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史话】第15回 西夏达巅峰,李仁孝铲除权臣,中兴王朝

发布时间:2025-09-14 23:50  浏览量:2

关于任得敬的覆灭之路,我们留待后续再细说。今天,我们先将目光转向西夏皇帝李仁孝。

历史学者普遍认为,李仁孝在位的五十多年,是西夏文化发展的黄金时代。在他的统治下,党项本土文化与中原汉文化实现了深度融合,尤其汉文化的推广速度之快、影响之深,在西夏历史上堪称空前。因此,若要全面了解仁孝一朝的历史,文化领域的成就绝不可忽视。

那么,李仁孝本人在推动西夏文化繁荣的过程中,究竟扮演了怎样的角色?答案很明确:他是西夏诸帝中最为重视文教的一位。虽然其前任崇宗乾顺已开始倡导儒学、兴办教育,但真正将文化事业推向顶峰的,还是李仁孝。

让我们用事实说话。在平定国内叛乱、局势趋于稳定后,仁孝立即着手推行一系列文化建设举措:

其一,广设地方官学。他下令在全国各州各县普遍设立学校,打破了以往教育资源集中于中央的局面。此举极大拓展了教育覆盖面,各地学堂纷纷建立,学生人数迅速攀升,据记载已是乾顺时期的十倍以上。

其二,创办皇室宗学。他在宫中设立“小学”,并非现代意义上的小学,而是专为宗室子弟设立的启蒙教育机构,并配备专职教师。凡年龄在七至十五岁之间的皇族子孙,皆须入学受教。仁孝与皇后罔氏还时常亲临课堂,训诫勉励,足见其重视程度。

其三,建立国家最高学府——太学。公元1145年(人庆二年)七月,仁孝正式设立太学,旨在汇聚英才,系统培养治国人才,为朝廷储备官员力量。

其四,尊孔崇儒,提升儒学地位。次年三月,即人庆三年(1146年),他下诏追封孔子为“文宣帝”,并要求全国各州郡建立孔庙,按时祭祀。这一举动不仅在西夏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即便放眼整个中国历史,也极为罕见——毕竟,将孔子尊为“帝”者,历代帝王中寥寥无几。

可以说,正是在李仁孝的大力推动下,西夏的文化建设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也为这个西北王朝注入了深厚的精神内核。

众所周知,孔子作为儒家学派的奠基人,自汉武帝推行“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其思想逐渐成为历代封建王朝的正统意识形态,并持续影响中国社会长达两千余年。

随着儒学地位的不断巩固,孔子本人也受到后世帝王的尊崇与追封。早在西汉元始元年(公元1年),汉平帝便追谥孔子为“褒成宣尼公”,开启了官方尊孔的先河。此后,历朝历代屡有加封,礼遇不断。

其中,唐玄宗李隆基于开元二十七年(739年)追封孔子为“文宣王”,堪称古代帝王对孔子所封爵位之最。然而,此后各朝虽延续尊孔传统,但封号再未超越“文宣王”之制。如元成宗于大德十一年(1307年)所封的“大成至圣文宣王”,虽名号更显尊崇,实则仍属王爵范畴,未逾前制。

值得注意的是,西夏仁孝皇帝竟将孔子尊为“文宣帝”,首次将其推至帝王之位,此举无疑将尊孔推向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这一封号不仅突破了以往“王”的界限,更在名义上赋予孔子等同于帝王的地位,堪称中国尊孔史上的一大创举。

颇具讽刺意味的是,一向以继承儒家正统自居、推崇程朱理学的宋朝,仅封孔子后裔为“衍圣公”,对孔子本人却未曾有过超越“王”的追尊。反倒是被中原政权视为“夷狄”的西夏政权,在文化认同上展现出极大的包容与远见,以帝号尊奉孔子,体现出对儒学价值的深刻认同。

后世史家对此举普遍给予高度评价,即便是明清时期常以偏见看待西夏的学者,也不得不承认仁孝此举意义非凡。由此可见,西夏尊孔为帝并非简单的政治象征,而是一次具有深远文化意义的制度实践,值得在中华文明史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在李仁孝统治期间,除了此前所推行的各项改革举措外,他还进一步完善了国家文教体系:确立科举取士制度,在太学之外增设内学以培养人才,并主持重修官方礼乐典章。短短数年间,西夏的文化建设由此迈上了一个崭新的台阶,达到了立国以来的巅峰水平。

关于仁孝在文化治理方面的成就,我们暂且说到这里。接下来,让我们将目光重新投向西夏朝廷内部的权力博弈。毕竟,一些居心叵测之人早已按捺不住,正迫不及待地想要登上政治舞台,施展他们的野心。

西夏人庆三年(公元1146年)五月,时任翔庆军都统军、封爵西平公的任得敬,正式上表请求入朝任职。

尽管此时的任得敬已位高权重,手握兵权,镇守一方,但对他这样野心勃勃的人物而言,地方官职终究难以满足其政治欲望。在他看来,唯有进入中央权力核心,真正掌控朝政大权,才算实现了人生的终极目标。长期盘踞边地,即便称王称霸,也不过是“土皇帝”而已,难成大事。因此,他主动向仁孝帝提出调任京城的请求。

其实,早在平定李合达叛乱之后,李仁孝便曾考虑召任得敬入朝。但由于当时局势未稳,需借其威望震慑残余叛党,才暂时搁置了这一计划。如今时过境迁,内外安定,任得敬又主动请缨,仁孝便有意成全其所请,允其入朝任职。

倘若此事真的顺利实现,西夏后续的历史走向恐怕将充满变数,甚至可能陷入动荡。就在这紧要关头,御史大夫热辣公济挺身而出,坚决反对。他向李仁孝进言道:“任得敬上表求入朝廷,其心难测,恐怕意在干预国政。纵观历史,凡外戚专权,国家鲜有不乱者。任得敬虽为皇亲,然非我族类,安知其无异志?陛下务必慎思明察,切勿轻授大权!”

