明天要早起赶路,快些睡吧。」
他却又凑过来,自然而然地将手伸到我的被子里,捉住我的脚踝,替我暖起了脚。
他的手掌又大又热,我没推脱,哼哼唧唧地享受着。
借着窗口漫进来的月光,我看到他发亮的眼瞳,正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注意到我的视线,他又不自然地敛下那双好看的眼睛:「明天我就要离开,你可愿跟我……」
「怎么了?」我看着他。
他顿了一下,又自暴自弃道:「算了,你太笨了,什么都不懂。」
他这副吞吞吐吐的样子,我也不是第一次见。
刚捡到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他虽然容貌艳丽,生得兰芝玉树,却有着很大的脾气。
他几次拒绝让我为他接骨,还将我给他熬的草药打翻。
我渐渐失去耐心,直接用皮带将他捆在床上,固定住他的四肢,三下五除二地脱掉了他的裤子,开始为他接骨。
他意识到自己反抗不得,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吭,等骨头接好了,也只是浮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脸庞却是通红,连看都不敢看我,跟个小姑娘似的。
如他此刻的脸庞一样红。
我笑了笑,伸手摸上他的脸。
宁承安的双眼朦胧,眉头轻蹙,似乎是感觉到了不适,不住地在我手掌轻蹭着。
我知道,这是我刚才燃的药草起效果了。
我是这村子中小有名气的游医,娘子们最爱找我开药,因为我开的方不仅能解女子们的疑难杂症,还能让男子温柔小意,柔情似水,最适合用在床榻之上。
宁承安吸入了不少药剂,此刻双目潋滟,眼尾赤红,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落在我身上。
我坐起身来,亲了亲他的眼皮:「晚安,早些歇息。」
「衡珠,衡珠……」他开始轻轻呼唤我的名字。
「我在呢。」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却又在他产生渴望的一瞬间收了回来。
宁承安难耐地吞咽了一下,理智与欲望交织在一起。
最后他说:「帮帮我吧……」而后牵着我的手向下。
他的手烫得吓人,我露出一个得逞的笑意:「好呀。」
我算准了时间,欺身而上,对准他的嘴唇一下一下亲吻着。
宁承安很快就目眩神迷起来,甚至反身将我压在身下,用手捧住我的脸,灼热地与我接吻。
他每亲我一下,我就越开心,好像听到了真金白银流进我口袋的声音。
我在心中默默倒数着,三、二、一……
输完最后一个数,宁承安果然犹如被抽了魂的木偶,歪歪扭扭地晕了过去。
我将宁承安推开,用手撕开他的衣服,开始在他身上留下作案痕迹。
锁骨前掐出一些红痕,胸口处留下点瘢迹,腰腹上再划出几道指印……
做完这一切,我松了一口气,躺回了床榻上。
明日起来宁承安定会误会我们两个有了苟且。
十倍的银钱在我耳畔哗哗作响。
我兴奋地转了个身,正筹划着如何花掉这笔钱的时候,却蓦然对上一道目光。
阿无正在窗外看着我。
他高束的长发被风微微仰起,又隐入了漆黑的月色之中。略浅的瞳仁好似剑刃,直直注视着我。
下一秒,他如鬼魅一样迅速靠近我,直接身手掐住了我的脖颈。
他一只手就将我拎了起来,让我的双脚脱离地面,只能被迫依靠在他的身上。他用手禁锢着我的脖颈,让我喘不过气。
该死……我给宁承安下了安眠的药粉,一点就足以让他昏迷一晚上,为了防止阿无坏事,给他下的比宁承安的五倍还要多。
为什么他还站在这里?
