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竹马拥吻被他兄长撞见,后新婚夜,他兄长:他吻你时,你可不是这样

发布时间:2025-09-01 22:57  浏览量:1

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和竹马拥吻被他兄长撞见,后新婚夜,他兄长:他吻你时,你可不是这样。上文

我和竹马严诀在灼灼桃林中情难自禁时,眼角余光却瞥见一道清冷的身影。

是他的长兄,严雪彻。

那个出身卑微,生母是爬床婢女的庶子。

他就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眸色沉沉,像化不开的浓墨,死死地盯着我,与平日里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判若两人。

后来,命运兜兜转转,我竟真的嫁给了严雪彻。

昔日那个任人欺凌的庶子,已然摇身一变,成了权倾朝野的当朝帝师。

洞房花烛夜,他捏着我的下巴,滚烫的呼吸喷在我的耳廓。

他说,从我第一次赠他纸笔,第一次在他满是冻疮的手上放下药膏时,他的心,就已经是我的了。

可我哪里有什么爱意,不过是看他被主母苛待得可怜,出于同病相怜的恻隐之心,才多关照了几分。

婚后的日子,我对他谈不上喜欢,却也不讨厌,努力扮演着一个合格的妻子的角色。

直到我惊恐地窥见他温文尔雅面具下的真正面目。

他将我禁锢在怀中,发出低沉的笑声,那笑声里淬着冰,也燃着火:

「现在才想跑,是不是太晚了,我的好夫人?」

「他吻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副见了鬼的表情。」

「乖,张嘴,别让我再说一次。」

1

严夫人的寿宴上,满堂皆是珠光宝气,而我腕间那对金玉虾须镯,却精准地勾住了她的视线。

她脸上的笑意像是三月的春风,可眼里却结着冰,话音轻飘飘地传来:

「薛姑娘这镯子瞧着真别致,不知是哪家铺子的手艺?」

我端着茶盏的手,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谁都知道,严夫人将她的嫡子严诀视作眼珠子,宝贝得不行。

单是那些动了心思、想爬床的丫鬟,就活生生被打残了两个扔出府去。

一个没熬过那个冬天,另一个则断了腿,在街角乞讨。我见她可怜,时常会送些吃食过去。

而我手上这对镯子,正是严诀送我的定情之物。

我的声音干涩发颤:「是……是民女自己买的。」

「哦?可我怎么记得,这对镯子是诀儿他姑姑送他的生辰礼,上面镶的红山玉,千金难求。薛姑娘这对手镯,倒是与我儿的那对,像得很呢。」

一瞬间,冷汗浸透了我的后背。我慌乱地抬头,向严诀投去求救的目光。

严夫人慢条斯理地拨弄着茶盖,话锋一转:「薛姑娘的父亲,是在礼部当差吧?」

她那双漂亮的凤眼里,满是毫不掩饰的狠厉。

她想碾死我父亲,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严诀急得往前一步,看样子是想豁出去跟我母亲坦白。

我吓得脸色惨白,他太天真了!此事一旦挑明,我就是死路一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清越如玉石相击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