此言一出,犹如警钟长鸣,为李仁孝敲响了政治警觉的序幕。

热辣公济目光如炬,一眼便识破了任得敬暗藏的野心。恰在此时,濮王李仁忠也站出来支持热辣公济的看法,两位重臣态度一致,令夏主李仁孝彻底打消了召任得敬入朝的打算,随即以一个合乎情理的借口,驳回了任得敬的请求。

消息传至边地,任得敬勃然大怒,愤恨不已,怒斥热辣公济与李仁忠“横加阻挠”。然而愤怒无济于事,他心知肚明:只要这两人仍在朝中掌权,自己便毫无机会踏入中枢。眼下唯一的出路,唯有隐忍蛰伏,静待时机。

命运似乎并未让他久等。西夏人庆五年(公元1148年)十一月,濮王李仁忠病逝。

李仁忠堪称古代士大夫的楷模。他身材修长,须髯俊美,风度翩翩;在朝堂之上言辞恳切,条理分明,极具威仪。为人刚正不阿,为官清廉自守。

其弟李仁礼时任韦州监军司监军,因家境贫寒,曾收受下属些许馈赠。李仁忠得知后,立即修书一封,谆谆告诫弟弟“贫不可失志,廉乃立身之本”,劝其将财物悉数退还。李仁礼读后深受触动,立刻归还贿赂。

李仁礼去世后,家中竟无丝毫积蓄,生活困顿。李仁忠便将自己全部俸禄接济其妻儿,自己却与家人粗茶淡饭度日,毫无怨言,始终坚守清廉之道。

李仁忠不仅对家人要求严格,对待权贵更是毫不留情。晋王察哥虽战功赫赫,在军中威望极高,但其私德却广受诟病,最被人所指的便是他的贪婪。在乾顺统治时期,察哥倚仗权势,大肆敛财,强征民赋,用搜刮来的钱财修建奢华府邸,百姓苦不堪言,民间怨声四起。

李仁忠得知此事后,愤然上奏,直言弹劾察哥的不法行径,言辞刚正,毫无避讳。尽管察哥权势滔天、骄横多年,岂是一纸奏疏就能撼动?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当察哥听闻是李仁忠出面上疏,气势顿时为之一挫,竟主动停工,放弃了豪宅的营建。

此举震动朝野,众人无不震惊于李仁忠的威望与正气之盛。

自此之后,满朝文武再无人敢小觑李仁忠,更无人敢公然挑战他的原则。事实证明,纵然是不可一世的权臣,在真正刚直不阿的正义面前,也不得不低头退让。

李乾顺通过此事看到了李仁忠的忠诚正直与凛然气节,因而提拔他担任中书令。当时察哥曾试图暗中阻挠这一任命,搞些小动作,但最终未能得逞,计划以失败收场。

此后,任得敬有意进入朝廷中枢,便暗中联系其女——身为皇太后的任氏,希望她能凭借太后身份,授意朝臣在皇帝仁孝面前为自己美言。然而,因忌惮李仁忠在朝中的威望与刚正之风,任太后始终不敢轻举妄动。

待到李仁忠去世,任得敬入朝的最大阻碍不复存在,他随即重启谋划。这一次,他并未急于上奏请命,而是祭出了自己惯用且屡试不爽的手段——贿赂。他的目标锁定在晋王察哥身上。

这回任得敬可谓选对了突破口。察哥本就贪婪成性,向来对送上门的财货来者不拒。收下任得敬重金后,察哥便不断在仁孝面前劝说,力主召任得敬入朝为官。

在察哥这位举足轻重的权臣亲自推荐下,任得敬进入朝廷的道路变得畅通无阻。夏仁宗随即下诏,任命他为尚书令,这标志着任得敬正式踏上了掌控朝政的关键一步。

此次合作之后,任得敬与察哥之间竟迅速建立起一种“惺惺相惜”的关系,彼此往来频繁,情谊日渐深厚。由于深知自己能入朝全赖察哥提携,任得敬在表面上对察哥极尽恭维、曲意逢迎,谄媚之态可谓无所不用其极;而察哥也对这位“知趣”的后辈颇为欣赏,每每公开称赞,言辞间毫不掩饰赞美之意。

