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我是古早配平文学里的女配 对男二爱而不得的第五年

发布时间:2025-08-31 17:24  浏览量:2

我是古早配平文学里的女配。

对男二爱而不得的第五年,我突然觉醒了自我意识。

那一天,许秋池匆匆喝完我亲手熬的汤,转身便要出门。

“能不能不要去?”

我最后一次问。

他只是脚步顿了顿。

下一瞬,毫不停留地跨步出去。

皇城另一端,他的心上人女主与摄政王夫君吵了架,正焦急等着他的安慰。

许秋池虽是文人,却飞檐走壁,无所不能。

他能每日翻过院墙,来喝我的汤。

旁敲侧击,问起女主的青葱过往。

也能进去王府,彻夜倾听心上人的心事,为她出谋划策、赴汤蹈火。

可我叶今禾,已经等成了老姑娘。

他不会娶我了。

我不再心存幻想。

亲手绣的红盖头垂落膝上,我怔怔看向窗外。

秋日将至,那人背影渐远。

这便是相识五年来,我们最后一面。

1

再次见面,是四年之后。

我儿女双全,随升迁的夫君谢羡之再入长安。

如今皇城已经大变了样。

四年前,京城还是摄政王的天下。

如今少帝长成,一手提拔的亲信宠臣在朝堂遍布生根。

其中,以丞相许秋池为首,忠心于少帝,隐隐与摄政王呈对立之势。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我只是愣了一下。

新收的侍女翠研低声道:“听说丞相大人二十又七了,还未娶亲呢。”

我闻言,由衷感叹:“是个专情之人。”

那些爱而不得的难堪过往,早已消散在过往的平淡幸福中。

我夫君出身世家,温文尔雅,容貌俊美,是个真正的君子。

他爱我敬我,体贴入微。

一双孩儿玉雪可爱,如今已是开蒙的年纪。

再提起许秋池,我也能心无杂念,赞一句情深。

毕竟他为了摄政王妃宋渺做过的一切,非常人所能及。

说来也巧。

一进城门,路过从前常去的酒楼,我下意识掀帘看了一眼。

却正对上一张熟悉的的面庞。

我愣了愣。

是许秋池。

衣着打扮,似与从前无二。

一时竟让我有恍惚之感。

我很快反应过来。

随即,微微笑着,向他颔首致意。

对故人,已是万分有礼。

没去看他什么反应,我侧首含住谢羡之递过来的香叶。

“再忍忍,就快到了。”他眸中满是担忧。

我放下帘子,笑弯了眼。

这么多年,我坐马车会不舒服的事,他记得清清楚楚。

本来温润的人,时常在短途时与我一起骑马出行,半分不觉得有损颜面。

我突然想起四年前,我先乘车后乘船,下江南与他成亲,吐了一路。

好容易漱完口忍住了。

结果他一掀盖头,合卺酒的酒气冲了上来。

我一个没忍住,又吐了他一身。

下意识地,我先去看他的脸色。

彼时,他却只是同后来的每一次一样,面带关切,万分焦急。

“怪我,没考虑你路途奔波,应当将婚期延后些才是。”

我紧张之感顿时消弭,心内有些好笑:

这是看好的吉日,怎可能说改就改?

谢家世代簪缨,怎么养出一个不靠谱的郎君?

那时谢羡之刚刚度过母丧三年,一事无成,我以为他是个纨绔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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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才知晓,他本就学富五车,在江南一道素有才名,还因过分俊美的容貌,被淮阳河上各大秦楼楚馆争相传抄诗作。

只是接连因父母丧事,才迟迟没有入仕。

这样一位君子,只有在面对妻子时不知所措。

一颗饱受煎熬的心,就那样平静了下来。

与这样一个人成亲,谁能过得不好呢?

2

谢羡之此次高升,是入的御史台,做御史大夫。

我们都心知肚明,此次入长安,便是今上在重要职位安插权臣的好时候。

摄政王宁川辅政多年,今上终于决定要收回权柄。

可这权,又没单写着谁的名字,哪能是张手就能要得回来的?

我有些担忧,在谢羡之上朝第一日,起得大早,一边念叨,一边给他整理衣物。

恨不得把从前在长安有用的见闻都说给他听。

“摄政王性子冷傲,一般不当朝与人争执,但事后必定是会清算人的。”

“朝中武将,泰半站在摄政王一边,不会趁口舌之争,但辩论不及,可能会当朝打人,你远着一些。”

“还有那几位侯爷,都是朝中的吉祥物,只是人老了,嘴碎一些、毒一些,好在你出身好,他们应当不会为难你。”

……

絮絮叨叨。

许久之后,我才突然顿住。

这些话,是多年前,许秋池告诉我的。

如今上朝的人,也不知是否还是那些人。

我的夫君眉眼含笑,低头看我。

我敛起愣住的神色,最后补充道:“丞相许秋池,是摄政王的政敌。”

数年前,摄政王第一次发现许秋池跟王妃宋渺并非真正的表兄妹,而是曾经的未婚夫妻后,勃然大怒,说他们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不过几日,便违背誓言,往王府抬了两房貌美妾室。

许秋池前去争辩,反被摄政王侮辱出身低贱,不懂规矩。

——他这一生,最忌讳旁人提及他的乞儿出身。

这便罢了,他一向能忍。

可宁川同时侮辱了他心上人的品格。

即便最后宋渺与宁川重归于好,那些被背叛的裂痕却仍旧存在。

时不时便会冒出来,给宋渺重重一击。

这让许秋池如何舍得?

