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61岁,退休金8100,儿子花5500给他请保姆,保姆却想和他结婚

发布时间:2025-09-17 09:08  浏览量:1

爆点开头:我儿子把银行卡递过来时,我正用热水瓶的旧塞子顶住煤气灶的火眼,防它回灌,顶得手心发烫,他在门口说了句:“爸,我每月给您花五千五请个保姆,您别逞强了。”我刚要回绝,偏偏那位姓林的保姆进门,手里提着根油条一袋豆浆,看见我就笑,像早就认得我似的,说:“王师傅,我以后在您这搭把手,您放心,我手脚麻利。”我以为她跟儿子商量过了,心里还盘算着怎么谢她周到,只是没想到,半个月后她竟坐在我对面,问了一句让我差点把茶杯失了手的话:“王师傅,我觉得您这个人……挺可靠的,要不咱俩凑合过?”这句话像一粒热烫的芝麻,直往心窝里滚,滚得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主体故事:我叫王瑞成,今年六十一,辽省人,九十年代末从纺织厂下岗,后来挤进客运公司开了半辈子公交,到点退休,八千一的退休金,够我一个人本分过日子,吃穿不愁,买不起新潮但不至于寒酸。

我这辈子说不上顺,也谈不上太背,二十岁那年喜欢过一个厂里的文书,没成,后来跟我结婚的是售票员小秦,勤快、老实、脸白,跟我过了二十多年,生了一个儿子。

十年前,小秦病走了,走的时候天正下小雨,雨像绣花针撒下来,绣得我心里千疮百孔。

那会儿我四十多,儿子十七,人在上海念书,我一个人守着两居室,屋里像被风刮过,墙角唰唰响。

人嘛,熬过最难的坎,往后的日子,都是咸里带淡的汤,喝多了也能暖胃。

儿子这孩子,心里记事。

大学毕业留在本市,后来娶了对象,做互联网的,挺能折腾,结婚那年,我们家墙上挂了串彩灯,眨眨闪闪,跟年画似的。

他给我说:“爸,您就安安心心过日子,别再去找兼职修电线修水管了,累。”

我嘴上答应,手却闲不住,老屋里有个老热水瓶,瓷胆缺口,我舍不得扔,就拿来作茶缸子,一天到晚咕嘟咕嘟烧水。

人到六十,常爱说过去。

我记得八十年代那阵儿,我们工厂门口有家国营食堂,一毛五的烙饼,一毛钱的咸菜,冬天手冻得像萝卜,戳进兜里,热乎气就能化一道道指缝里的小伤口。

那时年轻,不知眼泪贵,只知道嘴硬。

小秦是懂我的,懂我嘴欠心软。

她在,我们家像有个肉案,时时有股子葱姜的味儿,没她了,屋里就只剩下一股子木头板的清。

我退休那年,儿子买了车,非要接我去他们那住,我没去,搬不动我的床,床脚有一圈磨损,那是小秦睡觉时晃出来的。

我那床脚在我心里,不是木头,是一只老猫,蹲着不动,但看着你,就让你不愿离开。

今年春天,我从楼梯上搬米,滑了一步,膝盖磕在台阶边上,肿了一块。

儿子这下起了急,跑医院,买护膝,回来又开始“逼宫”。

他说:“爸,您这要是再摔着了,我上哪说理去?”他学我那代人的话儿,说完又笑说:“别跟我抬杠,您要是倔,那就是牛脾气了。”

我也笑。

儿子说要请保姆,我本来拒绝的,私心里觉得不好意思,让个外人来我家里进进出出,像借了别人的火种。

可儿子脾气急,说是他朋友的舅舅家的亲戚,姓林,五十出头,照顾过老人,手脚勤。

我犟不过,也想着试试,瞧瞧她会不会给我把灶台擦顺毛儿。

精彩情节:林姐第一次进门,没敲三下,就“咚咚咚”地敲了两下,她说老街坊都敲两下,省心省力。

她个子不高,穿一件洗得发白的浅蓝外套,袖口绣了一朵小花,针脚粗细不齐,但有一种笨拙的温柔。

她把豆浆油条放下,自己不动筷子,先去看我厨房,灶台上我一天没擦,油花沿着花砖缝往下蜿蜒,她叹了口气,没说难听的话,袖子一挽,拿热抹布一块一块擦,像给人擦背。

她叠我晒在阳台上的毛巾,叠成整整齐齐的三角形,放在架子里,我正要说不用那么讲究,她回头笑,说:“人这一辈子,不就图个利索嘛。”

