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年大雪封路,借宿在王婶家,她说晚上我们挤一挤
发布时间:2025-05-17 15:11 浏览量:3
「我下乡走亲戚碰上大雪封山,借宿在王婶家的那晚,我彻夜未眠。」
「她一次又一次给我倒热水,说着她这些年的辛酸。」
「当她拉着我的手,说出那个秘密的时候,我沉默了许久。」
「我没想到,这个秘密会改变我们两家三十年的关系。」
1984年腊月,我回老家走亲戚。
那年我26岁,刚从技校毕业,在县城一家机械厂当维修工,攒了一年的假期准备回老家看看已经守寡五年的娘。
腊月二十七那天下午,天空飘起了雪花,我背着行李走在通往老家的山路上。雪越下越大,不一会儿就没过了脚踝。
山路陡峭,积雪越来越厚,路也越来越滑。我几次差点摔倒,心里直犯嘀咕:这大雪天气,山路不好走,天黑前能不能赶到家还两说。
「哎呀,这不是老郑家的根生吗?你这是要回家啊?」
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我回头一看,是王婶。
王婶是村里的半路寡妇,今年四十出头,跟我娘是同村人,也算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长辈。她丈夫五年前出去做工,在工地上被钢管砸中脑袋当场去世,留下她跟一个十岁的儿子相依为命。
王婶穿着厚厚的棉袄,胳膊上挎着个篮子,里面装着几个红薯和一些青菜。她脸上微微泛红,看样子是刚从集市上回来。
「王婶,是我。我这不是放假了吗,回来看看我娘。」我停下脚步,等着她走近。
王婶走到我跟前,拍了拍我的肩膀,「根生,这么大的雪天儿你回来,也不提前跟你娘说一声,让她来接你。这大雪封山了,你怕是今天赶不到家了。」
我抬头看了看天空,雪越下越大,能见度已经很低了。再看看自己穿的单薄布鞋,早已湿透,冻得脚趾头发麻。
**「王婶,您说的对,我这路是走不通了。您知道前面有地方能借宿吗?」**我搓着手问道。
王婶眯着眼睛笑了笑,「根生,别人家我不敢说,我家离这不远,你就在我家住一晚上吧。明天雪停了再赶路。」
我犹豫了一下,「这不太好吧,王婶。您一个寡妇,我一个大老爷们儿,住您家不合适吧?」
「有啥不合适的!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娘跟我这么多年的交情,你要是出了啥事,我怎么跟你娘交代?」王婶瞪了我一眼,不容我拒绝,拉着我朝她家走去。
来到王婶家,是一间土坯房,院子很小但收拾得很干净。进了屋,炕上烧得热乎乎的,一个十来岁的男孩正在做作业。
「小东,这是郑根生叔叔,你爹在世的时候跟你郑叔家可是好得很呢。」王婶对儿子说道。
小东抬头看了我一眼,怯生生地叫了声「郑叔」,便继续低头写作业了。
「根生,你这衣服都湿透了,先换下来烤一烤吧。」王婶从柜子里拿出一套干净的衣服,「这是你王叔的衣服,他走得急,东西都还在。你跟他差不多高,应该能穿。」
听到这话,我心里一酸。王婶的丈夫走得突然,家里条件本来就不好,还要拉扯孩子,日子过得肯定很艰难。
我换上了干衣服,王婶已经在灶上煮上了热乎的饺子。香味飘满了整个屋子,让人食欲大开。
吃过饺子,王婶把儿子哄睡了,又悄悄走到我跟前,低声说道:「根生,家里就这一张炕,晚上只能委屈你了,我们挤一挤吧。」
我顿时尴尬得面红耳赤,连忙摆手,「王婶,这使不得,我打地铺就行。」