他最后一次跟我见面那天,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宁川给不了她幸福”。

言下之意是,只有他能给。

所有暗中的针锋相对,都有了由头。

如今四年过去,他终于如愿,能与宁川分庭抗礼了。

我叹了口气。

对他们的结局不太感兴趣了。

只希望这一切的斗争,能离我的夫君,远上一些。

“若非必要,便不要掺杂进这二人的党争里去。”

虽明知圣上不会允许他独善其身,我还是苍白叮嘱道。

谢羡之亲密地蹭了蹭我的面颊。

“你别在家里闷着,我没法陪你,你多出去跟旧友聚聚,回岳母那儿走动走动,我下值回来接你。”

我没有什么旧友,却还是点头。

送走他后,我洗漱完毕,带上清垣和月明两个孩子,准备回一趟娘家。

时隔多年,路途遥远,我们已经许久不见。

虽然从前因为我执着于许秋池的事,母亲和哥哥怒其不争,最后送嫁时也老大怨气。

可血脉亲情,又岂是可以轻易割舍的?

这京中的时兴物件,年年送到江南,算起来,几乎要占了哥哥的大半俸禄。

我脸上露出笑容,把好动的孩儿搂进怀里。

3

一番诉衷肠后,哥哥自告奋勇,要出门给我买幼时最爱的桂花糖糕。

他是个七品小官,时间自由得不得了。

如今冰释前嫌,我与母亲叙完旧后,连日奔波的疲累后知后觉找了上来,便先回到闺中居住的院子小憩。

两个孩子被母亲兴冲冲带到花园中玩耍,我独自穿过熟悉的小径,推开那扇门。

院里的梨树仍旧枝繁叶茂。

一切恍如从前。

仿佛我还是那个古板无趣的少女,在这一成不变的小院里外穿梭。

就连爱慕一个人,也只想着,该让他吃得好一些。

日日期待地望向院墙,希望那个人能再来一趟。

后来,他果然常来。

却只是因为我与他心爱之人有些旧缘,便借着喝汤的名义,旁敲侧击,了解她的一切。

我不知不觉,又陷入过往记忆中,身上有些发冷。

忽闻窗上一声脆响。

我蓦然回首。

只见院墙上横坐着一个人,月白衣衫,身型修长如玉,面沉似水。

我几乎要惊叫出声。

幸好及时捂住了嘴。

“……许秋……许大人?”

他苍白的脸上绽出一抹笑,眉眼透着股妖冶。

是又成熟了一些的模样,只是鬓角发白,竟是年纪轻轻,就有了白发。

“你还认得我。”他声音沙哑,跳了下来。

我后退一步,皱起眉头:“大人若有事,该走正门。”

他顿了顿,低声解释:“抱歉,一时忘了避嫌。”

话都这样说了,我不愿在此逗留,转身要走。

许秋池却叫住了我。

“今禾。”

“这么多年不见,当真一句话也不与我说么?”

他很会示弱。

几乎是同时,我就想到,他爱慕宋渺。

如今跟摄政王撕破了脸,此事更是人尽皆知。

他从前就与我保持距离,且我们并未结仇,真要就这样走了,未免太过小气。

于是我坐了回来。

坦荡道:“经年不在,这儿没有茶具,就不能招待你了。”

他用一种隔着雾气似的朦胧眼神看了我很久,才轻声说:“你如今模样,比从前变了些。”

出嫁那年,我二十岁。

如今二十四,又生育了孩儿,是该变了。

我点点头:“是变了些。”

四下又恢复寂静。

他抬头看了看那株梨树,喃喃道:“去年春天,它生了病,我费了好大功夫才治好,还好今年一切都好。”

我没太听清,问:“什么?”

他却转了话头:“你出嫁那年,没能来送你。”

一边说,一边从袖中掏出一支白玉簪。

通体透亮,打磨得异常精巧。

“这是原本要送你的礼物。”

男子赠簪,我觉得有些不妥,委婉拒绝道:“过去那样久了,就不必讲究这些了。”

他的手僵在半空,逐渐发起抖来。

半晌,他沉默着收回手,向我道别。

原路返回,到了他一墙之隔的家。

我静坐许久,了无睡意。

一直到谢羡之来接我回家,还有些恍惚。

他将我抱入怀中,低声问:“你见到了那个人?”

我闷闷应了一声。

过往之事,我对他从无隐瞒。

“不是念念不忘,只是觉得从前自己像是失了神智,有些可怜。”

他温柔道:“少女怀春,人之常情,怎么会是你的错?”

“阿禾,你没有错。”

“心疼一个人没有错,因为救命之恩,对人好也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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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一个很好的人。”

是啊。

我为什么喜欢上许秋池?

