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夫退了与我的婚事后,我找上了,我那权倾朝野的九千岁哥哥
发布时间:2025-09-20 01:41 浏览量:1
我们大山村,最近出了两件轰动乡里的大事。
第一件,是我那个被拐卖多年、音讯全无的哥哥,竟然被寻回来了。只是听人说,他这些年是在宫里当差,成了个太监。
第二件,是村里柳杏儿的爹,时来运转,中了举人。
这两件事,都把我的人生搅得天翻地覆。我的未婚夫谢明远,火速与我退了婚,转头就敲开了柳家的门提亲。
我堵住他质问,他脸上写满了痛苦,字字恳切:“清梨,这都是我爹娘的意思,为人子女,我实在无法违抗。”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但你务必相信,我的心里,始终为你留着位置。”
可笑的是,我很久以后才知道,我那个当了太监的哥哥,正是当朝权势滔天,连皇帝都要忌惮三分的司礼监掌印,人称——九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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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村从未如此沸沸扬扬过。
村民们心照不宣地分成了两派。一派涌向柳家,道喜的贺礼几乎堆成了山,只为庆贺柳秀才金榜题名,成了这方圆百里头一个举人老爷。据说柳家的门槛,硬生生被来往的宾客踩得矮了一寸。
另一派,则来了我家,名为探望,实为哭丧。
来的都是苏氏本家的亲戚,一个个耷拉着脸,眉心拧成了疙瘩。临走时,甚至还特意在门外打了盆水,仔仔细细地冲洗鞋底,仿佛生怕沾染上我们家半分晦气。
“早知道他成了这副鬼样子,还不如当初就死在外面,落得个干净!”大伯嘬了一口旱烟,吐出的烟圈都带着鄙夷,他那双狭长的眼睛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嫌恶。
“咱们大山村的祖宗十八代,什么时候出过太监这种不男不女的东西?”
“一个大男人,连根都没了,还算什么男人?怎么还有脸活着回来?”
我气得浑身发抖,眼眶瞬间被热意濡湿,想也不想就端起桌上的茶碗,将一整碗凉茶尽数泼在了大伯的脚边。
“你们都给我走,现在就走!”我嘶吼着,声音都变了调,“我哥不管是残了还是傻了,是乞丐还是太监,他都是我哥!”
大伯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双目圆瞪,恶狠狠地扫向我娘:“老二家的,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难怪能养出个太监儿子!”
娘被气得嘴唇发白,她死死攥住我的手腕,干枯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可她还是忍着气,声音发颤地对大伯说:“大哥,你少说两句吧。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同意将川哥儿逐出宗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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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母像是收到了什么信号,猛地一拍大腿,顺势就滑到地上,扯开嗓子哭天抢地。
“老天爷啊,这是要我们老苏家断子绝孙啊!”她一边嚎,一边在地上打滚,“我和你大哥可怜你们孤儿寡母,看在死去的老二份上收留你们这么多年,你们就是这么报答我们的?!”
她话锋一转,声音尖利起来:“你们知不知道,那苏青川是在宫里得罪了九千岁,才被撵出来的!九千岁是什么人?听说先前有位公主惹恼了他,被他随手就弄去边塞和亲,不出两年就香消玉殒了。那可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啊!我们苏家这几十口人,还不够他老人家动动手指头的!”
屋里的其他亲戚,听闻此言,脸色也跟着变了。
我只觉得手腕上的力道越来越重,骨头仿佛都要被捏碎了。可这点疼痛,远不及心里的万分之一。
他们,要把我哥从族谱上除名。
可他们忘了,我爹,是为了救全族人的性命才死的。我哥,也是为了掩护他们,才失足跌落山崖,最后被拐子掳走。我们苏氏一族,本是大山村的外来户。当年故乡遭了水灾,族人尽数沦为流民,听闻安平镇收容灾民,才拖家带口来到此地。
谁曾想,就在快到大山村的山路上,竟遭遇了狼群。我爹是族里最好的猎户,族长便命令他去引开狼群。年仅十三岁的哥哥放心不下,执意要跟去,这一去,便是十年骨肉分离。
那时候我才六岁,如今,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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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嫂,”娘的声音冷静了下来,“既然你也说那九千岁心胸狭隘、睚眦必报。公主得罪他尚且性命不保,川哥儿一个小小的太监,若真惹怒了他,又怎能活着走出宫门,还派人送信回家?”