她说她老家在黑龙江五常,后来跟丈夫南下打工,丈夫两年前走了,没子女,在表妹介绍下到处做服务,也不觉得丢人,说是“靠双手吃饭,吃的是硬面,有劲儿。”

我看着她,对这个人起了好感,不是男女那点儿意思,是一种想靠近炭火的感觉,蹭蹭热。

晚上,她在厨房捞出两碗面给我和她自己,一碗是清汤,放了葱花和盐,一碗放了个鸡蛋,她把鸡蛋那碗递给我,说:“王师傅您多吃点,半大老头也需要蛋白质。”

我笑骂她:“你这嘴,挺甜。”

她说:“甜嘴换好日子嘛,老街里都这么说。”

第二天她就把我的灶台和瓷砖缝用牙刷刷了,刷到傍晚,阳台上晒了四条湿毛巾,像飘着的小旗子。

她说:“我以前伺候过一位独居的老教师,教我一招,抹布别混用,擦桌子一块,擦地一块,擦灶台一块,擦厕所一块,分门别类,活儿就不乱。”

我心里说:这是个“讲理”的人。

几天后,屋里变了个样,连窗框的灰都被她用棉签挑出来,墙角那只被我管了三年的老蜘蛛也搬了家。

我那只老茶缸子,她不让扔,说:“留着吧,老物件有脾气,喝水有味儿。”

话到这,我记下了第一件“情感标志物”:老茶缸子。

它有缺口,有岁月留下的沉渍,我一抿唇,就能尝到过去。

第二件东西,是一只旧收音机,九十年代时小秦在商店排队买的,黑色塑料壳,天线摔断了一截,但能响。

我每日早上七点半,习惯把收音机打开,听天气预报,听“整点新闻”。

林姐进家第三天,收音机像个老头嗓音破了,吱吱嘎嘎,她拿起螺丝刀,拆开后盖,小心地把里面一团灰吹了,又找了根细铜线替补断天线,装好后啪的一声,响了,那种“沙沙”的底噪声,像一锅小米粥开了花。

我看着她这双粗糙但细心的手,没出声。

那一刻我心里像被人温柔地梳理了一遍,一根根散乱的头发都被扶正。

儿子每天下班后过来看看,递给林姐工资袋子,每次还要多塞个红苹果给她,说:“林阿姨,辛苦了。”

林姐笑,嘴唇一抿,眼角起了几条细纹,说:“我拿钱了,苹果您拿回去给小孙子。”

儿子说:“我还没那待遇,您就别笑话我。”

她眼里像有光,那种没有被破事磨掉的光,像冬日里的阳光照着窗台,暖而不刺。

半个月后一个下午,她把菜切好,放了盐,却忘了开火。

我问她咋了?

她捏着围裙边缘,坐到椅子上,认真地看我,说:“王师傅,我看您这人……心地厚实,话不多,活儿实,像我们那边说的‘嘎嘣脆的木头——是硬的’,我就想……要不咱俩凑合过?”

这话落地,我的心跳漏了半拍。

我想笑,却笑不出来,想拒绝,嘴又开不了口。

我脑子里第一下子浮起的是小秦的脸,白白净净,一笑眼角有两个浅浅的窝。

我心里嘀咕:你看,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还像小年轻一样脸红?

悬念交付:我没回她话,只说:“这事儿,得慢慢商量。”

我当晚睡不踏实,收音机开着,天气预报说本周有风,东北风四到五级,我却在想,如果真答应了,儿子会怎么说,邻居会怎么说,我自己有没有背叛的意思?

有时候,人一到夜里就越想越清,一件小事能想得像演电影,我听着收音机里的京剧选段,唱“人言可畏”,越觉滑稽。

第二天儿子来,我原本打算不说,还是忍不住。

我说:“小梁,你林阿姨提了个事儿。”

他“哦?”了一声。

我学着林姐的口气把那句话说了,然后垂眼看着我的老茶缸子底——底印磨得看不清了,像一块走遍路面的鞋底。

儿子没立刻说话,拿起茶缸子晃了晃,又放下,像要找个合适的句子。

他问:“您……什么想法?”

我说:“我没想明白。”

他又问:“她人怎么样,您觉得?”

我说:“勤快,有理路,不挑不拣,还爱笑。”

他点点头,又去厨房看了一圈,回来坐下,突然笑了,说了一句让我有些发窘的话:“要是您心里能放下,能往前走,我没意见。”

我说:“你妈那边呢?”