在遥远的过往里,一直是有答案的。

4

十五岁那年,我跟母亲和哥哥相依为命,一边守着父亲留下的偌大家产,一边防着借口照看我们,其实是对父亲留下的家产虎视眈眈而找上门来的江南本家。

可防不胜防。

在一次母亲外出为逝去的父亲点香灯时,突然来人告诉我,母亲的马车失控,跌落山崖,人是救上来了,但是奄奄一息,只等着见我最后一面。

我六神无主,来不及等还在书院上学的哥哥,拎着裙摆便往外跑。

刚出了城门,就被一麻袋套住头。

——那些本家的豺狼,将我骗了出来,给我找了个脏臭的男子,准备玷污了我,好以此为理由斥责母亲辱没门风,不配掌家。

哥哥还未加冠,也没有入仕,他们正好夺走家产。

在那个凄风苦雨的夜晚,是流落在外行乞为生的许秋池救了我。

电闪雷鸣间,我看见他放下手中石头时,染血的侧脸。

苍白、美丽,透着股妖冶之气,跟破烂脏污的穿着格格不入。

落在我眼中,却是如同天神降世。

他再开口,是问我要两个馒头:“要白面的。”

我这才看见,他们是两个人。

顶着一枝荷叶、用手帕蒙住脸的另一个脑袋,从他身后露出来。

身上没有补丁,很整洁。

两个人的肚子咕咕响起来。

我回过神,慌忙道:“我带你们回家去。”

他们却用警惕的眼神看着我。

我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绸缎衣衫,恍然大悟。

时值江南洪灾,许多人弃家北上,成了流民,许多权贵家族趁此机会低价买入奴隶。

他们是怕,我也会是那样的人。

我沉吟半晌。

突然想起。

“我家隔壁的书生一家考上功名,外放去了,现下那宅子空着呢。我手里还有些体己,你们救了我的命,我便将那宅子买下来送你们。”

我爹曾经是个商人,虽说后来将大半家产都捐了去,可我家仍是不缺钱银的。

两人眼睛亮了亮。

可随即,我的救命恩人,又肃声道:“我们有个住处就可,不必浪费银钱。”

我想说,怎么会是浪费?你救了我的命。

可女孩的肚子又叫一声。

他打断道:“什么时候回去?”

我只好踉跄着爬起来,带着二人往城里去。

中途问:“你们二人是什么关系?为何深夜在外行走?”

他沉默片刻,说:“我们是兄妹,江南起灾,跟着流民一路上来,恰好到了京郊。”

我点点头。

从头到尾,女孩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很依赖地紧紧靠在他身侧。

“我叫许秋池。”他说。

“多谢你了,银钱我会还上的。”

我急忙又要说不必。

他却语气沉沉:“我不是挟恩图报的人。”

后来,相处日久,我才识破他的谎言。

许秋池曾经是个乞丐,因为过于美貌,常常受人排挤、被人觊觎。

宋渺的父母在江南小有薄产,因为可怜他命苦,又见他聪明,便找他上门做童养婿,出钱给他读书。

可惜一场天灾,宋家父母一命呜呼,在地势高的书院读书的许秋池和前去接他下学的宋渺逃过一劫。

家中资产被掠食殆尽,他只好带着宋渺北上求生。

一路上,他强忍羞耻,做过许多不体面的事。

打过架,与野狗争过食。

只为了让宋渺能够吃饱穿暖。

可当着宋渺的面,他仍必须要做一个君子。

“我不想让她觉得,我们是乞丐。”

那时,我已经认出来,宋渺是我幼时的邻居。

对他的妄念就此止住。

他们是未婚夫妻,不是兄妹。

只不过宋渺不愿承认罢了。

5

许秋池说到做到,自住进去后,便很快在外找到活计,赚来的银钱,分成两份,一份用来给宋渺置办行装,一份每日放在一墙之隔,我的窗前。

那时他还不会武功,常常爬墙爬得一身是灰。

宋渺温柔道:“哥哥想要自食其力,不愿接受嗟来之食。”

我沉默着,看到他因为扛沙袋而直不起来的背,轻声道:“我们做一笔交易吧。”

他抬头看过来。

“我哥哥于读书一道,没什么天分,家中亲戚又虎视眈眈,只怕再过几年,他们就要硬抢了。若你愿意,我便供你读书习字,宋姑娘的衣食起居也由我们叶家负责,但你们要承诺,若许公子考取功名,要一辈子为叶家撑腰。”

他思虑再三,几番握紧表皮龟裂的手,才郑重点头应下。

自此以后,我跟母亲和哥哥坦白了此事,家中厨房每日去给宋渺送饭。

母亲感念他们救了我的命,更是对二人无微不至,不仅一应衣食住行都揽下,宋渺逢年过节,还有金银首饰。

宋秋池也很争气,入学第二年便考得秀才。

那时,他十九岁。

我原本以为,这一切便就这样平淡下去了。

那个雨夜的匆匆一瞥,就都当作恩情。

母亲也正张罗着,要给我相看亲事。

即便我心中仍然难过,却也没有阻止。

没成想,宋渺出门一趟,与摄政王宁川惊鸿一面。

二人在城外遇到追杀的刺客,宋渺与他稀里糊涂逃亡数日。

再回来时,许秋池因为找不到宋渺,一脸憔悴。

而宋渺少女怀春,脸上带笑。

他怔怔地,大步过去,把她上下看了又看,眼眶渐渐蓄起一汪眼泪。

“你去哪儿了?我跟叶府家丁,遍寻你不见。”