「大冬天的,地上冷,你睡地上,我怎么跟你娘交代?你睡里侧,我睡外侧,中间放个被卷儿,就当隔着呢。」王婶一边说一边已经铺好了被褥,「别磨蹭了,快睡吧,你也累了一天了。」
我没办法,只好磨磨蹭蹭地上了炕,背对着王婶躺下。王婶也上了炕,隔着被卷躺在外侧。
屋外的雪越下越大,风吹得窗户「吱呀吱呀」响。我闭着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一是炕太热,二是身边躺着王婶,总觉得不自在。
过了一会儿,王婶翻了个身,小声问道:「根生,睡着了吗?」
「没呢,王婶。」我轻声回答。
「根生,这几年在县城过得怎么样?」王婶的声音很轻,像是怕吵醒熟睡的儿子。
我转过身,面对着王婶,「还行吧,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吃穿不愁。就是想念家里,尤其是我娘。」
王婶叹了口气,「你爹走得早,你娘一个人把你们兄妹几个拉扯大,真不容易。」
我点点头,「是啊,我常常想,要是我爹还在,该多好。」
王婶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道:「根生,我有件事一直想跟你说,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我心里一紧,不知道王婶要说什么。
王婶的声音有些颤抖,「你还记得你小时候,村里闹饥荒那年吗?」
我点点头,「记得,那年我才七八岁,村里很多人都饿死了。」
「那年要不是你爹,我们全家都得饿死。」王婶的眼中闪烁着泪光,「你爹把自家仅有的一点粮食分给了我们,救了我们全家。我丈夫临死前还记挂着这件事,说一定要报答你们家。」
02听到王婶提起我爹,我的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
爹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生前在村里的水利站工作,每天起早贪黑地修水渠、挖水井,一年到头也挣不了几个钱。但他为人正直,乐于助人,村里人有困难都爱找他帮忙。
「王婶,您不用放在心上,我爹生前就是这样的人,见不得别人受苦。」我擦了擦眼角,轻声说道。
王婶却突然抓住我的手,眼神格外认真,「根生,不只是这样。你爹救的不只是我们家,还有很多村里人。那年闹饥荒,你爹冒着生命危险,从公社的粮仓里偷粮食分给村里人吃,救了很多人的命。」
我吃惊地看着王婶,这些事我从来不知道。娘从来不跟我们提起爹的事,每次问起都是三言两语带过。
「后来粮仓的事情败露了,你爹为了保护村里人,一个人扛下了所有责任。」王婶的声音越来越低,「你爹...你爹不是病死的,他是...」
我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明白了王婶要说什么。我连忙制止她继续说下去,「王婶,不用说了,我懂。」
我爹当年确实是得了重病去世的,至少娘是这么告诉我们的。爹走的那年我才十岁,对爹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只记得那段时间家里经常有陌生人来,娘总是背着我们跟那些人说话,然后偷偷抹眼泪。
王婶红着眼圈点点头,「你长大了,有些事你该知道了。你爹是个英雄,他用自己的命换来了村里很多人的活路。村里人一直记得他的好,只是不敢说出来。」
我的心情很复杂,既震惊又自豪,同时又感到一丝愤怒——为什么这么多年没人告诉我真相?
