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来家中提亲那天 他那从乡下来的呆傻表妹放走了聘雁

发布时间:2025-07-14 16:10  浏览量:2

竹马来家中提亲那天。

他那从乡下来的呆傻表妹,泪眼汪汪地放走了聘雁。

“你太狠心啦,把大雁关在笼子里面本来就不对嘛!”

她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脸上满是不服气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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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等竹马赶过来的时候。

她一下子抱住竹马的胳膊,哭得声嘶力竭。

“那个姐姐好凶呀,她是个坏女人,哥哥可千万别娶她!”

“不是跟你讲过,这大雁过完礼就会放生的吗?你怎么还是提前把它放走了?”

我强压着心中的火气质问。

那小姑娘丝毫没有做错事该有的愧疚,反而理直气壮地说道:

“反正早晚都要放,早一会儿晚一会儿能有啥区别!”

“那可是定亲的信物,你放走了,我们家小姐拿什么去完成六礼啊?!”丫鬟阿玉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

谁料到小姑娘撇了撇嘴,还翻了个白眼。

“我哥哥说了,我以后就是侯府尊贵无比的表小姐!你这个贱婢凭什么这样跟我说话?!”

然而,就在竹马匆忙赶来的时候。

她一下子扑上去,紧紧抱住他的胳膊,委屈地大哭起来:

“哥哥,哥哥,我要回家!”

“这是怎么回事呀?是谁惹我们袅袅不开心啦?”陆遂无奈地看着被泪水打湿了一片的衣襟,又好气又好笑。

“那个姐姐看起来不高兴,她好吓人哟。”

顺着小姑娘手指的方向,陆遂这才注意到我那难看的脸色。

他下意识地推开了怀中的少女。

“阿妙,你怎么啦?”

“这位表姑娘把您千辛万苦为我们小姐打来的聘雁给放走了!”丫鬟阿玉忍不住告状。

陆遂错愕地转过头,对上小姑娘那水润无辜的眼睛。

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是我给你未来嫂嫂的聘礼,你为啥要放掉呢?”

“大雁在哭呢,它跟袅袅一样没有家了,它好伤心……”小姑娘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

陆遂假装出来的怒气顿时消散了,他软下语气,低声哄着她。

接着又满眼歉意地看向我。

“阿妙,大夫说她心智就跟五六岁的小孩子一样,你别跟她计较。

“她毕竟是为了救我才变成这样的。”

院子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聘礼。

他那鲜亮衣袍的袖子被小姑娘紧紧攥在手里,动作略显笨拙地抬手向我道歉。

“好阿妙,别生气啦。

“大雁我再重新给你打两只。”

今日是定亲宴的日子。

这本是两家经过多次占卜后共同选定的吉日。

可如今却因为少了最重要的聘雁,定亲仪式无法顺利进行下去。

“阿妙,这都怪我。”

陆遂说完就要上马再去打两只大雁。

却被小姑娘期期艾艾地拉住了。

“哥哥,哥哥,别去。”

接着又埋怨地看向我。

“山里那么危险,你不该因为发脾气就叫我哥哥去受苦!”

同行的媒人赶忙出来打圆场。

“今日天色已经晚了,不如先把流程走完,聘雁稍后补上也不迟。”

大喜的日子,我也不想把场面弄得太僵,便微微点了点头。

周围的气氛又重新热闹起来。

正当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时。

不远处突然传来不合时宜的“刺啦—”声。

随后是轻轻的埋怨。

“这破东西,一点都不好玩。”

一种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

那份盖了圣上金印,本应供在案前的聘书。

竟被小姑娘胡乱地扯成了两截。

然后随意地扔在了地上。

空气安静得就连掉根针都能听得见。

“你到底啥意思?”

我气得都笑了。

手刚抬起来,就看见小姑娘条件反射般地抱住了头。

“别打我,姐姐别打我!”

周围宾客的议论声顿时响了起来。

“陆府的表小姐这反应是咋回事?难不成林小姐经常背地里打她?”

“这表小姐小时候出过事,心智就像几岁的孩童,她哪会说谎?”

