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再睁眼,她不争不抢只想安稳度日,可高冷的永嘉帝贴了上来

发布时间:2025-08-24 17:47  浏览量:2

永嘉元年的皇城,七月暑气已悄然褪去。连绵的秋雨刚歇,午后的宫阙浸润在清凉水汽中,檐角垂落的雨珠折射着碎金般的日光,在青砖上溅起细碎晶莹。偌大的宫殿群笼罩在静谧里,唯有飞檐滴水声叮咚作响。

秦柳瑟斜倚在湘妃竹榻上,目光追随着廊下坠落的水珠。这已是她数不清第多少次重新计数——每当那些窃窃私语穿透雕花窗棂,记忆的丝线便会被无情扯断。

舒月轩后院的竹影里,几个宫婢正趁着当值间隙嚼舌根。"躺了整月还不见好,莫不是沾了什么晦气?"穿葱绿比甲的丫头甩着帕子嗤笑,"要我说,这位主子就是个天生的孤煞命。咱们才人入宫两月光景都承恩两次了,她跟在圣上身边如此之久,竟还是个清白身!"

话音未落,满院都是压抑不住的嬉笑。另一个粉衫宫女立刻接茬:"可不是?我倒羡慕你跟对了主子,咱们这梧桐苑看着金碧辉煌,实则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摆设!"

檐角水珠又落下一滴,秦柳瑟恹恹地翻了个身。本该安寝的时辰,她却像具被虫蛀的木偶般在锦衾间辗转。整月卧榻的滋味如同霉斑爬上华服,可这戏码必须演得滴水不漏——哪怕浑身关节都在叫嚣,也不敢在院中多踏半步。

此刻正有双眼睛在隔壁偏殿窥伺,就等着揪她的错处。她已在这深宫重活一世,怎会再重蹈覆辙?

说来荒唐,她重生在永嘉帝登基半载的光景,恰是前世险些被逐出宫闱的时节。虽顶着美人位份,却如同冷宫弃履,可这从四品的位阶,终究比那些新晋秀女强上许多。圣上仁德,登基大典时特赐潜邸旧人晋封,否则她此刻怕是要与御女们同列。

当然,秦家那位嫡出千金是例外。秦怀瑾甫入宫便得才人位份,那副趾高气扬的做派,活像村口河浜里昂着脖子的白鹅。

思及此处,秦柳瑟愤而踢开锦被。上辈子魂断深宫,可不就是拜秦家所赐?她虽顶着秦氏姓氏,却与秦怀瑾毫无血缘,更非大理寺少卿秦伯远亲女。

当年先帝在位时,萧衍还是默默无闻的九皇子。秦伯远这只老狐狸,怎舍得将嫡女送入天家赌那虚无缥缈的前程?先帝龙体衰微,入宫女子若无所出,不是殉葬便是守陵,再不济也是青灯古佛了此残生。即便侥幸诞下皇嗣,前朝那么多虎视眈眈的宗室,又岂是易与之辈?

于是,秦伯远打起了宗族的主意。他从扬州老家接来个远房侄女,对外宣称是自幼养在乡野的次女。秦柳瑟至今记得,那日家人是如何被花言巧语蒙骗,将她当作攀附权贵的祭品送往京城。

回忆至此,秦柳瑟恨不得给自己两记耳光。前世的她何其愚昧,竟将豺狼当作至亲。秦家不过拿她当枚可弃的棋子,既全了忠君之名,又保住真正的掌珠。

说来也是造化弄人,她阴差阳错被指给当时无人看好的九王。谁能料到,这个被发配西北的落魄皇子,竟在先帝崩逝后黄袍加身?可叹她入府半年,连萧衍衣角都未曾触碰。先帝病重时他忙于国事,登基后又为稳固江山殚精竭虑,以至于她空有美人名分,实则仍是完璧之身。

反观秦怀瑾,虽位份不及她,却已承恩雨露。如今这姐妹俩同住舒月轩,倒像是命运开的荒诞玩笑。

萧衍登基三月未踏足后宫,朝臣们坐不住了。太常寺搬出祖制规劝,宗正寺更是以江山社稷相胁。最终守丧之期被缩至三月,选秀的旨意便如雪片般飞入六宫。秦伯远这只老狐狸怎会错过良机?趁着新帝倚重,立刻将嫡女送进宫来。

秦柳瑟裹着锦被暗自咒骂,倒教那老匹夫押中了筹码。

中宫皇后病体沉疴,确是油尽灯枯之相。

前世红颜殒命后,她魂魄飘摇数载,亲见秦怀瑾苦尽甘来,终是凤袍加身,更令秦伯远那老狐狸得偿所愿,成了货真价实的国丈爷!

彼时游魂状态的秦柳瑟,恨得银牙几欲咬碎,却只能徒劳望着这幕荒唐剧。

所幸苍天有灵,许她涅槃重生,恰在歧路将启的月前时分。

月前秦怀瑾初入宫闱,尚未承宠便急不可耐地给这位"义妹"灌输迷魂汤。

秦柳瑟自幼长于扬州烟雨,二十载春秋早将心魂系于斯地,更牵念着她的贾郎。

那竹马之谊的少年郎,临别时曾执手相看泪眼,立下海誓山盟要候她终生。

前世的秦柳瑟,亦是闺阁中养出的单纯稚子,竟信了秦怀瑾会助她悄然返乡的谎言。

一碗苦药入喉,她便坠入黑暗,再睁眼已身在宫墙之外。

谁料信誓旦旦的姐妹情深,转瞬化作通缉告示满城飞。

秦柳瑟如丧家之犬逃回故里,却见青梅竹马的贾郎已另娶新妇,那新娘竟是她往日闺中密友。

待她寻至家门,生母早被父休弃,秦伯远稍加威逼,那薄情郎便迫不及待续弦再娶,连表面功夫都不屑维系。

直到此刻秦柳瑟方悟,父亲口中所谓的疼惜,不过是场精心的算计。若当真爱重她们母女,又怎会轻易应允选秀之事?又怎会三言两语便舍弃结发之妻?

可惜为时已晚,她携母欲寻世外桃源,偏生途遇恶徒拦路,生母为护她周全血溅当场。

宁死不肯受辱的秦柳瑟,最终纵身跃下断魂崖。

弥留之际,她竟荒唐想着,早知如此不如留在那朱墙之内。

至少九五之尊的永嘉帝,本是先帝诸子中最风华绝代的人物,如今君临天下,更添威仪万千,单是这份气度,便胜过世间凡夫俗子。

许是执念太深,她魂归故里后,竟日日随在秦怀瑾身侧,冷眼看着这毒妇步步为营,终登后位……

思及此处,秦柳瑟眼尾滑落清泪,在锦被上洇开朵朵寒梅。

前世临终方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她何苦执念归乡?何苦轻信将她推入火坑的"好姐妹"?在这深宫之中,唯有君恩才是立身之本。

前世秦家欠她的血债,今生必要他们血偿!