我拼命挣扎起来:「放开……」
「你对侯爷做了什么?」他冷声问我,「勾引他?让他带你回京?」
「没有……」我此刻已经头晕目眩,却深知自己不能说实话。
以阿无的忠心程度,若是知道我欺诈宁承安,他恐怕会当场将我尸首分离。
他略略松开手,我得了空闲,连忙解释道:「我只是心悦于他,想和他共赴巫山云雨罢了,没想到小侯爷身体受不住药力,一激动居然晕了过去。」
顶着他锐利的视线,我做出发誓的动作:「我绝对没有攀附侯爷的意思,若你不放心,等你们走了,我就从这里离开。」
或许是我的表演实在太逼真,他盯着我,目光一寸一寸地划过我的肌肤,在上面留下细小的痒意,令我十分不适。
最后他将我丢回床上,威胁道:「你最好收了不该有的心思,你这样的人,只会变成他的累赘。若是不能离他远点,我定要你偿命。」
我忙不迭点头。
他再次从窗口翻出去,却又扭头,目光复杂地看了我一眼。
我被他吓怕了,强颜欢笑地看着他:「又怎么了?」
他却留下一句:「穿好衣服。」便径直离开了。
我垂头一看,胸前的衣衫不知道何时早已散乱,露出内里的小衣也走了形,抬手之间便可看到雪白的肌肤。
我合拢了衣服,惊疑不定地躺下了。
我醒来的时候,宁承安正呆愣愣坐在床上,他犹如小孩子一样抱着膝盖,不知道坐了多久。
见我醒过来,他露出了十分复杂的神色:慌乱、欣喜、激动,最后都被掩在了上扬的嘴角中。
他的下巴略略抬起,头也后仰着,语气依旧骄纵:「平常倒是看不出来,想不到你这村姑居然对本侯如此情根深种。如此心悦本候,甚至用这种方法让本候带你离开?」
我想说我并不想跟你离开,我只想要你的钱。你知不知道为了这一点钱,我差点断送了小命。
见我没什么反应,他轻咳一声:「虽然你出身低微,才情也并不出众,但既然跟了本候,本候并不会亏待你。」
他一边说一边将随身的玉佩交给我:「这个就当是赏你的了。」
我接过那块玉佩,只一眼便能判断出这是我卖一辈子草药也卖不出的价格,当即千恩万谢接了过来。
他嘲笑了我一声没见过大世面,这点小恩小惠便被收买了,随即站起身来:「替本候更衣。」
他的身上全都是被我昨晚弄出的大大小小的红痕,衣料轻轻摩擦时便会带来轻微的痛意。我替他穿衣服时,手指划过他的胸膛与腰腹,都会带来他难耐的喘息声。
等到穿完之后,我退回到原处。
宁承安却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满意得不得了,回身斜睨着眼睛看着我。
他看了一眼我们两人之间的间距,略有些不满:「为何离本候那么远?」
我心说这人怎么愈发难伺候,但为了即将到手的银钱都可以忍受,于是解释道:「侯爷身份尊贵,民女不敢多看。」
宁承安沉默了,盯着我不说话。
我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去,只见他紧抿着双唇,眼神冰冷漆黑,直直地落在我身上,一副生气的样子。
最终他冷哼一声:「那你不还是也就将本候看了个干净吗?」
确实,接骨的时候我扒过了他二十几次他的裤子,他身上的每一处我都见过。
我讷讷不语。
他却说:「你做得很好,准许你靠近本候一些。」
我向前迈了一小步,紧张地看着他。
他啧了一声:「再近一些。」
我又迈了一步,这次距离更近,几乎是紧贴着他的衣袖,只需向前一斜就可以倒在他的怀里。
他说:「现在准许你亲本候。」
啊?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却已经将脸凑了过来。
我抿了抿唇,在他的侧脸上留下一个亲吻。
他皱了皱眉,用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瞪我,我便在他的另一侧脸上也印上了一个吻。
他更加不满:「你昨晚的手段都用到哪里去了?该亲哪里都不知道?真是蠢笨。」
我尚且来不及解释,他的吻就已经铺天盖地地印了下来。从嘴唇、脸颊,再到额头,甚至衣领敞开的脖颈,都被他反复流连碾磨。
我吻得喘不过气,一抬头却看到阿无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一旁,冷冷注视着我们。
我伸手推了推宁承安,装作一副羞怯的样子:「有人来了。」
他停下动作,却将我搂在怀里,不断把玩我的手。
直到阿无出声提醒:「侯爷,该启程了。」
宁承安才放开我:「衡珠,本候暂时没办法带你回去,京城现在太过危险,你留在这里更安全。」
他顿了一下,语气带了些高傲:「在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地学习礼仪举止,别一副愚钝的样子,回府之后给本候丢人。」
他说着,就将身上所有的金银珠宝都摘下来交给了我,还命阿无将全部银钱一并交给我。