“看起来是真的,这林小姐不愧是将门虎女,可对未婚夫的妹妹这样,也实在太过分了些……”

若有若无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还伴随着窃窃私语。

我再也忍受不了了,手指无意识地抓住了腰间的长鞭。

这时就看见陆遂匆匆拨开人群挡在了我身前。

他的身体僵硬,语气也有些不自然。

“她还小,不懂事,阿妙,你冷静点。”

又在我开口之前转过头,大声呵斥。

“陆袅袅,你给我过来!”

他一把扯过红着眼睛的小姑娘。

“为什么要撕坏未来嫂嫂的聘书,你给我道歉!”

怀里的小姑娘奋力挣扎着。

“我没错,我不道歉!

“她一来就把你抢走了,你不给我扎小兔子,也不陪我玩秋千,都怪她,她是个坏女人!”

“还敢乱说!你给我过来!”

陆遂气急败坏地按住她,小姑娘扑腾得更厉害了。

就在两人来回拉扯的时候。

她的哭声不知什么时候渐渐变弱了。

当陆遂意识到不对劲时,怀中的人已经哭得脸色发白,浑身颤抖。

但她死死地抓着陆遂的衣襟不肯放手。

“我讨厌她,我不道歉……”

“好好好,不道歉就不道歉。”

陆遂着急地去掰她的手,哄着说。

“你这是犯病了,放平呼吸,听话,别抓那么紧。”

“把她抬到我的卧房去。”

我淡淡地开口。

“府里有医师,也可以派人拿着我的腰牌去请太医。

“在院子里像什么样子嘛。”

陆遂一愣,这才想起自己身处何地。

扫了一眼围成一圈、神色各异的宾客,慌乱地说道。

“阿妙,等我回来跟你解释。”

然后便抱着人匆匆离开了。

陆袅袅醒来的时候。

只有我坐在她的床边。

“小姑娘,闹成这样你满意了吧?”

“哥哥呢?”

她根本不理会我,撑起身四处张望。

“别看了,你哥哥去给我打大雁了。”

“不可能,我还病着,哥哥不可能扔下我不管!”

她的语气笃定又得意。

“坏女人,快叫我哥哥来看我,不然有你好看的!”

“你到底有没有病,你自己不清楚吗?”

她昏迷的时候,请来的太医反复把脉也没查出个所以然。

最后只说可能是情绪激动导致太累了,睡得沉了些。

陆遂听了这话,大大地松了口气,这才想起今日留下的烂摊子。

“阿妙,我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求你给我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吧。”

这门婚事在圣上那里已经过了明路,闹成这样谁脸上都不好看。

我不为所动。

“你还没说,你和她到底啥关系?”

陆遂一听这话,立马着急了,都快指天发誓了。

“我一直把她当妹妹照顾,绝对没有半点男女私情。

“可她当年是为了救我才心智倒退,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我不能不管她。”

他握着我的手放在脸颊边,语气越来越弱。

“阿妙,自从三年前你救了我,我就认定这辈子非你不娶了。

“你生气可以打我、罚我,但你不能冤枉我!”

说到最后,声音隐隐带着委屈。

京城中向来意气风发的小侯爷此刻软了嗓音,低声下气,要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我想起过往的种种,也有些犹豫了。

可又不想把今日这事就这么草率地了结。

于是便对他说。

“那你现在去打两只聘雁,天黑之前打来,我就当今天这事没发生过。”

“可袅袅还……”

他下意识地往屋里看了一眼。

“怎么,你怕我会害你妹妹?”

我脸色一冷。

“怎么会呢?我的骑术虽说比不上你,但在军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他一撩衣袍,潇洒地上了马。

“等着,今晚我就给你抓回来!”

“现在府里没人,我终于能问了。

“小妹妹,你真有痴傻之症吗?”

陆袅袅的瞳孔下意识地一缩,又立马装出一副茫然的样子。

“坏女人,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我要哥哥!”

她掀开被子朝门外跑去。

却被七八个结实的仆妇团团围住。

“小妹妹,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只是帮你看看病而已。

“你跑什么呀?”

我把府里的医师叫了过来。

“能看出她的心智水平只有六岁是真的还是装的吗?”