然眼下境况,却如荆棘缠身。

首当其冲的难题,便是这舒月轩的处境。虽则身在皇城禁苑,却偏僻得近乎荒凉。

偌大后宫空置殿宇无数,偏生将她打发至这等角落。初时内务府还以修缮为由搪塞,如今宫殿早已修葺一新,却仍不见挪宫旨意。

她这般与帝王素未谋面的低位妃嫔,困守冷宫般的地方,莫说争宠,便是见驾都难如登天。

其二难处,便是与秦怀瑾同居一宫。

那毒妇日日借故生事,月前更欲诱她离宫。幸得重活一世,秦柳瑟佯装病体沉疴,闭门谢客。

秦怀瑾新承恩宠,自是畏疾如虎,倒也安生月余。

这月余来,她连晨昏定省都称病推脱,险些忘了帝王天颜。

其三隐情,她亦心如明镜。

这倾世容颜,前世懵懂不知,待到扬州梦碎方悟——

自幼父亲便将她当作奇货可居,绫罗绸缎养着,珠玉翡翠供着,岂会不出落得国色天香?

更兼父母容貌皆属上乘,她这副皮囊,自是造物主偏爱。

也难怪秦伯远遍览宗族女子画像,独独相中她这商户之女。

除却父亲算计,更有那负心郎。

前世归乡方知,贾郎早与官家千金暗通款曲,她那密友之父虽只是七品微末,却比商户女金贵百倍。

更可恨那薄幸人直言,昔年愿娶她为妾已是恩典……

念及此处,秦柳瑟支起纤弱身躯,素手轻撩床幔,扬声唤道:"青青。"

贴身侍婢闻声而入,利落地卷起袖口:"姑娘可算起身了?"

秦柳瑟轻点螓首,垂眸凝视腕间鎏金镯——正是进京前贾郎所赠信物。

她忽地褪下镯钏,任其坠入香炉,看着金镯在青烟中渐失光泽,唇畔浮起释然笑意:"门窗可都敞开了?沐浴的热水备好了么?"

青青忙不迭应答:"早备妥当了!子衿姐姐亲自看着火候呢!"

主子终于肯踏出房门,小丫鬟喜上眉梢,连语调都轻快三分。

推窗迎风,便意味着病体痊愈。

子衿是自幼贴身侍奉秦柳瑟的婢女,随她从扬州老宅到京城王府,最终踏入这深宫红墙。青青则是萧衍开府建牙后才采买进门的二等丫鬟,尚带几分稚气。

秦柳瑟将绣鞋轻踢至榻下,纤足悬在床沿晃了晃:"替我更衣罢,躺得骨头都酥了。"重活这遭,首场大戏已然落幕,恰避开后宫最动荡的时节。

该起身料理些事了。

既已勘破前世迷障,那些腌臜手段便休想再得逞。秦柳瑟扶着青青手腕起身,听小丫头絮絮叨叨:"美人可知道?今儿咱们院里又走了个嬷嬷。"

"由他们去。"秦柳瑟任由青青搀着在屋内踱步,久卧的四肢泛着酸麻,"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若能寻着好前程,倒也是造化。"

明月姑姑端着铜盆掀帘进来,闻言拿指节叩了叩青青额头:"早告诫过你,这些污糟事莫要扰主子清净。"

青青捂着脑门直跺脚:"我气不过!那些个见风使舵的奴才,若咱们美人能得宠……"

"青青。"秦柳瑟笑着打断,这丫头入府时才十二,如今不过豆蔻年华,偏生最是赤诚,"多听些市井言语也好,总强过两耳不闻窗外事。"

檐下飘来的闲话,可比青青学舌的难听百倍。

秦柳瑟望着浴间氤氲的热气,暗忖那些刻意或无意的流言。秦怀瑾惯会使这些手段,前世便是这般,日日遣人在她窗根底下编排,活生生将人气得呕血。

"美人且宽心。"明月替她解着衣带,温声劝慰,"左右不过些墙头草,老奴在宫里见得多了。"这位尚宫局拨来的掌事姑姑二十六七岁,行事最是稳妥。

青青却撅着嘴不肯罢休,蘸着玫瑰胰子在她后背搓出红云:"奴婢听子衿姐姐说,姑娘在家时哪受过这等委屈?夜夜用新鲜牛乳沐浴,肌肤比剥壳荔枝还水嫩。"说着眼眶竟红了,"如今倒好,连炭盆都要克扣……"

秦柳瑟被逗得笑出声:"你这泼猴,倒比我还急。"她望着铜镜里明月绾起的飞仙髻,忽而正色道:"姑姑可知,这宫里最易碎的是什么?"

不待明月答话,她轻点镜中倒影:"是美人面。越得宠的,越如琉璃盏般金贵。"前世她盛宠时,何尝不是众矢之的?如今这般清冷,倒落得耳根清净。

青青却不懂这些弯弯绕,只顾着念叨隔壁秦才人又得了赏赐。秦柳瑟由着她服侍穿衣,忽而问道:"若那边再来问可要离宫……"

"美人!"明月急得拔高声调,见秦柳瑟摆手才压低声音,"您可千万莫再犯糊涂。"

"姑姑放心。"秦柳瑟对着菱花镜描眉,铜镜里映出少女明艳面容,"情爱二字,最是穿肠毒药。"她上辈子临死才明白,所谓恩宠,不过是帝王平衡前朝的棋子。

明月望着正在整理裙裾的少女,暗自心惊。不过月余未见,这位主子竟似脱胎换骨。往日总带着三分怯意的眉眼,如今淬了寒星似的,偏生唇角仍噙着温柔笑意。

"姑姑瞧这身藕荷色如何?"秦柳瑟忽然转身,月华裙摆漾起涟漪,"既要做戏,便要做足全套。"她望着镜中窈窕身段,忽而轻笑:"你说,若我顶着这张脸去给皇后请安,那些个眼高于顶的妃嫔,会不会惊掉绢花?"

青青听得直拍手:"美人早该如此!您不知道,昨儿御膳房送来的点心,都比往日精致三分呢。"

秦柳瑟却敛了笑意。精致点心?怕是鸩酒蜜糖罢。这宫墙里的善意,从来都裹着锋利刀刃。她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忽而想起前世临终时,秦怀瑾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

"好妹妹,你占着秦家女的名头太久,该还回来了。"

别苑深处,主子们动辄对仆从非打即骂,全然不将婢子当人看待,这舒月轩里倒还从未见过这般景象。

方整理好妆容,秦柳瑟仍端坐镜台前由青青伺候着润养玉足,外间雕花木门忽被撞得震天响。侍女子衿拦阻不及,提着裙摆抢在秦怀瑾跟前赔罪:"奴婢该死!秦才人命人将奴婢架开,实在拦不住这阵仗……"

秦怀瑾如今正得圣宠,虽栖身偏殿,周身气派却俨然正宫娘娘做派。秦柳瑟抬眸端详着对方那张楚楚可怜的面容,谁能料到这位平日里弱柳扶风的秦才人,竟藏着这般锋利爪牙。

而这双利爪,独独冲她而来。

"妹妹可知长幼尊卑?"秦怀瑾扶了扶鬓边珠花,"我入宫月余,你便卧病月余,不知情的还当你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呢。"