他们全身上下估计只剩回京的盘缠了。
宁承安对我说道:「你在这里等我两个月,本侯会回来找你的。」
我接过沉甸甸的钱盒和一大串金银首饰,点了点头。
阿无的目光始终落在我身上,直到听到了宁承安的话,他才收回了目光。
临别之际,宁承安上马之前,还不忘亲吻我的头顶。
阿无贴在我身后,用仅我能听到的声音说:
「记住你说的话,别再出现在侯爷面前。」
阿无说话的语气,我毫不怀疑自己若是再出现在宁承安面前,他就会把我的头摘下来当蹴鞠踢。
我看了不少「追妻火葬场」的话本子,那些男子无一例外,全都是受了女子恩情之后翻脸不认,辜负了一片真心,想必宁承安也定是如此。
更何况我还骗了宁承安这么多钱,哪里还敢在这里多耽搁,连忙收拾行囊准备跑路。
他们既然要一路北上,我便顺水南下,天大地大,此生绝对不会再见。
宁承安留给我的金银比我想得多了五十倍还不止,我将它们换成大额钱引贴身保存,乘着渡船下了江南。
夏日的江南,本该是一副垂柳依依,绿绦拂水的景象,然而我却看到了大量的流民拖家带口,成群前行的场景。
我拉住了一个老翁:「这是怎么了?」
老翁叹了口气:「京中二皇子与太子夺嫡,导致封地动乱,牵连着我们这群人也变成了流民。两人都放任着我们自生自灭,我们只能另寻他处。」
我问:「那你们要去哪里?」
「去宁侯的封地,宁侯一向治理有方,那里暂时还比较安全。」老翁说,「姑娘孤身一人,便一起吧,人多起来也有个照应。」
宁候便是宁承安,我从药谷离开,转身却进了他的属地。若是阿无知道了,定要扒我一层皮。
眼下我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跟着人流去宁候管辖的青岚郡。
女子的身份在乱世之中十分危险,我更名改姓,租下一间商铺,乔装改扮,将鞋底纳了厚厚一层棉布,伪造身高以男子的身份行医。
青岚郡已经收纳了不少流民,其他属地的人无处可去,纷纷聚集在这里。他们没有其他去处,只能蜷缩在大街之上,一到夜晚寒风入体,伤口崩裂,便发出此起彼伏的哀嚎之声。
我于心不忍,想救人却苦于没有强效的药材。只能想办法批量采购常见药草,尽力搭配争取最大的救治效果。
这里远离京城,却能听到京中动乱的流言蜚语。
皇帝昏庸远离朝政,太子与二皇子为了储位打得头破血流,然而莫名失踪了三个多月的宁候却突然返京,杀了他们两个措手不及。
宁承安手腕血腥,却犹如定海神针,让动乱的朝堂寂静了不少,连带着青岚郡也安稳下来。官兵纷纷对流民进行归纳安置,一时间竟有些海晏河清的味道。
过了两个多月,我又听闻了消息,宁候暂时平了京中事情,却不愿在京城久留,只说要回自己的属地看看。
我意识到此地不宜久居,最好赶紧换个地方。
某一天夜里夜色正浓,我收拾好行囊准备离开,房门却突然被敲响。
我盯着那扇脆弱的门扉,门外的人影从门缝处投来,仿若鬼魅一样缠上我的脚踝。
我连忙从后门逃跑,慌不择路之际,数道银丝悄无声息地横在我的面前,拦住了我的去路。
眨眼间,银丝便已缠绕在我的脖颈、手腕与脚踝处。
我抬眼一看,一道人影矗立在前,月光之下,他手中的丝线缓缓发亮,幽微照亮背后之人的面孔。
是宁承安。
宁承安收了手中银丝,走到我附近,倾身来看着我。
他上挑的桃花眼此刻轻微眯起,目光扫过之处似有实质锋芒,让我浑身一凛。
「衡珠是要去哪里?」
他幽黑的瞳仁仿若无尽深渊:「藏得真好,差点没找到你。」
一道身影轻巧地落在他身后。
阿无低声汇报:「侯爷,已经查清楚了,衡珠小姐这段时间一直待在青岚郡,没有去过其他地方。侯爷交给她的银两,也都被她买草药花光了。」
「一个人倒是过得挺好。」宁承安冷笑一声,用手中的银丝将我五花大绑,丢进了马车之中。
宁承安坐在一旁,阿无驾车前行,马车一路隆隆向前,颠簸不平,不知道去向何方。
我生怕逃跑的路上饿肚子,今天出门之前特意在天香楼胡吃海塞了一番,现在吃多了,好想吐。
我祈求般地看向宁承安,想让他给我松绑,可话还没开口,宁承安却扫我一眼,冷笑一声。
「为什么要走?」
我不敢暴露阿无,也不敢戳穿自己,只能讨好地笑着:「我出身低微,知晓了您是侯爷之后,自觉配不上您,就先行离开了。」
他双手一收,手中的丝线也跟着收紧,缠在我腰腹上的银丝裹得更加用力,让我更想吐了。
「你心中倒是有数,知道自己这幅模样讨不了我的喜欢,就用这种手段让我忘不掉你!」
他看我一副难受的样子,面色更加不善,开口冷嘲道:「自讨苦吃,这就是你离开我的处境?」
他伸出手毁掉我的易容,手指从我的脸颊上滑过:「皮肤糙了。」
而后又掀开我的衣袖:「胳膊晒黑了。」
「连银钱都花光了,离开了我,你还能去哪?」
我垂着头不说话。
宁承安的手在我腰腹上按了按:「不过倒是没亏待自己,长了几两肉。」
他不按还好,一按我的胃中更加翻江倒海。
马车行过一处颠簸的路面,我再也忍耐不住,直接干呕起来。