两人各怀心思,却偏偏“志趣相投”——准确地说,是臭味相投。

自此,任得敬的仕途一路高歌猛进。短短一年之内,便由尚书令晋升为中书令,官位已与昔日功勋卓著的濮王李仁忠比肩。

然而,中书令的地位并未让任得敬心满意足。他的野心远不止于此——他真正渴望的是独揽大权,主宰整个西夏国政。

但现实摆在眼前:要实现这一图谋,阻力重重。尤其令他忌惮的,正是当初助他上位的察哥。这位宗室重臣自少年起便征战沙场,战功赫赫,威望极高。尽管性格乖戾、行事霸道,但在朝中地位无人敢轻易撼动。即便是仁孝皇帝,对他也要礼让三分。除当年刚正不阿的濮王李仁忠敢于正面抗衡外,满朝文武几乎无人敢与其正面冲突。

如此一位手握兵权、根基深厚的实权人物,自然成为任得敬通往权力巅峰之路上最大的障碍。

在权力的棋局中,实力悬殊往往决定着人物命运的走向。当一位权臣面对功勋卓著的老将时,即便心中觊觎滔天权势,也不得不暂时隐忍。这位权臣连亲生骨肉的未来都能作为筹码,又怎会顾念与一位宿将的浅薄情谊?尤其当对方的存在,已成为自己攫取最高权力的障碍。

任得敬所能采取的策略,或许唯有静待时机——毕竟对方年事已高,岁月终将带走一切威严与权柄。历史的巧合似乎眷顾了他,西夏天盛八年春,那位曾叱咤战场数十载、屡次挽救国运的老将溘然长逝,享年七十余岁。曾经震慑四方的身影就此落幕,权力格局也随之悄然 切换。

察哥的前半生可谓功勋卓著、光芒万丈。年少时便在战场上崭露头角,立下赫赫战功;随后向夏崇宗李乾顺进言,推动西夏军制改革,强化军事实力。

在北宋步步紧逼、誓要灭亡西夏的危急关头,他临危受命,统领大军奋起抵抗,在统安城一役中大破宋军,阵斩北宋名将刘法,成功扭转国运,挽救西夏于存亡之际。此战也使他的声望达到巅峰,成为国家的中流砥柱。

然而,与早年的英武不同,察哥晚年逐渐堕落。不仅贪腐敛财、横征暴敛,还倚仗权势强占民宅园地,满足私欲。虽已年过七旬,仍广纳姬妾,生活奢靡无度。由于他对国家有大功,又是皇室长辈,皇帝仁孝(即夏仁宗)顾念旧情,对其所作所为多加容忍,未加严惩。直至他去世后,仁孝才下令将其多年来侵占的百姓房产归还原主。

尽管察哥晚节不保,但他在军事上的成就不容抹杀。作为李元昊之后西夏最具战略眼光与实战能力的统帅,他无疑是西夏历史上最杰出的军事家之一,这一点无可争议。

察哥一死,朝局迅速变化。任得敬的权力之路顿时畅通无阻。数月之内,他便升任国相,权倾朝野。据史料记载:“晋王察哥在朝,得敬犹知顾忌;及察哥卒,益易仁孝,势日专横,政由己出,举朝侧目。”意思是,察哥尚在时,任得敬尚有所畏惧,行事有所收敛;待其离世,便愈发轻视仁孝皇帝,专权跋扈,独断专行,朝廷政令皆出自其手,满朝文武无不畏惧侧目,西夏政局由此进入任得敬擅权的时代。

按理说,官至如此高位,早已堪称权倾朝野、位极人臣,但任得敬却仍不满足。他不断巩固自身势力,任命亲弟任得聪为殿前太尉,另一弟任得恭出任兴庆府尹,将关键职位尽数安插亲信,进一步扩张权力版图。

相较于兄长的老谋深算,任得聪与任得恭的政治手腕显然逊色许多,甚至可以说愚不可及。二人仗着兄长权势,肆意妄为,横行不法,大肆结党营私,滥用职权,劣迹斑斑。其行径之猖狂,终引得秘书监官员王举忍无可忍,愤然上书弹劾。

然而此时的任得敬早已根深蒂固,气焰熏天,连皇帝都难以节制,又岂会在乎一名官员的直言进谏?他轻描淡写地便将弹劾事件压下,化险为夷。王举见忠言无果,耻于与奸佞同列朝堂,悲愤之下毅然辞官归隐。

放眼当时政局,任得敬可谓势如破竹,权势如日中天。虽偶有不识时务者跳出来反对,但在他眼中,不过是螳臂当车、自取灭亡之举,根本动摇不了他的地位。前途一片坦荡,仿佛无人可挡。

西夏天盛十二年(公元1160年)三月,任得敬再晋爵位,受封楚王,荣耀登顶。回望来路——自西夏元德七年(1125年)九月归附西夏以来,历经三十余年经营,步步为营,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终于攀上权力巅峰。

在他面前,昔日权臣如没藏讹庞、梁乙埋、梁乞逋等人皆黯然失色。他们虽也曾执掌国政,位列宰辅,却从未获封王爵。而任得敬,不仅位极人臣,更成为西夏历史上唯一一位获封王爵的汉人,创下空前纪录。