娘的一番话,让大伯母的哭嚎声顿了一下。
大伯却冷哼一声:“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那是九千岁见惯了鲸吞大浪,懒得跟我们这种小鱼小虾计较。可他不计较,不代表他手底下的人不计较。我可打听清楚了,咱们县的县令大人,就认了九千岁的一个徒孙当干爹。这九千岁,可是县令大人的干爷爷!”
此话一出,几个族亲彻底慌了神。
族长那张布满沟壑的老脸皱成了苦瓜,他竟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对着我和娘深深鞠了一躬。
“大壮家的,是我们苏家对不住你们。可我也是没法子,总不能为了川哥儿一个,连累我们这一大家子几十口人吧?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这把老骨头,实在不行,我给你跪下了。”
娘再也撑不住,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
她扶住摇摇欲坠的族长,惨然一笑:“族长,你们这是要逼死我们娘俩。”
“好,我同意。把川哥儿的名字从族谱上迁出去。”娘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不过,不是迁他一个人。劳烦您,把我们一家三口,都划出去吧。我不能让我的川哥儿,成了没爹没娘,六亲无靠的孤魂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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迁移族谱本是大事,需开祠堂、祭祖宗。可苏家人却像被火烧了屁股,一切从简,只拿着文书去县衙盖了个章,回来便算礼成。
既然不再是苏家人,原先分得的田地和房产,自然被尽数收回。
我们母女俩被赶到了山脚下一间废弃的茅草屋。这屋子冬天漏风,夏天漏雨,原先住着一个孤寡老太,据说死在屋里好几天才被发现,村里人都嫌晦气,连酒鬼赵二狗被媳妇赶出家门,都宁愿睡在猪圈,也不来这儿。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如今我们家遭了难,连族人都避之不及,更何况外人?一时间,我在村里走动,人人见我都如见瘟神,远远就绕道走开。
“他们家可是得罪了九千岁,住这么近,别连累了我们村!”
“怕什么,那茅草屋在青云山脚,地界儿算大河村的,出了事也赖不到咱们头上!”
谢明远,便是在这种光景下,叩响了我家那扇摇摇欲坠的院门。
他依旧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青衫,面如冠玉,身姿挺拔,宛如风雪中一杆孤傲的翠竹。
只看了一眼,我的眼眶就毫无征兆地红了。
“远哥儿,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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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谢明远是去年订的亲,再过三个月,本就是我们的婚期。
他自小便被誉为神童,今年不过十七,已是秀才功名在身。人人都说他前途不可限量,连镇上的王员外都有意招他为婿,可他都拒绝了。
只因他有个会算命的表舅,偶然路过我们村,瞧见我后大惊失色,断言我是百年难遇的旺夫命,谁娶了我,将来必定官运亨通,位极人臣。
这事儿村里人都当个笑话听,偏偏谢明远的爹娘信了。他们问谢明远的意思,他只淡淡一句:“婚姻大事,凭爹娘做主。”
这便是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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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上门提亲那天,我欢喜得整宿整宿睡不着。村里哪个姑娘不喜欢谢明远呢?他生得俊俏,气质清冷,说话总是温声细语,和那些五大三粗的庄稼汉截然不同。
我拿出了十二万分的热忱来对待这桩婚事。为他绣荷包,缝衣衫,纳鞋底;帮他家菜地浇水捉虫。他家为了供他读书,日子过得清苦,我怕他看书累坏了眼睛,便日日去后山采摘野菊花,小心翼翼地烘干,为他制成明目的菊花茶。
对于我所有的好,谢明远都淡然受之。今年七夕,他还亲手为我雕了一枚木簪。簪子虽不值钱,却是他的心意。
我下意识地伸手抚上发间的木簪,一颗心又酸又涩。他定是放心不下我,才特意赶来看我的。
然而,谢明远看到我的动作,脸色却微微一变。他忽然伸出手,快得让我来不及反应,一把就拔下了我的发簪。
一缕青丝瞬间滑落。我按住散乱的发髻,怔怔地看着他,脑中一片空白。
我的神情似乎刺痛了他,谢明远狼狈地移开视线,许久才叹了口气。
“苏清梨,我是来退亲的。”
说出第一句后,他反而镇定了下来。“清梨,你是个好姑娘。可我寒窗苦读十余载,肩上担负的是整个谢氏一族的荣辱兴衰。”
“我不敢赌,也赌不起。”
7
族人将我们驱逐时,我没哭;被赶进这破屋时,我也没哭。可此时此刻,望着谢明远那张写满冷漠的脸,我的眼泪却再也控制不住了。
“你明知道他们是胡说的!”我哽咽道,“我哥若真得罪了九千岁,哪还能完好无损地回家?分明是大伯他们,见我哥成了太监,认定我家没了男丁,才想着法子吃绝户!”