「母亲,镯子是我送给薛姑娘的。」

是严诀的大哥,那个在府中如同隐形人一般的庶子,严雪彻。

严夫人冷笑一声,眼里的鄙夷几乎要溢出来:「你?你用什么送?这不是你的东西,也敢拿来做人情?」

严雪彻恭顺地垂下头,语气平静:「是儿子不懂事。前些日子见二弟这对虾须镯实在精巧,便厚着脸皮讨了过来,想借花献佛,讨薛姑娘欢心。」

严夫人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在我与严雪彻之间来回刮过。

我连忙褪下镯子,双手奉上,心脏还在狂跳:「民女不知此镯的贵重来历,这就完璧归赵。还请夫人,莫要怪罪大公子。」

她的脸色这才缓和了几分:「罢了,区区一对镯子,我们严家还没放在眼里。」

她转头看向严雪彻,话里带着审视:「彻儿,你既赠她镯子,可是对这姑娘动了心思?」

严雪彻那张白皙的俊脸上,竟泛起一抹可疑的红晕。

「这薛姑娘的家世,配你一个庶子,倒也刚刚好。」

一场风波,看似云淡风轻地被揭了过去。

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心底却是一片悲凉。

我和严诀,终究是走到了这一天。

严诀回头看我,眼神里满是忐忑与后怕,像是刚从悬崖边被拉回来。

2

宾客散去后,严雪彻找到了我,脸上带着歉意。

「薛姑娘,我母亲对二弟看得极重,若是让她知晓你和二弟的私情……」

他狭长的丹凤眼飞快地瞥了我一眼,在说到「私情」二字时,显得有些局促,很快便移开了视线。

「我并非有意败坏你的名声,只是情急之下的无奈之举。」

我摇了摇头,真心实意地道谢:「无论如何,刚才多谢公子解围。」

严雪彻是严诀的兄长,他的生母只是个卑贱的婢女,用不光彩的手段怀上他后,便因难产一命呜呼。

所以,严夫人恨透了他。

他是恩爱夫妻间的一根毒刺,是她完美人生中,抹不去的一块污迹。

在崇文馆,他被同窗排挤;在严府,他被主母苛待,永远都是那副形单影只的落寞模样。

因为自己的出身,我对他总有一种同病相怜的亲近感。

与严诀外出时,若恰好撞见他,我偶尔也会招呼他一同前行。

他就那样,像一道没有重量的影子,安静地跟在我们身后,替我们打掩护,为我们处理那些不便的琐事。

我的父亲,不过是礼部一个不起眼的芝麻小官。

他耗尽心力,才将我送进这所非富即贵的崇文馆。

在这里,那些世家子弟和王公贵族们,眼高于顶,从不屑与我为伍。

那些贵女们,更是会掩着嘴,嘲笑我身上洗得发白的旧衣裙。

在我灰扑扑的少女时代,严诀是唯一的光。

他是堂堂严侯府的嫡子,天之骄子,却偏偏对我一往情深。

我明知我们之间隔着天堑,却还是在他一次又一次的热烈追求下,悄悄动了心。

只是我没料到,这场梦,醒得这样快。

3

自严夫人寿宴后,我便刻意躲着严诀,我们许久未曾见面。

初春,严家举办杏花宴。

书院的同窗几乎都收到了请柬,我自然也在其中。

严家的杏花林冠绝京城,站在观杏楼上,能望见一片粉白的花海翻涌,万千花瓣如雪,飘入湖心。

严诀被一群叽叽喳喳的贵女簇拥着,我看着那副场景,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说不出的酸涩。我独自在偌大的严府闲逛,不知不觉间,竟迷了路。

春雨最是磨人,细密如针,寒意刺骨。我就是在这样一场雨中,撞见了他——严雪彻,正孤零零地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身形单薄得像一尊快要被雨水冲刷掉的剪影。

他又被罚了。

我撑着伞走近,他听到动静,缓缓抬头,看见是我,竟还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

「母亲说我手脚不干净,偷了库房的东西,罚我在这里跪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这双膝盖怕不是要废了。

他漆黑的发丝被雨水打湿,紧贴着苍白的脸颊,长长的睫毛上凝着晶莹的水珠,看起来格外惹人怜爱。

因为那个被打断腿的丫鬟,我对严夫人本就没什么好感。

那个可怜的丫鬟,如今神志都有些不清了,却还依稀记得我的样子。

今天我去送吃的,她竟从破碗里抓出几个铜板,颤巍巍地非要塞给我。

此刻再看到严雪彻受此折辱,我心头火起:

「严大哥,你怎么可能是会偷盗的人!她……她简直欺人太甚!」

严雪彻垂下眼眸:「薛姑娘慎言。我声名狼藉,你快些离开,莫要因此连累了你。」

我环顾四周,果然看到两个家仆在不远处的廊下探头探脑,名为看管,实为监视。

我从怀里掏出一包点心,这本是想在赏花时给严诀的。

可转念一想,他身边有那么多贵女嘘寒问暖,也不缺我这一包点心。

「这是芳斋新出的酥糖果子,你饿了就垫一垫。这把伞也给你,先遮着雨吧。」

严雪彻下意识地想拒绝。

我没给他机会,直接将伞柄塞进他冰冷的手心,他微微一怔,低声道:「不必……」

「让你罚跪,又没说不许打伞。春寒料峭,仔细冻坏了身子。」

他忽然勾唇,那笑容在漫天雨幕中漾开,像一朵被雨水打湿的杏花,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和明亮。

我怕被人瞧见,提着裙摆冒雨跑开。

奔至回廊处,终究不放心,回头望了一眼。却猛地撞入一双幽深的眼瞳。那眼神哪还有半分温润,分明是猎手盯住猎物时的专注与侵占。

我心头一跳,再定睛看去,万千雨丝中,伞下的那个人抬起眼,又恢复了那副温润无害的模样。

几日后,严雪彻竟亲自登门,将那把油纸伞叠得整整齐齐地还我。

我讶异他竟为了这点小事特意跑一趟,正伸手去接。

他却突然收回手,说:「抱歉,伞骨被风吹坏了一根,等我修好了再还你。」

「一把旧伞而已,不值什么钱,坏了便算了吧。」

他却异常固执:「改日见。」

说完,便行色匆匆地转身走了,留下我一头雾水。

4

我刻意冷落严诀,很快便被他发现了。

我只说,我们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是时候该分开了。

严诀当即就红了眼,说他明日就去求他父母,上我家提亲。

我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拉住他。

「提亲?你有没有想过,你母亲知道后会怎么对我?我的父母又会怎样?」

「是让我给你做妾,还是寻个由头将我发卖?严诀,我们之间是云泥之别,在没有万全之策前,绝不能行此险招。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连累我的家人。」

严诀含着泪向我保证,他一定会想出两全的办法娶我为妻。

一番纠缠,摊牌的日子又往后推了推。

我告诉他,等他行过冠礼,若此事还无定论,我们便一刀两断,再不相见。

他犹豫了许久,终是答应了。

没过几天,严雪彻送来了修好的伞。他清隽的面容上,藏着一种我看不懂的深沉情绪。

我撑开伞,一串莹润的玉珠手串竟从伞内滑落出来。

我急忙想叫住他,可一抬头,街上车水马龙,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为了归还手串,我又寻了严雪彻一次。

为了答谢他上次在寿宴上替我解围,我还特意送了他一双我亲手缝制的黑缎长靴。

「薛姑娘真是心灵手巧,」他接过靴子,幽深的黑眸静静地看着我,「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二弟。」

他接过我递去的手串时,冰凉的指尖有意无意地擦过我的手腕。

我下意识地蹙了蹙眉,这个举动,实在有些冒犯了。

严雪彻却神色坦然,竟顺势将那串玉珠戴在了我的手腕上。

温润的玉石贴上肌肤,我心里一惊。

「严大哥,这万万不可——」

他垂下长长的眼睫,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薛姑娘赠我礼物,我却没什么好东西回赠。这串珠子是我闲来无事,自己亲手雕刻打磨的。你若嫌它粗陋,丢了或是送人,我都不会介意。」