这话一出口,我自己都哽了。

儿子低声说:“妈要是看见您好,她肯定也就不难受了。”

他说话一向直白,不绕弯,“日子不长,您不能一个人跟日子瞪眼。”

这话让我心里一热,又一冷。

人活到六十,死别早经历了,活着的事儿倒要从头学起。

情绪交付:林姐那几天也像有点儿心不定,炒菜几次盐放重了,叠被子叠成方块,又悄悄拉开,重叠。

她知道我在犹豫,但她没追问,只是一天照一天的把活儿做稳妥了。

有天晚上她说起她年轻时在五常的屋,窗台上摆着一盆虎皮兰,冬天里叶子尖冻得发黑,她用手心缓它,春天竟又发新。

她说:“花草也是命,冷了热了,它都记着。”

她把手指握得紧紧的,指节有老茧,像一段段结实的铁丝。

我说:“你这手,能拧断瓶盖。”

她笑:“拧瓶盖不算本事,能把日子拧紧才算。”

这话算是金句,是朴实里带刀锋的,我在心里记下。

村里有个平房被拆了,我和林姐路过,看见拆下来的旧门板被人堆在三轮车上,木头露着旧纹路,一块一块像鳞。

林姐盯着看了半天,说:“这木有年头,做个案几正好。”

我不由得笑,说:“你做个案几,放啥?”

她说:“放我们以后用的针线筐。”

这话说出口,她自己也愣了一下,简单地挠挠头。

我心里像被扯了一下,又松开。

情节闭环:一个礼拜后,儿子把我约到他家吃饭,儿媳妇做了红烧肉和粉条炖白菜,家常菜,不花哨。

吃完饭,儿子拿出个小盒,是个核桃木的,摸着油亮。

他说:“爸,您自己拿主意,我支持您,阿姨要是跟您过,咱就都是一家人,我也会尽心,这套钥匙,您给她配一把。”

我接过盒子,心里“咕咚”一下。

回家路上,风刮得脸刺刺的,我把围巾裹紧,想着怎么开口。

第二天中午,我用老茶缸子泡了一壶红茶,端给林姐。

她接过,站着没坐,像个学生等老师点名。

我说:“这事儿呢……我想了几天,人活一辈子,总得有个照应,我这个人呐,有点慢,你要能受得了我的慢,就……也别说‘凑合’,咱们过日子,不是凑合,是往前走。”

她没先应声,反倒低头笑了,笑里带着一点可怜的惊喜。

她说:“行,我认你这慢。”

我又说:“先别急着说家里改啥,咱按现在这样,过两个月,看合不合适,合适了,就领证,不合适,咱也不拆台。”

她说:“这才是正经话。”

她回屋,抱出一个布包,颜色旧了,角上补过两块。

她说:“我有点私房钱,都是这两年攒的,拿出来放一块,心里踏实。”

布包打开,有几张旧版的钱,零零碎碎,还有几枚硬币。

那旧币一枚面上印着“1990”,我想起我当年第一次给小秦买头绳,排队买的,花了两块钱,柔软的黄色头绳在她发梢抖,像一朵花。

信息补充:我得承认,我心里对于“婚”二字,是有歉疚的。

我们这一代人,讲究“人走了,牌位还在那”,心里留个位置。

可心里留位置,不代表屋里要空着。

小秦走后,我守了十年,早起晚睡,收音机就是我窝在口袋里的猫,呼噜呼噜叫,陪我把夜熬过去。

我记得九八年洪水那年,我跟同事抢救物资,脚泡在水里皱成白皮,回来她煮了一碗葱花面,一端给我手里,说:“你这个人,再硬也软一碗热面。”

她话不多,一句顶一车。

林姐不一样,她嘴不闲,手更不闲,做事像麻绳拧股,越拧越紧。

我其实怕她累,怕她把日子拧得太紧,绷断了。

她说:“断了再接,接好了更结实。”

她的“实诚”,让我觉得踏实。

邻里开始议论,楼下赵婶在晒床单,拉长了腔儿问:“王师傅,听说你家来人了?”