这一刻,他真正站上了属于自己的顶峰——不只是权力的顶峰,更是西夏政坛前所未有的一座孤峰。

巅峰之上再进一步,便是万丈悬崖。

人生从无永恒的巅峰,无论多么显赫的人物都无法例外,更何况是任得敬这般卑劣之徒。自他被封为楚王的那一刻起,命运的倒计时便已悄然开启,毁灭的大门也随之缓缓打开。

此时的任得敬,身兼国相之职,又获楚王爵位,权势熏天,党羽遍布朝野。然而,西夏朝廷并非全然被他掌控。仍有不少正直之士不屑与其同流合污,坚决站在他的对立面。他们鄙夷任得敬的为人,拒绝阿谀奉承,自发组织起“非暴力不合作”的抵制行动,频频上奏弹劾他及其亲信。前文提及的王举,便是这类忠臣的代表。

不过,王举早已辞官归隐,自然无法再对任得敬构成实质威胁。真正令任得敬心存忌惮的,是四位敢于直言、不畏强权的大臣。

第一位,正是此前已登场的热辣公济。他最早察觉到任得敬的野心,并果断采取行动加以遏制。当年正是他与濮王李仁忠联手,才成功挫败了任得敬首次入主中枢的阴谋。在任得敬晋爵楚王后,其气焰愈发嚣张,出入宫廷所用仪仗竟与皇帝李仁孝几乎无异。此举在热辣公济看来形同僭越,严重违背礼制,于是立即上疏弹劾。虽最终未能动摇其地位,但他以行动昭示了绝不向权奸低头的决心——这种风骨,在当时实属罕见。

第二位是焦景颜。此人刚正不阿,素来嫉恶如仇。他在担任翰林学士期间,曾与枢密副都承旨、任得敬的侄子任纯忠议事。任纯忠本已理亏,却倚仗叔父权势拒不认错。焦景颜忍无可忍,当面怒斥其为“奸臣”,言辞激烈,气势逼人。任纯忠当场语塞,狼狈不堪,宛如霜打之叶,蔫然退下。皇帝李仁孝得知此事后,深感焦景颜忠诚可嘉,遂提拔他兼任枢密都承旨,反成任纯忠的上司,无形中对其形成制衡。

第三位,则是斡道冲,字宗圣。其祖籍灵州,先祖曾追随李继迁为收复故土而奔走效命。至李德明迁都怀远时,斡氏家族随之北迁,定居京师,世代为国效力。

斡氏一族世代书香,深受西夏皇室信赖,历代国史编修之责多委以该家族成员。自幼耳濡目染于书卷笔墨之间,斡道冲对学问怀有浓厚热忱。年仅八岁,便因精通《尚书》而考中童子举,被誉为“神童”,一时名动朝野。

成年后,斡道冲学识愈发渊博,遍通儒家五经,兼擅西夏文与汉文双语。彼时诸多汉文典籍尚未译为西夏文,百姓难以研习。为此,他亲自主持将《论语》译为西夏文,并详加注解,推动其在全国刊行传播。此外,他还撰有《论语小义》《周易卜筮断》等学术著作,影响深远。

鉴于其在文化领域的卓越贡献,西夏天盛三年(1151年)十二月,皇帝仁孝任命斡道冲为蕃、汉教授,专司培养国家人才,足见器重。

然而,斡道冲不仅是一位博学鸿儒,更是一位刚正不阿的忠臣。面对权臣任得敬专横跋扈、滥杀异己的行为,他愤懑难平,屡次冒死向仁孝帝上奏弹劾,直指其党羽罪行,令任得敬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后快。

但任得敬始终无法得逞。斡道冲出身显宦之家,在朝中人脉深厚;加之自身清廉自守、行事严谨,毫无瑕疵可寻。任得敬虽多方构陷,终一无所获,只得暗中咬牙切齿,无可奈何。

第四位反对任得敬的人物是宗室子弟李仁友,受封郡王。他对任得敬揽权乱政同样深感不满,但性格沉稳低调,从不公开表态,故其立场鲜为人知。李仁友深知,在强敌当前之时,隐忍潜藏方为明智之举。

至此,热辣公济、焦景颜、斡道冲、李仁友等人构成了朝廷中正义力量的核心群体。他们虽暂时处于劣势,却各具胆识与担当,日后将成为终结任得敬专权局面的关键人物,为其覆灭埋下伏笔。

让我们一同回顾,权臣任得敬是如何一步步走向覆灭的。

西夏天盛十二年(1160年)十月,距离他被封为楚王仅过去半年,任得敬便向夏仁宗李仁孝上奏,请求废除国内的官学体系。

这一提议令人震惊且费解。然而,任得敬自有其说辞。他在奏疏中声称:“治国之道贵在节用爱民,教化风俗亦应审时度势。我国地处边陲,土地贫瘠,百姓困苦,财政本就拮据。如今却耗费巨资供养儒生,究竟有何实际意义?科举取士乃中原王朝之制,未必适合我国国情,恳请陛下废止学校,停办科举。”

看似为国为民的谏言,实则包藏私心。任得敬一向以权谋私、结党营私,何曾真正为社稷着想?他提出废学的真实目的,正是为了扫除政治障碍——一旦通过正规教育和科举选拔人才,朝廷将不再依赖门第与恩荫,他的亲信势力便难以安插;更何况,那些接受儒家思想熏陶的士人,多对他专权跋扈的行为深感不满,甚至公开抵制。长此以往,岂不威胁其地位?