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若再推辞,倒显得是我看轻他了。

只能装作欢喜地收下。

在崇文馆,人人都瞧不起他;在严家,主母和下人们也作践他。

我强行按下了心头那一丝怪异的感觉。

或许,严雪彻只是……把我当成了他唯一的朋友吧。

5

春去冬来,一年光景转瞬即逝。

严诀的冠礼在府中隆重举行,严夫人极为看重,甚至请来了德高望重的赵太傅担任正宾。

席间热闹非凡,觥筹交错,而我与严雪彻,却被安排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像两个局外人。

他独自一人,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神情萧索。

其实,严雪彻的生辰是昨天。

只是严家,从未想过要为他这个庶子办一场冠礼,就连今日的席位,也排得如此靠后……

三次加冠更衣之后,赵太傅用苍老而洪亮的声音念诵祝辞:

「弃尔幼志,顺尔成德,敬尔威仪……黄耆无疆。」

严诀取字「玉成」,依次拜谢父母宗亲,礼成,宴宾。

我望着台上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再看看眼前这满堂华彩,越发清醒地意识到,我们之间,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冠礼结束,众人纷纷献上贺礼。

严雪彻送上的,是一本厚厚的手抄《治国经注》。

这书的孤本在赵太傅那里,全京城再找不出第二本。想来,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借来,又一字一句抄录下来的。

「到底是个奴婢生的,就是小家子气,亲弟弟的冠礼,就送本破书来糊弄。」

「没娘教的东西,就是不懂礼数。」

几个同窗的讥讽尖酸刻薄,严夫人听在耳里,非但不制止,反而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我实在听不下去,忍不住开口:「严府如今有主母当家,何来没娘教养一说?几位同窗的话,未免太过分了。」

严夫人闻声看来,讥诮一笑:「我道是谁,原来是雪彻的心上人。瞧瞧,这还没过门呢,就这般护夫心切了?」

我的脸「轰」地一下烧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我只是觉得大家同窗一场……」

严雪彻却站了出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礼轻情意重。母亲一向教导我勤俭持家,未曾给我半分多余的银钱。所以我只能抄录此书,祝愿二弟将来能成为治国修身的国之栋梁。」

严府,会缺钱?

众人皆知严夫人薄待庶子,却没想到竟会克扣到这种地步。京中世家,即便是苛待庶子,也多是在前程上使绊子,断不会短了吃穿用度,毕竟富贵人家的脸面还是要的。

一时间,席间议论纷纷。

严诀连忙出来打圆场,说自己早就想拜读此书,兄长的贺礼正合心意。

严夫人脸色铁青,狠狠地剜了严雪彻一眼,拂袖而去。

我暗暗松了口气。

众人很快又投入到交际应酬中,我们这个角落,迅速被遗忘了。

我看着严雪彻,他那双幽深的眼眸里,似乎盛满了化不开的落寞。

我实在看不惯那些人拜高踩低的嘴脸,便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里面是我新买的两支狼毫笔。

他接过,却凄然一笑:「我会替你转交二弟。」

6

我鬼使神差地开口:「还有一支,是送你的。我知道,昨天是你生辰。」

他死寂的眸子里,倏地燃起一簇微弱却滚烫的星火。

「好,多谢薛姑娘的礼物,我很喜欢。」

他摩挲着那支笔,忽然问我:「二弟说,他冠礼之后,你们便会分开,可是真的?」

我犹豫了:「我们当初是这么约定的。可……可严诀他又反悔了,我也拿他没办法……」

严雪彻突然向我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将我笼罩,眸色晦暗难辨。

「你就这么喜欢他?」

他眼中翻涌的暗潮,让我心中莫名一慌。他从未用这样咄咄逼人的语气跟我说过话。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薛姑娘,你该知道我嫡母是怎样的人。我们相识一场,我只是怕,此事若被她发现,遭殃的会是你。」

我想起街角那个被打断腿的丫鬟,心头一阵悚然。

「我如今也是进退两难。若轻易放弃,便辜负了严诀这么多年的情意;可若坚持,我又怕连累家人。」

「手镯那件事后,母亲就一直没打消对你的怀疑。前些日子,她甚至搜出了你们往来的书信,还把书院许多女子的字帖都收了去,想一一比对笔迹。」

我如遭雷击,浑身僵硬地愣在原地。

「别怕,」他的声音放柔了些,「我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换掉了你的字迹。那本被收上去的字帖,是我模仿你的笔迹,连夜写的。」

「趁她还没查到实证之前,断了吧。」

我长舒一口气,后怕与感激交织在一起:「严大哥,谢谢你……你怎么对我这么好?若不是你,我真不知该怎么办……」

严雪彻垂下眼,打断了我的话:「因为,我有私心。」

7

私心?