“证据呢?”谢明远微微蹙眉,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没有证据,怎能凭空污蔑长辈。”
我的心口像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我抹了把眼泪,固执地盯着他:“他们抢走我家的田地和房子,就是证据!”
谢明远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三分怜悯,七分疏离。
“傻姑娘,这种事,是不需要证据的。”他摇了摇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明白吗?”
为了那虚无缥缈的“万一”,他就要毁掉我们的婚约。
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挺直了脊背,目光投向远方,悠悠道:“清梨,你很好。但是,人不为己,天诛地地灭。门口的东西,算是我给你的一点补偿。”
门外,静静地放着一袋米,一袋面,还有一筐鸡蛋,不多不少,正好三十枚。
那天夜里,我一边掉眼泪,一边愤愤地将三个鸡蛋炒了,大口大口地塞进嘴里。
嗯,真香。
8
第二日我才明白,谢明远所谓的“补偿”究竟是什么。那不是退亲的补偿,是毁我名声的封口费。
他娘一大早就在村里唾沫横飞地四处宣扬,说退亲的真正原因,是她亲眼撞见我跟村里的无赖赖三子在后山的草堆里搂搂抱抱,行苟且之事。
“哎哟,那场面,我都不好意思说!这还能有假?你们想想,苏清梨那丫头是不是天天往后山跑?那赖三子,不也整天在后山晃悠?”谢母说得有鼻子有眼,“我们家远哥儿将来可是要当状元郎的,怎么能娶一个破 鞋!”
至于得罪九千岁一说,她更是嗤之以鼻:“笑话!我儿子是未来的状元,天子门生,会怕一个太监?”
一石激起千层浪。谢明远要走科举仕途,自然不愿落下个“畏惧宦官,背信弃义”的坏名声。于是,我便成了那个理所当然的牺牲品。
可我 日日去后山,不过是为了给他采摘能明目的野菊花啊!
我气得几乎昏厥,疯了一样冲到谢家。谢母骂骂咧咧地将我推进屋,谢明远见到我,只是淡淡地说:“清梨,别怪我娘,她也是为了我好。”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从头到脚将我浇了个透心凉。
不等我开口,谢母已经抄起扫帚将我往外赶:“滚滚滚!别来纠缠我们家远哥儿!山鸡也想配凤凰,我呸!再敢来,打断你的腿!”
9
就在这漫天风雨和流言蜚语中,我哥,苏青川,终于回来了。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藏青色长衫,身形瘦削,脸色是一种久不见天日的苍白,神情阴郁,与我记忆中那个笑容灿烂的少年判若两人。
他没有立刻进门,只是站在院外,半眯着眼,静静地打量着我们栖身的这间茅草屋。
周围的村民远远地围着,对他指指点点。
“都说宫里的太监富得流油,你看他,穷得跟个叫花子似的!”
“一看就是在宫里混不下去了,八成真把九千岁给得罪狠了!”
哥哥缓缓转过头,朝他们投去淡漠的一瞥,只一眼,那些嘈杂的议论声便戛然而止。
我站在门口,看着他孤单的身影,心脏一抽一抽地疼。宫里是什么地方,我听人说过,最是折磨人,哥哥这些年,定是吃了天大的苦头。
我再也忍不住,飞奔过去,一把抱住了他。哥哥的腰,细得惊人,硌得我生疼。
“呜呜呜……哥!你终于回来了!”
10
我和娘哭着将哥哥迎进屋,将他从头到脚摸了个遍,越摸越心酸。娘转身就钻进厨房,要把家里仅剩的一点肉都做了。我则献宝似的,从一个破碗里捧出两个肉包子。
“哥,快吃!这是我和娘特意去镇上给你买的,猪肉白菜馅儿的,可香了!”
