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他不愿再为妻子和女儿放弃自己的事业,转身去了沪市!

发布时间:2025-08-14 19:46  浏览量:2

​第1章 重来的抉择​​

1980年,初秋,凛北市肿瘤研究所。

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纸张油墨混合的独特气味。孟沉舟站在王院士办公室门口,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王教授,”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我已经申请了强制离婚。我请求加入您的医疗研究项目组,和您一起去沪市,攻克国内脑瘤难题!”

办公桌后的王院士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深深的惋惜和关切:“沉舟?你是我最优秀的学生,你能加入,项目组如虎添翼,我自然是高兴的!只是……”他顿了顿,眉头微蹙,“这强制离婚……会不会太冲动了些?你妻子贺旅长那边……”

孟沉舟垂下眼帘,唇角牵起一抹苦涩至极的弧度:“她?她大概……求之不得。”

没人比重活一世的孟沉舟更清楚,他的妻子贺知微,从未爱过他。

前世,他为了这个家,婉拒了恩师王院士的邀约,甘愿成为贺知微背后的男人,成为女儿孟芸成长路上的基石。

他悉心照料妻子,精心培养女儿。

最终,贺知微步步高升,成了威名赫赫的军区首长;女儿孟芸经商有道,成了声名鹊起的企业家。

他沾着妻女的光,在外人眼里,也算一生圆满。

直到五十岁那年,他被确诊为脑癌晚期。

在病榻上苟延残喘、意识模糊之际,他才从女儿无意间的低语中,窥见了自己这一生可笑的真相。

他那位自认为只是性子清冷的妻子贺知微,心里从未放下过她的初恋黎锐。

而他视若珍宝、一手养大的女儿孟芸,竟在他的病床前,对着贺知微说:“妈,等爸……走了以后,你就和黎叔领证吧。这么多年,我心里早就把他当亲爸了……”

他还没咽气,他深爱的妻子和女儿,已经在谋划着让另一个男人取代他的位置。

那一刻,悔恨如同毒藤,死死缠绕住孟沉舟的心脏。

他后悔当年对贺知微一见钟情,执意要娶她;

他后悔掏心掏肺,将孟芸视如己出;

他最后悔的,是放弃了恩师的橄榄枝,放弃了毕生追求的事业,只为成全这个从未真正接纳他的家!

所幸,老天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王院士看着学生眼中深沉的痛楚和不容置疑的决心,最终只是长长叹了口气:“好。那你回去收拾一下,这段时间先来研究所熟悉项目,下个月,我们就正式搬迁去沪市。”

“谢谢老师!”孟沉舟郑重鞠躬,心头一块巨石轰然落地。

走出研究所大门,秋日的阳光有些刺眼。路边国营饭店门口排着长队,供销社的玻璃柜台反射着光斑,空气中弥漫着八十年代特有的、混合着煤烟和人间烟火的气息。

孟沉舟深深吸了一口气,重生的实感,此刻才真切地涌上心头。

他骑上那辆老旧的二八大杠,一路往军区家属院蹬去。

刚到院门口,迎面撞上一个熟悉的身影。

贺知微一身笔挺的军装,风尘仆仆,显然是刚执行任务归来。她单手抱着五岁的女儿孟芸,另一只手拎着行李包。

四目相对。

贺知微英气的眉头立刻蹙起,语气带着惯常的、不容置疑的质问:“你今天怎么回事?为什么没去托儿所接芸芸?让她一个人待在黎老师家!”

她怀里的孟芸,此刻也鼓着小脸,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盛满了委屈和控诉,直直地瞪着孟沉舟。

看着母女俩如出一辙的、带着责备的神情,孟沉舟的心猛地一沉。

前世无数次相似的场景,瞬间涌上心头。每一次矛盾,她们母女总是同仇敌忾,而他,永远是那个需要被指责、被纠正的“外人”。

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感席卷全身。

他攥紧了车把,声音平静无波:“是芸芸自己说喜欢黎老师,想在黎老师家里住。”

贺知微一愣,随即眉头皱得更紧:“她才五岁!小孩子说的话能当真吗?你这个当父亲的,一点责任心都没有!”

孟沉舟听着,没有反驳。

前世,他也确实不把孩子的童言童语当真。可如今他明白了,哪有什么童言无忌?孩童不懂掩饰,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

他没再多言,沉默地推着自行车进了院子。

贺知微抱着孩子,冷着脸跟在他身后。

晚上,孟芸早早睡下。

孟沉舟洗漱完走出卫生间,却见贺知微正站在书桌前,手里捏着一张硬质卡片。

听见动静,她转过身,深邃的眸子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黑沉,直直看向他:“你要回研究所工作?”

孟沉舟看清了,她手里拿着的,正是他研究所的工作通行证。

沉默片刻,他点了点头:“嗯。”

贺知微神色沉凝了几分,但并未像前世那样强烈反对,只是语气平淡地叮嘱:“芸芸已经上幼儿班了,你回去上班也行。但工作归工作,别为了那些瓶瓶罐罐忽略了女儿。”

她以为他只是回去正常上班,并不知道他即将随项目组远赴千里之外的沪城。

孟沉舟垂下眼睑,应了一声:“知道了。”

他没有解释。

他太了解贺知微了。如果此刻告诉她,他要抛下这个家、抛下孩子去沪城,她绝不会同意,甚至可能动用她的关系加以阻拦。

他只能选择沉默,等待时机。

一个月后,当他随项目组踏上南下的列车时,那份他申请的强制离婚书,也会同步送达贺知微的手中。

​​第2章 裂痕​​

次日清晨。

孟沉舟醒来时,身侧的床铺已经空了,带着一丝凉意。贺知微总是这样,天不亮就去了部队。

家里只剩下他和女儿孟芸。

五岁的孩子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小小的卧室仿佛刚经历过一场“浩劫”——床上、地上,散落着各式各样的玩具、小人书、彩色蜡笔,一片狼藉。

孟沉舟习惯性地挽起袖子,准备收拾。

刚弯下腰,耳廓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他“嘶”了一声,猛地直起身,转头看去。

只见孟芸手里正捏着几颗小石子,见他看过来,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带着一丝恶作剧得逞的得意。

一股无名火瞬间窜起。孟沉舟下意识地沉下脸,声音带着严厉:“孟芸!爸爸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能玩石子!更不能对着人扔!会伤到人的,知不知道?!”