我怔了怔,随即了然。

他帮我隐瞒,何尝不是对严夫人的一种无声报复。

「我明白,严夫人那样对你,你心中有怨是人之常情,不必自责。」

严雪彻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我送他的那支狼毫笔,勾唇笑了笑。

只是那笑容里,透着一丝我读不懂的苦涩。

其实,原本那两支笔,都是我为严诀精心准备的。

直到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才猛然想起——那两支狼毫的笔杆上,都用小篆刻了一个「诀」字。

难怪,他当时的神情会那般失落。

我懊恼不已。

花灯节那晚,我约了严诀出来。

我望着他,泪光在眼眶里打转:「我们说好的,你行过冠礼,我们就分开。现在,日子到了。」

严诀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阿婉,我跟你说过,不要再提这件事。我不同意!」

我也来了火气:「你母亲已经查到我头上了!你敢为了我和她撕破脸吗?既然护不住我,就别再来纠缠我!」

他一脸认真地看着我:「我已经想到办法了,阿婉,你相信我,真的。」

我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终于「啪」地一声断了:「每次都这么说!可你哪次做到了?在你真正能为我遮风挡雨之前,我们别再见面了!」

我再也不想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我甩开他的手,不顾他的呼喊,头也不回地跑回了家。

之后,严诀明里暗里找了我许多次,我都以生病为由,闭门不出。

为了薛家,也为了我自己,在他拿出真正的魄力和行动之前,我绝不能再和他有任何牵扯。

一个月后,严诀那边,渐渐消停了。

我心里,竟空落落的。

很快,便传来消息,说严雪彻得了重感冒,被严夫人打发到郊外的别院养病去了。

严雪彻前不久才刚通过院试,被夫子引为得意门生。

严夫人竟还是不肯放过他。

一日回家途中,严雪彻身边的小厮墨松焦急地拦住了我,说他家公子病得厉害,求我去探望一眼。

我一口回绝。贸然去一个外男的住处,于情于理都不合。

「生病了就该请大夫,找我有什么用?」

「公子他……他快不行了!临终之前,只想再见姑娘您一面!」

8

我心头一震,前几天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会病得如此严重?

见我犹豫,墨松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我终究是心软了,雇了马车,又请了一位城里有名的大夫,一同前往。

马车颠簸了近一个时辰,才在一座四面漏风的破旧宅子前停下。

推开门,一股寒气夹杂着霉味扑面而来。严雪彻穿着件单薄的寝衣,半靠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浓密的睫毛安静地垂着。

我赶紧让大夫上前诊治。

大夫搭上脉,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我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了?大夫,他当真……性命垂危?」

大夫没好气地收回手:「普通风寒罢了,将养几日便好。姑娘你来时说他快不行了,这不是小题大做吗?」

我松了口气,同时没好气地瞪了墨松一眼。

他心虚地低下头,眼神四处乱瞟。

大夫开完药方就走了。我给了墨松一些银子,让他去抓药,顺便买些窗纸回来。

这破屋子四面透风,冷风跟刀子似的往骨头缝里钻。

「薛姑娘……」床上传来虚弱的声音,「你怎么来了?」

严雪彻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握拳抵在唇边,剧烈地咳嗽起来。

「不是你让墨松去请我来的吗?」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严雪彻怔怔地望着我,耳根迅速染上一抹薄红:

「我……我那是烧糊涂了,随口胡说的……没想到墨松他当了真,跑去叨扰你了,实在对不住。」

我脱下手上戴着的兔毛暖手筒。

「这个给你,是我自己做的。天寒地冻,你多保重身体。」

严雪彻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着那对毛茸茸、雪白的暖手筒,仿佛在感受上面残留的我的体温。

「严大哥,这世上最怕的就是有心人。那些把你踩进泥里的人,不过是嫉妒你,害怕你终有一日会青云直上。」

「我相信,你绝不会一直屈居人下的。」

严雪彻的眼眸,在那一刻亮得惊人:「借薛姑娘吉言。我,愿做那个有心人。」

我陪他说了会儿京中的趣事,他听得十分专注,看得出来,我的到来让他很高兴。

眼角余光里,我瞥见他的指尖,不知何时竟压在了我的发梢上,还轻轻地捻动了一下。

如玉的指节,勾缠着我的青丝,透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9

我正想不动声色地挪开,墨松回来了,手里拎着药包和新买的窗纸。

严雪彻眼底的笑意,淡了许多。

我站起身,发丝从他指间滑落。

他蜷了蜷手指,脸上闪过一丝怅然若失。

我和墨松一起,给那破了洞的窗户糊上新的窗纸。

我总觉得,背后有一道炙热的视线,如影随形地黏在我身上。可每当我回头,却又只见他温和的眉眼。

后来,墨松被他支去煎药了。方才还咳得直不起腰的严雪彻,此刻却精神抖擞地帮我一起贴窗纸。

「不知为何,你一来,这屋子便好像没那么冷了。」严雪彻的目光灼灼地盯着我。

「大概因为我是个热心肠吧。」我压平窗纸的一角,朝他粲然一笑。

窗外的雪光,将天地映得一片银白。

就在这时,一抹温热覆上我的手背。是他的指腹,带着病中的灼热,轻轻压住了我的手。他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那一瞬间,屋外的风雪似乎都静止了。

我若无其事地抽回了手。

「严大哥,时辰不早,我该回去了。」

他神色一慌:「我送你。」

「你都病成这样了,就别再折腾了。让墨松送我回去就行。」

「墨松还在煎药,一时半会儿怕是走不开——」

「公子!药煎好了,您趁热喝吧!」

墨松端着热气腾腾的药碗,乐呵呵地走进屋,却突然感觉后颈一凉。

怎么回事?公子那眼神,好像……瞪了他一下?

不会吧,他今天明明把差事办得很好啊!

约莫十多天后,听说严雪彻病愈,回了严府。

腊八节那天,一个惊人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崇文书院——严雪彻,竟然一举通过了州试!