「根生,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王婶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严肃,「你知道你娘这些年为什么不改嫁吗?」
我摇摇头。虽然我也希望娘能找个伴儿,晚年不至于孤单,但娘每次提起这事就烦,久而久之我们也不敢再提了。
王婶深吸一口气,「因为她一直在等一个人回来...你爹的战友,张勇。」
「张勇?」我疑惑地看着王婶,「他是谁?」
「张勇是你爹最好的朋友,也是当年一起...」王婶顿了一下,「一起工作的同志。你爹出事后,是他一直在暗中照顾你们家。你上技校的学费,还有你弟弟上高中的钱,都是他给的。」
我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原来这些年,我们家的经济来源并非仅仅是娘种地卖菜的那点收入。
「张叔叔每年都会托人给你娘送钱,但他从不露面。你娘也从不提起他,怕对不起你爹。」王婶叹了口气,「其实,张叔叔和你娘年轻时就相互喜欢,只是当时你外公看不上张叔叔家里穷,硬是把你娘嫁给了你爹。」
我听得目瞪口呆,这些隐藏的往事如同惊涛骇浪一般冲击着我的心灵。
「去年,张叔叔托人捎信说,他要调回省城工作了,想接你娘一起去。你娘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拒绝了。」王婶的眼神中充满了惋惜,「你娘说,她对不起你爹,这辈子只做你爹的妻子。」
我的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想起娘这些年的辛苦操劳,为了我们兄妹几个,放弃了自己的幸福。
「王婶,那这位张叔叔现在在哪儿?」我问道。
王婶神秘地笑了笑,「他现在在省城,当了个不小的官。你有所不知,当年你爹替他扛下了所有事,他一直内疚着呢。」
我心头一震,「您的意思是...」
「你爹当年替张叔叔挡了灾,两人本是一起行动,但张叔叔当时有更重要的任务。你爹为了保护他和完成更大的使命,主动承担了所有责任。」王婶的声音很低,像是怕被谁听见似的。
我默默消化着这些信息,心中百感交集。原来我爹不仅仅是个普通的农民,他还有着不为人知的一面。
「根生,这些事我本不该告诉你的。但我觉得你已经长大了,应该知道这些。你爹是个了不起的人,你娘也是。」王婶拍了拍我的手,「明天你回去后,好好孝顺你娘,但别提起今晚的事。有些秘密,还是烂在肚子里的好。」
我点点头,虽然心里有千言万语,但却不知从何说起。
王婶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根生,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问。其实当年的事情很复杂,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但有一点你要记住,你爹是为了保护更多人才做出那样的选择的。」
我沉默了很久,想着这些年来家里的点点滴滴,很多以前不理解的事情,现在似乎都有了答案。
「王婶,谢谢您告诉我这些。」我真诚地说。
王婶笑了笑,「不谢。我欠你爹的,这辈子都还不完。好了,不说了,睡吧,明天还要早起赶路呢。」
我翻过身,面对着墙壁,却怎么也睡不着。窗外的雪依然在下,但我的心却不再似初来时那般平静。
那一夜,我想了很多很多。想起爹模糊的面容,想起娘隐忍的眼泪,想起那个素未谋面的张叔叔...
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秘密与坚持。就像王婶,表面上是个普通的寡妇,却默默记着多年前的恩情;就像我娘,放弃了自己的幸福,坚守着对爹的承诺;就像那位张叔叔,多年来以各种方式暗中资助我们家...
人生路上,有些坎坷无法避免,有些责任必须扛起,有些感情只能埋藏。这大概就是我们这一代人的宿命吧。
03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雪已经停了。
王婶早早起来,做了热腾腾的小米粥和几个素饼。
「根生,吃完饭赶紧上路吧,趁着雪停了,不然等下又下起来就麻烦了。」王婶一边往我碗里添粥,一边说道。
我点点头,狼吞虎咽地吃完早饭,收拾好行李准备出发。
「王婶,昨晚真是麻烦您了。」我站在门口,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王婶摆摆手,「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都是一家人。对了,给你娘带点东西。」说着,她转身进屋,拿出一个包袱。
「这是我自己腌的咸菜和一些自家种的红薯,虽然不值钱,但都是自家做的,你带给你娘尝尝。」王婶硬塞到我手里,「还有,这个给你。」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轻轻放在我手心。我打开一看,是一枚铜钮扣,上面刻着一朵小花,已经泛黄发旧了。