“这当然,心智倒退无非是脑中淤血造成的,只要一把脉就能知道真假。”

听见这话,陆袅袅的脸色立马变了。

她慌乱地推开面前的仆妇,拼尽全力朝门外跑去。

结果和刚掀开帘子准备进屋的人撞在了一起。

陆遂“嘶——”了一声。

看清人后,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宠溺。

“这是干啥呢?病刚好就像个猴儿似的乱跑。”

陆袅袅面色惨白地扑倒在地,扯住了他的衣摆。

声音尖锐。

“哥哥,哥哥救我!这个贱女人刚才要……”

没说完的话被赶来的仆妇眼疾手快地捂了回去。

我指着地上拼命扭动的人,声音冷静。

“陆遂,你表妹的痴傻之症是装的。”

头脑上的症状非常复杂,只靠把脉很难断定。

我让医师那样说,不过是为了诈她。

而陆袅袅的反应,证实了我的猜测。

我叫来医师正准备解释,却突然被陆遂暴怒地打断了。

“够了!”

他愤怒地将挟制陆袅袅的仆妇击飞出去。

看我的眼神带着刺骨的寒意。

“林清妙,你闹够了没有!

“刚才宴会上我就想说了,为什么袅袅看见你抬手就这么害怕?

“我们相识这么多年,我本不愿意恶意揣测你,可你看看,你现在干的啥事?!”

自从三年前在战场上救下陆遂后。

他向来对我百依百顺。

这是我第一次见他暴怒的样子,一时愣住了。

陆遂脾气不好我是知道的。

他是陆老侯爷晚年得的独子,姑姑又是宫中最受宠的贵妃。

从小要星星不给月亮地长大。

招摇过市,斗鹰走马,振臂一呼就有无数的世家子前呼后拥。

那年中秋宴上他一袭白衣,在月下舞剑。

赢得了京中无数女子的芳心。

我恰好随父亲进宫述职,也有幸目睹了那惊艳的一幕。

自小在西北蛮荒之地长大的我,哪里见过在纸醉金迷中养成的膏粱子弟。

一时就被迷住了。

直到我听见他和狐朋狗友对我的评价。

“你说西北来的林小姐啊?满脸土气的乡巴佬,实在粗俗。

“我还是更喜欢天真烂漫些的娇软女孩子。”

满座哄堂大笑中,我难堪地离了席。

一腔少女心事被击得粉碎。

正当我以为我们这辈子再无交集的时候。

他突然厌倦了京中的繁华,偷偷溜去西北从军。

狼烟风沙彻底击碎了他作为世家子的最后一丝骄傲。

我用一柄长枪拼死将他从敌军手里救了出来。

从那以后,他对我的态度彻底改变了。

他开始嬉皮笑脸地跟在我身后,拼命击败所有人只为了当我的副将。

我们数次出生入死,见证过彼此最狼狈的样子。

三年后西北大捷,他马不停蹄地向我求了婚。

“我陆遂这辈子,非林清妙不娶!”

京中世家女子个个羡慕我手段厉害,竟驯服了乖戾不羁的陆小侯爷。

我也沉浸在他编织的温柔乡里。

可自从他回乡告祭宗族,带回来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后。

一切都不一样了。

“哥哥,哥哥我的手好痛!”

陆袅袅委委屈屈地抬起手,手臂上赫然有一条冒着血珠的狰狞伤痕。

像是被什么利器划伤的。

“我没打她。”

我声音一冷。

“嗤,不是你干的,难不成是她自己划的?!

“林清妙,明明是你做错了事,为啥还是这副又臭又硬的脾气!”

“我说了不是我干的——”

“够了!你还要撒谎到什么时候?!”

猝不及防的掌风把我击倒在地。

“你打我?”

掌心被粗糙的地面磨破,心里也泛起密密麻麻的钝痛。

我难以置信地抬头。

陆遂有些懊恼地收回手。

“阿妙,我刚才不是故意的……”

他慌忙要来扶我,半途中却被一双白嫩的小手抱住了胳膊。

“哥哥,袅袅的手还是好痛!”

陆袅袅嘟着嘴,善解人意地说。

“这个姐姐只是来了例假心情不好,我们先让她自己冷静一下吧。”

她水汪汪的眼睛里含着泪珠。

“袅袅要回府上药,让哥哥呼呼才能好。”

陆遂不由自主地被小姑娘牵着朝门外走去。

“站住!”

我一甩腰间的长鞭。

“话没说清楚,我看谁敢出这个门!”