哥哥怔怔地看着那个包子,没有动。
我拉住他的手,他的手冰凉,下意识地想缩回去,却被我紧紧攥住。我仰起脸,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承诺:
“哥,你放心,虽然我们现在穷了点,但我会绣花,会采药,我养得起你!早晚让你天天都吃上肉包子!”
“哥,你回家了,以后我们一家三口再也不分开。我也不嫁人了,就守着你和娘。等我攒够了路费,我们就去江南,去你小时候最想去的地方,好不好?”
哥哥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一阵喧哗,我们那扇本就脆弱的院门被人“砰”的一声,一脚踹开。
赖三子带着几个地痞流氓,摇摇晃晃地闯了进来,嘴里不干不净地嚷嚷着:
“我媳妇儿在哪呢?老子来找我媳妇儿睡觉了!”
12、
看到我哥,赖三子一愣。
“哟,大舅子回来了?”
“怎么不早点说,去我家喝两杯酒啊!”
他的朋友们都哄笑起来。
“赖三子,苏青川可是得罪了九千岁,你认他当大舅子,不要命了?”
赖三子摸了摸头,咧着嘴露出一口大黄牙。
“有道理有道理,那我只睡不负责,九千岁就怪不到我头上了!”
“到时候他老人家,恐怕还要谢谢我帮他出这口气呢!”
他这句话,让围观的人群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
族长叹了口气,转过身走了。
大伯则是低下头,带着几个亲戚一声不吭地躲到人群后。
我便知道,今日这事,只能靠自己了。
“他们总是这样吗?”
哥哥静静地站在我身后。
整个人气场阴翳得可怕,像一条蛰伏的毒蛇。
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行,不能让哥哥第一天回来,就面对这些糟糕的事情。
他已经够苦了。
我要护着他,护着娘亲。
我跑进厨房拿出一把菜刀,对准赖三子扑上去就是一刀。
13、
赖三子吓得连连后退。
“苏清梨,你疯了!”
“我呸,你再敢来我家,我砍断你的腿!”
我拼命挥舞着菜刀,不管不顾对着赖三子和他朋友就是一顿砍。
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赖三子几个人本就是地痞无赖,见我动真格了立刻一哄而散。
跑之前,赖三子还不忘回头朝我喊:
“苏清梨你等着,老子还会回来的!”
“到时候等老子玩够了,把你卖去青楼,再把你那太监哥哥卖去南风馆!”
回家后,我们三人都没说话。
娘沉默着端出一盘又一盘菜。
良久,才轻叹一声:
“吃饭吧。”
哥哥一口没吃,只是不停给我和娘夹菜。
屋外,远远地响起一阵锣鼓声。
哥哥主动开口,岔开话题:
“这是谁家在办喜事?”
14、
我朝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是谢秀才谢明远,他请了媒人,要向柳杏儿提亲。”
“柳杏儿爹中举了,是咱们十里八乡第一个举人呢!”
哥哥点点头:
“秀才和举人,倒也相配。”
他这话一说完,娘再也绷不住,捂着脸痛哭出声。
“该死的谢明远!”
“昨日刚退掉清梨的亲事,今天就向柳家提亲了!”
“果然是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呜呜呜我苦命的女儿!”
哥哥夹着块排骨,茫然地看着娘。
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这顿饭,明明是比过年还要好的菜,我却味同嚼蜡。
到了晚上睡觉时,又是一场麻烦。
哥哥不愿意睡家中唯一的床。
娘红了眼眶;
“川儿,你这是要剜娘的心。”
最后三人谁都没睡,一起靠在床上聊了一宿。
原来哥哥当初被狼群追赶,落下山崖后被一个好心人搭救。
那人救完他后,哥哥想回家找我们,却遇到了山匪。
匪徒将他劫走做了一段时间苦力。
后来匪徒被官府剿灭,官差非说他也是山匪,不由分说将他卖给了官牙。
官牙把他卖进宫,当了太监。
15、
等我醒来时,发现自己和娘躺在床上,天光早已大亮。
院子里被打扫得十分干净,哥哥正握着水瓢,一勺一勺地浇菜。
“哥,我来吧。”
哥哥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发:
“你忘啦,以前家里这些活都是我干的。”
“去宫里太久,都有些手生了。”
我突然就觉得这样挺好的。
太阳暖洋洋地照在身上,将简陋的茅草屋也晒出几分金灿灿的光来。
虽然我们没了田地和房子,可是多了个哥哥。
有娘和哥哥的地方,就是家。
此时娘也醒来,一起床就要给我们做饭吃。
三人各忙各的,偶尔对视一眼,整间小院里满是温情。
直到一声尖利的叫嚷声打破这份宁静;
“官爷,凶手就在这!!!”