要知道,他之前的院试,成绩只是堪堪吊在榜尾。

而向来以诗赋见长,被誉为夺魁热门的严诀,此次州试,却意外落榜了。

「严夫人为严诀请了那么多名师,结果竟还不如一个没人管的庶子。」

「小声点!你当现在的严雪彻还是以前那个无名小卒?他要是再过了会试,那可就是鲤鱼跃龙门了!」

「呸!就凭他?不过是走了狗屎运罢了。」

我实在听不下去:「同在一个书院念书,怎么不见你也走个运?」

10

那人被我堵得脸色涨红:「你一个芝麻官的女儿,也敢这么跟我说话?你有几个脑袋?」

「如你所见,只有一个。能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看来李兄的算学,还需多加精进,否则怕是连最简单的府试都过不了。」

一道清冷的声音自我身后响起,是严雪彻。

他不知何时,悄然站在了我的身后。

被他讽刺的那个同窗,脸黑得像锅底,想上前理论,却被同伴死死拽住。

「算了算了,今时不同往日,咱们走着瞧!」

再次相见,严雪彻已换上一身雪白的长袍,身姿挺拔,宛如芝兰玉树。

像是蒙尘的珠玉被拭去尘埃,开始绽放出夺目的光华。

我抱着一大捧过年用的黄腊梅,顺手分了几枝给他。

「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州试夺魁。这寒梅傲雪,正应了景,严大哥可别嫌我的贺礼太过寒酸。」

他接过梅花,凑到鼻尖轻嗅,花香衬着他清隽的侧脸,煞是好看。

「怎么会嫌弃?我这条命,都是你救回来的。」

不过是雪中送了次药,倒被他说得像是有了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而已,严大哥不必挂在心上。」

「对了,严诀……他还好吗?这次落榜,他心里一定很难受,你做兄长的,还请多开解他。」

提及严诀,严雪彻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

他忽然伸手,将我怀里剩下的腊梅尽数揽入自己怀中,甚至把我另一只手上提着的各色糖果点心,也一并“抢”了过去。

「街上风大,我先送你回去。」

很快便到了我家门口,我还想再打探些严诀的消息:

「严诀他最近……」

「你们不是,已经分开了吗?」

他脸上的温润褪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偏执与阴郁,长睫下的眸光,竟透出几分危险的意味。

这样陌生的严雪彻,让我有些害怕。

「不说话,就是还藕断丝连了?所以你才这么在乎他,为他落榜而心疼?」

「我只是出于同窗之谊,毕竟相识十年……」

「那你可还记得,我们,也相识十年?」

他步步紧逼,眼神越来越冷,眸中的温柔被一种名为占有的情绪所取代。

「你可曾,看过我一眼?你的目光,又可曾为我停留过片刻?」

「薛婉,有句话,在我心里已经憋了很多年了——」

11

「吱呀」一声,大门从里打开,我爹回来了,看见严雪彻,先是一愣。

他的目光在我俩之间来回打转,显然是误会了什么,随即一拍大腿,热情洋溢地迎了上来:

「哎呀,这不是严贤侄吗!哪阵香风把你给吹来了!今年州试,你可是大大地出了名啊!就连尚书大人,看了你的文章都赞不绝口,说你来年会试,定能再创佳绩!」

「快别在门口站着了,外面风大,快进来喝杯热茶!」

父亲的热情,几乎要将人直接拉进屋里去。

我连忙拦住:「爹,严大哥还有事……」

我爹这才稍稍收敛。严雪彻却温和一笑:

「薛伯父,今日无事。只是来得冒昧,希望没有打扰到您。」

我爹大喜,热切地将严雪彻迎了进去。

鼻尖,萦绕着清甜的腊梅香气。

我晕头转向地跟在后面。

花厅里,两人已经相谈甚欢。

「早就听闻伯父是礼部最出色的钟鼓吏,二十余年如一日,风雨无阻,从未出过差错。您校对的更鼓与日晷,误差甚微,堪称一绝。本朝前几任钟鼓吏,可有好几位都因暴雨延误过报时,足见伯父的功力之深。」

我躲在屏风后,暗自心惊。平日里那个沉默寡言的人,怎么突然变得如此能言善道?这些吹捧的话,他是从哪里想出来的?

而且他说得不着痕迹,让人听了只觉得舒服,半点不觉奉承。

我爹被他哄得眉开眼笑,几乎要引他为忘年知己。

严雪彻如今已非白身,吃着皇粮,可在我爹面前却依旧谦恭有礼,主动为他斟茶倒水,时不时说几句熨帖的漂亮话,整个花厅都回荡着我爹爽朗的笑声。

「说起来,贤侄一表人才,又如此年轻有为,不知可曾婚配?」

严雪彻低眉敛目,答:「不曾。」

「不怕伯父笑话,晚辈心中已有所属。只是奈何自己出身寒微,总想着等博得功名之后,再正式登门拜访,也不算唐突了佳人……」

「没想到……阴差阳错,今日竟这般潦草地前来了……」

他恰到好处地打住话头,歉疚地看了我爹一眼:「是晚辈失言了。」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严雪彻口中的心上人,难不成……是我?

他为何要在我父亲面前,说这些模棱两可的话?

12

果不其然,我爹大喜过望。

「伯父,时辰不早,晚辈就不多打扰了。墨松,把东西拿上来。」

墨松应声上前,打开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

霎时间,满室金光璀璨。

那竟是一座精巧绝伦的沙漏计时器。

沙漏的支架是一只展翅欲飞的赤金凤凰,凤眼与翅羽上,镶满了五彩斑斓的西域宝石。而沙漏中缓缓流淌的,竟然是细碎的金砂!