昔日秦柳瑟见她如鼠见猫,而今却是半分惧意也无。她执起螺子黛描眉轻笑:"妹妹染恙在身,自然闭门静养。若将病气过给姐姐,误了圣上恩宠,这罪名可担待不起。毕竟同批入宫的秀女如过江之鲫,姐姐姿容又非绝色,自然要珍惜得宠的每寸光阴。"

秦怀瑾被噎得面色青白交替,正待发作,却被对方抢了话头。秦柳瑟执起青瓷茶盏轻啜:"至于亏心事……究竟是谁在做,姐姐心里该比妹妹清楚得多。"

这番话直指月前秦怀瑾设计诱她出宫的旧事。既未得逞又未能压她一头,秦怀瑾恼羞成怒,望着榻上病愈后愈发娇艳的人儿——那樱唇似蘸了蜜糖,眉眼间流转着摄人心魄的媚态,暗骂了句"狐媚胚子"。

"若非秦家栽培,你这乡野丫头岂能入宫?"秦怀瑾指尖戳着妆台上琳琅满目的香露瓶,"整日摆弄这些下作玩意儿勾引圣驾!"

秦柳瑟执起翡翠梳篦轻拢云鬓:"妹妹可没这般心思。既侍奉君王,自当从一而终,旁的荣华富贵皆如过眼云烟,惟愿在这深宫中安度余生罢了。"

这番滴水不漏的言辞,纵使饱读诗书的秦怀瑾也寻不出破绽。秦柳瑟望着对方精彩纷呈的面色,心下暗忖:这位秦府贵女委实聪慧,人前永远是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如今她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见青青收拾香膏时碰响琉璃瓶,秦怀瑾骤然发难,扬手便是一巴掌:"主子说话轮得到你插手?下作东西!"

青青扑通跪地,纵使委屈仍叩首求饶。秦柳瑟霍然起身,将婢女扶起:"错不在你,何须跪她?"

"你这奴才毛手毛脚,我替你管教有何不可?"秦怀瑾柳眉倒竖。

"我的人,自有我教导。"秦柳瑟执起青青发颤的手,"倒是姐姐越俎代庖了。"

"乡野村妇果然不懂规矩!"秦怀瑾冷笑,"与奴才置气,自甘下贱。"

秦柳瑟抚着鬓边碎发,眼波流转间尽是风情:"要论规矩,姐姐更该好生学着。我唤你声姐姐是念着同族情分,莫非真当自己高人一等?"

她缓步逼近,朱唇轻启:"按宫规,先进宫者为长,我位份又高你一阶。究竟是谁不懂礼数?竟敢擅闯我居所?今日不与你计较,倒纵得你无法无天了?"

最后这句是望着秦怀瑾身后侍女所言,吓得众人齐刷刷低头。美人位份确实压才人一头,秦柳瑟却未打算轻易揭过,目光扫过那群鹌鹑般的婢子:"你们且说说,这宫里究竟谁才是姐姐?"

秦怀瑾的侍女们面面相觑,纵使心向主子,终究不敢违背宫规。秦柳瑟字字铿锵,将秦怀瑾满腔怒火堵在喉间,只余满室寂静。

这要是告到尚宫局去,她们全都要吃不了兜着走,连忙低声道,“美人,秦美人说的是。”

侍女愿意低头,秦怀瑾可不愿意,这里又没有别的主子,无人知晓她守不守规矩。

挥挥衣袖,便带着侍女回去,临走前,还不忘顺走秦柳瑟的香膏香露。

青青看着秦怀瑾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无语又生气地道,“秦才人每回来都这样,还要拿走美人的东西,怎么跟强盗一样。美人你也是,怎么净让着她。”

秦柳瑟慢条斯理走回里间,在妆奁前款款坐下,“不过是几瓶香膏香露罢了,咱们有的是。”

养成习惯,往后秦柳瑟自有用处。

那些香露香膏,都是他们自己调制的,秦怀瑾怕是以为用了这几瓶,就能跟她一样。

秦柳瑟挑了些香膏抹在手上,慢悠悠说,“人有贪欲,姐姐善妒,又爱攀比,以后有得她跳的坑。”

“再说了,连男人都能跟她礼让,何况还在乎这些不起眼的小物件?”

她不怕这一时的礼让,不过几瓶小玩意,算不得什么。

--

那边,秦怀瑾回了自己宫里,连忙使唤侍女替她抹香膏擦花露。

她自己抹着脸,手脚身上,就由侍女伺候着抹,然后套上手套和袜子滋养着,再悠哉悠哉地在美人榻躺下。

“才人,说不得隔壁这些香膏真有用,咱抹了这么久,瞧着才人的肌肤,比以往是更加细腻白滑了。”

秦怀瑾也是知道秦柳瑟从江南来的,懂得这些保养窍门,才时不时往隔壁去,心口不一地道,“都是些狐媚男人的烂招数。”

侍女笑眯眯的,“咱们才人貌若天仙,便是不用这些也极美。要不皇上怎么一个月来后宫不过六七次,就有两回召了咱才人去伺候呢。”

想到伺候萧衍的那些事,秦怀瑾忍不住就脸红。

那个男人的龙章凤姿,真是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男儿,还是个天子,她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才能伺候这样的男人。

不过想到这里,想起另一桩事儿,秦怀瑾就有些生气。

要是当初爹爹不给那个秦柳瑟机会,现在哪会有这么多烦心事。

要是她在潜邸就跟着萧衍,那该多好。

明明她是秀女选进来的,却被安排在这个冷宫一样的地方。

一起进来的秀女,少说也都是去妃嫔的宫殿里住侧殿,位置也不至于这么偏。

这里可是全皇城最偏远的宫殿,离天子起居的宫殿,还有办理国事的书房都最远!

不仅植物多,夏日还有蚊虫,凉爽是凉爽,但天子有御花园,才不会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

当初刚刚得宠后,秦怀瑾找人打听过,据说是因为秦柳瑟住这里,管六宫的董贤妃觉得姐妹住一起有个照应,便把她也分到这里。

谁要跟她住一起?谁跟她姐妹情深?

想到这里,真是掐死秦柳瑟那个灾星的心思都有了。

第3章翻绿头牌

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好。

这样,秦柳瑟最好永远见不到皇上,而她,还是挡不住有宠爱的。

想到那个男人,秦怀瑾是崇拜、爱慕,但更多是惧怕,天子的威严,真是无人能及。

每一回侍寝,她都是极害怕的,皇上话不多,脸上也无甚表情,办那事儿的时候,也不爱听她说话,就像公事公办一样。

但大抵天子都是这般冷面。

他应当是喜欢她伺候的吧,不然不会一个月让她伺候两次。

虽然他没说,两人几乎没什么交流,但一想到皇上的身子,还有他身上的力量,秦怀瑾就忍不住脸红。

不由又挥手吩咐侍女,“多抹点,多抹点,每一处都要抹到。”

她要让皇上对她欲罢不能!