院子里,来了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
刚刚订完亲的柳杏儿!
她嫉恨地扫了我一眼,扭头向捕快行了一礼。
“官爷,昨日夜里我睡不着,听到门口有猫叫声就出去看了看。”
“我家养了一只狸花猫,常常满村乱跑,有时候很晚归家。”
“谁知道一出门,就看到苏清梨鬼鬼祟祟朝家走去,穿着一身黑色衣服。”
16、
大中午的,柳杏儿该不会中邪了吧!
魁梧的捕快神情复杂地看了我一眼;
“这么娇滴滴的一个小娘子,可做不到如此干脆利落地杀人。”
“必然还有同谋。”
柳杏儿立刻伸出手指;
“她哥哥昨日回来了,村里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和赖三昨天吵架了。”
“苏清梨还说,要砍断赖三的腿。”
在柳杏儿激动的控诉中,我才明白过来。
赖三子死了。
不止赖三子,还有他的几个狐朋狗友,一共四人,全死了。
俱都死相凄惨,被人割了舌头挖了眼睛。
手指一根一根被掰断,死之前受了极惨烈的酷刑。
尸体还被剥光衣服,赤裸裸地倒吊在自家院里。
捕快还说,他们的命根子也被人用非常残忍的手法割掉了。
大白天的,听得我毛骨悚然。
好像是有点惨,不过也是他们活该。
这帮人平日里就不干正经事。
踢寡妇门,刨绝户坟,缺德大了。
只不过他们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扭头看向神情激愤的柳杏儿。
“你确定,你昨天晚上看到我了?”
柳杏儿点头如捣蒜:
“是你是你就是你!”
“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还有两个同伙!”
17、
我和柳杏儿素来关系不睦。
因为她自小就喜欢谢明远。
却没想谢明远不和她这个秀才女儿订亲,竟选了我这个外来户。
订亲那日,柳杏儿一路回家踢死了村里人十八只鸡和七只鸭。
后来她娘摆着一张棺材脸,因为不肯赔钱和村里许多人都吵了一架。
柳杏儿爹是秀才,村里人不敢得罪他,到最后只能自认倒霉。
因为脾气暴躁,她在村里的人缘不太好。
原本大家都说她是大河村一枝花。
等我长到十五岁以后,这个一枝花的称号就落到了我头上。
柳杏儿更是气不过。
我们每次在村里碰上,她都要对我冷嘲热讽几句。
“村里人真是眼瞎,这明明是克夫相,却说你旺夫相。”
“瘦不拉几的,一点福气都没有,丑死了!”
“我看你不但克夫,还克父克兄,你爹和你哥哥就是被你克死的!”
我没说话。
只是在她家门口洒了一点菜油。
连着洒了两个月。
有时候早上,有时候晚上。
有时候隔三天,有时候隔十天。
柳杏儿结结实实摔了七八跤以后,有两个月没敢出门。
18、
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
我冷冷地盯着柳杏儿:
“既然我杀人被你看见了,那我当时为什么没杀你灭口?”
柳杏儿立刻跳起来;
“大人你听,她恐吓我啊,她要杀我灭口!”
捕快大手一挥:
“把苏家人全给我拷走!”
路上,我还不忘安慰哥哥:
“哥,你别怕,会没事的。”
“那个赖三子成日里偷鸡摸狗,肯定是自己得罪了什么人。”
“咱们清者自清,很快就能放出来了。”
哥哥嘴角噙起一抹揶揄的笑。
“小妹,到了京城,可不能这么天真。”
京城?
为什么要去京城?
我刚想发问,捕快已经呵斥我们:
“别磨磨蹭蹭,走快点!”
素来平静的大河村碰到这种杀人案件,而且是连死四人,全村都沸腾了。
就连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谢明远,都从家里出来,跟着村里人来到县衙。
他默不作声站在人群中,对上我的视线后,有些不自在地垂下眼。
只一个眼神我便明白了。
柳杏儿要出来指证我这事,他是知情的。
而且没有反对。
柳父中了举人。
村里人说,他同县衙的学正大人曾经还是同窗。
有着这层关系,谢明远以后的科举之路便会顺遂许多。
心脏抽动一下,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谢明远是柳杏儿的未婚夫,自然是该向着她的。
我有什么可难过的?