我笑笑,说:“来人了,来光了屋。”

她“哟”了一声,说:“好事儿,好事儿,六十岁的心也要过日子。”

街坊闲言碎语难免,真正刺耳的话倒没听着,最多调侃一句:“老王,你这叫‘糟糠再续’。”

我说:“别乱扣帽子,我们要的是柴米油盐。”

情节闭环:我和林姐把日子凑起来后,第一件大事是换了两件旧的。

她执意要换掉那扇总卡的厨房门,我舍不得,门面上有我儿子小时候刻的“111”,用小刀划的,歪歪扭扭。

她说:“留个记号就行,门得好开好关,生活才顺。”

我们没换门,最后是她找来砂纸,先打磨,又刷漆,一遍两遍三遍,指甲缝里都是黑漆,门开合终于顺了。

她又把我那架旧收音机旁边摆了一盆绿萝,说:“人听,花看,日子不易坏。”

我看她忙碌,心里像被猫爪挠,既疼又痒,那种微妙的幸福来得不招摇。

两个月过去,我们和儿子一同去民政局。

那天风不大,天蓝,像被谁用抹布擦过。

办证处的人多,年轻人多,我们这样年纪的也有几个,面皮紧,眼里有焰火。

轮到我们时,工作人员看了一眼,笑着说:“恭喜。”

我说:“谢谢。”

我把户口本放下,递过去,手微微发颤,不是害怕,是心里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敬畏——对日子,对承诺。

拿到本子,我们在门外站了会儿,林姐看本,眼睛没移开过。

她说:“你名字旁边的那一行,写着‘配偶’,这俩字挺沉。”

我说:“沉的东西,往往是真。”

她笑。

结尾实现情感升华或和解:我以为故事到这,就算圆了,谁知事情还得有个“磨砂”阶段。

儿子公司加班频繁,他媳妇怀孕,家里忙,林姐开始去帮衬,做饭,熬汤。

儿媳妇本来拘着,现在渐渐放松,说:“阿姨,您不光手巧,心眼好。”

林姐说:“一家人,说这话见外。”

有一回,她带小外孙回我们家,孩子在地上爬,爬到收音机前,拳头砸了两下,咚咚响。

她赶紧把孩子抱开,说:“别坏了你爷爷的老宝贝。”

我笑,说:“坏了我改修。”

这时候我才发现,老收音机外面的塑料壳边缘被磨得发亮,像一块石头被河水打磨久了,圆润。

这种圆润,是时间给的,是日子一天天过去,一点点磨出来的。

秋天里,儿子突然说要带我去南边看看海,说是平生没怎么出过远门,让我开开眼。

我想了两天,没去。

我对海没感觉,倒是对城里老旧的树有感觉,那些秋天里落叶像鱼鳞一样挂在树叉上的法桐,每年都是。

我说:“你们去吧,我在家看家。”

林姐说:“那我给你炖鸡汤。”

我说:“鸡汤别多放盐。”

她说:“明白,咸了抓你耳朵。”

我笑骂:“你还敢。”

她说:“敢,拿你当自家人,才敢。”

晚上她把鸡汤端到茶几上,我用老茶缸子装,杯壁被蒸汽打成一层薄雾,雾一散,露出那缺口,像一个不完满的月亮。

我突然觉得,这缺口,也许是我的日子里一直有的那道缝隙。

以前我怕它,怕风灌进来,把人吹凉。

现在我不怕了,因为杯里有热汤,手心有温度,缝隙存在,但不妨碍温暖顺顺当当地在里头打转。

我抬头对林姐说:“谢谢。”

她白了我一眼,说:“客气啥,咱俩是一锅里舀饭的人了。”

夜里,我一样开收音机,新闻播音员的声音闷闷的,像戴着口罩,转播了一段广播剧,讲一个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家庭的故事。

我迷迷瞪瞪,竟做了个梦,梦里小秦站在我厨房门口,穿着旧色的棉袄,抬手招我,眼神不责怪,只是轻轻一笑。

我醒来时眼角湿。

我把这个梦说给林姐听,她没笑我,也没说“迷信”的话,只揪着我的袖口,说:“人活一辈子,心里得有地方能落脚,回忆也行,眼前也行,最好两处都有灯。”

她这话,说在了我的心坎上。

我们过的日子,没多大的风波,矛盾也有,比如她喜欢把我的钳子放在抽屉第三层,我惯在工具箱里掀盖子就拿。

有一次我急着用,翻半天没找到,火气上来,嚷了一句:“你别老给我收拾,我自己记得。”

她愣了愣,没吭声,转身去厨房刷了碗。

晚上她把工具箱放到桌上,打开,里面分了格,钳子、螺丝刀、扳手,各在各的格子里,像上学时摆好的文具。

她说:“我不乱动你的东西,你也别把我的秩序打坏。”