--

秦柳瑟“病愈”后,时不时便会到舒月轩的院子里走动。

日子就这样在日复一日的悠闲里度过。

七月很快就翻篇了,她还是没见过皇帝一面,皇帝也没召过她侍寝。

倒是隔壁的秦怀瑾,又被宣了一次。

青青和子衿都急坏了,只有明月姑姑,每日仍守着秦柳瑟,跟老僧入定一样自在。

“美人,你怎么不着急啊,眼见着新帝登基这么久,什么都稳定下来了,咱还一成不变的,这一年过了一半,很快就要翻篇了。”

八月的夜里,天空很远很明朗,月牙高高挂在天边。

秦柳瑟望着天上的明月,“别急,咱再等一等。”

还等?

青青见自家美人油盐不进,不由开始求明月助攻,“明月姑姑,你也劝劝美人呗,每天在这舒月轩里待着,能见着皇上才怪呢!”

明月站在秦柳瑟身后,轻轻替她捶背,笑道,“青青姑娘别拉拢我,我跟美人是一边的,美人说不急,我就不急。这皇宫里啊,宠爱是急不来的,要宠爱不难,如何持久,才是难。”

她知道青青子衿是每天看着隔壁的赏赐,心里羡慕,但那有什么用,哪一个正得宠的妃嫔,不是这样恩赐不断的。

皇上送东西,虽说是表示恩宠,但普通级别,侍寝后都有,就跟例行打发差不多。

可有几个能持久?

繁华散去,又待如何?

天子的心深如海,真的急不来。

这些道理子衿不是不知道,她比青青年长,年纪与秦柳瑟相仿,不过桃李年华,二十岁的光景,懂的比青青多。

可却也没有主子和明月这般淡定。

“美人,青青也是瞧着这几日,咱院里的吃穿用度一日不如一日,这才急了。”子衿拧着手帕子道。

从入宫到现在,特别是秀女入宫,自家美人称病后,那真是世态炎凉。

人走的走,吃穿用度,也被那些势利小人样样苛减。

一个婕妤,那真是活得不如得宠妃的奴才。

秦柳瑟也是心疼自己人的,“辛苦你们陪我熬这些时日了,我知道你们不会离我而去,但这日子,咱们恐怕还得再熬一阵子。”

她心中是有点算计的,但不想说出来给她们频添担忧。

秦柳瑟想了想,打开妆奁匣子,拿出一些平日里鲜少穿戴的小件珠翠首饰,又让明月取出些碎银来。

“这宫里人都势利,但没有人会跟银钱过不去,这些都是小钱,适合平日里塞给别人提点人情,你们都拿一些放在身上,该用了就用了。”

几人都不太愿意拿,秦柳瑟一个个分配好,塞到她们手里,“都拿着。钱财乃身外物,无所谓舍不舍得,我平日里戴得也少,放着也没用,若是能帮你们打通人情,才算它有些用处。”

“可这些都是美人从扬州带来的,是老爷和夫人给的,都是咱们扬州的能工巧匠打造的,样样精巧,还有好多是老爷特地给美人量身定制,这怎么舍得。”

子衿是从扬州跟来的,所以知道的清楚。

秦柳瑟看着她的脸,才想起自己是重活一世,想明白了,知道爹爹的薄情无义,但子衿并不知情。

笑道,“这有什么?首饰年年都有,这去年不戴的,今年都过时了,在这宫里都不够看。再精巧,能有尚工局的东西好?首饰都是死的,能当银钱一样用才好。”

子衿虽然不愿,但听着也觉得有道理。

青青倒是个机灵鬼,“现如今美人在这舒月轩,走不到皇上跟前,这些首饰留着也没用处,能打通一点是一点,若是得宠了,还缺这些。”

秦柳瑟闻言笑了笑,是啊,若是有宠,只怕这屋子,都装不下这些首饰了。

果然,钱财一花出去,接下来几天的日子都好过不少。

每日的膳食,肉变多了,饭也变好吃了。

青青机灵又大方,银子花出去,和不少公公侍女都交了“朋友”。

知道今天宫里有什么事,谁侍寝了,还打听到,八月十五秋夕,宫里要举行家宴呢。

这还是永嘉帝登基后的第一回热闹,所以宫里格外重视。

连这被冷落的舒月轩,都有尚宫局的人来通知,说到时候秦美人也要出席宫宴。青青开始着急了,宫宴,那是大好的机会啊。

“隔壁秦才人,上个月就在准备宫宴的新衣裳了,咱们美人也不能输!”青青纳闷,输在起跑线了,人家知道的比她们要快!

翻开衣柜,又开始发愁,这几个月秦柳瑟没得宠,好料子没有,尚服局的好衣裳也没有送来。

眼见各宫都开始发秋装了,但这也是看天子恩露的,尚宫局那些势利眼,发到舒月轩的,自然是被别人挑剩下的。

找来找去,并没有什么能艳压群芳的衣服。

“算了,不过是一件衣服罢了,我们的衣服也不少,挑一件差不多的,改一改便又是新衣服了。”

青青气得快吐血,秦柳瑟却依旧十分淡定。

“难道我们要被别人压过去吗?这可是少有能见到皇上的机会了,下一回,不知道什么时候呢!”青青嘟囔道。

“担心这个?”最近秦柳瑟闲来无事就爱练字,人不得宠,尚仪局送来的笔墨纸砚也很粗糙,但能用便是。

她沾了沾墨水,道,“不用担心。咱们皇上,没有这个心思,不是一件衣服就能拿下这么简单的。”

她说得淡定,青青起初不信,但看着窗外的日光打在她脸上,狭长的睫毛往上翘,盛着日光,仅仅一张侧脸,就让青青看醉了,不由又对自家美人深信不疑。

子衿不似青青爱和人打交道,但她别有一番用处。

她用秦柳瑟给的首饰,打点了些能出入宫的人,买了不少香料药材,她打小照料秦柳瑟这方面的起居日用,所以用那些小钱钱,又给秦柳瑟倒腾了好些香膏香露。

明月姑姑也没有闲着,到底是宫里的老人,当初一起进宫的那群人,如今十几年过去,也有混到敬事房当值的。

嘴是用银钱撬开的,打听到消息,马不停蹄回到舒月轩,悄悄咪咪和秦柳瑟贴着耳朵说:“美人,我以前一道进宫的同乡,现如今管着承恩簿事宜,我塞了些银钱让她替我打听,才知道,原来美人的绿头牌,压根没放上去过!”

这要是能被翻牌子,那真是活见鬼了!

青青气得跺脚,“我就说,美人本是潜邸来的人,敬事房的人多少也该提点皇上一句,怎么像是被人忘弃了一样!到底是谁,和我们美人有这样的仇?”

“实在是欺人太甚。”子衿想了想,“不会是隔壁的才人吧?”

手伸得这么深?

秦柳瑟想了想,摇头道,“她应该还没有这般能耐。”

第4章招了皇帝的眼

秦柳瑟一时想不明白,那绿头牌子是谁撤下的,思来想去没有头绪,按道理说,她未曾冒头,能得罪什么人?