我一连呕了好几声,虽然没呕出来什么东西,但却好受了不少。
扭头一看,宁承安的整个身体全都僵住了。
「你有身孕了?」他急切地问道。
我刚想说没有,那晚其实什么都没发生过,宁承安却已经气急败坏道:「你不来找我,是已经给你腹中的野种找好爹了吗?」
我气笑了,幸好我没有真的有孕。宁承安之前就说过我身份低微,现在更是直接称呼我的孩子为野种。
我问他:「若我肚子里的是野种,那你岂不就是野爹?」
宁承安愣了一瞬,随即坦然承认道:「我是野爹。」
我对这种连自己都骂的行为无话可说。
宁承安给我松了绑,将我整个人抱坐在他的腿上,手掌按住我的腰腹,动作异常轻柔,与刚才的表现完全不同。
可惜我肚子里的不是孩子,是食物。
我本想说自己并没有怀孕,但又会牵扯到那天晚上的事情。宁承安若是知道了,以他暇眦必报的性格,恐怕会将我的头拧下来。
现在这个不存在的孩子就是我的保命武器。
于是我不承认也不解释,只是将头埋在他的颈间,闭眼歇息。
他的语气依旧不满:「你怀着身孕就消失了,也不怕劳累吗?我找了你那么久都找不到,差点以为你死了。最后还是回到青岚郡后才发现有一个男医开的方子和你一样,这才找到了你。」
可能是我的幻觉,我居然从他烦躁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委屈。
他捏起我的脸,在我的下巴上咬了一口:「想不到你人这么平庸,胆子倒挺大,我该怎么惩罚你呢?」
我不敢说话,他就又咬了一口:「你若是敢再离开我,我就把你烧了扬灰。」
我冒出了一身冷汗。
怪不得之前阿无也这样威胁我,原来是和他主子学的。
宁承安抱着我不肯放手,直到阿无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侯爷,侯府到了。」
宁承安这才抱着我下了车,他用手托住我的大腿,抱得异常牢固,我却还是怕摔下去,用手缠住他的脖子。
抬眼一看,阿无在我身后,正目光沉寂地看着我。
我心中一凉,刚才我和宁承安的对话,他可是全都听到了。
他早就知道那天晚上我和宁承安什么都没有。
我紧张起来,本以为他要戳穿我。
他却只是淡然扭过头去,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在侯府的日子实在难熬。
宁承安刚到青岚郡,便加重了管理,抓了一批曾在流民中作恶的暴匪,直接在侯府门口将他们乱棍打死。
他下手很重,任由他们如何求情也毫不手软,甚至笑吟吟在一旁观摩点评。
青岚郡中的人对他又爱又怕,称他为玉面阎罗。
我战战兢兢地问宁承安:「若是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也会这么对我吗?」
宁承安眯起眼睛:「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我眼神乱瞟,「好奇罢了。」
「我不会打死你的。」
我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只听他继续补充道:「我会等你把孩子生下来了,再惩罚你。
「你这种胆小之人若是生出异心,普通的惩戒完全不够,我还要将你挫骨扬灰,不得超生。」
我缩了缩脖子,看来目前这个假孕的肚子着实保了我一条小命。若是宁承安发现我在撒谎,一定会让我吃不了兜着走。
虽说宁承安对我的态度很差,对我腹中孩子的态度却很好。
他几乎是将所有绫罗绸缎都捧到了我面前,各种金银珠宝如流水一般呈上来,就连食物都是请了专门的厨子来为我做。
我心中有愧,更是胆怯,生怕假孕暴露,从不敢多享受一点。
宁承安以为我身体不适,不管多忙晚上都会陪我歇息。
府中的婆子告诉我,这是因为他之前连通房都不曾有过,才会对即将到来的孩子如此上心。
她看我的眼神就像我捡了个大馅饼,毕竟我出身低微,原本是配不上宁承安的。
但若能成功诞下孩子,日后虽做不了主母,也能做他的侍妾,一辈子吃穿不愁。
我却有苦说不出。
青岚郡的早冬便开始下雪,我正在卧榻上小睡时,宁承安却突然从外面回来了。
他肩头堆了薄薄的落雪,身上裹挟着寒气,便向我走来。
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在我的床榻前停住,将外衫脱了,手搓热了才靠近我。
他捉住我的脚踝,慢慢替我暖着,见我还闭着眼,便小声嘟囔着:「这么懒,居然还在睡,整个青岚郡都找不出比你更懒的了。」
我不敢再装,连忙睁开眼睛,宁承安则略带嫌弃地捏了捏我的脸:「今日给你请的郎中,怎么给打发走了?」
我说我自己就能给自己医治,不需要其他郎中来相看。
反正就是用尽手段搪塞。
听了我的解释,宁承安却不离开,反而将头贴在我的肚子上去听。