平日里,孟芸顽皮难带,孟沉舟对她管教颇为严格。他总想着,现在严一点,孩子以后才能走正路。

此刻被父亲严厉训斥,孟芸小嘴一瘪,大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不肯认错,反而小声嘟囔着:“爸爸好凶……黎老师就从来不会这样凶我……”

这细微的声音,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进了孟沉舟的心脏。

他剩下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

他看着女儿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抗拒和疏离,再想到女儿在黎锐面前那副乖巧懂事的模样……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疲惫感席卷了他。

他忽然觉得,自己所有的努力和付出,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可笑。

“算了,”孟沉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疲惫,“把书包背好,该送你去幼儿园了。”

孟芸愣住了,大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这还是爸爸第一次没有因为她犯错而惩罚她。

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那点委屈很快被逃过一劫的窃喜取代。她飞快地跑进房间,背上了自己的小书包。

一路沉默地将孩子送到幼儿园门口。

孟沉舟没有像往常那样蹲下身,絮絮叨叨地叮嘱“要听老师话”、“不要和小朋友打架”、“好好吃饭”。

他只是看着女儿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教室门口,便调转车头,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他直接去了研究所报道。

阔别研究多年,孟沉舟一头扎进了浩瀚的医学文献里。他如饥似渴地翻阅着国内外最新的脑肿瘤研究资料,废寝忘食,只想尽快融入项目组,找回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自己。

等他终于从资料堆里抬起头,窗外已是华灯初上。

糟了!孟沉舟心里一紧,匆匆收拾东西往家赶。

推开家门,客厅里亮着灯。贺知微已经回来了,并且已经给孟芸洗了澡,哄她睡下了。

女人从儿童房轻轻关上门走出来,看见刚进门的孟沉舟,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主卧。

贺知微脱下军装外套,一边解着衬衫袖口的扣子,一边开口,语气是通知而非商量:“今年中秋节我有任务,回不了老家了。你带芸芸回去吧。”

孟沉舟正在挂外套的手一顿,抿紧了唇:“我爸妈……已经很久没见你了。”

前世,逢年过节,贺知微鲜少陪他回老家。每次他独自带着孩子回去,邻里乡亲的闲言碎语总让他父母脸上无光。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面子,却无法忽视父母在熟人社会里的难堪。

贺知微似乎误解了他的意思。

她动作利落地从军装内袋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信封,啪地一声放在桌上:“我知道你爸妈的意思。这里面是我这几个月的工资和津贴,你拿回去,多买点营养品给他们。”

那信封的厚度,少说也有上百块。在这个人均工资几十块的年代,绝对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可这沉甸甸的信封,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孟沉舟的心上!

他没有去接,眼眶被一股强烈的酸涩感冲击得发红:“贺知微!在你眼里,我爸妈就是图你这点钱吗?!”

他们盼的,从来就不是儿媳妇拿多少钱回去!他们盼的,是儿媳妇能踏进家门,喊一声“爸、妈”,是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心意!

贺知微转过身,淡漠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不解和惯有的冷静:“这些年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你突然闹什么脾气?拿着吧,我明天还要早起出任务。”

说完,她不再看他,径直走向卫生间洗漱。

又是这样。

孟沉舟的愤怒,他的委屈,他所有的情绪,在她面前都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激不起半点涟漪。

前世,孟沉舟还曾安慰自己,这是她作为军人的沉稳和冷静。

可现在他明白了,这根本不是冷静,而是彻头彻尾的漠视!

她不在意他的喜怒哀乐,所以才能如此不动声色。

心口像是被一块巨石死死压住,闷堵得孟沉舟几乎喘不过气。他扶着桌沿,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直到他的目光,落在了墙上那本撕得只剩下薄薄一叠的日历上。

“孟沉舟,再忍忍吧。”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只剩最后29天了。”

这样反复默念了几遍,那翻涌的情绪才如同退潮般,渐渐平息下去。

这一夜,同床异梦。

隔天清晨,孟沉舟醒来时,身侧早已空无一人。贺知微总是这样,像一阵风,来去匆匆。

他收拾好自己,送孟芸去幼儿园。

清晨的街道,空气微凉。道路两旁,鲜红的宣传标语在晨光中格外醒目。

孟芸坐在自行车后座的小藤椅上,看着那些标语,突然仰起小脑袋问:“爸爸,什么叫‘结婚’呀?”

孟沉舟目视前方,蹬着脚踏板,声音平淡:“结婚,就是两个相爱的人,决定一起生活,组成一个家庭。”

孟芸歪着小脑袋,似乎思考了一下,然后几乎是脱口而出——

“那妈妈又不爱你,为什么会跟你结婚呢?”

​​第3章 童言如刀​​

“吱嘎——!”

自行车猛地一个急刹,停在路边。

孟芸那句稚嫩却无比清晰的话语,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穿了孟沉舟的心脏!

他僵在原地,脸色倏地褪尽血色,握着车把的手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是啊……

她不爱他。

那她当初,为什么要答应嫁给他呢?

记忆翻涌。相亲时,他对英姿飒爽的贺知微一见钟情,可贺知微最初是拒绝了他的。是他不死心,追在她身后跑了很久,用尽心思,才最终让她点了头。

前世的孟沉舟,一直天真地以为是自己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可重活一世他才彻底明白,一个女人从一开始就不喜欢的人,就算勉强结了婚,她的心,也永远不会为你敞开。

沉默像冰冷的潮水,在父女之间蔓延。

半晌,孟沉舟缓缓转过头,看向后座上那个一脸天真无邪的女儿,声音干涩得厉害:“芸芸……那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和你妈妈离婚了,就是分开了,以后都不在一起生活了……你愿意跟谁?”