宋渺眼神闪躲。

许久之后,我正站在门槛前头,应母亲的嘱咐前来查看,她今日是否回来了。

只听得她低声道:“许秋池,我不怨你了,以后,我们便做兄妹吧。”

那个背对着我的人,肩膀就这样塌下去。

半晌,他声音颤抖道:“为何?”

她别开脸,似答非所问:“那个人位高权重,我想要一个有权势的娘家。”

许久之后,隔壁院子的梨树被风吹得扬起枯黄的叶,正落在宋渺发间。

许秋池抬手摘去。

坚定道:“好。”

自此以后,夙兴夜寐,悬梁刺股,用尽心力读书入仕、拜师学武。

直到后来,他坐上大理寺少卿之位。

在他的支持下,宋渺也如愿跟摄政王大婚。

他就是如此爱慕宋渺。

而我,在亲眼见到他们划清界限那一幕后,迟钝地想:或许,他总要成家。

那个人,不能是我吗?

6

许秋池给过我希望。

宋渺出嫁之前,我从未越界。

直到她成婚之后,我看着许秋池因为读书和练武而消瘦的脸颊,第一次鼓起勇气,站在墙边,对着隔壁的人说:

“我今日亲手炖了甲鱼汤,你要来试试吗?”

那一年,母亲从一开始想我多留几年,渐渐开始着急。

我十八岁了。

同龄的姑娘,大都已经成亲生子。

就连一直因为身份之别而拖延的宋渺,也出了门子。

母亲终于反应过来,逼问我是否看上了许秋池。

我再三闪躲,最后还是说出了实情。

没想到她流下泪来。

“我的乖女,他背负得太多,你等不到结果的。”

我偏执热烈,偏偏不信。

在许秋池果然翻墙过来,坐下喝我的汤时,我心中绽出花来。

即便他开口第一句就是:“听说,你与渺渺幼年相识,是在哪年哪月?”

我仍然笑出泪花。

这个年月的女儿家,大都嫁给门当户对的人,许多人一辈子也没能跟心爱的人在一起。

我以为,我会跟她们不同。

可我没想过,许秋池是要守护宋渺一辈子的。

在我家被叔伯偷偷上门被刁难的时候,他远在数百里外,为怀孕的宋渺,寻一株她梦见的仙花。

在我因为外出查看铺子,被突来的暴雨浇透,回家风寒卧床十数日时,他院子里的灯从未亮起来过,彻夜不眠,在安慰因为跟宁川争吵离家出走而流产的宋渺。

相识多年,他逐渐位高权重,再也不是那个做苦力挣钱的少年。

欠我家的钱,早就还清了。

可他没有送过我一样礼物。

我以为他是不懂的。

可我又分明亲自遇见,他去首饰铺子,亲自为宋渺选了许多珍贵珠宝。

就连孩子的长命锁,也用心备下。

我似站在一团迷雾之中,日渐萎靡,不得其法。

我不敢问,他是否打算娶我。

如若不打算,为何日日都来?

毕竟与宋渺短暂的邻居两年,已经被说得磨损许多。

再也没什么新鲜的了。

他唯一一次说娶我,是因为宁川那里,他跟宋渺真正的关系东窗事发。

梨花落下,他轻声问:“你是否想嫁我为妻?”

那一年,我即将二十岁,还未过生辰。

等过了生辰,便要开始交晚婚的罚银。

本能地张口就要答应,可不知为何,喉咙滞涩。

一个声音问我:

叶今禾,你情愿这一生,你的夫君都将另一个女子放在心里吗?

我犹豫了。

他别过头不敢看我,匆匆走了。

我后知后觉,他是想以此打消宁川的怀疑。

否则,我一个平民,早就配不上他家的门庭了。

可我愿意给自己最后一个机会。

在生辰前的半年,每一次宋渺临时有事,要将他叫走,我都会轻声问:“能不能不要去?”

次数太多。

他也没有一次不去。

最后一次相对而坐,我膝上放了亲手绣的红盖头。

母亲说,她在江南为我相看了个好儿郎,不知为何,点名要我。

只等我应下。

我这次没有立刻回绝,只说要想想。

几日前,在午后的小院,我带着愁容午睡时,做了个梦。

在梦中,我们所有人的一生,都是一个话本子写就的。

我如愿嫁给许秋池。

他位极人臣,我也风光无限。

可是一辈子,他都围在宋渺身边。

不管何时何地,宋渺一声呼唤,都能将他叫走。

而我因为他们曾救过我的命,总是不哭不闹,平静地接受这一切。

一个人生育、生病、抚养孩儿。

直到死,也如同外人。

这种如同溺水一样的窒息之感让我倏尔从梦中惊醒。

我心中一片寂寥空荡。

看着面前的人,我问:“你怎么不搬走?”