我爹的眼睛都看直了,却又因为摸不准我的心思,而有些犹豫。

「万一小女她……」

严雪彻站在廊下,冲我爹微微一笑:「伯父不必多虑。一份薄礼,还请您务必收下。无论将来如何,晚辈此刻想要结交伯父的这颗心,是真的。」

我爹推辞再三,最终还是喜滋滋地收下了。

我送严雪彻到门口,终于忍不住沉声问:

「严大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他那双漂亮的丹凤眼里,再也没有了从前朋友间的温和关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男人看待女人时,赤裸裸的侵略与占有。

他直白的眼神,看得我心头发慌。

「薛婉,你未嫁,我未娶,你觉得,有何不妥?」

「可是我和你弟弟……我们曾经……」

「谁知道?又有谁会在乎?」他打断我,「你若嫁我,便是我严雪彻明媒正娶的妻。不必再像从前那样,东躲西藏,见不得光。」

「住口!我从未说过我愿意!」

他勾唇一笑,那笑容里满是志在必得。

「你会愿意的。」

严雪彻转身,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漫天风雪之中。

我却像是踩空了一级台阶,整个人失重下坠。

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前方早就有人挖好了一个温柔的陷阱,正笑意盈盈地,等着我一步步踏入。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怎么会精准地知道我爹下朝的时辰?又是如何知道我爹是钟鼓吏,并投其所好,提前备下如此贵重的礼物?

回家后,我爹娘高兴得合不拢嘴,俨然已经将他视作了我的最佳归宿。

严雪彻此人,心细如发。那个装沙漏的大盒子里,还另有一个小巧的锦盒,里面是一整套金镶玉的牡丹头面,步摇、耳坠、手镯一应俱全,正是时下京城贵妇们最追捧的款式。

可我心里,却越发不安。

他从头到尾,都知道我和严诀的感情。这件事,将来必定会成为他心头的一根刺。

又或者,他根本不是真的喜欢我。这一切,不过是源于他对严诀,对他嫡母隐秘的恨意——

焉知他不是将对严夫人的恨,转移到了严诀身上?

夺走弟弟的心爱之人,或许,只是他报复的手段之一。

所以,我未来的夫君可以是任何人,唯独不能是严雪彻。

况且,我心里,还另有打算。

第二日酉时,我爹行色匆匆地从外面赶了回来,一进门就拉住我,满脸惊惶:

「女儿啊,你可闯下大祸了!难怪你昨日不愿应下严雪彻的提亲,原来你……你竟然和那严家的嫡子有私情!你糊涂啊!」

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爹!是谁告诉你的!」

13

“整个京城都闹得沸沸扬扬,说那严家二公子为了你,放话非你不娶。严夫人一气之下,直接把他软禁了起来。他还扬言,要是娶不到你,这辈子就不踏入仕途!今天我被侯爷逮个正着,那顿训斥,真是要把我的胆给吓破了!”

我心里那块悬了许久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一丝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喜悦悄然涌上。

我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这下可如何是好!婉儿,我们还是回凤阳老家吧。夫人,你现在就去收拾东西,我明天就递交辞呈,反正这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也没什么奔头……”

“爹,您也太胆小了。既然严诀已经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严家就绝不会蠢到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动我们。我想,他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我。我没有看错人。”

“事到如今,女儿也不瞒你们了。我与严诀情投意合,早已私定终身。现在他为了我不惜身败名裂,我难道还能当个缩头乌龟吗?”

“爹娘要是害怕,就先回凤阳。我,要留在上京。如果这件事最后没成,大不了我一辈子不嫁!”

我娘听得浑身一颤,声音都变了调:“你这孩子,是失心疯了不成!那严夫人和侯爷是什么人?是真正的天潢贵胄!他们家就这么一个宝贝嫡子,从小金尊玉贵地养大,是要匹配那些世家嫡女、郡主县主的,哪里有你的份儿!女儿啊,千万别以为有情就能饮水饱。”

“是啊是啊,你娘说得对,咱们还是回去吧……”

我环视着这间狭小逼仄的屋子,望着愁容满面的爹娘,语气平静却无比坚定:

“我不回去,要回你们回。女儿保证,绝不会连累你们。”

“我与严诀的感情,情比金坚,我相信他对我的承诺。”

“爹,您知道为什么您勤勤恳懇二十年,还是个不入流的末等小官,连个八品都升不上去吗?拿着区区三十两的年俸,每天为柴米油盐发愁。我们来京城这么多年,却连一间属于自己的宅子都没有。”

“因为您,不敢赌。娘亲总是被那些官眷嘲笑,笑她一辈子只能住破屋,穿旧衣。女儿我也处处被人打压,受尽白眼。您每天对那些上司点头哈腰,做事比谁都卖力,可结果呢?谁都能上来踩你一脚!让你背黑锅!”

“你们这辈子不敢赌,就让女儿来赌这一回!如果赢了,我们全家都能扬眉吐气;如果输了,我便愿赌服输,从此青灯古佛,终身不嫁。”

这番话像惊雷一般,让他们哑口无言。

我爹那微微佝偻的背,仿佛被压得更弯了。

他眼眶泛红,声音哽咽:“是爹没本事,让你们娘俩跟着我处处受委屈……”

我娘早已哭成了泪人,她走过来抱住我:“好了,不走了,爹娘陪着你,哪儿也不去。严家要是真敢对我们做什么,娘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去敲登闻鼓!”