孟芸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清脆的声音像一把小锤子,狠狠敲在孟沉舟已然破碎的心上:

“我当然跟我妈妈呀!”

稚嫩的童音,带着理所当然的坚定。

孟沉舟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

他用心呵护、倾注了全部心血养育了五年的女儿,对他,是真的没有半分留恋。

他猛地回过头,迎着凛冽的秋风,用力眨了眨眼,将眼底汹涌的酸涩逼退。

他重新蹬起自行车,车轮碾过路面,发出单调的声响。

“好,”他的声音被风吹散,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爸爸知道了。”

……

下午下班,孟沉舟收拾好东西,准备带女儿回乡下老家过中秋节。

他来到幼儿园接孟芸。

谁知,孟芸一听要回乡下奶奶家,小脸立刻垮了下来,扭着身子不肯走:“我不想去!奶奶家一点都不好玩!我要去黎老师家里住!”

她对黎锐的喜爱和依赖,毫不掩饰。

一股强烈的、深入骨髓的疲惫感和无力感再次袭来。孟沉舟蹲下身,定定地看着女儿的眼睛:“你想清楚了?真的要去黎老师家?”

孟芸用力地点着小脑袋,斩钉截铁:“当然!”

孟沉舟垂下眼睑,遮住眼底最后一丝微光:“好。”

他不再多言,直接抱起女儿,将她送到了黎锐的住处。

出发前,他特意绕道去了趟通讯局,给贺知微的部队挂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贺知微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喂?”

“是我。”孟沉舟的声音有些沙哑,“芸芸说想去黎老师家住,我把她送过去了。你如果先回来,记得去接她。”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贺知微的声音陡然沉了下来,带着压抑的怒火:“胡闹!孟芸才多大?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把她扔到黎老师家里,你这不是给黎老师添麻烦吗?!”

黎老师、黎老师……

贺知微口口声声,句句不离黎锐的立场和感受。

孟沉舟捏紧了话筒,冰凉的塑料外壳硌得他掌心生疼。半晌,他才哑着嗓子,挤出一句话:“孩子不肯走,我能怎么办?”

贺知微在电话那头冷笑一声,那笑声像冰渣子刮过孟沉舟的耳膜:“我看你就是图自己省心!不想带孩子!”

这么多年了!

贺知微军人身份特殊,一年到头在家的日子屈指可数!是谁一把屎一把尿把孟芸拉扯大?是谁半夜抱着发烧的孩子跑医院?是谁操心她的吃喝拉撒、学习教育?

孟沉舟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窒息。无数辩驳的话冲到嘴边,却最终被他死死咽了回去。

他红着眼眶,喉头滚动,咽下那满腹的委屈和酸楚,只哑声道:“总之……孩子我已经送到黎老师家了。你……记得去接。”

说完,他再不顾电话那头贺知微会是什么反应,近乎粗暴地挂断了电话。

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忙音,孟沉舟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仰起头,用力眨着眼睛,不让那滚烫的液体滑落。

他憋着一口气,坐了一个多小时颠簸的客车,终于抵达了乡下的老家。

当孟沉舟提着简单的行李,独自一人出现在家门口时,正在院子里择菜的孟父孟母都愣住了。

“沉舟?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孟母站起身,眼神下意识地往他身后张望,“芸芸呢?孩子没一起带回来?”

看着父母眼中那掩饰不住的期盼和随之而来的失落,孟沉舟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把,疼得厉害。

他攥紧了手里的行李包,指节泛白。沉默了几秒,他终于抬起头,看着父母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爸,妈。我打算……和贺知微离婚了。孩子……归她。”

“再过二十天,我就要跟着王院士的项目组,去沪市做研究了。”

他一口气将憋在心里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随后,他低下头,像一个等待审判的犯人,紧张地等待着父母的震惊、不解,甚至是责骂。

然而,他等了许久。

等来的,是母亲温暖而带着心疼的拥抱。

孟母轻轻拍着他的背,声音哽咽:“儿子……你这些年……受委屈了,是不是?”

一旁抽着旱烟的孟父,沉默地磕了磕烟灰,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却坚定:“这些年她怎么对你的,我和你妈都看在眼里。离!你要离婚,爸是一万个支持!别管外面那些闲言碎语,只要你以后能过得开心,比什么都强!”

父母的理解和毫无保留的支持,像一股暖流,瞬间冲垮了孟沉舟强撑的心防。

手里的行李包“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他再也忍不住,将脸深深埋在母亲瘦弱的肩头,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无声的泪水,浸湿了母亲的衣襟,也冲刷着他前世今生所有的委屈和不甘。

……

在老家待了三天,感受着久违的亲情和宁静。

孟沉舟提着父母给他准备的、塞得满满当当的土特产包裹,坐上了回城的客车。

一个多小时后,他提着大包小包,略显疲惫地走进了军区家属院。

刚进院子,就看见孟芸正和几个小朋友在玩耍。

孟芸一抬头看见他,小脸瞬间闪过一丝慌乱,竟丢下小伙伴,噔噔噔地跑过来,张开双臂拦在他面前!

“爸爸!你不能进去!”她的小脸绷得紧紧的,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紧张。

孟沉舟被车马劳顿折腾得有些疲惫,耐着性子说:“芸芸别闹,让爸爸进屋。”

“不行!就是不行!你不能进去!”孟芸眼神躲闪,却异常执拗地挡在路中间,小脸上满是坚决。

孟沉舟眉心猛地一跳!

一股强烈的不安感瞬间攫住了他!

他不再理会女儿的阻拦,一把拨开她小小的身体,大步流星地朝自家房门走去!

推开虚掩的房门。

屋内的景象,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入孟沉舟的眼底!

他身形骤然僵住,瞳孔急剧收缩!

只见客厅的沙发上,贺知微背对着门口坐着。

而黎锐,正俯身紧紧抱着她!

两人的脸颊都泛着异样的潮红!