我看着他全神贯注的样子,憋气不敢说话。完全不敢告诉就算他听到了什么,也只能是肠胃蠕动的声响。
我伸手推了推他:「你不上来休息吗?」
宁承安听了半晌什么也没听到,有些落寞地站起身:「只是回来看看你,马上要走了。」
他伸出手抚过我的肚子:「到底什么时候能听到?」
我讪笑着:「也许再过几个月吧,你就这么喜欢?」
我本以为他会照常嘲讽几句「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本候只是关心自己的孩子,又不是关心你」之类的话。
不料宁承安却轻轻嗯了一声,垂下眼睛,难得在我面前露出了几分柔和之色。
他的目光像被春风轻拂的湖面,将我的身影紧紧包裹其中。
他说:「对我来说,这是无价之宝。」
我却注意到他的眼睛并不是看着我的肚子,而是对我说的。
那一瞬间,我心如擂鼓。
这样一直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路过前厅时,我听见宁承安和阿无在议事,宁承安说要揭晓我在青岚郡做的善事,替我扬名求封赏,然后名正言顺地娶我做妻。
阿无在一旁站着,过了许久才说:「侯爷再三思一下吧,以衡珠小姐的身份——」
宁承安打断他:「不必多想了,衡珠现在怀着身孕,若是做妾定要大闹一番,干脆直接娶她做妻好了。」
他虽然嘴上是一副怕麻烦、拿我没办法的样子,可面上全是笑意。
「本侯可不是那陈世美之徒,忘恩负义,辜负了衡珠的救命之恩。」
他对阿无叮嘱道:「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她,她平时就已经很辛苦了,你安排人暗地筹划着,只待她显怀之前礼成便好。」
我隔着一道小窗注视着宁承安的面孔,他真诚的表情不似作伪,我却更加煎熬。
宁承安虽然时时嫌弃我,但在某一瞬间还是能感觉到他对我有几分真心。
但我却对他施加了诸多的谎言。
那我又该承认这些呢?
我犹豫如何开口,坐在花园中纠结。冬日的花园寂寥安静,雪落无声,非常适合清理思绪。
一道身影却在我不远处闪过。
「阿无!」我急急上前几步,叫住他。
阿无冷漠地回过头来:「衡珠小姐?」
他是唯一一个了解我处境的人,我开门见山:「你觉得我现在该怎么办?」
阿无没有说话,眼中神色不辨,面上也波澜不惊。
他眼睫上落了雪,呼吸之间,一眨眼便化掉了。
我本以为他会永远这样沉默下去,却见他将身侧的剑松了又握,最终才说:「侯爷已愿意娶你为妻,你既然选择攀附权贵,后果便需要由你自己承担,谁也帮不了你。」
我一时间愣在原地。
阿无转过身去,语气带了些厌恶:「我愿意放过你,是看在侯爷实在宠爱你的份上,也请你别再来找我。
「你这样的女子,我本该杀了你的。」
原来阿无以为我故意泄露行踪,吸引宁承安来找我的。
在药谷中,他一度将我当成趋炎附势的小人,现在更是谎话连篇,用尽手段过上了想要的锦衣玉食的生活。
我无奈地回到房中,准备和宁承安坦白。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再怎么说我对宁承安也有救命之恩,即便是发现了我在骗他,我还能讨价还价一番,留一条小命。
然而等到了很晚,我坐着打起了瞌睡,宁承安都没有回来。
我意识到不对,提着灯想出门去看,结果推开门却发现,整条大街空荡寂寥,只能听到猎猎的风声,一个人影也无。
安静得过了头。
我意识到不对劲,连忙掉头想要回府,一道暗处的人影却突然向我袭来。
我扯断一直挂在身侧的香囊,直接对他们洒了一把药粉。
药粉可以暂时迷晕他们,我趁这个间隙,连忙回到府里,结果却发现更多的人影向我包围。
月光之下,我看清了他们手中长刀上的符Ṱûₙ文,是太子的徽印,他们包围宁侯府只为瓮中捉鳖。
府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他们解决掉了,这方寸之间只剩下了我一人。
我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在府内疯狂奔跑着,本想借着树枝的掩映从暗道溜出去,却被人发现了行踪。
「她在那里!」他话音刚落,便拉开了弓,直接向我射来。
我连躲三箭,最后一箭却没有躲开,箭矢从我手臂上擦过。那一瞬间身体如坠冰窖一般,僵硬难动。
这箭上有寒毒。
刺客们很快就追了上来,我维持着防御的姿势,痛苦地喘气。
我看着为在这里越来越多的人,默默叹了口气,本以为今天必然命丧于此。
眼前却突然闪过一道银光。
比长刀更快的,是不知道何时出现在我们周围的银丝,一道道缠住刺客们的脖颈。
似是在操控无形的丝线木偶一般,有人轻轻抽了抽银丝,便听到轻微的一阵抽搐,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刺客们纷纷倒地,唯有咽喉处那一道极细的血痕证明他来过。