对此,皇帝李仁孝并未采纳。他深知教育乃立国之本,“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即便国库紧张,又岂能断送人才培养之路?于是,他不仅驳回了任得敬的建议,反而于不久后设立翰林学士院,专门培养治国理政的后备人才。此举无疑是对任得敬权力野心的一次沉重打击。

五年之后,天盛十七年(1165年)五月,任得敬再度动作——征调十万民夫,大肆扩建其驻地灵州城。

这一次的举动,已非简单的越权之举,而是一个极为危险的政治信号:他正积极筹备根基,意图割据自立,甚至图谋篡位。权力的贪欲,终于让他走上了不归之路。

此时的任得敬早已不满足于位居人下、权倾朝野的地位,他的野心已直指皇位——他渴望成为真正的九五之尊。

为此,任得敬暗中谋划:打算将西夏皇帝李仁孝迁往瓜州、沙州等偏远荒凉之地,自己则占据兴州、灵州等经济富庶、战略要地的核心区域。而修筑灵州城,正是他为日后称帝所做的一系列准备之一。

在任得敬的强压之下,十万民夫被迫在酷暑难耐的天气中昼夜劳作,修筑城墙。许多人不堪重负,病倒甚至活活累死,民间怨声载道,百姓苦不堪言,社会积怨日益加深。

天盛十九年(公元1167年)十二月,任得敬突患重疾,西夏境内无医可治。李仁孝出于大局考虑,派遣使者前往金国求援。金世宗闻讯后,特派太医王师道赴西夏诊治,药到病除,成功治愈了任得敬。

事后,李仁孝命任得聪出使金国以表谢意。而任得敬却借此机会耍起心机,让任得聪捎带上自己的谢表与贡礼,企图以“同礼答谢”之名,向金国展示其与皇帝并列的政治地位。

任得敬的算盘打得极精:若金国接受他的贡礼与奏表,便等于默认其与君主平起平坐;此后便可循序渐进,不断抬高自身地位,最终为篡位铺平道路——这是一场“温水煮青蛙”式的权力渗透。

然而,金世宗并非等闲之辈,一眼识破其图谋。他冷冷回应:“任得敬不过一介臣子,岂有资格向朝廷上表献礼?”随即下令退回其全部贡品与文书。

任得敬的阴谋再次落空,政治野心在金国清醒的外交判断面前彻底碰壁。

西夏天盛二十一年(1169年)二月,御史热辣公济上疏弹劾权臣任得敬。

此时的任得敬权势日盛,行为愈发跋扈专横,引起朝中诸多正直之士的忧虑。热辣公济在奏章中痛陈:“任得敬身为皇亲国戚,不思报效国家,反借权揽宠、威福自专,唯利是图,其心难测。如此之人,岂能与君臣同心协力,共保社稷?”他恳请夏仁宗李仁孝将其罢黜,以正朝纲。此奏一出,朝野震动,群臣议论纷纷——有人钦佩热辣公济忠直敢言,有人为其安危捏一把汗,也有人冷眼旁观,静待局势发展。

任得敬得知后勃然大怒,此前因势力未稳尚能隐忍,如今羽翼已成,竟有人胆敢公开挑战,岂能容忍?他立即指使党羽罗织罪名,搜寻热辣公济的过失,意图置其于死地。

眼看一场政治风暴即将吞噬直言之臣,夏仁宗李仁孝终于出手。为保全忠臣性命,他果断下旨,命热辣公济辞官归家,暂避祸端。此举虽未惩治奸佞,却使忠良得以全身而退,在风雨如晦的朝局中留下一丝正气。

热辣公济已告老还乡,其他人也境况堪忧。斡道冲因长期与任得敬针锋相对,早已被列为“奸党”重点打击对象,多年来仕途坎坷,若非仁孝暗中庇护,恐怕早就被罢黜官职,逐出朝堂。

李仁友本就为人谨慎内敛,眼见任得敬权势熏天、肆意妄为,甚至对皇族子弟也不留情面,更是心生畏惧,索性闭口不言,不再过问政事,只求自保。

在这群昔日重臣中,唯有焦景颜仍在艰难支撑。然而当初任得敬尚未坐大时,众人联手都未能将其扳倒,如今对方羽翼丰满、野心膨胀,几乎要图谋篡位,仅凭焦景颜一人之力,又能改变什么?

环顾朝野,如今唯一还有能力扭转局势的,只剩一人——那便是皇帝仁孝。身为一国之君,他手中仍握有最终的权力。

可令人费解的是,李仁孝的态度却始终暧昧不明。任得敬出任国相后专横跋扈,“政令皆出其手,满朝官员无不侧目”,他默然以对;待其晋封楚王,出行仪仗竟与君主相仿,形同僭越,热辣公济上书弹劾,他也置之不理;任得敬大兴土木营建灵州府邸,劳民伤财,民间怨声载道,如此大事,李仁孝不可能毫无耳闻,却依旧无动于衷;即便在热辣公济因直言进谏而遭威胁时,仁孝虽出手保护了言官,却依然对任得敬未加惩处。这一系列反常举动,实在令人难以理解。我们不禁要追问:他究竟在想什么?为何始终按兵不动?