西北军中平日里和我亲近的同袍们恰好抬着大雁进了门。

人还没到,笑声先远远地传了过来。

“小阿妙,小侯爷怎么惹你生气啦?哥几个正喝着你俩的订婚酒呢,就被他着急忙慌地拉去山里替他打大雁。”

“替他打?”

我提高了声音。

“对啊,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们替他弄本来不合适,可他说你生病了需要人照顾。

“小阿妙,你身体哪儿不舒服呀?”

我眼神像剑一样射向一旁的两人。

陆遂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正准备开口。

我的鞭子已经在空中划出了凌厉的弧线。

“林清妙,你敢!”

他下意识地将陆袅袅护在怀中。

而我的手,也被赶来的部下们拦在了半空。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还动起鞭子来了。”

看到我和陆遂剑拔弩张的样子。

他们慌忙挡在中间。

“林清妙,你除了会用武力解决问题还会干啥?!

见局面被控制住了,陆遂尴尬地放下手,恼羞成怒地说道。

“你看看世家女子,哪有人像你这副粗俗无礼的样子!

“也只有我不嫌弃,甘愿娶你为妻。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放完狠话,他扯着小姑娘朝门外走去。

只是背影怎么看都有些心虚。

“不许走!给我拦住他!”

我下意识地吩咐昔日部下。

可几个人,谁都没动。

阿玉见不得我难过,急匆匆追上去阻拦。

竟被正烦躁的陆遂一脚踹飞出去。

“你这个贱婢欺负袅袅就算了,竟敢挡本侯爷的路?!”

陆袅袅探出头,不怀好意地吐着舌头:

“嘻嘻,真是活该。”

我扶起阿玉,胸中的怒气再也压制不住了。

长鞭挥动,带起凌厉的风声。

这一次,部下们团团拦住的人,变成了我。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躲躲闪闪,不敢和我对视。

“阿妙你、你还不知道吧?小侯爷昨日入宫请赏,圣上已经把西北军的大权交给他了。

“现如今,我们听他的号令。”

“什么?”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朝夕相处了三年的人。

“陆遂,你着急忙慌地要和我定亲,就是为了这个?”

我为陆遂挡过长枪,他也为我受过剑伤。

塞外风沙中,我们许下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我以为我们是相爱的。

可这次西北大捷,往日熟悉的一切竟然完全改变了。

“你这几年,都是在骗我?”

也许是我眼中的惊痛激起了他一丝温情。

陆遂软了语气。

“阿妙,我对你的心当然是真的,可女人本来就应该待在后宅安分守己,你整天打打杀杀的,像什么样子?

“别闹了,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我再也看不下去他这幅惺惺作态的恶心嘴脸。

我闭上眼睛,冷冷地说道。

“我爹呢?!”

定亲这天,他说军务繁忙不能赶回来。

我以为他还在镇守西北。

部下支支吾吾。

“老将军他……抗旨不尊,被暂时扣押起来了。”

“若不是你和我们侯府定了亲,你爹早就被关进大狱了。”

陆遂的语气隐隐带着威胁。

“林清妙,你看清楚,现在是你离不开我们侯府。”

“你!”

胸中的怒气翻涌,我的手高高扬起。

就要落在他那张面目可憎的脸上。

“打啊,来往这里打。”

他也动怒了。

“为啥怎么解释你都不听呢?

“你今日胆敢动手打了我,明天你那个脾气又冲又倔的爹就会被关进大牢!”

我的手在半空中剧烈颤抖起来。

忍了又忍,终究没有落下去。

可短短半日带来的冲击太大。

正当我身形有些站立不稳的时候。

刚才埋头在陆遂怀里装昏迷的陆袅袅,假模假样地惊醒过来。

好像刚看到我扬起的手,惊呼道。

“坏女人,不许欺负我哥哥!”

又快又准的一巴掌狠狠落在了我的脸颊。

脑中一阵轰鸣,视线也出现了短暂的模糊。

我从小没有娘亲,被我爹像珠玉一样宝贝地养大。

自出生以来,从没被人打过。

一时愣住了。

等眼前渐渐清晰,我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陆遂。

他眼里闪过几分震惊与心疼,抬脚朝我走来。

却被柔若无骨的小手紧紧抱住了腰身。

“那个坏姐姐要打哥哥,她好吓人!”