我“嗯”了一声,心里却有一股热。

一个家的秩序,本就是两个人慢慢磨的,不是一个人说了算。

我们生活里最亮堂的一件事,是儿子一家把孩子生了,我当了爷爷,林姐成了“奶奶”,孩子嘴甜,叫起来叫“奶奶”也叫得利落。

街坊逗她:“你这做奶奶可得劲儿。”

她笑,说:“是借光。”

她抱孩子的姿势稳,稳得像一块压艙石,抱在怀里,孩子就不哭。

家里多了孩子的物件,地上滚来滚去的是彩色的小球,桌上多了一个奶瓶,茶几两边的小角防护条贴得像笑脸。

老茶缸子仍在,它的缺口偶尔触唇,让我记着,日子不是没有伤痕,恰恰是有了伤痕,喝进去的东西才知冷热。

收音机也在,早晨七点半准时开,新闻里说哪条路限行,哪座桥维修,哪场雨来了,哪阵风起了。

这些微小而具体的信息,像我们生活里一颗颗小钮扣,扣住衣襟,让人出门不走光,不着凉。

我受邀去老同事聚会的时候,有人打趣:“老王,你这退休金八千一,儿子还掏五千五给你请保姆,后来保姆还成了你对象,这叫啥?老来福?”

我说:“你别拿钱说事儿,咱们这一代人,日子里最不缺的就是眼里只见钱的人。”

我抿一口茶,又说:“要真说福,那也不是钱换来的,是人心里那口诚意。”

我知道,他们笑我,也羡慕我。

我不解释,解释太多就俗了,人到后半生,不需跟每一句闲话较劲。

还有人问:“你儿子不反对?现在年轻人,怕别人笑话。”

我说:“我儿子不像你们想的那样,他脑子里想的是我晚年不落空,心里不发霉。”

他们就安静了,谁都想有一个站你身后的人,在你拿起扳手时递钉子,在你咳嗽时端水。

冬天,屋里湿气大,我收拾出一件小秦以前的羊毛衫,洗过,晒在暖气旁,暖意腾起来的时候,我看见那件旧衣上的线头轻轻跳动,好像有人在里头呼吸。

林姐走过来,摸了一下,说:“这线毛好。”

我“嗯”了一声。

她没问不该问的,我也没刻意避讳。

有些东西,不需要说穿,说破了反而冷。

年三十晚上,她包饺子,擀皮擀得圆,馅拌得匀,我负责烧水,水开后她喊:“点水,点两回。”

饺子浮上来,她声音轻了一点,说:“吃吧。”

我夹起一个咬开,里面是芹菜猪肉,香。

我说:“你这手艺,不输我那会儿在食堂吃的手艺。”

她白我:“你那是饿了,啥都香。”

我们笑,笑声像锅盖上跳的水珠,噼里啪啦。

外头响起鞭炮,孩子睡了,我把收音机的声音调小,播着“新年献词”,一个词儿从播音员嘴里缓慢地出来:“团圆。”

我心里轻轻地应了一声:“是的。”

后来日子里,也并非没有让人窝火的事。

有一次林姐的远房表妹来借钱,我本来打算借,林姐却说:“借钱伤情,借一次就不完。”

她坚决不借,我有些不舒服,觉得她太硬。

我们冷着脸睡了一夜。

第二天她把老茶缸子放我面前,说:“你说借就借,但你记住,借一次,你就要准备再借第二次,第三次,最后不是借钱,是借你的安生。”

这话说得直,我不爱听,却知道有道理。

我说:“那你去跟她说吧。”

她去了,回来时眼睛湿,我问怎么了?

她说:“她骂我冷心肠。”

我说:“骂就骂,她之后日子难,也会慢慢明白,好好过日子比借一次钱重要。”

她点头,擦干眼角,去厨房烧水,水开了,她把水倒进老茶缸子里,白气熏上来,她手背被蒸汽烫红了一小块,我抓住她手,吹一口气。

她笑,说:“热。”

我说:“热才有味儿。”

春天来得晚,柳树发芽像小孩子牙龈鼓起的泡泡,这一天天,过去。

我偶尔想起那天她第一次提出要跟我过的样子,胆大,直率。

我偶尔也会跟小秦说句话,在心里,“你看呀,我这算不算不厚道?”