「这是...」我疑惑地看着王婶。
「这是你爹的。当年他...出事前,悄悄托人给了我,让我等时机合适了交给你。」王婶的眼中又泛起了泪光,「他说,这钮扣虽小,却是他的信物,让你长大后好好保管。」
我紧紧握住铜钮扣,心中翻江倒海。这小小的钮扣,或许承载着爹想告诉我的某种信息。
告别了王婶,我踏上了归途。雪后的山路格外清冽,阳光照在积雪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一路上,我的脑海里不断回放着王婶昨晚讲述的故事。爹的为人,娘的坚守,还有那位神秘的张叔叔...这些都是我过去二十多年从未了解过的真相。
走到半山腰,我停下脚步,回头望向王婶家的方向。那座小小的土坯房已经看不见了,只有袅袅升起的炊烟证明那里有人居住。
我忽然想起昨晚睡觉前,王婶还告诉我一件事。她说,当年我爹和张叔叔冒险偷粮食时,有一天夜里差点被抓住。是我爹把张叔叔藏在了水渠里,自己引开了追兵。那天我爹被打断了三根肋骨,但他硬是一声不吭,保护了同伴。
这件事王婶是从她丈夫口中得知的,因为当时她丈夫也在场,是他们偷粮小队的成员之一。
爹是个英雄啊,我心想,一个默默无闻的英雄。他用生命践行着他的信念,保护着他所爱的人们。
路上我遇到几个同村的乡亲,他们得知我是回家探望娘的,都热情地向我打招呼,还不忘叮嘱我「好好照顾你娘」。现在我明白了,这份热情背后藏着对我爹的敬意,以及对我娘多年坚守的尊重。
正午时分,我终于看到了家门口那棵老槐树。槐树上积着厚厚的雪,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是披上了一层银装。
远远地,我看到娘站在院子里,正在扫雪。她的背影比我记忆中更加佝偻了,头上的白发在阳光下特别醒目。
「娘!」我加快脚步,向家跑去。
娘听到声音,转过身来,脸上立刻绽放出欣喜的笑容。「根生,你可算回来了!昨晚下那么大的雪,我担心死了!」
我跑到娘跟前,看到她脸上的皱纹比去年又深了几分,心里一阵酸楚。
「娘,我昨晚在山下王婶家借宿了一晚。」我接过娘手中的扫帚,「您歇着,我来扫。」
娘点点头,拉着我的手进了屋。屋里温暖如春,灶台上的锅里正煮着什么,香味弥漫在整个屋子里。
「我知道你要回来,特意准备了你爱吃的红烧肉。」娘笑着说,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显得年轻了许多。
我坐在炕上,看着娘忙前忙后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娘已经五十多岁了,但为了我们,她依然坚强地撑着这个家,从不喊苦喊累。
「娘,您这些年辛苦了。」我突然说道。
娘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有啥辛苦的,看到你们一个个都有出息,我就高兴。」
我想起王婶昨晚的话,张叔叔要接娘去省城,但娘拒绝了。我很想问问娘这件事,但转念一想,还是决定尊重娘的选择,不去揭开那道伤疤。
晚饭后,趁着娘去邻居家串门的功夫,我悄悄拿出爹留下的铜钮扣,仔细端详。钮扣虽小,但做工精细,花纹清晰可见。我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却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这时,我注意到钮扣的背面似乎有些凹痕。我凑近仔细一看,发现上面刻着几个小字:「勿忘初心」。
这是爹留给我的讯息吗?是要我记住他的为人,还是提醒我要记住家族的某种传统?我百思不得其解。
娘回来后,我把王婶送的咸菜和红薯拿出来,却没有提起铜钮扣的事。我看着娘熟练地把王婶的礼物收好,心想,她们之间或许有着比我想象中更深的友谊。
晚上,我和娘坐在炕上闲聊。我说起城里的工作,娘则说起村里的变化。我们很自然地避开了那些沉重的话题,就像过去二十多年一样。
但这一次,我看娘的眼神不一样了。我看到了她眼中的坚毅,看到了她嘴角的倔强,也看到了她在提起爹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温柔与痛楚。
04除夕前一天,我正帮娘贴春联,村里的邮递员老李骑着自行车来了。
「郑大嫂,有您的信!」老李扯着嗓子喊道。
这在村里可是稀罕事。平日里谁家有个信,往往是大事。娘急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小跑着去接信。
我远远地看着娘接过信,只见她的手微微颤抖,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谁的信啊,娘?」我随口问道。
娘愣了一下,然后轻声说:「是...是你张叔叔的。」
听到「张叔叔」三个字,我的心猛地一跳。这不就是王婶提到的那个人吗?