她抬起天真烂漫的小脸,邀功似地说。

“袅袅说过要保护哥哥的!哥哥,我厉害吧?”

陆遂冷硬的嘴角,最终缓和成明显的笑意。

“袅袅真厉害。

“只是记住,姐姐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下次不许对姐姐动手了!”

又转头和稀泥。

“好了阿妙,袅袅也是为了维护我,她小孩子心智,你别和她计较。”

“我不计较。”

我一抹嘴角的血迹。

“你滚开,我自己打回来。”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陆遂再也没了耐心。

“林清妙你要大雁我也给你打来了,刚才欺负袅袅的事也算了,你为啥还要如此斤斤计较?

“若还想下月的婚宴正常举行,你就别得寸进尺!”

“姑娘,这可咋办啊?

“将军是不是真的被抓起来了?”

阿玉胸骨被踹断了一根,躺在床上也不能好好养病。

正焦急不安地看着我。

“好阿玉,别担心。”

我心疼地握住她的手,已经从刚才的愤怒中冷静下来了。

“父亲在军中多年,积累的声望不是陆遂能比的。

“这事应该还没定,只是陆贵妃吹了枕边风。”

我缓缓拂过她缠着绷带的地方,声音坚定。

“你信我,你今日受的伤,我肯定加倍为你讨回来。”

“可姑娘、你和陆小侯爷这么多年的感情……”

阿玉看出了我的神伤。

我压下心头酸涩的情绪,挤出个笑容。

“感情的事本来就是合则聚、不合则散,我们西北长大的姑娘,向来拿得起、放得下!”

陆遂大概也知道那天自己理亏。

又放不下面子跟我道歉,就每天送礼物来逗我开心。

往常他这么做,就是别扭示弱的信号。

那些礼物往往代表他没说出口的话:“我错了,别生气了。”

可我没了包容体贴他的心。

一连三天把他拒之门外。

第四天,他终于恼羞成怒,喝得醉醺醺的,还带了一帮狐朋狗友,堵住了林府大门。

“林清妙,出来,你出来!

“你为啥不见我?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他靠着门,醉得神志不清。

我一身月白色的衣裙,眉贴花钿,梳了个样式精巧的随云髻。

猝不及防地打开了大门。

陆遂扑倒在地,愤怒地抬起头,刚要发火。

却从没见过我这副装扮,一时愣住了。

他的狐朋狗友也满是惊讶。

“阿遂你小子居然骗我们,你这未婚妻哪有你说的半点粗俗模样?”

“林小姐哪里姿色平平、容貌不堪了,你莫不是眼瞎?!”

“你在外面就是这么说我的?”

我冷冷地看着他。

“不、我不是……我那是喝醉了说的胡话!”

他结结巴巴地说。

“喝醉了就能跟外人随便评价未婚妻的相貌?陆遂,你以为他们是嘲笑我,他们分明是看不起你?!”

看清眼前人骨子里的劣根性后,我没心思再说。

拨开他就要朝外走。

被陆遂期期艾艾地扯住了衣袖。

“阿妙,阿妙你去哪?”

“去退婚。”

“退婚?!你敢!”

他冒出一身冷汗,酒一下子醒了大半。

“我不准!”

“什么退婚?你凭什么要退婚?就为了前几天的误会?

“林清妙,那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算什么?!”

“算我倒霉,你赶紧滚。”

我不耐烦地推开他。

谁料他喝了酒没站稳,猝不及防地被我推倒在地。

他立刻大怒。

“林清妙,你这个荡妇!

“打扮成这副模样,是不是外面有了别的男人?!”

我本想上马车,听见这话又退了回来。

揪着他的衣领,狠狠给了他两巴掌,打得他嘴角溢出了血迹。

“酒醒了吗?

“酒醒了就去找你的袅袅,别在这里发疯。”

打完后再没看他,赶紧上了马车。

还好赶上了皇后娘娘的生辰宴。

太液池边觥筹交错,我瞅准机会,悄悄把手中的物件塞给了柳妃娘娘。

“林小姐这是……”

林府跟她向来没什么交集,可她跟陆贵妃斗了这么多年。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我打开手中的信件,指着陆遂失意愤懑时写的不敬之语,诚恳地说。

“陆贵妃刚怀有身孕,就迫不及待地染指西北军权,陆小侯爷又好像有不臣之心。

“清妙实在惶恐,还请柳妃娘娘明察。”

“你是为了你爹来的?”