一场家庭风波,总算暂时平息。

我手中紧紧攥着严诀派人送来的信,信上只有寥寥数语,却重如千钧。

“婉婉,等我,我定会娶你。自从你决绝地要与我分开,我夜夜无眠。如今母亲虽然大怒,但我已将此事闹得满城风雨,他们不敢动你,否则天下人都会知道是严家所为。”

我爹自那天起,更是胆战心惊,每日做事愈发如履薄冰,生怕被人抓住一丁点错处。

就这样有惊无险地过完了年,转眼到了惊蛰,一切依旧风平浪静。

只要一天没有确切的坏消息,我就一天不会放弃。

从前我谨小慎微,是因为严诀总在逃避。

如今他为了我,不惜与父母决裂,我便更没有理由懦弱。

终于,在一个春光明媚的午后,严诀的小厮送来了信,约我在城外的桃林相见。

14

我换上了箱底最鲜亮的那套衣衫,坐在铜镜前,细细地为自己梳妆。

只希望他见到我时,会觉得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镜中的人儿,眼波如一泓秋水,眉梢眼角都含着情意,新点的口脂让双唇娇艳欲滴。

桃林之中,春风和煦。严诀看到盛装打扮的我,黯淡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

才两个多月不见,他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大圈。

我心疼地伸出手,轻轻抚上他的眉眼:“这些日子,你一定很难熬吧。你这次兵行险招,我也绝不会辜负你的心意。只是……若是我们的事最后还是不成,我怕是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我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补充道:“我只盼着,你不要负我。”

他目光灼灼,抓紧了我的手:“你放心,我绝不会。”

整片桃林静谧无人,春风拂过,粉白晶莹的桃花瓣如雪花般,洋洋洒洒,落了我们满身。

我们相识多年,却始终守着礼数,从未有过任何逾矩的行为。

这一次,我鼓起勇气,主动踮起脚尖,在他的唇角印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他却像是再也克制不住,呼吸猛地一滞,一把扣住我的手腕,将我按在粗糙的桃花树干上,用力地吻了上来。

情到浓时,我也热烈地回应着他。

然而,眼角的余光,却无意间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严雪彻!

他竟站在桃林深处,那双向来清冷精致的丹凤眼里,此刻正翻涌着复杂难明的情绪。

震惊、愤怒,甚至还夹杂着一丝被压抑的、炽热的欲望。

他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里!

我心中一惊,连忙推开严诀开始不安分的手,与他拉开了距离。

这个饱含相思的吻太过漫长,我一时有些喘不过气来。

“等……等我们成亲之后再……好吗?”

严诀温柔地帮我顺着气,声音沙哑:“婉婉,我太久没见你了,你今天又打扮得这么好看,我一时没忍住——”

“我得回去了,”他有些不舍地松开我,“婉婉,等着我。只要一说服我爹娘,我立刻就上你家提亲。”

我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桃林尽头。

再转过头时,严雪彻的身信也已经不见了。

15

严府的下人们最近都活得如履薄冰,一个个夹紧了尾巴做人。

就连向来在府里游刃有余的李管家,也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只因为,严大夫人的心情,近来实在是糟糕透顶。

自己精心培养的嫡子严诀,州试失利也就算了,现在竟然为了一个芝麻小官的女儿寻死觅活。

这么一闹就是两个月,眼看着少爷一天天消瘦下去。

严夫人终究是心疼儿子,最后妥协了,答应让那个小官之女薛婉进门,但身份是贵妾。

而且,前提条件是严诀必须先迎娶身份尊贵的昭阳郡主为正妻。

谁知道严诀还是不肯,非要让她当正妻。

李管家也觉得,二少爷这次是真的疯了。

本来,对付一个小小的钟鼓吏,对侯府而言,比掸掉衣服上的一粒灰尘还要容易。

可偏偏少爷把事情闹得满城风雨,这下倒让夫人和侯爷束手无策了。

若真在这个时候做了点什么,被那些有心人抓住把柄,弹劾侯爷仗势欺压百姓,那可就麻烦了。

严夫人的脾气本就暴躁,如今更是一天要发好几回火。

真是祸不单行。

严夫人最厌恶的那个庶出的大少爷严雪彻,前些日子竟然通过了州试。

这两天,更是传来了他顺利通过会试的喜讯!

要知道,会试之后便是殿试,这等于一只脚已经迈过了龙门。

消息传到府里,夫人气得把房里所有能砸的花瓶瓷器,全都砸了个粉碎。

而严雪彻,当时就静静地站在门外。

他听着屋里传出的那些刺耳的碎裂声,嘴角竟噙着一抹极淡的笑意,仿佛……很享受这一切。

李管家看得心里发毛,像是白日见了鬼,匆忙溜走了。

侯爷倒是因此对这个大儿子高看了几分。

自己的嫡子,不但不好好准备来年的州试,还为了儿女私情忤逆父母。

两相一对比,侯爷越发觉得严雪彻顺眼起来。

于是,夫人和侯爷又为此大吵了一架。

因为侯爷决定,要为严雪彻通过会试之事大宴宾客。在夫人看来,这简直就是在当众打她的脸!

侯爷却坚持己见。大少爷通过会试,距离金榜题名仅一步之遥。

而殿试无论名次如何,都意味着将入朝为官。

从此父子同朝,一同为圣上效力,这是何等的荣耀。

李管家忙得像个陀螺。

他这边刚开始准备宴席,就被严夫人撞见,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可若是不弄了,那边侯爷又会怒目而视,吓得他魂飞魄散:

“贱奴才!这严府,到底是谁当家!”