翻遍现存史料,试图寻找答案,但西夏文献残缺不全,线索寥寥,最终一无所获。在一部海外学者撰写的西夏史著作中偶然读到一段分析,才恍然大悟,仿佛乌云散尽,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颇为复杂的历史问题,简单来说:尽管李仁孝身为西夏皇帝,看似至高无上,但实际上却受到极大制约。即便他清楚任得敬图谋不轨,想要将其铲除,也未必有能力付诸行动——因为军权掌握在任得敬手中,而他自己手中并无实权的军队支持。

你或许会疑惑:李仁孝不是皇帝吗?怎么连兵权都掌控不了?

但如果我们回顾西夏此前的历代君主,就会发现这一现象并非偶然,而是有其深层原因。细数李仁孝之前的西夏统治者,几乎都有一个共同特征——他们都是从战场上拼杀出来的铁血领袖。李继迁、李元昊自不必说,自幼习武征战,对军事有着极强的掌控力;李谅祚与李秉常虽英年早逝,但在位期间也曾亲率大军出征,指挥党项将士南征北战;就连长期深居兴庆府的李乾顺,年少时也曾随母亲小梁太后亲临前线,与宋军交锋作战。

唯有李仁孝例外——他从未真正踏上过战场。

对于以勇武为荣的党项民族而言,领袖必须是能带兵打仗的人。百姓和将士们信奉的是“同生共死”的战场情谊:你要做我们的大首领,就得和我们一起冲锋陷阵。光靠文治、坐在宫里发号施令,是难以赢得军心的。这正是李仁孝执政中的致命短板。

由于缺乏军功背景,西夏军队对他普遍缺乏认同与敬畏。更严重的是,李仁孝即位后推行重文轻武政策,大力推崇儒学与科举,导致武将地位下降,士兵待遇缩水,军中怨声载道。在这种背景下,若贸然与手握重兵的任得敬正面冲突,不仅胜算渺茫,还可能引发兵变,危及皇位。

因此,即便身为天子,李仁孝在权力格局中依然举步维艰。真正的威胁从来不在朝堂之上,而在枪杆之中。

更棘手的是,任得敬在军中确实拥有一定的威望——他有过带兵作战的经历,虽然战功不多,但比起深居宫中的李仁孝皇帝而言,显然更具军人气质,更容易赢得士兵的认同。尤其值得注意的是,他曾以“节省国用”为由,提议废除科举制度和各地官学,这种看似节俭实则短视的主张,恰恰迎合了底层士兵对文官体系的不满情绪,因而极具煽动力。

因此,尽管任得敬野心膨胀,西夏军队却不太可能支持他直接起兵推翻李仁孝——这也解释了为何他始终只敢谋划将李仁孝流放至瓜州、沙州等边远之地,而未敢公然图谋皇位。

然而反过来说,若仁孝想要先发制人铲除任得敬,同样面临巨大风险:那些不了解朝局真相的将士和百姓,很可能会将此举视为君主迫害功臣,一旦任得敬再上演一出悲情戏码,博取同情,局势反而可能倒向对他有利的一面。即便这种情况未必成真,李仁孝也必须慎重权衡。正因如此,他长期隐忍不发,也在情理之中。

李仁孝的退让助长了任得敬的嚣张气焰,使其日益专横跋扈。

任太后素来聪慧,她清楚地意识到,父亲若继续执迷不悟,终将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出于亲情与忧惧,她多次劝诫任得敬适可而止,莫要走向极端。

可惜此时的任得敬已如脱缰野马,利欲熏心,哪还听得进半句忠言?任太后见劝谏无果,终日忧愤交加,于西夏乾祐元年(1170年)四月病逝,就此解脱于这场 即将的政治风暴。

她的离世成为任得敬彻底失控的导火索。仅仅一个月后,他便胁迫李仁孝割让西南诸地及灵州,意图自立为国,并早已为自己即将掌控的政权定下国号——“楚”。

任得敬终于得逞,实现了割据分国的图谋,却罕见地表现出几分谨慎。他心知肚明:若无大国正式册封,自己这“国主”之位终究名不正言不顺,难以服众。当时天下格局中,唯有金国具备册封的权威。

然而,金廷对他素无好感——此前遣使献礼,尚且遭拒于门外,如今若再以个人名义求封,恐怕更是难上加难。

思来想去,唯有借助夏仁宗李仁孝之手。请李仁孝出面,派遣使者代为向金国请封,如此一来,名分或可成立。

可叹李仁孝,不仅被权臣胁迫,被迫分割国土,如今还要为其背书,代为向外国求取封号,何其屈辱!

但局势逼人,别无选择。无奈之下,李仁孝只得命左枢密使浪讹进忠、参知政事杨彦敬与翰林学士焦景颜等人携带表章,赴金国为任得敬请求册封。

由于史料记载有限,浪讹进忠与杨彦敬的真实立场已难确考。但可以推断,二人绝非完全效忠皇室之人;否则,加上立场坚定的焦景颜,这样一个使团组合,恐怕难以让老谋深算的任得敬放心派出。

若往最坏处设想,倘若此二人本就是任得敬党羽,那么此次出使的目的便耐人寻味。而焦景颜的存在,则可能另有一层深意:他或许是李仁孝暗中安排的信使,肩负着向金世宗揭露真相、祈求外援的秘密使命。令人扼腕的是,焦景颜竟始终未能领会仁孝内心的真正意图。他斩钉截铁地表示:哪怕违抗圣旨,也绝不能为任得敬这等奸佞之徒前往金国请求封赏!