第4章

听见声音,屋内的两人迅速分开。

黎锐慌张看向他解释:“孟哥你回来啦,知微前两天为了救我手臂受了伤,要换药,我心里过意不去,这才主动过来帮忙换药……”

闻言,孟沉舟这才看见贺知微的左手手臂缠着绷带。

可他们刚刚那姿势,哪里是换药的姿势?

孟沉舟喉头哽了下,没忍住冷讽:“换药需要躺在怀里吗?”

话音落地,黎锐脸色发白,看向了贺知微。

接着,贺知微站了起来,脸色黑沉至极:“孟沉舟,你不要一回来就像个疯子,黎老师确实是在帮我换药,刚刚是一个意外。”

疯子。

原来在贺知微的眼里,就是这么看他的。

孟沉舟僵在原地,他很想再问她一句:怎么就那么恰好意外搂到一起去了呢?

可看见她和黎锐站在同一边,冷眼看过来的姿态,他喉咙像是被刀子割过一样,半个字都发不出声来。

他攥着行李包的力道紧了又松。

最终,孟沉舟轻扯唇角:“原来如此,那我还得多谢黎老师。”

贺知微眉头皱起,还要再说什么。

黎锐当即起身讪笑道别:“既然孟哥回来了,那我就先走了。”

他走到院子里时,还不忘温柔地对孟芸说:“孟芸!老师走了,你记得要好好写作业哦。”

“好,我会的!”

向来调皮叛逆的女儿,在黎锐面前乖巧得不像样。

这一刻,孟沉舟忍不住想,或许真的是自己这个父亲做得太失败了吧。

他苦涩低头,踏步进了屋。

身后手打着绷带的贺知微却也跟了进来。

哐当一声门合上。

贺知微面色严肃看向他:“孟沉舟,你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沉舟继续整理手上的行李包:“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紧接着,贺知微单手夺过他手里的行李包,沉声问:“你之前是不是跟孩子说了,离婚不离婚这种胡话?”

心口倏然一怔。

孟沉舟看着被她丢在一旁的行李包,垂下眼眸,没有说话。

这便是默认了。

贺知微拧起眉头,语气更是冷了几分:“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可以跟我说,把大人之间的事在孩子面前乱说,你还有没有身为一个父亲的自觉?”

闻言,孟沉舟静静抬眼看向面前的女人。

这张脸依旧美丽动人,和初见时别无二样。

一样冷漠,一样在她脸上看不见对他的一丝爱意。

孟沉舟攥紧了手,红着眼问:“那你呢?你有身为我妻子的自觉吗?”

“结婚以来,你没跟我过过一天结婚纪念日,你也从来没有送过我任何礼物,没有跟我说过一句情话!”

“贺知微,我们是夫妻,夫妻间最重要的不是爱情吗?”

他再也没能忍住,将前世今生所有的委屈向她控诉。

可换来的,是贺知微拧紧眉头冷声说:“年轻人才搞这种东西,我们都结婚六年了,好好过日子就行,在意这些形式主义做什么?”

所有的涩苦尽数堵在嗓子眼里。

这一刻,孟沉舟心彻底如坠冰窖。

因为她此刻口中不屑的‘形式主义’,二十年后,她悉数给了黎锐。

前世,在他病入膏肓躺在病床上时,他亲耳听见她们母女两在商量要给黎锐送生日礼物,言语间对黎锐的喜好一清二楚。

心一点一点拧成结,连呼吸都好似带着腥甜。

可孟沉舟张张嘴,最终却也只是点头:“好,我知道了。”

他已经彻底认清,前世今生,她确实从不爱他这件事。

争辩再多,也没有意义了。

好在,好在再过17天,他就可以离开了。

第5章

接连几天,孟沉舟基本上都在研究所里加班。

可贺知微除了能去接孩子放学外,其他一切还是照旧。

这天晚上,孟沉舟刚给孟芸带去洗澡,等都收拾好一切,疲惫回到屋里。

一进屋,却听见贺知微的斥责:“我说没说过,不要因为工作耽误家庭?你倒好,天天这么晚回来?怎么,你们研究所离了你就转不了了?”

“这几天是有我在家里,以后你再这样,我看你这工作也别干了,好好在家待着!”

一如往常带着命令的语气。

这一刻,孟沉舟好似不是她的丈夫,而是她的下属。

这就是他们前世近三十年婚姻的相处模式。

孟沉舟盯着她的绷带,也不想跟她再争,他只叹了口气:“好。”

自从上次的争论过后,他已经不想在她身上寄任何期盼。

见他难得顺从,贺知微脸色好转不少,随即开口:“明天我能拆绷带了,你陪我一起去趟医院。”

孟沉舟没有拒绝,点头又是说好。

随即,他上前去,开始解开贺知微的衣服。

由于贺知微手上打着绷带行动不便,这几天都是他帮忙的。

他就这么熟稔一颗颗替她解开纽扣,脱下外衫。

前几天她任凭他摆弄,没甚反应。

可今日挨得近时,孟沉舟能明显感受到女人明显变重的呼吸。

抬眸,他对上了贺知微隐晦的眸色。

夫妻多年,孟沉舟自然知道贺知微想做什么。

可在她即将贴近他身躯时,他先一步往后退去:“很晚了,睡吧。”

熄了灯,孟沉舟上坑后,背对贺知微睡下。

黑暗中,他能明显感受到贺知微沉沉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可他闭上眼,不再理会。

一夜过去。

次日清早,孟沉舟便陪着贺知微来到了解放军医院。

里面,医生正在给她拆绷带,门口护士在叮嘱孟沉舟。

“孟同志,贺旅长回去后,还是得清淡饮食,注意休息,不能劳累。”

孟沉舟点头,一一记下来。

就在这时,医院大厅突然一阵骚动,送进来好几位急救病人。

孟沉舟听到有人喊道:“国营饭店起火了,赶紧去救人……”

国营饭店起火!

这几个字猛然激起孟沉舟的记忆。

他记起来,前世这场大火波及到了脑癌研究所,虽然没伤到人,但烧毁了很多重要资料,让国内的脑肿瘤研究倒退十年。

孟沉舟不敢想下去。

他急不可耐,也不管贺知微还在拆绷带,起身往外跑去!