她莹白如玉的手指捏起信件,掩唇露出一丝笑容。

“也算一片孝心,这个忙,本宫帮了。”

听她这么说,我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回到席位,正好到了宴会的献礼环节。

京中各家小姐精心准备的礼物流水般送上去,快轮到我的时候。

我眼皮猛地一跳。

就看见宴席末尾的陆袅袅正盯着我。

慢慢地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捧着礼盒的阿玉慢悠悠地走着,经过陆袅袅身边时。

她出其不意地伸出腿,阿玉一时没留意,踉跄着摔倒在地。

手中的礼盒砸落,发出清脆的裂瓷声。

陆袅袅装作天真地掩唇轻笑。

“这个贱婢可真不小心,摔坏了送给皇后娘娘的贺礼可是大不敬。

“可怜你家主子,也要被你连累了呢。”

“这是哪家小姐的生辰礼?”

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语气一冷。

“回禀娘娘,是臣女的。”

“林姐姐送的该不会是瓷器吧,生辰宴上瓷器碎裂可是凶兆。

“袅袅不懂,这是不是要被治罪啊?”

满座鸦雀无声,只能听见陆袅袅清脆的声音。

皇后的脸色阴沉下来。

“臣女准备的礼物,就要打碎了才能见真章呢。”

我镇定地走上前打开盒子。

随着奇异的香料味,无数蝴蝶扑面而来。

色彩斑斓,场面十分壮观。

“这是……”

“娘娘请看。”

我轻轻拍手,满园的蝴蝶纷纷落在花丛上。

翅膀扇动,竟慢慢摆出一个大大的“寿”字。

“天呐!这是怎么做到的?”

“真美,这是吉兆啊娘娘。”

嫔妃小姐们被这画面震撼得赞不绝口。

皇后娘娘的脸上,也慢慢露出了笑容。

“好!林小姐的礼物拔得头筹,该赏。

“本宫就许你一个愿望,等你日后想好了,随时可以来兑现。”

“谢娘娘。”

我缓缓退下,一旁的柳妃娘娘适时开口。

“娘娘向来赏罚分明,那故意破坏娘娘生辰宴的人,是不是该罚呢?”

说着看向一旁脸色苍白的陆袅袅。

“本宫当时可是亲眼瞧见,这位不知从哪儿来的小姑娘,故意绊倒了林姑娘的婢女。”

“不是我!袅袅没有,你冤枉我!”

陆袅袅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一下子就慌了神。

下意识地就要使出她最常用的撒泼打滚的手段。

哭闹不休,胡搅蛮缠起来。

“放肆!”

宫中哪能容她这般无理取闹。

她的哭嚎声还没传出来,就被嬷嬷又快又狠的巴掌狠狠堵了回去。

白皙的脸颊浮现出醒目的掌印。

陆袅袅气疯了,推开嬷嬷张牙舞爪地朝我扑过来。

“你这贱女人故意陷害我!哥哥,我要哥哥打死你!”

“还不快把她拖下去!”

皇后彻底没了耐心。

宫女太监纷纷上前按住扑腾不止的陆袅袅。

正当场面乱成一团的时候。

满身酒气,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的陆遂急匆匆赶来了。

“不许动她,都给我住手!”

“皇后娘娘,这是我陆府的小姐,她还小,不懂事,让您见笑了。”

陆贵妃在宫中权势滔天,皇后也要避让她三分。

陆遂随便行了个礼,态度并不怎么尊敬。

他小心翼翼地扶起哭得喘不过气的陆袅袅,低声哄着她。

然后目光恶狠狠地转向了我。

“林清妙,你这个毒妇!

“宫中的佳宴上,你身为她的嫂嫂本该护着她。

“袅袅不过是得罪了你,你就要置她于死地吗?”

我不理他,起身盈盈下拜。

“皇后娘娘,您刚才说的愿望,臣女现在就要兑现。

“请皇后娘娘答应臣女退回和陆小侯爷的婚事,从此男婚女嫁,互不相干!”

“什么?!我不同意!”