我抬头去看,只见宁承安整站在屋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
他冷笑一声:「真是找死。」而后轻巧地落在我面前。
宁承安拉着我的手对我说:「这里危险,不能久留,你先走。」
我却在靠近他的瞬间,闻到了一股血腥气。
再仔细去看,宁承安哪有刚才那种胜券在握的架势,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后背不知何时早已被鲜血染红,却依旧对我强颜欢笑。
注意到我的目光,他撇开头去,语气似寻常的不耐烦:「磨磨蹭蹭的,怎么还不走?」
我扶住他的身体:「你受伤了,和我一起走。」
宁承安却推开我的手:「你太弱了,只会拖累我,我不要和你一起。」
他一抬手,伤口尽数崩裂,血腥味更加浓重。
都这种时候他还要嘴硬。
「我只以为你平时是个蠢的,没想到这个时候依旧如此之蠢,现在还不走,是要等死吗?」
他语气激烈,对上我平静的眼睛时,又突然顿住。
他下意识想要解释:「衡珠……」
我抬起手来,直接用剩下的迷药将他迷晕,连拖带拽地拽了出去。
从密道口出来,我们已经到了一处偏僻的院子中。
意识到追兵一时不会再来,我开始着手为宁承安处理伤口。
他后背的衣物早已被鲜血浸透,丝丝缕缕地黏在血肉之上。我轻轻揭开衣衫,只看到皮肉翻卷,鲜血汩汩从伤口涌出,顺着脊背蜿蜒而下,在地上汇聚成一滩触目惊心的血泊。
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却还是要来侯府找我。强硬使用银丝之后,他伤口涌出的血止都止不住。
这人嘴硬心软,嘴上说着最讨厌的话,却没伤害过我一分一毫。
我擦了擦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涌出来的眼泪,开始给他清理伤口。
这里什么止血的都没有,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脸色因失血过多愈发苍白。
不知何时,宁承安悄然睁开了眼睛。
他声音沙哑:「衡珠,没用的,不必救我了。」
我却依旧奋力地扯着衣裙上的布料,继续为他包扎着。
他无力地笑了笑,没制止我,只对我说:「这院里的杏树下有一个钱箱,那里有我留在这里的银钱,足够你后半生生活,我死了之后,你便和孩子一起离开这里吧。
「你们可以去塞外,那里虽然气候恶劣了些,对现在的时局来说却十分安全。
「等京中稳定了,你再挑个喜欢的地方,喜欢江南,便去江南,喜欢漠北,便去漠北。
「若是想进京看看,也不要害怕,那里会有人保护你……」
他遗言一般的话在我听起来十分聒噪。
我忍无可忍:「我根本没有身孕,也不需要去养什么孩子!你省些力气吧!」
宁承安却长长地哦了一声,不只是失望还是什么。
过了许久,他才说了一句:「那太好了。」
「若我死了,便无法保护你和孩子,乱世之中,你若是带着孩子,不仅麻烦,还容易遇到危险。」
他说话越来越慢:「没有孩子,你可以嫁给别人,也可以一个人过上更好的生活,不必被我拖累。」
他说话的时候,血不断地涌出来,按都按不住。
「宁承安!」我大声喊他的名字。
「衡珠,你在药谷救了我,我却没报答你什么,也只让你过了几天好日子。」
他扯起嘴角,似乎想要伸手替我擦掉眼泪,最后却发现自己没有力气,只能又将手垂了下来,
「我死了之后,你不用想念我,你不欠我什么,是我欠你的。
「是我作孽太多,引来了追兵,牵连了你。」
我眼前雾气翻涌,我的泪与他的血共同低落在地上,混在一起。
他说:「我从前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我从来不觉得你身份低微,长相不堪……」
「你救了我的命,我就该还命给你的,所以不要再哭了……」他的眼睫煽动着,瞪大眼睛想要看清我的脸,最后却不可避免地暗淡了下去:
「衡珠,我困了,好想睡觉。」
「不许睡!」我将他扶起来,依靠在一边的树干上。
我擦了擦自己的脸,必须想想办法。
我推开门去,入目可见的是漫天风雪。
朔风一吹,积雪纷纷扬起又坠落,整个世界都陷入一片空白的死寂。
我不断地向前走,每走一步,都扬起一片雪雾,仿佛天地之间只有我一人。
我试图寻找一丝人烟,找到什么东西来救一救宁承安。
手臂上的寒毒逐渐扩散至全身,疼痛也如影随形,可我只能咬着牙坚持。
一阵眩晕袭来,我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倾斜,脚步踉跄了几下,最终还是倒了下去。
我躺在雪地之中,任由雪花将我淹没,意识也渐渐昏沉。
我会死吗?和宁承安死在一起?