抵达起火现场,浓烟滚滚。

由于风向,此刻火势已经往研究所蔓延而去。

所有人都惊慌往外跑,只有孟沉舟逆着人流跑去研究所。

“哎——孟同志!!”

身后有人在喊他,可他已经顾不上了,披着打湿的被单就毅然决然冲进了火场。

那里面可有着整个项目组好几年的心血,他绝不能让它们就这样付之一炬……

等孟沉舟抱着一堆资料从火场内出来,火已经被扑灭得差不多,到处都淌着水,湿漉漉的。

他满脸黑灰,不过脸上却是庆幸的笑。

前方的王院士看见他出来,松了口气,却还心有余悸。

“沉舟,你没事就好,东西没了可以再研究,人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孟沉舟擦擦脸上的灰,却是摇头:“不,资料比我重要。”

王院士无奈看他,随即又想起什么来。

“哦对了,刚刚贺旅长也来了,我告诉她你去抢救资料了,只不过……”

王院士话到嘴边又打住。

孟沉舟一愣,贺知微也跟来了?

不等他多问,转过头已经看到了贺知微。

此刻,她正搀扶着一名中年妇人从饭店走过来,而她身旁,是亦步亦趋的黎锐。

孟沉舟一瞬明白了王院士的欲言又止。

只不过……他的妻子急着去救别的男人去了。

第6章

孟沉舟收回视线,很快和王院士整理资料。

所幸重要的都保了下来。

就在这时。

他身后传来贺知微满是不悦的怒斥:“孟沉舟!你做事未免太冲动!知道你擅自跑进火场的举动有多危险吗?”

没有关心,没有慰问。

即便他刚从火场九死一生逃出来,她对他,永远只有指责。

孟沉舟脸色有些难堪。

倒是面前的王院士看了看两人,缓声开口:“贺旅长,沉舟也是心急,现在人也没事,你们两人好好谈谈,别吵架。”

说完,王院士带着资料很快离去,给他们留出空间来。

孟沉舟回过神,目光一点点落在她的手臂上。

那刚拆完绷带的手臂上,再度添了几道鲜红的伤痕。

旧伤刚好,又添新伤。

这两次伤都是为了救黎锐,可见黎锐对她贺知微的重要性。

刺眼的红灼痛着孟沉舟的双眼,他轻声问:“贺旅长既然知道危险,怎么自己也奋不顾身跑进火场?”

孟沉舟进的是没有完全起火的研究所,可贺知微进的,是火势正盛的国营饭店。

贺知微脸色冷沉:“我是军人,进火场救人是我应该做的!”

听见这话,孟沉舟目光又落在不远处毫发无伤的黎锐身上。

他相信贺知微身为军人本能会进火场救人,可是能让她这么拼了命去的,更是因为在火场里的人是黎锐,是她放在心尖上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在火场被呛的浓烟,也比不上此刻心口的憋闷。

孟沉舟缓了许久才开口:“就跟救人是你职责一样,抢救资料也是我身为研究员的职责,你没资格来指责我冲动。”

语罢,他直接转身往研究院同事那边走去。

后方的贺知微盯着孟沉舟离去的背影,眼神变了几变。

从前孟沉舟的心思很好猜,无非是对孩子的管教,和怪她常年不在家。

可如今,她已经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了。

心里,总有一种她快要抓不住的感觉。

……

从研究所回来。

孟沉舟洗完澡回到屋里,定定看着日历。

三天后,是女儿孟芸的生日。

十天后,是孟沉舟去沪市的时间,也是他和贺知微强制离婚书下来的日子。

房门吱呀一声。

贺知微推门而入,见他盯着日历出神,只当他是在看女儿的生日。

她沉声提醒:“孟芸念叨着想吃生日蛋糕很久了,她生日那天,你记得买个回来给她吃。”

孟芸小时候吃糖把牙都蛀坏了,因此孟沉舟这两年都管着她不让吃甜食。

不过……孟沉舟想到今年可能是自己陪女儿过的最后一个生日了,也就点了头:“好。”

孟芸生日当天。

孟沉舟放下手头上的事,早早下班来到了蛋糕店里。

他跟店主商量好,借用场地,自己亲手做了一个蛋糕。

奶油蛋糕做得很完美,孟沉舟提着回去准备好好给女儿庆贺一番。

谁料,刚到家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了生日快乐歌。

推开门看去,只见院子里,贺知微和黎锐已经捧着蛋糕在给孟芸庆祝生日。

这一瞬间,好像他们才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三口。

听见动静,三人的目光齐刷刷过来。

黎锐立刻识相地起身:“孟哥回来了,正好,一起给芸芸庆祝生日吧。”

这话的口吻,更显得他像个外来者了。

贺知微解释道:“黎老师早就提着蛋糕来了,孟芸急着想吃,所以就没等你先庆祝了。”

“没事,是我回来得晚了。”

孟沉舟走过去,将蛋糕放到桌上打开,准备一起吃。

谁知刚打开,孟芸看了一眼,当即瘪嘴:“爸爸的蛋糕没有黎叔买的好看!我不喜欢!”

说着,她手一推。

啪嗒一声!

孟沉舟精心制作的蛋糕,就这么重重掉在了地上!