上一世,她在宫里的命运,就在一个月前就终结。

实在想不出谁会针对她,又觉得似乎谁都有可能。

挡路的石子都要被清扫。

这后宫不比王府,比她想的更加深不见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不过那撤她绿头牌的人,算盘是真打对了。

萧衍几乎忘了有她这个人的存在,而直到八月十五的秋夕节上,秦柳瑟才时隔许久,再次见到永嘉帝。

上一回见他,还是在登基大典上。

至高无上的天子,被人簇拥着落座,宫殿里的奏乐声,臣子的跪拜声,似乎至今都回荡在她耳边。

帝王所到之处,连空气都似乎与众不同。

秋夕为大节日,在本朝是仅次于除夕的存在。

八月十五这日,宫里到处张灯结彩,楼角台柱,都挂着彩缎,处处摆着从洛阳刚送过来的鲜花。

虽说要大办宫宴,又是作为永嘉帝登基后,后宫的第一次家宴,但萧衍属意不铺张,所以可没少让董贤妃费脑筋。

皇后撑着身子骨,自登基大典后,更是一病不起,连秋夕的宫宴都来不了。

自打在王府里,彼时的王妃就已经病入膏肓,如今也不过是靠上好的汤药吊着一口气。

那时萧衍的家事,一直都是董侧妃在打理,入住皇城后,六宫之权,自然也交到董贤妃手上。

她是和皇后前后脚入府的,跟着萧衍十几年了,在一票鲜花妃嫔面前,资历年纪都长一些,算是妥妥的旧人。

有资格管理六宫。

秋夕宫宴,设在百花园邻水的圆月阁里。

众人由游廊款步走进湖心,既能赏月,又可观水,两旁皆掌着灯,通透明亮又别有一番意境。

据说董贤妃还安排了放烟花,待会看烟花倒映在湖里,岂非更美?

实在是巧思,不得不说这位董贤妃,是真的贤惠。

后宫的妃嫔跟鲜花一样,一茬一茬的,一个赛一个的艳丽。

秦柳瑟许久未见过这么多人,一时有些不适应。

叽叽喳喳的女儿家的声音,有点晕人。

不过人多也有好处,就是你可以浑水摸鱼。

再加上她的位子偏一点,靠着游廊走进来的门边,自己坐着发呆,偶尔和旁边的人说上几句话,也没人注意到。

全场最忙的,必然要属董贤妃。

她当了皇后的职,位份没有皇后大,不能像皇后一样高高坐着等人朝拜,还得四处招呼打点,自然更辛苦。

皇帝日理万机,来得没这么早,妃嫔到齐后,有人问太后怎么没来。

董贤妃笑笑说,东太后不爱热闹,西太后身子不适,怕来了拘束大家,就都不来了,让她们这些年轻的好尽兴。

说不得秦柳瑟松了口气,两位太后来不来,关系可大了。

两座山一样坐在那里,再加上皇帝,能不让人害怕和拘束吗?

如今后宫,有两位太后。

东太后是先帝的皇后,膝下无子,住在皇城东侧的慈宁宫。

西太后是萧衍的生母,以前只是先帝的昭仪,没母家背景,也没多受先帝宠爱。如今住在西侧的永寿宫,所以便唤作西太后。

西太后虽然毫无家底,但人家儿子争气啊!

这不,萧衍一登基,她摇身一变,就是尊贵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生母皇太后了。

秦柳瑟手里拿着零嘴,时不时往嘴里送。

左看看右瞧瞧,也不知皇帝什么时候来,得垫垫肚子先,不然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开饭呢。

坐在秦柳瑟旁边的,一边是秦怀瑾,另一边是钟才人。

钟才人和秦柳瑟一样从王府进宫,关系还不错,钟才人很是爱同她说话。

正胡思乱想着,就有公公匆匆跑过来,说是永嘉帝正朝这边来了。

皇帝来了,水榭里立刻换了副光景,众人整理仪容的整理仪容,归位的归位。

秦柳瑟将手中最后一颗瓜子送进嘴里,拍了拍手,随着众人站起来,在门边一列排开。

永嘉帝走进来的时候,秦柳瑟随着众妃嫔一起行礼,低着头,垂着眼。

直视龙颜是不合规矩的。

秦柳瑟的位子就在门边,看着那双龙纹金线鞋迈进水榭,就连天子的脚步,都和奴才的急促不一样,直直往龙椅去。

直到永嘉帝坐下,公公才召众人起身。

声音从高处传来,秦柳瑟垂眸退回座位坐下,也没敢东张西望。

这都是规矩。

“开始吧。”

永嘉帝低沉的声音传来,比想象中好听许多,像朝无波无澜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头,不知在场多少人的心都荡漾开了。

不过他只是在吩咐董贤妃开宴而已,并不是对众人说话。

董贤妃一声令下,便有舞姬乐姬鱼贯而入,在永嘉帝正前方的空地上表演起来。

董贤妃先敬了永嘉帝一杯酒,永嘉帝回敬了一杯,又说了几句话,大意是辛苦她代替皇后操办家宴云云的。听在秦柳瑟耳朵里,倒不像是夫妇,而是君臣。

秦柳瑟自顾自观舞进食,说不得这宫宴的伙食,比她平日里尚食局送去的那些,好吃多了!