听起来好像也不错。
不远处传来一阵踏过雪地的脚步声,有人停在了我面前,垂头看着我。
剑刃在我脸上滑动着,从脸颊再到颈间,冷蛇吐信一样判断着我的生死。
持剑人犹豫要不要杀我。
而这么执着于杀我的只有一人。
我奋力抬起头来,于风雪之中伸手,抓住阿无的裤脚。
我奋力挤出几个字:「我生死随意,请先救宁侯。」
阿无愣了一下,转身离开了。
独留我在茫茫天地之前蜷缩着,彻底晕了过去。
半梦半醒之间,我感受到了一股热流从我的脊背处传出。
随后它似滚烫的一般岩浆一般流淌过我的四肢百骸,又将我狠狠地吞没在其中,炽烈地灼烧着我的骨头。
我意识到我浸泡在一个温泉之中。
我扬起脖颈,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嘴里不断喊痛。
面前的人愣了一下,随后任由我一起被抓进了温泉之中。
他声音低沉:「安分些,这个温泉可以治寒毒。」
我却只能感受到彻骨的痛意,用手攀附着他的胸膛,不断向上爬。
却又被他抓住压了回去:「别乱动了,衣服都乱了。」
那人伸手替我拢了衣衫。
「再坚持一会儿。」他低声说,手指划过我的嘴唇,反复摩挲着。
下一秒,他的手指直接在我的犬齿上一按,一股血流涌出,直接滴落到了我的嘴里。
他说:「给你喝我的血,就不疼了。」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见到的是宁承安的脸。
他用手撑着脸,守在我的床头,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见我醒来,他立刻瞪大了眼睛,如梦初醒一般,连语气都在发颤:「衡珠?」
我想点点头,但略微一动脖子就发出嘎吱的声响,于是不敢再动:「我这是昏迷了多久?」
宁承安回答:「一个月。」
「一个月?」我震惊不已,又看了他一眼,「这一个月你都在守着我?」
「我差点以为你醒不过来了。」他苦笑一声,「毕竟听闻……」
他好似突然想起了自己丢掉的脸面,哼了一声:「不过谁一直守着你了?未免太过自作多情,我只是偶尔才来看看你而已。」
我看着他眼下乌黑一片,笑而不语。
我早就发现宁承安一日不说反话,心中就难受。
我想起自己半梦半醒之间感受到的灼热:「是你将我扔到温泉里解毒的?」
他顿了一下,而后笑道:「是我。」
是他吗?可我记住的,明明是另一个人的气息。
我脑子意识不清醒,因此不太想追究这件事。
我转而问起了京中事:「那二皇子和太子怎么样了?」
太子之前派人来杀宁承安,他没有得逞,宁承安定会十倍百倍地报复回去。
「他们两个啊。」宁承安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都输了。」
太子对他的杀招不成,反被他嫁祸在二皇子身上,二人鱼死网破,他则坐收了渔翁之利。
「那现在这京中谁当皇帝——」我呼吸一滞,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不会是你吧?」
宁承安却摇头:「不是我。我无意帝位,乱局之后,众臣推举了虽然年少但聪慧的三皇子,我今后只是辅佐他就好。」
我一时发愣。
注意到我的表情,宁承安脸色不佳:「你觉得当皇帝更好?」
我连忙对他露出一个微笑,顺毛安抚道:「哪里哪里,当皇帝才不好,若是你当了皇帝,以后哪里还有时间陪我。」
宁承安的面色这才缓和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戳了戳他的脸:「你还记得你之前对我说的话吗?保我后半辈子衣食无忧,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宁承安显然不想提及这件丢人的事情,当即炸毛反悔:「我哪这么说了?」
我笑眯眯地:「侯爷这是要出尔反尔吗?」
「才不是。」宁承安脸色通红,小声说道,「你想去哪里,我陪你就是了。」
「塞外、漠北、江南、荆楚、巴蜀……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一起。」