如同他此刻的心,落个稀碎。

第7章

屋内气氛一瞬寂静下来。

孟沉舟盯着地上那已经瘫成一团的蛋糕,半晌没能回过神来。

贺知微则当即拧起了眉头,板着脸怒斥。

“芸芸,你这是在做什么,赶紧给爸爸道歉。”

黎锐也打圆场:“孟哥,孩子肯定也不是故意的,你别往心里去。”

他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维护着孟芸,衬得他更像外人。

而孟芸小小的身影坐在凳子上,却是瘪嘴小声嘀咕:“我就是不喜欢爸爸的蛋糕,哪里错了。”

见状,孟沉舟攥了攥手,最终轻声叹气:“没事,不喜欢就不吃了。”

他蹲下来,亲手将自己做的蛋糕,一点点收拾干净。

收拾完,孟沉舟落下一句‘你们玩’后,就转身进了屋。

屋外,贺知微看着他沉默的背影,心中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更加强烈。

犹疑片刻。

贺知微踏步追着进了屋,关上门她叹了口气:“孟芸是做得不对,但今天毕竟是孩子生日,你跟她置气做什么?一个蛋糕而已,明年你再给她买就是了。”

孟沉舟背对着她,没有吭声,喉间却堵得难受。

没有明年了,他这辈子,已经不想再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了。

孟沉舟‘嗯’了一声,只说:“我只是太累了,你们玩吧。”

贺知微定定看了他几眼,才转身离开。

……

次日早上。

孟沉舟还是照常起床,照常要送孟芸去幼儿园,可到了床边,叫了孩子半天叫不醒。

一捂额,才发现孟芸额头竟然烫得很。

孟沉舟脸色一变,立刻喊贺知微一起抱着孩子去了医院。

解放军医院儿科。

医生诊治完给孩子吊上水后,开口:“是急性肠胃炎,孩子都吃了什么?”

孟沉舟想了想,将昨天给孟芸准备的饭菜一一跟医生说了。

顿了一顿,他又记起来:“她还吃了个蛋糕。”

这话一出。

病床上脸色还煞白的孟芸,当即尖着嗓子喊:“不可能!绝对不是黎老师的蛋糕,肯定是爸爸给我吃的饭有毒!”

孟沉舟一瞬僵住,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孟芸就这么喜欢黎锐……

为了维护黎锐,她竟然恨不得把病因归到他这个亲爸身上。

寒意从他的脚底蔓延心口。

孟芸到底是他的孩子,身上还流着他的血,即便是昨天晚上她糟蹋了他的心意,今早看见她生病,孟沉舟忙上忙下,依旧心急得很。

可孟芸却一次又一次用行动化作刀,狠狠刺在了他本就伤痕累累的心上。

而医生听了这话,语气沉了几分带着责怪:“你这当爸的也是心大,估计是孩子昨天吃得东西太杂了,以后注意些。”

“好,谢谢大夫。”

送走医生后,孟沉舟静静看了一眼不敢看他的孟芸。

他没有多说什么,提上包迈步要走。

没想到刚转身,就碰上缴完费回来的贺知微,她脸色当即一沉。

“孩子还病着,你这是去哪儿?”

孟沉舟深吸一口气,对上她不悦的视线:“你今天不是还在休假吗?有你在医院照顾孩子,我要去上班了。”

这话一出,贺知微脸色更为黑沉。

“孟沉舟!你女儿在医院躺着,你还有心思去上班?”

闻言,孟沉舟心不住沉了沉。

可不等他回话,病床上的孟芸已经开了口:“妈妈,爸爸好凶,好吓人!我不要他陪,我想让黎老师来陪我……”

孩子弱弱的声音响彻在寂静的病房里。

贺知微眉头皱起,脸色一变。

孟沉舟轻扯嘴角,不再多说什么,直接绕开她迈步离开病房。

他现在已经清晰认知到,她们母女俩的心不在他身上,他做再多都是徒劳。

倒不如把自己所有心思只放在研究上。

半个小时后,研究所。

孟沉舟刚踏入大门,迎面就见王院士神色匆匆走过来。

“沉舟,上次火灾研究所被烧毁了不少设备,接下来的实验不好继续。”

“所以你回去收拾一下,我们决定提前去沪市了。”

第8章

“哪天走?”

“明天中午12点整的火车。”

孟沉舟怔了下,随即点头:“好。”

日子比原本的计划提前了三天。

也好,早些走也好。

……

当天下午,孟沉舟没有去医院,而是去了趟婚姻登记处。

他对窗口询问:“同志,你好,我想请问一下,我8月10日申请的强制离婚书,通过了吗?”

工作人员看了他的证件,在登记簿里翻找过后,很快告诉了他答案。

“已经通过了!离婚档案已经送往部队了,明天就会由军区政委亲手交到贺旅长手上。”

“好的,谢谢。”

这一刻,他心里长久以来的大石终于落了定。

随后他又去了通讯所,向父母告知了自己要提前去沪市的事。

挂了电话,孟沉舟直接回了家,他进屋打开衣柜,收拾起行李。

收拾到最里处,一件深蓝色的衬衫映入了孟沉舟眼帘。

他认出来,这是他和贺知微结婚时穿的。

这衬衫很合身,衬得他帅气挺拔,那也是贺知微唯一一次夸他好快。

可就穿了那么一次,孟沉舟就再未穿过了。

此刻,孟沉舟拿过衬衫,才发现后背竟然好几个洞,丝线疏断。

这件衬衫,就像他们的婚姻一样,表面无恙,实则背地里早已千疮百孔。

他拿着衬衫走出来扔进了院子里的垃圾桶。

这时,门外传来声响,是贺知微抱着孟芸回家了。

进门看见早已在家的孟沉舟,她身形一顿,脸色当即一沉。

将熟睡的孟芸抱进屋内后,贺知微来到院里,张口是一贯的指责。6

“你早就下班了,为什么不来医院接女儿?”

孟沉舟看了眼她:“不是有你在吗?”

说完,他转身要进屋去继续收拾东西。

可贺知微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她眉头紧拧。

“你还在生气?孩子在医院胡说的话,你也当真吗?你跟她计较什么?”

院子里安静下来。

孟沉舟静静注视着面前的女人,开口:“你心底不也是这样想的吗?”

贺知微不解皱眉:“你说什么?”

孟沉舟沉默片刻,唇角勾起一抹讽笑:“贺知微,有时候你还比不上你女儿,至少你女儿敢说出口她就是喜欢黎锐,你却不敢。”

贺知微听到这话,脸色当即又黑又冷:“你瞎说些什么?”

“你少用你的肮脏心思胡乱揣测,我和黎老师清清白白。”

孟沉舟听着,只觉可笑。

他们若是清白,前世怎么会纠缠了三十年?