李管家夹在中间,简直是老鼠钻风箱,两头受气,苦不堪言。

烦闷了好几天,他还是决定偷偷地把宴席准备起来。

这天,李管家鬼鬼祟祟地潜入严诀的院子,想看看夫人是不是又在这里苦口婆心地劝说。

没想到,竟意外听到了大少爷的声音。

“二弟,你这样苦苦坚持,只怕不是在帮她,而是在把薛姑娘往死路上推。”

“如今昭阳郡主也听说了这件事。她爱慕你许久,性子又烈。昨天在街上,薛姑娘就差点受辱。若不是我恰巧路过,郡主那一马鞭,必要打得她皮开肉绽。”

二少爷的声音立刻提了起来,充满了担忧。

“大哥,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但我绝不会辜负她!”

李管家悄悄凑近了些,竖起了耳朵。

只听大少爷循循善诱道:“你可以先答应与昭阳郡主的婚事,先把婚礼办了。”

“那怎么行?我和她约好的……”

“母亲的态度你也看到了。其实,你大可以先娶正妻,再纳贵妾。薛姑娘温柔识大体,她会明白你的苦衷的。”

“可我若是娶了妻,万一婉婉心灰意冷,不肯嫁我了怎么办?再说,那个昭阳郡主为人刁蛮,肯定容不下她……”

“有你在,还怕她翻出什么风浪?到时候,你若真不喜她,休了她又有何不妥?如今这样僵持下去,只会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你和薛姑娘的事闹得满城风雨,如今除了你,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娶她?又有谁敢跟未来的小侯爷抢女人?”

“说句难听的,她这辈子,除了你,再也嫁不出去了。”

李管家只觉得大少爷的这番话,像一只蛊虫,悄无声息地就钻进了人的内心深处。

二少爷从最初的激烈反对,渐渐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李管家屏息凝神地听着。

不知过了多久。

严诀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妥协:“……我会写信让小厮送去。兄长,你可一定要替我向婉婉解释清楚我的苦衷……”

李管家只觉得这声音如闻仙乐,立刻脚底抹油,一路小跑到了严夫人的院子。

严夫人听完,果然大喜过望。

“李管家,宴席的事情,你尽管去操办吧!也算那个贱种识相。一场宴席而已,我还没那么小的气量。明年,我儿必定会办一场比这更大、更气派的!”

说完,严夫人随手就赏了他一盘明晃晃的金锭子。

李管家乐得合不拢嘴。

虽说在侯府当差,常常受气,可这富贵人家手指缝里随便漏出来的一点点好处,就够他一家人嚼用好几年了。

他千恩万谢地退下,心里不禁感慨,当年时常用些碎银子接济那个不受待见的严雪彻,真是自己这辈子做过的最明智的投资。

谁能想到,他不仅帮自己解决了眼下这个大麻烦,如今更是鲤鱼跃龙门,一步登天地进了殿试呢?

入朝为官,封侯拜相,只怕也为时不远了。

16

日子一天天过去,快得让人心慌。

我翘首以盼,可严夫人那边,却始终没有松口的意思。

时间拖得越久,对我而言,便越是一种煎熬。

就在这时,我爹那里突然传来了坏消息。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看错了时辰,敲错了更鼓。

而那天,恰逢宫中举行祭祀大典,圣上勃然大怒,直接下令将他打入大牢。

我娘当场就吓得晕了过去。

我来不及多想,第一时间就找到了严雪彻,求他出手帮忙。

第二天,我爹就被放了出来。

严雪彻查明,是日晷被人动了手脚,我爹是被人陷害的。

我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愧疚,万分踌躇。

行百里者半九十,难道我真的要在这里放弃吗?

为了那一点点渺茫的可能性,我如今已是进退维谷。

我将严雪彻之前送我的那些礼物,一一整理好,亲自上门交还,并郑重地感谢了他对我爹的救命之恩。

严雪彻只是微微一笑,脸上看不出丝毫生气的迹象。

“薛姑娘,我弟弟……他要大婚了。”

我心中猛地一喜,脱口而出:“真的?严夫人同意了?那……那严诀为何不亲自来告诉我?”

“因为,严诀要娶的正妻,是昭阳郡主。他自觉无颜见你,所以特意托我来问你一句,是否愿意……做他的妾?”

我如遭雷击,浑身一僵,险些没站稳。

赌上了自己微茫的前程和一生的幸福。

我还是输了。

“薛姑娘就这般伤心?要知道,我弟弟可是负了你。”

“难不成,你宁愿做妾,也要嫁给他?”

严雪彻那双漆黑的眼眸里,翻涌着一股莫名的疯狂。

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但我还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深吸了一口气。

“劳烦严公子替我向他道贺。至于做妾,我薛婉虽是小门小户出身,却也不愿屈居人下。”

听到我的回答,严雪彻紧绷的神情,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你能想明白就好。我如今只待殿试,前程必定在严诀之上,我们——”

我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那便先恭喜严公子了。不过,这与我无关。”

严雪彻那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里,闪过一丝寒意。

“薛婉,你与他已经再无可能了,为何还是这般执意地拒绝我?”

“古人云,爱屋及乌。反过来,也是一样的。与严诀相关的任何人、任何事,我都不想再沾染分毫。”

严雪彻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了。

“好一个爱屋及乌。原来,你从前对我那点好,都不过是因为严诀的缘故?”

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故事(下)在主页和评论区顶置可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