他倾身下来,印上我的嘴唇。
屋内暖意融融,窗影上映出两个亲昵的人影。
而窗外积雪渐消,嫩草初生,冬日已逝,春天将要来了。
阿无番外:
第一次见到衡珠,我就知道我该杀了她。
宁候坠崖后生死不知,我顺着痕迹一路追查到药谷,也没有查到他的行踪。
我伪装成流亡至此的残兵,每日与街头巷尾乞讨打探消息。路过的行人要么视我于无物,要么厌恶地一脚踢开我。
我是为侯府培养出的兵人,无感无痛,因此从不在意。
只有一个看起来瘦小的女子,每天都会将筐子里的瑾花交给我,说这个能治我身上的创口。
她甚至笑着叮嘱我:「要先嚼一下,用牙齿碾碎,再吐出来敷上哦。」
我沉默接过来,转身将瑾花扔掉。
我的血液异于常人,不会痛,不会中毒,也不会被寻常的药草医好,这些东西与我无用。
那女子每天都会来,和收药材的商贾讨价还价一番,为了几文钱整的面红耳赤,十分聒噪。
我在一旁静静观摩,从不出手帮忙。
直到我找到了侯爷的踪迹,提着剑想要杀了那疑似会泄密的人。
夜风轻袭之中,我率先看到了她的眼睛,黝黑的、天真的, 好似幼时陪我玩耍的那只羊羔。
这双眼和递萱花的眼睛重叠在一起。
是她, 原来是她。
我收了剑,她手中的萱花却撒了一地。
我再去看她时, 只见她眼中写满了惊恐。
她在害怕我。
我突然感觉心中某一处闷得发疼。
厌恶、烦躁、失措, 特别是见到侯爷对她的维护之后, 我恨不得亲手杀了她。
这样柔弱、单纯的人, 本就是不稳定的因素。
为什么要留着她?为什么要护着她的安全?侯爷明明看出了她的贪财之意, 却不允许我动手。
他人前戏弄她,人后却对我维护她:「衡珠是个好姑娘。」
我在深夜中辗转反侧,时而想起她笑的样子,时而想起她对我的惊恐。
我本该杀了她的, 我本该杀了她的。
我是为侯府尽忠的人形兵器,铲除她这种外来之人本就是我的天职。
但我为什么没有动手?我在等什么?
宁侯府日夜的相处之中,每每见到她,这个问题都在干扰着我的灵魂。
在花园之中, 她的手与我的衣袖擦肩而过, 她身上瑾花的气味也在我面前一过而逝。
自从她和侯爷越来越亲密, 她身上瑾花的气息已经越来越淡了。
但即使只有那一点, 也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我几乎是以一种几乎失控的姿态拒绝了她,转头却又第一次尝到了沮丧的味道。
我该杀了她的。
我不该爱上她的。
感情是累赘之物,师傅让我亲手杀了那只陪伴我的小羊羔时, 就这样告诉我。
侯府被刺客包围的那一晚, 侯爷担心她的安危先行回去,我则负责断后。
等我真正找到她的时候, 她身负寒毒,生死难料。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只需一用力,我就可以杀了她,不必再让她夜夜侵扰我的梦境。
但我失败了。
我没杀她, 我救了她。
在温泉之中,她在意识模糊之间几次贴近我。
那是梦境照入现实。
我只有依靠梦境才能看到的她, 如今全然展露在我面前。
我却不敢贪恋。
我将自己的血喂给她的那一刻, 我知道我叛主了。
我亲手杀死羊羔的时候, 我曾发誓效忠侯府, 永不背叛。
但此刻她在我的怀里,我的心跳却告诉我,我背叛了当初的誓言。
为了她那双清澈的、带着笑的眼睛。
梦醒了。
将她送归到侯爷身边后,侯爷面色复杂地看着我:「你真的要离开?」
我无声点头。
利刃生了锈, 就再也没办法为主子尽忠了。
「你知道自己会死吗?」
「我知道。」
我为侯府处理了太多的事情,树敌太多, 即便是脱离了侯府,也难逃追杀之人的报复。
侯爷意识到了什么,轻叹一口气:「你是为了你自己吗?」
「是,也不是。」
为了她, 也为了自己。
我提侯府的前半生尽忠,后面的路我只想为了自己而活,为了自己某一刹那的心动,甚至愿意为此付出代价。
我不愿再多解释, 只是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异日侯爷若得空去到我的茔冢,请在我的坟墓前放上一朵瑾花。
「这样,我便死而无憾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