19、
不止大河村,就连县里,都许久不曾出过如此大案。
半个县城的百姓都轰动了。
众人全都围堵到县衙看热闹。
有权势的那些人,甚至还在公堂上摆了桌子,似乎要将这公堂当成戏台。
就在准备县令准备开堂时,知府大人来了。
这位知府大人,可是大有来头。
他今年不过三十几岁,听说是京里某位侯爷的女婿。
来这里外放历练,过两年便要回京的。
县令弯着腰弓着背,明明可以当知府大人爹的年纪,却笑得像个孙子。
“哎呀大人,难怪我一早上就听见喜鹊在枝头叫,原来竟是您贵足踏贱地。”
“您老过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安排人路上接应一下。”
知府不耐烦地摆手:
“啰嗦。”
“听说你们这出了命案,快把人犯带上来。”
他边说边随意朝铐着镣铐的我们淡淡一瞥。
然后大家就看见,原本还目下无尘、威风凛凛的知府大人像见了鬼一般尖叫出声。
“啊!”
他短暂地叫了一下。
双腿发软,竟然没迈过门槛,就这么径直摔到地上来了个五体投地。
20、
黑压压的大堂鸦雀无声。
我惊奇地看着这个脸庞白净的知府大人,有些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大人,你没事吧大人?!”
知府狼狈地从地上爬起,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哥哥看个不停,还用力搓了两下眼睛。
“这,这是何人?”
县令将眼神投向捕快,捕快立刻单膝下跪行礼:
“回大人,这是本案疑犯。”
知府松了一口气,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吓死我了,还以为是京城那个杀神。”
哥哥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淡漠地注视前方,好像在场所有人都是空气。
我被他的镇定感染,也缓缓挺直脊背。
知府坐上太师椅后,总算是恢复了几分之前的气势。
他威严地扫了县令一眼:
“刘大人,开堂问案吧。”
仵作上来描述了赖三子等人的死状。
越说,知府脸色越白。
说到后来,他的脸色已经是惨白如纸。
县令不停观察着知府,见他这样,长眉倒竖,用力一拍惊堂木;
“竟有如此穷凶极恶之徒!”
“来人,速速拿下这几个人犯,即刻问斩!”
我都惊呆了。
这,这就斩了?
娘吓得瘫软在地,连叫都叫不出来。
哥哥抬起脸,冷冷地看着县令。
“你不再审一审?”
21、
他话音刚落,知府大人“腾”一声从座椅上跳起来。
“你你你你你……”
哥哥眯了眯眼,朝知府轻勾一下唇角。
知府大人突然就萎了。
他瘫倒在椅子上,汗如雨下,却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县令惊疑不定地看着知府的模样,良久,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再次重重一拍惊堂木:
“来人,疑犯不肯从实招来,快快用刑!”
“拿夹板,就夹那个小白脸!”
知府大人开始全身发抖。
我又惊又怕,万万没想到官场竟然黑暗至此!
“大人,民女冤枉啊!”
“昨天晚上我和哥哥,还有娘三人在屋里聊天,根本就没有出过门!”
“而且,而且我家住在村尾,赖三子家住村东,柳杏儿住在村西!”
“她口口声声说看见我从她家门口经过,可我为什么要绕半个村去赖三子家?”
“既然是杀人,为何不走最快最短的路?”
见我问出这个问题,县令一怔。
他扭头看向柳举人。
柳举人清了清嗓子,走上前行了个礼。
举人,是不必下跪的。
到这时候我才发现,哥哥也没跪,而是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怎么如此大胆!
还好此刻没人在意他。
22、
“咳咳,回禀大人!”
“小女天性纯良,与人为善,从不说谎。”
“那苏家人特意绕道而行,恐怕就是故布疑云,让人看不透。”
“杀人犯都是这样的。”
柳杏儿也赶紧表态:
“回大人,民女说的话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哥哥笑了。
声音清冷,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嘲弄:
“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哦。”
柳杏儿对他怒目而视:
“没说谎就是没说谎!”
“要是真说谎了,别说一千根,一万根我也吞得下!”
“咕咚!”
知府大人重重咽了下口水。
县令立刻关切地上前询问:
“大人可是饿了?”