心里那张脸,却总是笑着的,不指责。

人这一辈子,不可能每一刻都活在墓碑前,日子总得继续,既不背叛,也不自罚。

每逢初一十五,林姐要去菜场买豆腐和豆角,她说:“老话讲,豆腐清口,豆角顺气。”

我陪她去,走旧街,过桥,桥边有卖风筝的娃娃,风筝做成燕子的样子,尾巴太长,被风一扯,一晃一晃像甩鞭子。

我吃完豆腐脑,嘴里还带着卤香,走回家,收音机正播老歌,八十年代的旋律,听着听着,眼角就湿。

我想起那个年代,青年人穿中山装,女生系小方巾,工厂里中午集合,广播说:“同志们,抓紧时间午休。”

你看,这些细节,一说,就回来了。

林姐把一只针线筐摆在我们用旧门板打磨的案几上,针线筐里有红线、黑线、白线,针插在海绵上。

那只案几,陪我们喝了无数次茶,缝了无数个扣子,磨出一层油光。

它是我们生活的第二件“情感标志物”。

老茶缸子,收音机,案几,三样东西,在我看,是陪我走过三个阶段的脚印。

有一回,儿子问我:“爸,您当初是怎么想明白的?”

我说:“没怎么,风吹过来,门开了,我就把门栓拿掉了。”

他说:“您这比喻,像写诗。”

我说:“胡扯,像老农。”

我们相视笑。

楼下小卖部的老板娘换了个新招牌,亮得刺眼,写着“新生活便利”。

我站在门前看了一会儿,心里说:新生活,不就是把旧生活继续下来,把灯泡换个新瓦数,让屋里亮一点吗。

我们把证领了后的第三个月,林姐提了一件事。

她说:“王师傅,您那床脚的磨损,我看了,想给它钉个铜皮儿,保护一下。”

我愣了一下,心里突然涌上一阵酸意。

我说:“不用了,那是她留下的痕迹,留着吧,别遮。”

她看我,点点头,说:“好。”

她没再提,晚上却悄悄拿棉布把那一圈擦拭得很干净,像给一枚旧章印除灰。

我那时知道,这个家里,过去,和现在,都能安安稳稳存在。

我在屋里写下一句自嘲的话,写在笔记本边上:“人到暮年,真正能把人哄住的,不是花言巧语,是一碗热汤,一个灯泡,一张能好开好关的门。”

我写完自己都笑,这不就是我们这一代人的“情歌”嘛。

朋友打来电话,问我近况,我说:“就那样,平常,日子像豆子在锅里滚,咕嘟咕嘟,但不溢锅。”

他在那头呵呵笑,说:“你小子会过。”

我说:“不是我会,是跟我过的人会。”

他沉默了一瞬,说:“也是福。”

傍晚,林姐炒了盘地三鲜,土豆茄子辣椒一起在锅里翻滚,油温到位,香气出来,她往里撒上一把蒜末,呲啦一声,屋里就有了烟火气。

我把收音机从窗台搬到案几上,调台,转到一个播评书的频道,评书人嗓子厚,讲到悬疑处故作停顿,咳了一声。

我说:“人家这活儿好,知道哪儿该停一下。”

林姐说:“你也学会点,知道哪儿该不说话。”

我笑,把筷子递过她,夹了一块茄子,那茄子外焦里嫩,入口即化,像一件日子里的小确幸,轻易但不轻贱。

夜深,收音机还在说,虫子在阳台缝里叫,孩子在卧室磨牙,林姐在隔壁翻身,床板吱呀,像一艘小船在河上轻轻碰岸。

我突然觉得,我的心像那只旧收音机,不靠电插也能响一会儿,靠的是一股子耐心,一点点储存的电。

日子到这,似乎没有大的高潮,也没有跌宕起伏的桥段。

可我知道,这正是我要的结尾。

首尾呼应嘛,开头是一句让人心惊的“凑合过”,如今,到了这,我才敢说一句,不是凑合。

我们不是凑合,我们是好好过。

窗外风起,吹动窗帘,像有人轻轻抚过我的肩。

我端起老茶缸子,杯里映出灯光一个小小的倒影,摇晃两下,又稳住。

我喝了一口,烫,甜。

门口那扇经过打磨的旧门,打开又关上,开合利落。

收音机里传来一段主持人轻轻的笑,他说:“各位听众,愿你们在这个夜里,都睡得踏实。”

我在心里回他:愿。

声音落下,一切安静,我的笔突然停在纸上,像一个人走到桥头,站住了脚。

语气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