所以更要抓紧时间多吃点。

她抓紧着用膳,别人都抓紧着献媚。

坐在她旁边的秦怀瑾,小半个时辰下来,筷子没动过几次,净顾着去看永嘉帝了。

这个角度,从下往上仰望,永嘉帝确实比平日里还要威严英俊。

但,秦柳瑟只想说,这人这么多,你就算望穿秋水,永嘉帝也注意不到你啊。

所以今日,秦柳瑟不准备跟她们凑热闹。

即使不去看他,秦柳瑟也仿佛能看见挂在永嘉帝嘴边浅浅的微笑,好像有,又好像没有,总归你就是看不出他是喜是悲。

其实别说她看不出,就是永嘉帝的生母,西太后,也拿不准这位儿子的想法。

秦柳瑟端起酒杯自酌一口,永嘉帝看不透也是正常,不然他怎么能成为黑马登上帝位,要是能被看透,他估计早就死翘翘了。

席开一半,开始有妃嫔出来献艺。

先是几位宝林、御女一起献了舞。

紧接着,是最近正得宠的孟才人,琴艺出众,给永嘉帝献了一首《长相思》。

孟才人和秦怀瑾一起入宫,如今这两人,是皇帝跟前最受宠的新秀女,一直在互别苗头。

秦怀瑾见孟才人献了艺,自己也坐不住了,也给永嘉帝弹了一首《水调歌头》,不过不是抚琴,而是弹琵琶。

只不过永嘉帝依旧还是那张脸,秦怀瑾有些受伤地望着永嘉帝。

萧衍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回望一眼。

虽也是无波无澜,但已经叫秦怀瑾女儿家心态油然而生了,心里扑通扑通,脸蛋开始飘红。

献艺的妃嫔众多,像秦柳瑟这样端坐着的也不少,要么是没才艺,有自知之明,要么是懒得动,不想自降身份去争奇斗艳。

席间鼓乐声作,秦柳瑟心想,永嘉帝虽然对任何一个表演都不漏声色,但倒是很阔达,所有表演的妃嫔,全都有赏。

这就够她们高兴许久了。

这里头还有些位份低也放的开的,跳的舞那叫一个大胆露骨。

这天气穿的衣裳,贴身少布,多为轻纱布料,舞动间,便能看见那花容月貌下的丰腴之态。

董贤妃倒是一脸和皇帝齐乐乐的豁达心胸,但旁的不少妃嫔,虽是面带微笑,但估计心里早就想把那些人拆了。

譬如坐在旁边的秦怀瑾,筷子都要掰折了,一口一个“贱人”,“狐狸精”地暗骂。

秦柳瑟很想提醒她,别看皇帝好像在看着她们,可那眼神,明明就没在她们身上,不至于这样生气。

但想想还是算了,毕竟自己也是她骂的“狐媚子”之流。

一舞下来,妒火中烧的人不少,温昭仪端了一杯酒,朝永嘉帝敬酒刷存在感。

温昭仪家境好,父亲是宫中老师傅,当过永嘉帝的老师。

其实就是萧衍儿时的启蒙老师,但温昭仪掐头去尾,传出来,旁的不知道实情的,就都以为永嘉帝是她父亲的徒弟呢。

也是因着出身好,温昭仪心气高,虽然不悦,但也不屑于跟那些庸脂俗粉争奇斗艳,觉得她们真是上不得台面,净会献媚争宠罢了。

有人带头,一时间便又有一群妃嫔朝萧衍敬酒。

永嘉帝是来者不拒,喝到最后,还是董贤妃忍不住道,“今天虽是秋夕,理当同欢乐,但皇上明日还要早朝,不宜多饮酒。”

秦柳瑟在心里可要爱死这位董贤妃了,真贤惠,这样她就不用也跟着去敬酒了!

永嘉帝脸上不见丝毫不虞,而是示意一旁的公公,立刻便有侍女执壶斟满一杯,双手恭恭敬敬地捧给永嘉帝。

永嘉帝道:“那便再饮这最后一杯吧。”

一时间,席间妃嫔皆端杯满酒,齐齐朝永嘉帝敬去,也算敬过酒了。

如此一番,也到了放烟花的时间,水榭里的人尽数涌到水边,望着天上五光十色的烟花连连赞叹。

烟花易逝,秦柳瑟一时感慨而惆怅地望着天上的火树银花。

因想起,这辈子的轨迹,到底是要同上一世不同了,只是不知道,结局会是如何。

虽说她很有信心,但她只是重获一辈子,偷得另一次浮生,并无未卜先知的能力。

此情此景,心中难免惶恐不安,忽而就泪意涌上心头,赶紧吸吸鼻子,不让泪珠子落下来。

天上烟花明亮,屋内屋外灯火投映,衬得灯下美人是如此破碎而耀眼。

一旁离得不远处,秦怀瑾注意到秦柳瑟的泪眸,一时都被惊艳万分。

又瞥见水榭里,董贤妃正陪着永嘉帝静悄悄朝这边走来,没有带内侍,应当是怕人多了,坏了妃嫔的兴致。

秦怀瑾可不想秦柳瑟这幅狐媚样子,被永嘉帝看了去,一时计上心头。

秦柳瑟的眼泪没掉下来,倒是听见一旁有啜泣声,往一旁看去,居然是秦怀瑾在流泪。

秦柳瑟正掏出手绢给她递过去,就听见背后有人问,“秦才人这是怎么了?”是董贤妃的声音。

永嘉帝走过来,旁边的妃嫔赶紧先福了福身。

秦怀瑾掉眼泪也是好看的,本就是我见犹怜的长相,此时落下金豆子,更加让人疼惜。

秦怀瑾抽泣着道,“回皇上,回贤妃娘娘,臣妾方才看烟花,心中想起儿时带我长大的老祖宗,又想到她如今不在人世了,一时感慨万千,心中彷徨,惊扰了圣颜,还望皇上娘娘恕罪。”

秦柳瑟低着头,心里直呼能人。

这既彰显了她善良,有孝心,又柔软,皇帝怎么会生气?

果然听永嘉帝道,“你也是有孝心的,无妨。”

董贤妃说,“快擦擦眼泪,这烟花错过了就没有了。”

秦怀瑾像小兔子一样抽泣着,鼻尖红红的我见犹怜,一边称是,一边恭送皇帝和贤妃离开。

永嘉帝走过时,秦柳瑟偷偷觑了他一眼,果然皇帝嘴角是带着笑的,他喜欢有孝心的人。

永嘉帝和董贤妃走后,孟才人拿眼尾轻蔑地扫了秦怀瑾一眼,是看出她忽的流泪,忽的走出来在小径边等着皇帝的伎俩了。

秦柳瑟心里一时也有了底,估摸着是瞧见她在哭了。

不由也轻飘飘扫了秦怀瑾一眼,对上的是秦怀瑾得意的神情。

孟才人和秦怀瑾互看不顺眼,却也不好在这场合闹开。

方才献艺,是孟才人的琴声更胜一筹,但刚刚这一出,就又是秦怀瑾招了永嘉帝的眼。

一时都在思索着,也不知道今晚会翻谁的牌子。

可直到宴席退散,也没等来永嘉帝身边的公公来传今晚招人侍寝的消息。

永嘉帝没有摆大驾回宫,而是选择步行回去,许是这良辰美景,步行更能领略夜里的诗情画意。

等皇帝的龙驾看不到了,百花园里的妃嫔才陆陆续续离去。

舒月轩离百花园很远,秦柳瑟没多耽搁,领着明月一路步行回去。

也不是她喜欢走路,而是她这个位份,还没有自己的銮驾,不得不走路。

可怜见地呐!

不过秋夕节,散步去酒意,也是极为惬意的。

微风拂面,一扫方才人多眼杂的浮躁,让她可以做回自己。

舒月轩偏僻,越走人越少,秦柳瑟心里却有些忐忑。

都说舒月轩人迹罕至,其实不然。

这里之所以叫舒月轩,是因为舒月轩后院的小竹林,在此处望月,是宫里的最佳之地。

但嫌少有人知道,大家都以为是百花园的圆月阁最适合观月,其实不然。

舒月轩附近的小花园,种满竹林,曲径通幽,才是赏月的最佳场所。

而从上一世的见证来看,每年这一夜,永嘉帝都没有宠幸嫔妃,而是会自己到此处来赏月。

秦柳瑟没有直接回舒月轩,而是转道往舒月轩后面去。

刚跨上石径花道,就有声音喊住她,“秦柳瑟!”

是秦怀瑾的声音,她果然会跟过来找茬。秦柳瑟嘴角轻轻挽起。

等到回头时,已是一脸惊讶,“姐姐,你怎么也过来了,你也是来赏月的吗?”

第5章花前月下

这舒月轩后园,因远离宫中热闹区域,平日里没什么人来,夜里更是萧瑟寂静,连一盏灯都没有。

要不是秦柳瑟大半夜不回宫里,鬼鬼祟祟到这里来,秦怀瑾想看她要干什么,才不会跟过来。

“你来这里做什么?”