他们若是清白,前世黎锐怎么就为了她一直未娶?

他们若是清白,前世怎么他一病,贺知微就迫不及待要和黎锐结婚?

可这些质问,孟沉舟今生无从问起,此刻的贺知微也给不了他答案。

所以孟沉舟泄了气,只点头:“那就当是我胡说吧。”

时间总会证明一切的。

他已经不想再过多关注了。

……

离开当天,是很普通的一天。

孟沉舟照例打理好家里的一切,然后和贺知微一起将孟芸送去幼儿园。

在孩子踏入幼儿园时,孟沉舟朝那小小的身影喊:“芸芸,跟爸爸再见!”

可一心扑向黎锐怀抱的孟芸,连头也没回。

孟沉舟笑了笑,却再也没说什么,和贺知微在幼儿园门口分开时。

孟沉舟同样喊住了准备迈步走向部队方向的女人:“贺知微。”

贺知微一身军装,回头看他:“怎么了?”

她清冷的脸庞在朝阳下,渡上一层金光。

孟沉舟将这张爱了两辈子的脸,最后一次认认真真端详了一遍。

许久后,他勾起唇角,朝她挥手。

“贺知微,再见。”

闻言,贺知微狐疑看他一眼,却还是因为归队时间紧迫,点了个头直接转身就走。

孟沉舟看着她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远方,自此她也将彻底消失在他的人生里。

她不会知道,这是他在跟她道别。

随后,他踏步回家拿上行李。

关上家门的那一刻,孟沉舟看着这生活了六年的家,心里升起感慨。

这屋里的一桌一椅,都是他亲手置办。

刚住进这个家时,他眼里心里都是对幸福婚姻的期待。

可谁能料到,这个家却困住了他前世一生,还好今生他已经离婚了。

孟沉舟想,此刻离婚档案大概已经交到贺知微手里了吧。

她们之间,总算结束的毫无牵绊。

此时,门外传来声音:“孟同志,该走了!”

“来了!”孟沉舟应了声,而后,他哐当将院门合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贺家。

坐上研究所派来接他的专车后,他跟随者同事们的步伐,一同踏上了去往沪市的火车。

他孟沉舟此生,将投身医疗研究,为国为民全力贡献。

至于贺家这对母女,这狼狈的情感,他一个也不要了!

余生,只为国。

第9章

与此同时,凛北军区旅长办。

“贺旅长,有你的信件。”

政委敲了敲门,将一个黄封皮的信封交到贺知微手上。

她打开来,震惊得瞳孔紧缩。

这是——孟沉舟给她的强制离婚书。

贺知微手指捏紧这封强制离婚书,手用力的攥在一起,用力到指节发白。

她知道这段时间,孟沉舟不再像从前一样,事事都围着她和女儿转,态度也冷淡了很多。

可却从来没有想过,孟沉舟是要和她离婚?

两人结婚已经六年了,孩子也五岁了,他竟然舍得抛下这一切和自己离婚?

贺知微感觉自己的胸腔像被堵住一样,她看着这封强制离婚书,双眸猩红,最终指骨作响,将离婚书狠狠揉碎。

……

开往沪市的火车上。

绿皮火车晃晃悠悠,车厢里各路人马鱼龙混杂。

四周有些嘈杂,还弥漫着一股难闻却又不知道从何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汗臭味,搅得孟沉舟脑仁有些疼。7

他太阳穴突了几下,有些睡不着了。

再看对面的王院士和两个师弟都已经睡着,孟沉舟因此小心翼翼走出来。

他想去火车车厢中间位置,透透气。

结果刚打开门,就看到一个身材窈窕的女人正在抽烟。

她低着头,狠狠抽了一口,然后吐出一阵白雾,空气比车厢中更难闻了,孟沉舟下意思皱起眉头。

这时候,女人也注意到了这里闯进了人。

她摁熄了香烟,锐利的目光看过来。

孟沉舟这才看到她的脸,年轻而美丽。

但女人的那一双眼,深邃如寒潭,让人望而却之。

就这短暂的一眼过后,突然,孟沉舟听到车厢广播里传来声音。

“各位乘客,现在有突发情况,9车厢中部,一位乘客突然突然发病,陷入昏厥,现在广播寻医,若车厢中有医护人员,恳请立刻前往救人。”

孟沉舟听到,心中揪起。

他学了好几年的医,虽然目前没有从事医生而是医学研究,但是治病救人,像是被刻在了骨子里。

因此,孟沉舟没有半分迟疑,立刻转身往9车厢跑去。

而正在抽烟的女人听到广播,也赶紧掐灭了香烟,步履匆忙,跟着往9车厢走去。

一路上站票的人太多,通通都挤在过道里,因此孟沉舟只能很艰难地挤过去,这才终于到达。

这时,听到女乘务大声喊道:“有医生吗?有医生吗?”

孟沉舟开口:“我不是医生,不过我从事医学研究,能做简单的急救措施。”

这时,身后女人温和的声音响起:“我是医生。”

话音落下,女乘务员那双急切的眸眼突然泛起激动的光。

他忙朝两人招手,孟沉舟和身后的女人视线撞上,接着快步往前走去。

……

军区大院,幼儿园门口。

贺知微看着蹦蹦跳跳跑过来的孩子,脸上的阴霾丝毫没有消散。

孟芸高兴地喊着“妈妈”,冲过来扑进她的怀里。

贺知微也一把将孟芸抱了起来,想说什么,喉咙有些涩,又没说。

还是孟芸自言自语:“我想吃爸爸做的糖醋排骨了,妈妈,今天让爸爸给我烧排骨吃好不好?”

第10章

9号车厢里。

孟沉舟和女人一齐蹲在了晕倒的大婶身前。

贺知微抬起眼,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

一头利落短发,五官英朗,古铜色的皮肤,目光明澈。

他连忙询问起四周乘客原因:“毫无预兆地昏厥吗?”