做了大官,应当搬去皇城近一些的平康坊才对。

他语焉不详:“此处是来处。”

我点点头,很认可。

这里有许多他跟宋渺的回忆,舍不得也是人之常情。

直到他歪头疑惑道:“也不知是谁向摄政王告密,说了我跟渺渺的旧事。”

一瞬间,我浑身冰凉。

这种寒意,在之后我每一次想起他时都会不自觉涌上来。

我在他眼中,是这样的人。

他却没等我回答,自顾自道:“宁川不是她的良人。”

外头有人唤他,说王妃受了委屈,不肯喝调养身子的药。

我最后一次,木然挽留:“能不能不要去?”

他只是顿了顿,一如既往,抬脚走了。

当天夜里,我去找了母亲,伏在她的膝头,低声道:

“明日是女儿的生辰了。”

“母亲,那人为何要娶一个老姑娘?”

一滴泪落在母亲的掌中,她沉默着为我拭去眼角残泪。

7

母亲不说。

只担心我要反悔。

她不会害我。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真的死了心,所有的不甘一夕之间全都散尽。

第三日,我就坐上下江南的船。

在江南,我见到谢羡之,才知他为何愿娶一个老姑娘。

一是有旧。

“你忘了,你曾经住在东街,我那时体弱多病,只有你愿意带我出去玩,每日偷偷等在角门,时不时给我带些家中不让吃的零嘴。”

二是同病相怜。

“他们说我克父克母,一把年纪,只有美貌和才气的虚名,恐怕支撑不起门庭。再说,女子二十,是正正好的年纪,我倒开心自己最后还有那么一点好运气。”

这话谦虚得紧。

可他实在是一个很好的人。

温润有礼,却一点也不见疏离。

每日为我描眉挽发,四年一如既往。

不纳妾蓄婢,连贴身跟着的都是小厮。

渐渐地,所有的遗憾和不甘逐渐淡去。

我们互相心悦,有了孩子。

过往所有,逐渐尘封。

8

在谢羡之怀里平复完,我有些不好意思:“都是当娘的人了……”

他板着脸道:“当娘又如何了?我这当爹的昨儿夜里还偷吃糖葫芦呢。”

我终于破涕为笑,任由他给我卸下钗环,相拥进入梦乡。

朝中风云涌动,家中却是一片祥和。

离母亲和哥哥这样近,我来时的忐忑慢慢消失,重新融入长安的生活。

有一次宴会上,我还遇见被众人簇拥的宋渺。

她如今再也不是当年天真烂漫的模样,周身都是威严。

见到我,也并未走近与我说话,反而冷下面容,遥遥对我点了点头。

四下有人窃窃私语:“宁王妃手段高明,膝下没有孩子,还硬是勾得王爷这么多年不纳侧室。”

“听说御史夫人与宁王妃有旧,怎么这二人看起来不甚熟悉呢?”

“你傻呀,御史大夫可是圣上……”

我平静回礼,只当那些偷偷嚼舌根的人不存在。

毕竟谢羡之是圣上跟前的重臣,我这些年又经营了江南最好的绣楼,没人蠢到凑上来得罪我。

更有已经站位少帝的官员家属,隐隐对我示以友好。

我既不疏远,也不主动亲近。

御史大夫一职,看似深受圣上信重,实则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会沦为党争的棋子。

夫君处处为我着想,我也不该拖他的后腿。

本来一切有惊无险。

虽说朝中波云诡谲,可谢羡之出身世家,少时便去游学,见识广博,圣上对他尤为赞赏。

甚至隐隐透露,之后想要将他调去工部。

他归家之后,含笑告诉我:“再好不过了,如此便能少些无趣的争斗,我真想日日在家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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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嘴上嫌他不务正业,却忍不住笑意盈盈。

他长身玉立,站在我闺中院子的梨树下,回眸看我:“阿禾,你就是在这儿长大成人的。”

眼中满是眷恋,或许还有遗憾。

遗憾那些年,我们并没有待在一处。

他时常笃定,若我当年再大两岁,或是这些年不曾分开。

我便不会中途心悦过旁人。

他说得对。

我对上他缱绻的眉眼,受了蛊惑一般,偏头凑了上去。

我们谁也没有注意到,隔壁屋顶,站着个孤零零的人。

晚秋的风猎猎作响,那人也似要乘风而去。

最后,却也只是垂首看着梨树底下的这一切。

9

不过半月,我正在家为两个孩儿辅导课业,突然有人连滚带爬跑进院子:

“夫人!大事不好了!”

一滴墨落在袖上,我迅疾起身,唤人进来:“何事如此慌张?”

却是羡之的长随俞书,他神色焦急,面上有泪滚落:“是公子,公子在衙署里被大理寺的人带走了!”