“妹妹宴中饮了几盏酒,还无睡意,便走到这里来。此处赏月极佳,姐姐要不要一起来?”秦柳瑟好心问道。

“乌漆嘛黑的,谁要来这里赏月,你怕不是要做什么亏心事吧?”秦怀瑾摸着袖子,觉得有点冷。

秦柳瑟抬头望月,指着月亮,偏头跟秦怀瑾说,“我是真的来赏月的,在皇宫里,皇上的地盘,能做什么亏心事,姐姐不要以己度人。”

此时的秦柳瑟侧着身子,对月朝她微笑,脸上只有圆月投下的光,真就跟仙子一样。

那样清透,那样如梦。

可就是她这副淡淡的神情,让秦怀瑾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秦怀瑾指着秦柳瑟道:“你不要老是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你以为你是谁啊?”

此时的竹林偏处,有两个人影正走过来。只不过此处无灯照,竹林茂密,来人又刻意放缓动作,不竖着耳朵听,压根听不出有人来。

是永嘉帝过来了,旁边带着公公朱万喜。

透过茂密枝叶,能看见不远处桥边两个人影,瞧着是宫中女人,但看不清长相。

永嘉帝朝公公朱万喜侧了侧脑袋,朱万喜立刻上前小声道,“这附近的舒月轩,住的是秦美人和秦才人两姐妹,便是大理寺少卿两位千金。”

永嘉帝没再说什么,他知道宫里的女人向来表里不一,只静静站着,没说话。

秦柳瑟的耳朵动了动,知道那边来人了。

她小幅度地转了转身,朝秦怀瑾俏皮道,“我是你妹妹啊,姐姐以为我是谁?”声音带着些嗔怪,让人听了都觉得这清冷月色变得可爱。

秦怀瑾就讨厌她这副什么都云淡风轻的样子,“别以为你姓秦就是我妹妹,你这个乡下长大的,能和我比吗?”

永嘉帝皱了皱眉,没想到平日里宜嗔宜喜,柔柔弱弱的秦才人,竟也有这般恶语相向的时候,虽说语调不至于凶悍,但说出这话,脸上不会多好看。

“我难道不是你妹妹?”秦柳瑟提醒她,一边引她入套,道,“我叫秦柳瑟,姐姐叫秦怀瑾,你要不要让爹爹来评评理,看我是不是秦家的女儿?”

秦怀瑾闻言,脸色有些不自然。

爹爹是叮嘱过她,不能在宫里提及秦柳瑟不是她妹妹一事,这是欺君大罪,隔墙有耳,被人知道了,若是捅出来,到时候她们姐妹俩都讨不着好。

是以,对外就说秦柳瑟是在扬州养大的庶出女儿,到了议亲的年纪,才接回来京城本家。

动不得又说不得,不然秦怀瑾进宫时,也不会动了要把她挪出宫的心思,看着就碍眼。

秦怀瑾哼了一声,怕旁边有下人路过,不骂她一顿心中又不痛快,便道,“是我秦家之女又如何,我在京中长大,在爹娘膝下长大,你看看我的名字,再看看你的名字,就知道什么叫来路不正了!”

昏暗中,秦柳瑟觉得秦怀瑾肯定看不清她此时的笑脸。

她凑到秦怀瑾耳边,戏谑的声音低而坚定,“那又如何,总归我现在就是秦家女儿了,姐姐。”

秦怀瑾一听,都要炸了,“你就是来路不明的东西,你何时见过一个小姐家,取名叫柳瑟的,真是比歌姬还不如,什么轻佻土包子。”

“名字不过是代号,姐姐是不知,这世间有多少女子,连名字都没有,只能被人胡乱地依照排行,喊大娘二娘三娘的,直到逝去,名字又变成夫家的姓氏,我已知足。”秦柳瑟把这话说得,就跟湖边的杨柳一般,孱弱却坚定。

让永嘉帝都不由为她的见识而挑眉,这世间许多女子,确实连名字都没有。就跟路边的花儿一样,美则美矣,但没人会记得她来过。

“小家子气就是小家子气,你可知我的名字是怎么来的,‘怀瑾握瑜,穷不得所示’,出自《楚辞九章》,哪像你,庶出就是庶出,连名字都像街边捡来的一样。”

秦柳瑟只希望她说得更大声些,好叫一旁林子里的皇帝把全部都听了去。

永嘉帝自己就是庶出,也不受宠。

上一世,他登基后,从不重嫡庶之别,也不讲究出身,这才能揽括那么多能人志士为他效力。

如今听秦怀瑾这么说,无异于就是给他下眼药。

竹林里,不止永嘉帝,连朱万喜听了都直皱眉,在心里暗暗摇头,秦伯远那个老狐狸,怎么能养出这样两个不同的女儿。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位秦才人怕是像极了她爹,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秦才人侍寝的时候,和皇上说话,可不是这样的。

这后宫的女人,大多都这样,朱万喜也习惯了。

说到最后,秦柳瑟眼中带着些雾气道,“妹妹一直都有个疑问,为何明明宫中这么多姐妹,姐姐却总是和我过不去,我一不受宠,二不招惹姐姐,究竟是为何?”

秦怀瑾冷笑了一声,“因为你现在拥有的,本该就是我的!要不是因为你,我应该住到富丽堂皇的宫殿里,而不是这破烂偏僻的舒月轩。”

秦柳瑟接着套话,“我倒是瞧着舒月轩挺好,远离喧嚣,也独有一番僻静。”

“哪里好了?等皇上被其他狐媚子勾去,哭都没地方哭。这破地方,皇上来都不会来,等皇上眼里只有其他狐狸精了,我看还好不好,要不是因为你,董贤妃说两姐妹好互相照应,我怎么会住在这里。”

秦柳瑟叹了口气道,“姐姐想多了,皇上心中装着的,岂是这方寸大的后宫,皇上眼里,有的是江山社稷。”

“我们不过能为皇上分忧便为皇上分忧,如若不能,也不该给皇上添堵啊。倦鸟归巢,这里是皇上的起居之地,是让皇上放松的地方。若是真想来,多远都会来的。”

这是秦柳瑟上一世观察了许久的结论,永嘉帝对后宫一向淡淡,后来立秦怀瑾为皇后,也是因为她装的好,不惹事,不挑事,能和稀泥。

挑事都是背后挑,惹事都是借刀杀人,永嘉帝不爱管女人堆的事,所以上一世后宫,也来得并不算勤快。

秦怀瑾听了这话,只觉得秦柳瑟假模假样,骂了她几句便扭头走了,“鬼才要来这破地方待着,你爱赏月,就赏个够吧。”

秦柳瑟却在心里暗喜,果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最有用。

用秦怀瑾的招数对付她自己,连她自己都受不了了。

秦柳瑟站在原地思索良久,一时也不顾皇帝就在林子里站着了,不想给他腾地方,他爱出来出来,不出来就站着吧。

林子里的朱万喜想出去清场,被永嘉帝阻止,“你回去,别来烦我。”

朱万喜知道八月十五这日,永嘉帝都会心情不好,也不敢多说什么,打了个福就退下了。

“美人,咱可要回去了?夜深了,天有点凉。”明月姑姑提醒秦柳瑟。

秦柳瑟一时陶醉在这夜色里,柔声细语道:“再让我待一会儿吧。”