娘拆开信封,取出信纸,仔细读了起来。我注意到她的眼圈慢慢红了,但她强忍着,没有让泪水流下来。
读完信,娘深吸一口气,将信纸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
「娘,怎么了?」我关切地问。
娘勉强笑了笑,「没啥,就是你张叔叔说他过年可能要来看看我们。」
我心中一动,「张叔叔?他是...」
娘看了我一眼,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我实情。最后,她长叹一口气,「根生,你也不小了,有些事情你该知道了。张叔叔是你爹生前最好的朋友,这些年一直在暗中帮助我们。」
虽然从王婶那里已经听说过一二,但从娘口中亲耳听到,感觉完全不同。我点点头,示意娘继续说下去。
「当年你爹...出事后,是张叔叔冒险把我们安顿好的。你上技校的学费,还有你弟弟妹妹的书本费,都是他在帮忙。」娘的声音很低,像是在说一个不能让外人知道的秘密。
我心中波澜起伏,但表面上尽量保持平静,「那他现在在哪里啊?」
「在省城,当了个小官。」娘的眼中闪过一丝自豪,随即又黯淡下来,「这次他要退休了,想来看看我...看看我们。」
我敏锐地捕捉到娘话中的停顿,心里了然于胸。从王婶的叙述中,我已经知道张叔叔和娘年轻时的情感纠葛。现在看来,这份感情或许从未真正消失过。
「娘,那您...见他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娘沉默了很久,最后轻轻点了点头,「见,当然要见。这么多年的情分,怎么能不见?」
除夕那天,我们早早地就贴好了春联,蒸好了年糕,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团年饭。我本想喊王婶娘俩来一起过年,但娘说王婶早有安排,就没再勉强。
晚上七点左右,门外响起了汽车引擎的声音。在我们村里,能开车来的人可不多。
娘一听到声音,立刻紧张起来,连忙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又把屋里收拾了一遍。
我把门打开,看到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院子外。一个穿着深色大衣的中年男人从车上下来,他身形挺拔,头发已经有些花白,但精神矍铄。
「你就是根生吧?」男人走近,笑着问道,「我是张勇,你爹的老战友。」
我点点头,伸出手去,「张叔叔好!」
张叔叔紧紧握住我的手,眼中流露出欣慰的神色,「真像你爹年轻时的样子。」
娘站在门口,看到张叔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快进屋吧,外面冷。」我打破了沉默,引着张叔叔进屋。
屋里早已烧得暖烘烘的。张叔叔从大衣口袋里掏出几个红包,一一分给我们。然后又从车上拿来一箱礼品,里面有各种营养品和水果。
「这些年,多亏了张叔叔的照顾。」娘给张叔叔倒了杯热茶,语气中充满感激。
张叔叔摆摆手,「大嫂别这么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若不是根生他爹,我早就没命了,哪有今天。」
听他们这么一说,我心中更加好奇爹的往事。但我知道有些话不该在这时候问,便把好奇埋在了心底。
张叔叔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泛黄的照片,小心翼翼地递给我,「根生,这是你爹年轻时候的照片,我一直留着。」
照片上,两个年轻人穿着朴素的工装,站在一条小河边,笑得灿烂。我一眼就认出左边那个高高瘦瘦的人是爹,虽然比我记忆中的样子年轻许多,但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和坚毅的表情,绝对错不了。
「照片是1964年春天照的,那时候我们刚认识不久,你爹说要和我一起干一番大事业。」张叔叔的眼中闪烁着怀念的光芒,「他总说,咱活着,就得为老百姓做点实事。」
我看着照片,仿佛透过那张泛黄的纸,看到了年轻时的爹是如何满怀热情地投入到工作中。这与我模糊的记忆逐渐重合,让我对这个离去多年的父亲有了更真切的认识。
娘轻轻抚摸着照片,眼中含着泪水,却笑着说:「你爹就是这样,心里装的都是别人,从来不为自己想。」
张叔叔看着娘,轻声说:「大嫂,这些年你辛苦了。」
娘摇摇头,「不辛苦,孩子们都好好的,我就满足了。」