我浑身颤了一下,手扶住门框。

强自镇定,把孩子安顿好了,匆匆带着人骑马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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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赶到御史台,只见大门紧闭,连个看门的人都没有。

我顾不上那么多,连声叫门。

一边让翠研去请母亲到家里看住孩子,一边让俞书去拜访许秋池的下属。

至少要让我知道,他为何突然出了事。

我等在门口,心急如焚。

天色渐渐暗下来,云雾堆积,忽而下起大雨。

我看向一望无际的雨幕,眼眶逐渐被浸湿。

秋日将尽,又下了雨。

也不知谢羡之在狱中冷不冷。

门仍然不开。

却有铃铛声响起。

我探首去看,以为是俞书回来了。

只见一辆装潢精致的白底赤金马车缓缓驶来。

青伞掀开车帘。

紧接着,一身朱红官服的人撑开伞,下了车,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

我愣愣抬头看向他:“许大人?”

他垂下眼:“是我。”

我松了一口气,突然生了希望:“你可否帮帮我?我想去见我夫君一面。”

他不回答我,反而说起别的事来。

“大理寺的人和禁军,现下应当已经到了摄政王府外。今上的天下,容不得有人分而治之。”

我刚想问,为何突然说起这个。

他话锋一转,平淡道:“谢大人与摄政王府过从甚密,涉嫌谋反,只抓他一人,已是皇恩浩荡。”

我失声道:“怎么可能?我夫君绝不可能做这种事!”

他不以为忤,淡淡笑了一下:“多年不见,你忘了,我是个不会撒谎的人么?”

我努力平复下心情,突然想起什么。

直直问:“你为何此时过来?”

秋雨瑟瑟,他解下披风,面上的平静一寸寸皲裂,露出沉稳表皮下熟悉的妖冶不羁来。

“来看你的诚意。”

我不解其意,刨根问底:“什么诚意?”

他越靠越近。

最终,那披风落在我的肩上。

一声叹息入耳。

“叶今禾,你的心是什么做的呢?”

10

我的心是什么做的呢?

无非血肉而已。

会痒、会疼,会受到伤害,却也会愈合。

好不容易,才养好了。

然而他控诉我。

“你嫁给了谢羡之,要让我怎么办?”

“我准备了满府的聘礼,不过晚回两天,却只看到你家张灯结彩,喜事临门。”

“我是乞儿出身,父母不详,自幼便没受太多教养,饿急了时,还跟畜生争过口粮。”

“可我从来没有那样着急过,跑掉了一只鞋,却只看到船只远去。”

他自嘲一笑:“甚至没给我留下只言片语。”

我只觉得他不可理喻。

“你直接告诉我,我夫君的事,有没有你的手笔?”

他面上不可抑制地透出些难过。

最终还是回:“你觉得有,便是有。”

我再也忍不住,抬手给了他一耳光。

年轻的丞相大人,唇角流下一点血。

他缓缓抬手抹去,红痕映衬之下,脸色更加苍白。

我接着说:“你不是挟恩图报的人,可你说话从来算数。许秋池,你答应过的,要护着我们一家一辈子。”

他却是笑了:“谢羡之又不姓叶。”

我握紧拳头,忽而泪眼朦胧。

“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呢?”

他没听清。

“什么?”

我想起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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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许秋池真的从来没有对我好过。

正在这时,俞书和翠研驾了马车过来。

我顺手解下披风,扔在那人身前,转身上了马车。

那人本就偏向我的伞彻底垂下来。

好半晌,他弯腰捡起披风。

我这才隐约想起,那是曾经我送的。

不重要了。

我低声问:“俞书,打听得如何?”

11

许秋池没骗我。

谢羡之确实是以这个罪名抓走的。

并且今上下令,不允许任何人探视。

京中的天变了。

摄政王府轰然倒塌,连带着许多人遭了殃。

我突然想起一人,吩咐道:“去平康坊。”

我赌许秋池不会让宋渺也深陷囹圄。

果然,在一夜蹲守后,宋渺婚前买下的宅子打开了门。

我当即上前,请求拜访。

丫鬟愣了愣,硬着头皮说:“御史夫人,小姐最不愿见到的人,就是您了。”

“您回去吧。”

我顾不上冒犯,朝内喊道:“王妃娘娘,我是真的有事寻你帮忙!”

那门最终还是没有开。

只传来一声冷哼,并一句嘲讽:“知道来找我,为何不去寻许秋池?”

我失魂落魄,回到家中。

一身衣衫湿透,愣愣望着谢羡之昨夜把着我的手,在书桌上写的一幅字。

往常这个时候,他应当是在我身边的。

想着想着,我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一连三天,都没有谢羡之半点消息,大街小巷的流言却甚嚣尘上。

翠研每日将打听来的消息说与我听时,我都忍不住心惊胆战。

什么“谋反”、“砍头”,每一句都让我恐惧万分。

在彻夜未眠的第四个清晨,我问翠研:“你觉得救命之恩,何以为报?”

她不假思索:“若是有钱有权,便许以一生的衣食无忧、远大前程。”

“若是受伤,也得治好了才行。”

我低声道:“那我应当是还完了的。”

我感激许秋池救了我。

所以后来,我对他和他在意的人,也都千万倍地回报。

可二人的反应,让我心寒。

救命之恩大过天,可明明说好两不相欠。

现在,却是要买断我的一生么?