旁边有个急得快哭出声的女人,正是大婶的女儿,她连忙回答:“我妈先是说心口疼,然后就慢慢昏倒了。”

女人低下身去看了一眼情况,简单判断,应该是心梗亦或者突发性的心脏病,有些棘手。

只因为心脏疾病发病太快,抢救不过来,往往几分钟十几分钟就能要了人的性命。

孟沉舟看着她神情不佳,于是问道:“什么情况?”

孟沉舟听完,犹记得王院士的包里,携带了治疗突发心脏病的药,孟沉舟于是当机立断将情况告知。

乘务员也是立刻就去找了王教授,接着,女人便开始给大婶做起心肺复苏来。

这需要速度和力气,一下一下,按压着大婶的胸腔,直到没有力气。

孟沉舟接替过来,不过他平时实操比较少,力气没有她那么持久,很快便没了力气。

女人又补上。

两人就这样一直轮换交替,直到乘务员从王院士那里取来了救心丸,喂大婶服下。3

没多久,火车靠站,乘务人员将大婶送到下火车,送到最近的医院抢救。

到这里,孟沉舟终于松了口气,额头上覆了满满一层汗珠。

两人的目光再次撞上。

为着刚刚,两人一同努力救人的情谊,孟沉舟主动朝她伸出了手,自我介绍道:“我是孟沉舟。”

女人也弯唇,握住了他的指尖,很快松开。

“我是顾若曦。”

短暂的介绍后,孟沉舟起身往自己的车厢走去。

而女人则看着孟沉舟挺拔的背影,有一瞬间的愣神。

孟沉舟回到座位上,王院士赶紧来问情况。

孟沉舟也是一一回答。

当听到孟沉舟说“已经被送往就近医院了”,王院士才松了一口气。

随即,他称赞了孟沉舟:“沉舟,做得好极了。”

毕竟从事医疗行业,治病救人,应当是每个医者心中的热忱。

贺知微抱着孟芸回到了家里。

夜幕慢慢降临。

说起来也奇怪,明明孟沉舟只是带走了自己的一点衣服,可这个家,却莫名空荡了很久。

贺知微走进厨房,却是冷锅冷灶,没有一丝烟火气。

贺知微走进客厅,平时,孟沉舟喜欢坐在沙发上看书,现在幻影一闪而过,却什么都没有。

贺知微最后走进卧室,犹记得孟沉舟喜欢站在窗边梳头,也喜欢坐在窗边给孩子做手工玩具。

每次她进门来,他总是笑眼弯弯唤一声“知微”。

现在再也不会出现了。

这时,贺知微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就错了。

从前,她总觉得,孟沉舟是离不开自己,离不开这个家的。

当初相亲结婚,这么多年,孟沉舟看着她的眼神里,总是盛满了爱意。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双眸眼,开始冷淡了。

贺知微却一直没有在意过,直到现在,他走了,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走了。

没有预兆的心痛,如同突然之间被重物砸中胸腔。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中年女声:“贺旅长,贺旅长,你老公让我找你!”

第11章

“老公?”

听到这两个字,贺知微一愣,下意识往外走去。

沉闷的心,瞬间也开阔起来。

她就知道,孟沉舟不会这么狠心,就这样轻易抛弃她们母女俩的。

两人六年婚姻,多少酸甜苦乐,都这么走过来了。

他怎么可能舍得下啊?

贺知微以为是这些天,两人感情不好,孟沉舟闹了脾气故意来的这么一出。

怀着激动的心情,贺知微匆匆忙忙赶过去。

结果一路跟着大娘到了小巷口,却发现不是孟沉舟。

原来是黎锐骑自行车路过这附近不小心摔倒,于是央求路人去找了贺知微。

得知真相的贺知微有些不悦地皱起眉头,但碍于军人指责还是走过去将他扶起来。

黎锐抬起头,看着贺知微美丽的一张脸。

两人身体相触,呼吸相闻,似乎有暧昧气息涌动,黎锐耳尖微微红了,像是飞上了一朵红云。0

他也忍不住,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可下一秒,贺知微冷沉的声音却打破了这种暧昧氛围。

只听到她开口说道:“黎老师,你怎么和那大娘说是我老公?”

黎锐听到这话,脸色一僵,心里五味杂陈。

他们家和贺知微家是旧识,贺知微比他大了四岁,十六岁的时候便参军入伍去了边疆,两人也就再没见面。

等四年后,她回来,黎锐也正好到了适婚年龄,在贺知微回家的接风宴上,黎锐也是一眼就相中了她。

黎锐是家里的独生子,对这个儿子,黎家也是要什么给什么的。

回来后,听说黎锐对贺知微有意思之后,也是立马就和贺知微家里商量。

如果不是因为黎锐家里成分不好,政审没过,恐怕现在他就是贺知微的老公了。

可惜天意弄人。

他低下头,故作歉疚地说道:“不好意思,知微,应该是那大娘理解错了意思,我没说是你老公,她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去你家,亲自和沉舟哥解释,实在不想他误会了。”

贺知微听到这话,心情却更差了。

孟沉舟走了,他还要和谁解释?

看贺知微神态宛若黑云压城,黎锐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不过嘴唇动动,倒是忍住了什么都没问。

他只是轻轻“嘶”了一声,故意说道:“好痛。”

贺知微的注意力,这才挪移到黎锐身上。

只见他衣服因为骑车摔倒而刮擦了破损,手肘膝盖都磨出了血痕,贺知微叹了口气,于是开口道:“你这伤看着不轻,这里离我家不远,先回一趟我家,我帮你处理伤口吧。”

听到要去贺知微家,黎锐眼底一亮,自是犹豫都没犹豫一下,立刻便同意了。

“好啊。”

他撑起身子走了几步,一瘸一拐的,贺知微见状,自然是上前搀扶。

黎锐挽着贺知微的手,举止亲昵,唇角,也不可遏制地浮现笑容。

本来他摔倒的地方离贺知微家就不远,很快,两人便进了院子,屋里亮着灯。

明明都到了贺知微家门口,黎锐却还偏偏要矫情一下:“知微,沉舟哥见到我,不会生气吧?”

贺知微语气更加沉闷:“不会,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