我看着他们俩,忽然觉得他们之间有种特别的默契,是岁月和共同的秘密铸就的。也许在他们心中,都有一个共同的人——我的父亲,他们都深深爱着的人。
晚饭时,张叔叔和娘说起了往事,大多是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他们谈起村里的变化,谈起老朋友的近况,谈起当年的艰苦岁月。只是有意无意地,他们都避开了那些可能让气氛沉重的话题。
张叔叔喝了点酒,脸色微红,话也多了起来。他说起爹年轻时如何勇敢,如何正直,如何不畏艰难。每说一件事,娘就会点点头,眼中闪烁着赞同和怀念。
饭后,张叔叔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慎重地交给娘,「大嫂,这是组织上正式为根生他爹平反的文件,还有一些补偿。虽然晚了这么多年,但总算是给了他一个公道。」
娘接过信封,手微微颤抖,眼泪再也控制不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我也震惊地看着那个信封,心中五味杂陈。虽然王婶已经告诉了我一些真相,但这份正式的平反文件,无疑是对爹最大的肯定和告慰。
「根生,你爹是个英雄。」张叔叔严肃地对我说,「他保护了很多人,包括我。现在是新时代了,很多事情可以说了。你爹当年是因为保护基层群众,得罪了一些坏人,才...才会出事。现在党和国家给他平反了,我特意把文件带来,也算是给老郑一个交代。」
我点点头,心中涌起一股骄傲和悲痛交织的情感。
娘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封,取出里面的文件,一字一句地念了起来。那是一份关于爹的平反决定,上面详细记述了爹当年的事迹和贡献,肯定了他的正确行为,同时宣布为他平反昭雪。
听着娘念出这些文字,我和张叔叔都沉默不语。爹已经去世二十多年了,这迟来的正义,虽然无法让他复活,但至少能让他在地下安息,让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心中有所慰藉。
05除夕夜的钟声敲响了,一家人围坐在电视机前,看着春节联欢晚会。张叔叔说他今晚要住在村里,明天一早再回省城。
看着电视上欢快的节目,我心中却思绪万千。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爹的平反,张叔叔的到来,以及那些过去的秘密...
半夜时分,我起身去上厕所,无意中听到院子里有说话声。循声望去,看到娘和张叔叔正站在月光下低声交谈。
「大嫂,跟我走吧,去省城。那边条件好,我也能照顾你。」张叔叔的声音很轻,但语气坚定。
娘摇摇头,「我不能走,老郑的坟在这里,我得守着。再说,根生他们都习惯了我在这里,我走了,他们回来找谁呢?」
「可你一个人在村里,我不放心啊。」张叔叔叹了口气,「咱们都不年轻了,何必再这样苦自己?」
娘沉默了一会儿,「张勇,你有你的路,我有我的路。当年我嫁给了老郑,就是他的人了。这辈子,我认定了这一个男人,无论生死。」
张叔叔的声音有些哽咽,「大嫂,你知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是什么吗?就是当年没有勇气争取你。如果我再坚持一下,也许...」
「也许什么都不会改变。」娘打断了他的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就是我们的命啊。」
两人陷入了沉默,只有月光静静地洒在他们身上,映出两个孤独的影子。
我悄悄退回了屋里,心中百感交集。原来,爹、娘和张叔叔之间,有着这样复杂的情感纠葛。但最终,娘选择了对爹的忠诚,即使在爹离世多年后,即使面对自己曾经的感情,她依然坚守着自己的选择。
第二天一早,张叔叔就告辞了。临走前,他郑重地握着我的手,「根生,照顾好你娘。你爹的事,我会继续跟进,争取让更多人知道他的贡献。」
我点点头,「张叔叔,谢谢您这些年对我家的照顾。」
张叔叔笑了笑,「不用谢,这是我欠你爹的。对了,有空来省城玩,我那儿随时欢迎你。」
送走张叔叔后,娘显得格外安静。她站在门口,目送着那辆黑色轿车消失在村口,眼神中有说不尽的复杂情感。
我走到娘身边,轻轻搂住她的肩膀,「娘,您没事吧?」
娘摇摇头,挤出一丝笑容,「没事,就是有点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啊,一晃这么多年就过去了。」