李仁孝几乎崩溃,眼中满是绝望与无奈:“跟随我这么多年,你怎么就一点都没读懂我的心?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许多了!”他最终下达严令——必须前去,不容推辞!

万般不情愿之下,焦景颜只得与浪讹进忠、杨彦敬一同启程。抵达金国后,他们向金世宗陈述来意。金世宗察觉此事颇为反常,遂召集群臣商议。尚书令李石轻描淡写地说道:“此乃西夏内政,与我国何干?不如顺水推舟,成全便是。”

然而金世宗坚决反对。这位被后人誉为“小尧舜”的明君,掷地有声地回应道:“一国之主,岂会无故将国土分予他人?这显然是权臣胁迫所致,并非仁孝本心所愿!西夏久为我国藩属,若其君受奸臣逼迫、江山分裂,我身为天下共主,岂能袖手旁观?倘若仁孝无力平定内乱,朕必出兵讨逆,诛杀贼臣,绝不容许此等阴谋得逞!”随即,他下诏驳回请求,并派使者彻查真相。

所幸,尽管焦景颜未能体察君主苦心,但金世宗睿智明察,一眼识破其中蹊跷,果断拒绝册封。否则一旦应允,任得敬势力坐大,西夏必将陷入动荡,后果不堪设想。

任得敬企图获得金国册封未果,又听闻金世宗将彻查此事,顿时惊慌失措,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在与弟弟任得仁、任得聪密谋后,他孤注一掷,决意自立为帝。为增加胜算,他暗中遣人联络南宋,寻求支持。

南宋四川宣抚使虞允文接到书信后,认为这是联合西夏内部势力共抗金国的良机,便回信应允,约定联手伐金。然而,虞允文派出的使者办事不力,刚进入西夏境内便被巡逻士兵擒获,所携密信也被搜出,立即呈报朝廷。

西夏皇帝李仁孝原本对如何处置权臣任得敬尚存顾虑,但得知金国态度强硬后,信心大增,开始谋划铲除任得敬。苦于缺乏正当理由时,这封密信恰巧送上门来,成为绝佳借口。仁孝果断决定借此机会彻底清除这一心腹大患。

接下来的关键是派谁领兵执行。焦景颜、斡道冲等大臣虽忠心耿耿,却是文官出身,毫无军事经验,若贸然委以重任,一旦行动失败,任得敬逃脱,凭借其在军中的深厚根基,极可能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卷土重来,局势将难以收拾。因此,统兵之人必须兼具忠诚、能力与威望。

李仁孝最终选定了宗室重臣李仁友。此人素来行事低调,却战功卓著,久经沙场,且立场坚定拥护皇室,正是最佳人选。李仁友奉召入宫,领受密令后并未贸然出击,而是先设计诱捕了任得仁、任得聪等核心党羽,切断其臂膀,再迅速发兵直扑任得敬。

此时的任得敬已众叛亲离,孤立无援,无力抵抗,只得束手就擒。随后,朝廷展开清算,任氏党羽尽数伏诛。这位把持朝政多年、权倾一时的西夏第一权奸,终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其长达数十年的专权乱政就此终结。

在人生的旅途上,任得敬最初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色。作为宋朝西安州的一名州判,他出身平凡,地位低微。

然而,在此后的数十年间,他始终执着于一件事——不断攀升权力的阶梯,追求个人的飞黄腾达。他深信,只要握住了至高无上的权力,站上了万人之巅,便能主宰一切,让所有人俯首听命。

为了实现这一野心,任得敬不惜背叛故国,牺牲女儿的幸福,对上极尽谄媚,对下无情打压。在任得敬看来,这一切的代价都算不得什么,只要最终能站在巅峰,所有的手段都是合理的。

但这样的成功,真的值得吗?那样的高位,真的有意义吗?当所有人都因恐惧而低头,却无人真心敬服,这种“权威”又有何滋味?纵情妄为或许能带来一时痛快,可背后的代价终将到来,清算从不会缺席。

遗憾的是,任得敬从未领悟“登得越高,坠得越重”的道理。他拼尽全力挣脱小人物的命运,一度如愿以偿,权倾朝野,风光无限。然而命运终究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他拼命奔向的目标,原来通向的不是荣耀,而是毁灭。

到最后,人们才看清:无论他如何伪装、如何攀爬,他始终没能摆脱骨子里的卑微。他从来都不是真正的强者,只是一个被欲望吞噬的小人物罢了。

任得敬专权的岁月里,西夏上下饱受其害,从帝王到百姓,无不生活在压抑与不安之中。如今,奸佞覆灭,阴霾散尽,寒冬已然过去,属于正义与希望的春天,正悄然来临。

李仁孝首先派遣使者前往金国致谢。若非金世宗在关键时刻识破并粉碎了任得敬企图裂土求封的阴谋,仁孝是否能顺利铲除奸党尚难预料。因此,这番致谢不仅出于礼节,更是情理之中的必要之举。