那我宁愿死在那个雨夜。

沉默许久,我独自起身,一步步走到两条街外,回到叶府。

在熟悉的小院,我只站了片刻,隔壁便有人翻墙过来。

他眼一眨不眨地望着我,嗓音沙哑:“想好了么?”

我点点头。

他苍白的脸红润起来,手指颤抖,再次从袖中掏出那根白玉簪。

“这是早就要送给你的,你不知道,这是我亲自去找的玉料,一点点打磨。白日忙得紧,我晚上点着灯……”

“我在隔壁院落种了许多梨树,跟你的院子一模一样,给两个孩子也都准备好了先生和院落,我会把他们当成亲生的。还有,我们可以养一只狸奴……”

我面上没有丝毫触动。

他的声音渐渐消弭,手却固执地伸过来,将玉簪插在我的发间。

“我可有何处对不起你了?”我麻木地问道。

他说没有。

“你对我和宋渺,都有恩。”

我继续问:

“那一年,你分明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却为何偏偏出手救我?”

他闭了闭眼,坦诚道:“见你衣着富贵,能让宋渺吃一顿饱饭。”

很朴实无华。

那接下来的事,便容易多了。

我一字一顿道:“我会去御前告你徇私枉法,借由党争斗排除异己、犯下欺君大罪,即便滚十遍钢钉,我也要去御前告你。”

“若我死了,没能告得成,那我就当为我夫君殉情。但凡我还有一口气,我都会站在你的对立面。”

他睁大了眼,我在那双眼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我与你,不死不休。”

他站立不稳,手垂下去。

我拔下簪子,掷在地上。

玉簪瞬间碎裂。

我恶毒道:“你和宋渺,你们应该是天生的一对,不应当祸害任何人。”

说完,我转身向外走去。

他却似再也忍不住,失控道:“叶今禾!”

“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心悦你?”

我再蠢,也不会这么想。

我只知道心悦一个人,不会这么对她。

他上前拽住我,口中重复道:“你不明白,叶今禾。”

“你什么都不明白。”

“宋渺的父母,是因为我死的。”

我错愕地停住挣扎。

12

十六岁的许秋池,正在为了科举用功读书。

可天灾无情,他按照原本的安排,应当是在城郊踏春的。

可他瞒着宋家父母,带着宋渺去了放旬假的书院读书。

他没想到,宋家父母在洪水来临前,原本是可以跑的。

可为了去找他,才被淹没在席卷城郊的洪水之中。

宋渺恨他。

每看一眼都多恨一次。

她觉得,都是因为许秋池撒谎,不说实话,才会害得她父母双亡。

这些年,她不得不跟他相依为命。

可她一向是不能看到他过得好的。

但凡许秋池在一辈子对她愧疚的路线上有所偏离,她便要设法拽回来。

原本,许秋池是打算考取功名,自请外放江南,带她回家去的。

可她遇上了心爱的男子,便改了主意。

许秋池去争、去斗,去做所有可以往上攀爬的事。

正如当年像个乞丐一样带着她进长安时,不够体面,却从不在她跟前诉苦。

他在宋渺刚嫁人时,就发现了宁川对权力的痴迷。

他知道摄政王不会有好结局。

于是更加努力地往上爬。

他要赎他或许犯过的罪。

要保下宋渺的一条命。

我想起母亲那句意味深长的话:“他背负得太多,你等不到结果的。”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许秋池目光迷离,泪水滑过双颊。

“叶今禾,我怎么敢说自己心悦你呢?”

“我出身贫贱,还有过一门婚事。”

“即便入仕,也干的都是脏活,如此,才能不停往上爬。”

“可你,还有你的家人,都光明磊落,心存善意,我是一个背负罪恶的人。”

“我一直知道自己配不上,所以我拼了命,所有的俸禄都不敢动,全都存起来,只为了存一份像样的聘礼。”

“我原本以为宋渺成了婚,就不会再那么苛刻。可她仍然觉得我不配任何好姑娘,更加配不上你,所以三番五次将我喊走。”

他的声音愈加沙哑。

“我这一生,乏善可陈,没有什么可说的。只有一个宋渺,是我们之间唯一的共通之处,只要你愿意跟我说话,那就说什么都好。”

他怔怔望着我,低声说:“你恨我,是不是?”

我点点头,问他:“你那时知道我心悦你,是么?”

他犹疑着,说:“是。”

我笑了声。

“所以你才这样自信,任由我背负世俗偏见,拖到二十岁也不成亲。”

“你笃定我会等你。”

“可是许秋池,不管你如何觉得欠了宋渺,那都只是你。”

“而不是我。除却救命之恩,我没有欠她分毫。”

“况且,我也不是因为受了玷污便会去死的女子。”

“你要赎罪,便去赎罪,为何要牵扯上我?”

“我看不见的在意,便都是不在意。”

“许秋池,你见过谢羡之的,我如今喜欢的,正是那样的君子。”

我不再纠缠,转身离去。

他语气沉沉:“若我非要他死呢?”