明月是不知道皇帝在林子里的,只以为她是兴起跑来赏月,但秦柳瑟确实被这月色迷醉了。

她缓缓走上洞桥,一条活水穿梭而过,两旁遍植金桂,由着秋风送到鼻尖,她忍不住望着月亮,深深吸了口气。

在她专心赏月的时候,林子里的永嘉帝却正在赏她。

今夜进圆月阁水榭,他便注意到她穿着与其他妃嫔不同,其他妃嫔都是极尽妍丽,而她,就穿着一身月牙般的嫩黄色。

如今在月下,水边,桥上,便见那袭嫩黄泥金宫纱裙好似会发光一般。

她穿着简单,只一条两掌宽的嫩绿色束胸缎带将衣裙束起。

夏日衣物轻薄,此时迎风而立,便能看见那宫纱贴着玲珑有致的身躯。

凉风袭来,捎着桂花香,难得的是没有女人浓烈的胭脂香气,真就如遗世独立的仙子,下一刻便要朝那月宫飞去。

永嘉帝每年八月十五皆心中不虞,此时见她临月下而立,心中烦闷竟然消退不少。

还有闲情逸致开始欣赏她含苞待放的身材,这般女子,永嘉帝确信自己是还未召过她来侍寝。

那盈盈一握的腰肢,流畅有弧度的曲线,饱满而带着弹性,却没有一丝世俗之气。

让人不禁想,这腰肢,应当也是极有韧性的。

这般出尘,却更加让人有亵渎的冲动。

永嘉帝抬起脚步,没有再收着脚步声,开始往外走。

站在桥下的明月耳聪目明,朝桥上的秦柳瑟道,“美人,有人过来了。”

大半夜的与谁在宫里相会,不管男女,传出去都是不好的。

秦柳瑟虽然知道是谁,但此时理智回归,也顺着明月的意思,装作有些慌忙地匆匆下了桥。

听了明月的话,急急忙忙回舒月轩去了。

永嘉帝望着那慌忙逃开的倩影消失在竹林里,定定站在桥下望着,启唇露出今晚第一个笑。

秦柳瑟是没想玩弄帝心的,只是这君王之心,她猜不透,但总归知道,就这么容易得到,总是不值钱的。

上一世,狗皇帝可没有对谁长情过,她虽没奢望长情,但至少得拖得久一些,让她多一些筹码。

若是完完全全和其他侍寝的妃嫔一样无二,那永嘉帝定然也不会珍视她,权衡之下,这才没跟他碰面。

第6章刻意勾引

这么处心积虑勾搭一个人,两辈子以来,还是第一次。

秦柳瑟本以为自己可以如老僧坐定。

但出乎意料的,夜里在床上辗转难眠,思绪纷杂,不由就卷着被子开始捋一捋思绪。

她可以确认,永嘉帝是不知道她的心思的。

今年是永嘉元年,萧衍八月十五爱去舒月轩赏月这件事情,估计连他自己都还没形成习惯。

要不是上一世最后在宫里待了这么久,她也不会知道狗皇帝爱往这人最少最僻静的地方钻。

秦柳瑟叹息一声,她可以如此肯定永嘉帝不会知道她的小心思,还有一个原因,萧衍今日心情不好,来小竹林除了赏月,更多的是悼念故人。

东太后没抚养过萧衍,只是名义上的母亲,两人一点不亲近。

西太后跟他也不熟稔,虽是生母,但生下萧衍时位份小,人微言轻,便被送到妃嫔宫里养着。

儿时的萧衍,也不是被她把屎把尿长大的。

比亲生母亲还更像母亲的,是小时候伺候萧衍的姑姑。

那姑姑姓甚名谁,秦柳瑟也不知,只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在萧衍心里的分量极重。

有恩于他,又在他备受冷眼时护他周全,据说老姑姑最后并没能终老,所以萧衍心里才觉得遗憾。

自己有福给老姑姑享了,老姑姑却不在,这不就是“子欲养而亲不待”同样的遗憾。

也因此,秦柳瑟莫名对狗皇帝有一点点好感,虽然待后宫淡薄,但至少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只是现如今他已经是君王,不能外露情绪,也无法表现太多。

秦柳瑟翻了个身,望着窗外高悬的明月,也不知此时,永嘉帝是不是也望着这看得见摸不着的圆月盘呢?

只能睹物思人,就像她望着明月思念娘亲一样,不知她可还安好?

这辈子,她们也不知能否再见?

但总归比上一世好,至少娘亲没有因为她的糊涂而命丧路边。

只要她还在这宫里当这个不管有用没用的美人,父亲就不敢动休掉娘亲的心思。

秦柳瑟也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但没睡多久,就要起来去给东太后问安了。

当妃嫔有妃嫔的规矩,起早梳妆打扮,去董贤妃宫里汇合,再一行人浩浩荡荡往东太后宫里去。

这一折腾,太阳已经爬起来了。

她们起得早,东太后她老人家福气好,还在酣睡。

到了慈宁宫,便又还要等东太后醒来,梳洗,董贤妃代表永嘉帝伺候她用膳。

待到东太后老人家坐在凤椅上,早已日上三竿,前朝已经退朝,皇帝也要准备着过来了。

妃嫔太多,一个个聚一起,东太后不喜欢热闹,等挨个请了安,就让人赏了,把一个个遣走。

倒是有小公公走过来,悄悄让秦才人和秦美人留下。

秦柳瑟这才恍然大悟,想起秦家和东太后是有亲的。

秦伯远的亲娘,和东太后是表姊妹,名义上得称一声表姨奶。

但这一声,秦柳瑟可喊不出来。

倒是秦怀瑾自在,黏黏糯糯地喊了声姨奶奶,搞得秦柳瑟也不得不福了福身,跟着喊。

东太后拉着秦柳瑟的手,看了又看,又问道,“这就是养在老家的那个?果然比我们京师的女儿家出色。”

这话秦柳瑟哪敢接,只能一副不敢当的样子。

秦怀瑾暗暗努了努嘴,不满每个人见到她都要夸上这么一句。

东太后一边一个抓着手,“等来年,不用来年,今年就可以,如果你们都能给皇帝生个皇子公主,那我可就满意了。”

秦怀瑾听了一阵脸红,秦柳瑟也一阵脸热,却是燥的。

心里想这位东太后,要不是真糊涂就是装糊涂。

虽说久居深宫,面上不问后宫的事,但其实眼线比谁都多,所以才跟永嘉帝面和心不和。

她能不知道自己还没侍寝?

大概是故意说这话来着。

正有一句没一句说着话,永嘉帝的龙驾就到了。

东太后是不用行礼,但两个姓秦的,不得不行了一套礼迎接永嘉帝。

这一个早上,都不知道行了多少礼了,真的很累,秦柳瑟想着,便是为了少行礼,也要往上爬一爬。

看着别人对自己又跪又拜,那滋味应该很不错吧。

如是想着,永嘉帝已经走了进来,见太后宫里有人,似乎有些惊讶,“母后宫里今日可热闹。”

永嘉帝没喊起,秦柳瑟也不敢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