随后,李仁孝任命斡道冲为中书令。当年任得敬专权跋扈之时,斡道冲始终不卑不亢,坚持原则,屡屡与其针锋相对。正因如此,任得敬长期压制他,不仅拒绝提拔,甚至连他在翰林学士任上的正常履职也百般刁难,时常无端挑剔、寻隙责难。

面对打压,斡道冲泰然处之,曾坚定表示:“纵使罢我去职,我也绝不会屈从于奸佞,必守气节到底!”如今奸臣伏诛,拨乱反正,李仁孝自然铭记这位多年来坚守正道、与自己同心同德的忠臣,立即委以中书令重任。

斡道冲为人刚正清廉,一心为公。自担任中书令后,其品行风范深得朝野敬重,文武官员纷纷效仿,政风为之焕然一新。不久之后,他便晋升为国相,成为仁孝治国理政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李仁孝本就贤明有为,如今又得斡道冲这样的栋梁之才辅佐,西夏朝政迅速摆脱了任得敬专权时期的混乱腐败,呈现出清明有序、蓬勃发展的新局面。国家由此步入自建国以来最为繁荣昌盛的时期,史称“仁孝中兴”,实至名归。

在经济方面,西夏持续推动农业发展,畜牧业和手工业也呈现出蓬勃兴旺的态势。尽管与金国之间的沿边榷场贸易曾遭遇波折——金国认为西夏以珠宝等非实用物品换取其丝织品,并怀疑西辽借机在榷场安插间谍,因而一度单方面关闭部分贸易口岸——但整体对外商贸仍保持良好发展势头。尤为重要的是,西夏控制着丝绸之路的关键通道——河西走廊,对过往商旅征税成为国家财政的重要来源,极大地促进了经济繁荣。

文化领域同样迎来黄金时期。早年权臣任得敬百般掣肘,尚且未能阻止仁孝皇帝大力推动文教;如今任得敬已被铲除,仁孝得以全面推行文化振兴政策。大量西夏文佛经与汉文经典在此时刊印流传,文化成果丰硕。朝廷的重视也带动了民间学术的兴盛,百姓积极参与文化活动。后人研究西夏文字的重要文献《蕃汉合时掌中珠》,便是由民间学者骨勒茂才编撰而成,足见当时文化氛围之浓厚。

对外关系总体平稳,西夏基本未卷入大规模战事,边境安宁,社会安定。百姓免于战火之苦,家庭团圆,生活安稳,社会呈现出一派安居乐业、和谐富足的景象。

这是一段名副其实的治世,堪称西夏历史上的真正盛世。

西夏乾祐十四年(公元1183年)八月,正当西夏百姓安居乐业、国泰民安之际,缔造这一盛世的重要功臣——国相斡道冲,溘然长逝。

在执掌朝政的十余年间,斡道冲以清廉公正、勤勉务实著称,为西夏带来了政治清明、君臣协和的局面。斡道冲一生严于律己,言行皆以圣贤为范,生活极为简朴,家中毫无积蓄,去世之时,仅有数床书籍相伴,家徒四壁。

由于历史记载有限,我们已难以详知斡道冲一生的全部事迹,但从现存史料中足以窥见其高尚品格。无论为官还是为人,他都堪称典范,几近完美。这样一位德才兼备之人,称之为“圣贤”实不为过。

事实上,后人也一直将斡道冲视作道德楷模。他去世后,西夏仁宗李仁孝帝悲痛不已,下诏命全国各级学府悬挂其画像,令学子们如尊孔子一般敬仰他。这一尊崇传统,一直延续至西夏覆灭。

时光流转,岁月或许模糊了你的身影,但历史终将铭记你的风骨。你的精神与贡献,不会被时间湮没。

斡道冲虽已离世,但他参与开创的盛世仍在延续。仁孝帝与百姓依旧生活在太平之中,国家表面祥和安宁,仿佛一切美好都将恒久不变。

西夏乾祐二十四年九月二十日(公元1193年),皇帝李仁孝驾崩,谥号“圣德皇帝”,庙号仁宗,陵寝称寿陵。他十六岁登基,至七十岁辞世,在位长达五十五年,是西夏历史上在位时间最久的君主——这一纪录甚至超过了其父李乾顺的五十四年,稳居首位。

在长达半个多世纪的统治中,李仁孝励精图治,大力推动文化发展,完善科举制度,尊崇儒学,广建学校,使西夏文教昌盛,礼乐完备;同时注重经济建设,减轻赋税,安抚百姓,任用贤能,使得国力蒸蒸日上,社会安定繁荣,史称“仁孝之治”,堪称西夏史上最辉煌的盛世。

然而,纵然功绩卓著,仁孝亦非完人。其执政期间最大的过失,莫过于对权臣任得敬的姑息纵容。起初,有忠臣屡次进言,指出任得敬野心勃勃、结党营私,宜早加遏制。但仁孝未能及时警醒,致使任得敬势力不断膨胀,把持朝政,排斥异己,甚至企图裂土分权、谋篡国柄,几乎动摇国本。若仁孝能早作决断,将其权势扼杀于萌芽,西夏的强盛局面或可更加稳固持久。

然而历史不容假设。如今仁孝已逝,人们更应关注的是:他所缔造的太平盛世,能否在其身后延续?王朝的未来,又将走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