陆遂立刻变了脸色。

“请娘娘下懿旨。”

我坚持跪着不起来。

“好吧,那本宫就答应你了。”

明黄的懿旨很快被盖上凤印。

事情尘埃落定,我松了一口气。

陆遂怒极反笑。

“林清妙,你别后悔!

“今日退婚,日后就是你脱光了求我,我也不会娶你!”

陆遂包下春风楼最有名的花魁。

不去军营也不回家,天天喝得酩酊大醉。

他爹陆侯爷大怒,拎着鞭子狠狠揍了他一顿。

伤好后,他还是老样子。

他的狐朋狗友不忍心见他这么颓废,就上门来劝和。

“皇后娘娘只说退了婚事,又没说不让再定,你们还是私下和好算了。”

“对啊,这么多年我们从没见阿遂这么伤心难过过,他是真心喜欢你。

“林姑娘,你就别跟他闹了。”

我不置可否,把他们都拒之门外。

陆遂伤心难过可能是真的,喜欢我也可能是真的。

可他的喜欢,总是裹着言语的利刃,充满了猜忌和不信任。

他会为了陆袅袅把我推倒,会因为西北军权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

甚至他的难过买醉,也是因为没想到我会真的抛弃他。

他永远把自己的感受放在第一位。

与其说爱我,倒不如说,他最爱他自己。

“那陆袅袅呢?小侯爷不喜欢她吗?”

阿玉疑惑不解。

“也许吧,她的手段很拙劣,陆遂不会看不出来。”

我也是最近才想明白,男人有时候装傻,只是因为他们享受其中。

而陆遂,恰恰就享受小姑娘为他丑态百出、争风吃醋的样子。

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就到。

大概见我一直不肯服软,陆遂改变了策略。

他和陆袅袅在我回府的必经之路上,旁若无人地拉拉扯扯,抱成一团。

我目不斜视地走过去,身后就传来他气急败坏的声音:

“站住!没看到有人在这里吗?

“林清妙,退婚了你连招呼都不打了?”

我刚从柳妃那里得知父亲已经官复原职的消息,此刻心情正好。

便笑着转过身来。

“你笑了?你这是想通了?”

他下意识地拨开陆袅袅的手,语气欣喜。

又不知想到了什么,扬起下巴冷哼一声。

“你退婚让我丢了那么大的脸,这事可不能轻易算了。

“明日我的生辰宴,看你表现。”

“小姐,咱们去吗?”

“去。”

这些年陆遂送给我不少礼物,我让阿玉收拾出来。

好在生日宴上当众还给他。

顺便,再送给他一份大礼。

到了那天,多日不见的陆袅袅一大早就在府门前守着。

见到我时露出冷笑。

“林清妙,我就知道你舍不得遂哥哥,一听说人家生日宴,就眼巴巴地凑过来了。

“便是条狗也该有羞耻心,你真是够不要脸的!”

我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那日只顾着扇陆遂,倒是把你忘了。”

朝身后的护卫抬了抬手。

“把她给我绑起来。”

陆遂的生日宴奢华至极。

我在湖边水榭找到他时,刚好听到他的狐朋狗友给他报信:

“林大小姐抬着一大箱子的礼物来了,陆遂,你小子真是好福气。”

“她真的来了?”

陆遂不自觉地挺直身子,眼睛不住地朝门口张望。

“那可不,林大小姐表面上装得冷淡,可心里还是有阿遂的。今日带了这么多礼物,肯定是来给你赔礼道歉的。”

陆遂咳了一声,装作不在意:

“其实她人来了就行,根本不用带什么礼物。

“毕竟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了,我不稀罕这些。”

话虽这么说,但他眉眼间明显流露出期待。

他的朋友起哄:

“你不稀罕我们稀罕啊,不要就给我们。”

“滚。”

他故作恼怒,然而那语调里却藏着一丝笑意。

可等我真的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却故意扭过头去,满脸都是不耐烦的神情。

“你来干什么?”

朋友们察觉到气氛不对,赶忙出来打圆场:

“林姑娘是来给你送生辰礼的,你这话可说得不对。”

“没错,阿遂,快打开瞧瞧。”

他极不情愿地打开箱子,嘴里还冷哼着:

“林清妙,别以为这样我就不生气了,我不过是今天心情不错……”

话还没说完,就戛然而止。

他望着箱子里那些熟悉的物件,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林清妙,你这是何意?!”