我知道娘心里在想什么,但我没有点破。有些事情,知道了也不必说出来;有些感情,理解了也要尊重对方的选择。
年后,我要回县城上班了。临行前一天,我悄悄来到了王婶家。
王婶正在院子里喂鸡,看到我来很是惊讶,「根生,你这是要走了?」
我点点头,「嗯,明天一早的车。王婶,上次的事谢谢您了。」
王婶摆摆手,「谢什么,都是乡里乡亲的。对了,你娘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对了,张叔叔除夕那天来了,带来了爹平反的文件。」我轻声说道。
王婶眼睛一亮,「真的?太好了!你爹终于得到公道了。」她的眼中闪烁着喜悦的泪光。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王婶,我娘和张叔叔...他们之间...」
王婶叹了口气,「根生,有些事情,知道就好,不必说破。你娘是个好女人,她有她的坚持。张勇也是个好人,只是命运弄人啊。」
我点点头,「我明白了。王婶,我走后,您有空多去看看我娘。」
「放心吧,我会的。」王婶拍了拍我的肩膀。
离开王婶家,我沿着山路慢慢走回家。冬日的阳光温暖而不刺眼,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我想起这些天所了解到的一切:爹的英雄事迹,娘的坚守,张叔叔的深情,还有那个年代的种种无奈。我开始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和坚持,都在用自己的方式面对生活的艰难和挑战。
回到家,娘正在收拾我的行李。看到我进来,她抬起头,笑着问:「去哪儿了?」
「去村口转了转,看看儿时的老地方。」我没有提起去见王婶的事。
娘点点头,继续忙活。她把我的衣服一件件叠好,放进行李包里,动作轻柔而细致。我看着她略显苍老的背影,心中充满了不舍和心疼。
「娘,要不您跟我去县城住一段时间吧?」我突然说道。
娘停下手中的活,转过身来看着我,「根生,娘在村里住习惯了,去县城反而不自在。你放心,娘没事的。」
我知道无法说服娘,便不再坚持。在我心里,娘始终是那个坚强而固执的女人,有着自己的原则和坚持。
晚上,娘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说是给我送行。席间,我们聊了很多,但都刻意避开了那些敏感的话题。
临睡前,我把从王婶那里拿到的铜钮扣拿出来,给娘看,「娘,这是爹的吗?」
娘接过钮扣,眼中立刻涌出泪水,「是啊,这是你爹上衣上的钮扣。他...他临走前特意留下的。你从哪儿找到的?」
我如实相告,「王婶给我的,说是爹让她转交给我的。」
娘点点头,「你爹心里有数,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钮扣你好好收着,它承载着你爹的心意。」
我翻过钮扣,指着背面的刻字,「勿忘初心」是什么意思?」
娘看了一眼那行小字,眼中闪过一丝温柔,「你爹常说,一个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不能忘记自己是谁,不能忘记自己为什么出发。他希望你记住这一点。」
我紧紧握住钮扣,点点头,「我记住了,娘。」
第二天清晨,我背上行囊,准备离开。娘早早起来,做好了早饭,还包了一些饺子让我带在路上吃。
「根生,路上小心。到了县城给我捎个信,让我放心。」娘站在门口,叮嘱道。
我点点头,突然一把抱住了娘,「娘,您保重。我会常回来看您的。」
娘拍了拍我的背,「去吧,别担心我。我这一辈子,已经很满足了。」
离开家门,我回头看了一眼。娘站在门口,身后是我们的老屋,屋后是那座见证了我们家历史的老山。这一切,构成了我生命中最温暖的记忆。
在去往县城的路上,我想起了那个雪夜,想起了王婶的话,想起了张叔叔的来访,也想起了娘的坚守。我明白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所爱的人和事。
而我,作为爹的儿子,娘的依靠,将继续走下去,带着那枚刻着「勿忘初心」的铜钮扣,带着爹的嘱托和娘的期望,去面对属于我的人生。
在这茫茫人海中,我们可能会迷失,可能会彷徨,但只要记得自己是谁,记得自己为什么出发,就永远不会真正迷路。
这,大概就是爹想告诉我的道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