我冷声回:“那我一定让你偿命。”

冷风刺骨,我裹紧披风。

不再去看那个人。

一路回到家。

翠研迎上来:“夫人,你方才不在时,摄政王妃来递过信,说她愿意帮你劝解许大人……”

小丫头得以窥见当年内幕,有些忐忑。

我安抚道:“你这两天也累了,先去休息一下吧。”

“至于王妃,就回话说不必了。”

许秋池也不会听。

他这个人,和他的爱,都是我无法承受的。

无论爱与不爱,他当真一天都没让我好过过。

七十二道钢针,我可以滚。

正如几年前,我们在江南骑马踏青,马儿突然失控。

谢羡之没有丝毫犹豫,从另一匹马上跳过来,惊险地落在我身后,与我合力制服疯马时一样。

我们是同甘共苦的夫妻。

我换上命妇制服,牵上马,独自出门。

一路疾驰,往宫门而去。

跑过了三条街,许多在闺中时见过的事物都变了样。

正午门近在咫尺,我捏紧缰绳。

道路尽头,却有一辆马车停留。

我被迫停下。

车帘掀开,是一张惨白面庞。

消瘦、秀美,目光死气沉沉。

“别去了。”

他低声说。

“谢羡之什么事也不会有。”

13

我跟他对望半晌。

他失神道:“我竟然妄想你能对心爱的人不好。”

“你当初对我也很好。”

我没有接他的话,只是认真道:“许大人,我们互不相欠了。”

“从前的约定,便都抵消了。”

他点点头:“左右结局都是一样。”

我忽而有些伤感。

我今日前来,是抱了必死的决心。

可心里多少有些猜测。

——许秋池会来的。

他是个因为赎罪而赔上自己半生的人,他不会将事做绝的。

我对他颔首道别。

临行前,忽问:“前些年的首饰珠宝,大都是你送去江南的?”

他无神的眼睛亮了亮:“是。”

怪不得。

许多好东西,分明是御赐之物。

我哥只是个小官,哪儿来的门道。

“那时我就知道,我这一生,恐怕是再也娶不到你了。”

一阵冷风吹过,他声音飘渺。

“好在那些聘礼,终归是给了你的。”

我没再说什么。

三日之后,摄政王府上下,除却宋渺,全都押赴刑场。

而谢羡之却毫发无伤地出了来。

他焦急万分,死死将我抱住。

“圣上命我进去审讯涉案官员,事发突然,不允许我通知家中之人,免得其他官眷捕风捉影、通风报信。”

“今禾,对不起。”

我狠狠捶了他两下,痛哭出声。

连日操劳,我忧虑得瘦了许多。

他伸手一环,眼眶也红了。

“让你为我担忧,我罪该万……”

我捂住他的嘴。

恨恨在心里骂了几句诈我的许秋池,诅咒他最好被扣三年俸禄。

14

没想到,他没被扣俸禄,却是更惨。

人人皆知,他是圣上手中最好用的一把刀。

没有背景,野心勃勃,适合干所有旁人不屑于干的脏活。

如今,桎梏少帝最大的势力已经瓦解殆尽。

这把刀,不仅再没有用处,反而是个眼中钉,时时刻刻提醒少帝,他用了多少不齿手段,才将那位异姓王拉下马。

他要将许秋池流放到苦寒的西北。

罪名罗列,无非是同样的参与党争之乱。

他为官多年,为了向上爬,留下的罪证多得不用特意去找。

临行前,谢羡之道:“我在狱中时,他给我递过几次信。大理寺的人大都是他的旧部,待我也很好。”

我不愿给他添堵,说许秋池纠缠过我的话。

只是道:“他曾经给了我些东西,你帮我送去给他吧。”

一去半个下午。

谢羡之回来时怅然若失。

“曾经的摄政王妃,追着马车说原谅他了,很快被赶了回城,他们曾经很不对付么?”

我还没来得及答。

他又道:“他似乎也是疯了。”

半个时辰前的城门之外。

许秋池对着人群的方向,目光游离,似乎在看一个遥远的人。

他接过抚摸过无数遍的熟悉珍宝,轻声道:“不去了。”

“这次再也不去了。”

回忆的迷雾散去。

却没有什么小院、花茶、梨树、二十岁的叶今禾。

天空暗沉,大地雪白,已是下起了雪。

他回过神来,面前只有苍茫的雪地,和青黑高耸的城墙。

以及唯一一个来送别的人。

他看了又看,像是想从他的身上找到什么熟悉的痕迹。

最后对着谢羡之说:“那棵树生过病,可不能再让它死了。”

他递过来一块手帕,其中包裹着一根碎过的玉簪。

他能每日翻过院墙,来喝我的汤。

「却窗」谢羡之把它交给我。

我听完这些话,低头愣神片刻。

才重新仰起头来:“夫君,帮我放进库房吧。”

他眉眼间的醋意散去,哼了声:“算你识相。”

难得的窘态让我会心一笑。

窗外,雪越来越大。

却寂静无声。

年少的一切,终究是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