“退婚嘛,自然要把你送我的东西都还给你。”

我示意护卫把头发凌乱的陆袅袅拉了过来。

“这,才是我送你的生辰贺礼。”

西北有擅长医治疑难病症的巫医,他们的药十分神奇,即便大罗神仙喝了,也会吐露真言。

父亲被放出来后,我便快马加鞭写信,让那边帮我找一位巫医送到京城。

此时,被灌了药的陆袅袅正指着陆遂放肆大笑:

“小时候我压根没想救你,本打算把你推下去,谁知道被树枝绊了一跤,才阴差阳错救了你。

“我根本就没有痴傻的毛病,只是我家败落了,找不到好人家,幸亏表哥你又蠢又容易冲动,我说什么你都信,还为我打了你的未婚妻,哈哈。”

说着,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表情变得无比狰狞:

“可陆遂你怎么这么贱呢,都已经退婚了,还巴巴地凑上来,那我怎么办?我这么多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她冲上去就要掐陆遂的脖子,动作间撞翻了桌子,打碎了酒壶,那破碎的声响惊醒了一旁呆如木鸡的众人,场面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你说什么?你的痴傻是装的?!”

陆遂双眼布满血丝。

“陆袅袅,你竟敢耍我?!”

他抬手一挥,将掐着他脖子的女人狠狠击飞。

陆袅袅清醒过来,终于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她立刻涕泪横流地爬过去,抓住他的衣角大哭:

“不,那些不是我说的,刚刚不是我!”

她的目光扫到一脸看好戏模样的我,立刻恶狠狠地说:

“是林清妙这个贱人!是她给我下了药,故意害我!”

“没错,我是给你下了药,但这药就是让人说真话的,你要是不信,我们可以请太医来查证。

“陆袅袅,你敢不敢?”

她抓着陆遂衣角的手慢慢松开。

看到她这反应,陆遂哪能不明白,他的脸色变得扭曲而狰狞。

“贱女人!你还敢骗我!”

“别急着生气,还有这个呢。”

我让人抬来了陆遂几年间和我来往的书信。

那时他打了败仗,对京城的怨恨和不满全写在了纸上,恰好被我仔细地留存了下来。

“陆小侯爷的这些书信有通敌叛国的嫌疑,圣上下旨革去他的职务以观后效,旨意大概过一会儿就到。

“陆遂,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踏入西北半步了。

“这,才是我送你的生辰贺礼。”

我把那些轻飘飘的纸张全都撕得粉碎。

一同被撕碎的,还有我这么多年小心翼翼珍藏的真心。

我和阿玉离开京城那天。

陆遂狼狈地骑马追了上来。

他面容憔悴,脸颊深深凹陷。

听说这段时间他和陆袅袅闹得不可开交,整天吵吵闹闹,互相指责。

两人在京城彻底声名扫地。

“阿妙,你不能走。”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段日子我想了很多,是我错了,我根本离不开你。

“阿妙,婚约退了还能再订,我犯的错我会尽力弥补,可你不能丢下我,把我一个人留在京城!”

说到最后,他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我轻松地勒转马头。

“陆遂,谁说我要把你留在京城了?”

“你是说……”

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满是期待。

“我临走前向圣上推荐了你,说你受够了京城的荣华富贵,在西北也立过战功,不如戴罪立功,把你派去驻守南疆的边防军。

“陆贵妃马上要生产了,圣上自然怕你们父子在京城生乱,所以他答应了,还把你发配到毒瘴蚊虫最多的苦地方。

“要是运气好,大概三五年你就能回来。”

我贴心地补充道。

“要是你不幸死了也没事,陛下会从你旁支过继子嗣继承爵位,你别操心。”

陆遂身子一晃,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我目不斜视地策马前行,马蹄扬起阵阵尘土。

阿玉凑近问我。

“要是小侯爷没死,还在南疆立了功怎么办?”

“那是南疆百姓的福气。”

我认真地回答她。

“人有多大本事就做多大的事,别只盯着儿女情长。

“就像他要是有领军的才能,就该保卫国土,守护百姓。

“我也不会因为和他结局不好,就否定过去那些美好的回忆。”

清风吹过原野,带走了往日的尘埃。

我迎着朝阳向前走去。

不理会身后那狼狈的哀求、悔恨的哭喊。

再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