“来人,快快上点心!”
我心中愈发绝望。
都在公堂里吃上点心了,这些狗官根本没有把人命当回事。
今天恐怕是很难走出县衙了。
23、
我捏紧拳头,心中发狠。
实在不行,我就认下这罪。
就说是我做的,好让娘和哥哥可以安然无恙。
只是可惜。
可惜不能和哥哥一起去他向往已久的江南了。
也不知诗书中那桃红柳绿的江南,到底是何种风光?
希望哥哥以后可以好好替我看一看。
有了慷慨赴死的准备后,我心中反而安定下来。
我抹了把眼泪,直起身子靠近哥哥,凑近他耳边小声说道:
“哥,等会儿我说什么,你都别反驳。”
哥哥有些讶异,随即安慰般地摸了摸我的头。
“别怕,有哥在。”
我心头一酸,越发难过起来。
小时候,哥哥就一直护着我。
爹出去打猎,娘给爹送吃的,却被大雨困在山林中,一夜未归。
狂风将屋子吹得摇摇欲坠。
我害怕地躲在哥哥怀里,他搂住我,一下又一下轻轻拍着我的背;
“小妹别怕,有哥哥在。”
这句话,哥哥对我说了许多年。
那次碰到狼群,哥哥也是这样站在我身前;
“别怕,有哥在。”
哥哥保护了我一次又一次。
这次,轮到我保护他了。
24、
安排好知府,县令再次拍响惊堂木。
“好你个贱妇!”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柳举人什么身份,他家千金什么身份,用得着污蔑你一个贱妇?”
“昨天村里人都看到赖三子和你吵架,今天他就死了,天底下有这么巧合的事?”
“分明是你记恨在心,愤而杀人。”
“来人,让这三个贱民即刻画押!”
“要是不肯画押,就给那个小白脸用刑!”
我张开双手拦住官差。
“别用刑,我画押,我招!”
“人是我杀的,和我哥哥还有娘亲无关!”
娘亲猛然抬起头,慌乱地站起身推开我;
“官爷,是我杀的人,放了我儿子女儿吧!”
围观群众看得一阵唏嘘。
“为啥我觉得这家人是冤枉的?”
“禁声,可不敢胡说。”
“咳咳,县令最是小气,你不要命了?”
“就是,知府大人都没发话,咱们看看就得了。”
“听说那柳举人这次中举后,机缘巧合,救了一位进士!”
“那进士的表妹的叔叔,是九千岁府上的管家!”
听到九千岁三字,所有人立刻噤若寒蝉。
大家看向我们的眼神,仿佛在看死人。
九千岁,又是九千岁!!!
我真想亲眼看看,这个狗太监到底是不是长着三头六臂,才让众人闻之色变。
25、
“啧,倒是怪孝顺的,看得本官十分感动。”
“哎,本官这人,最是心软,见不得这种骨肉分离的惨事。”
“一起砍了吧,免得你们黄泉路上寂寞。”
知府大人再也忍不住。
豹子一样蹿起身,一脚踹在县令的脑袋上。
“砍你娘砍!”
“砍砍砍!老子看你才最该砍头!”
“老子为官清廉,绝见不得如此草菅人命之事!”
他又狠狠踢了县令两脚,举起手振臂一呼:
“我和无良狗官不共戴天!”
???
!!!
我人都傻了,脑袋晕乎乎的,半天缓不过神来。
看一看左右,发现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都瞪着眼,张着嘴,一副怀疑自我的神情。
我是谁?我在哪?这是怎么了?
县令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脸上的神情比我们更加茫然和无辜。
“知……知府大人,您这是何意?”
知府大人上去就是两个耳刮子,在县令白胖的脸上烙下两个深深的巴掌印。
“刘本章,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你草菅人命,贪污受贿,欺凌百姓,我这就上奏朝廷,让他们治你的罪!”
县令终于被打醒了。
他捂着脸坐起身,又惊又怒;
“陆知远,你敢!”
“我干爷爷,可是九千岁!”
26、
“我怎不知,自己有你这个干孙子?”
哥哥拍了拍衣衫,缓缓从地上站起身。
他刚刚说的每一个字我都明白,可连起来是什么意思?
他在说什么?
啊?
所有人都把脑袋,从县令身上转到哥哥脸上。
看样子,不止我听不明白哥哥在说什么,他们也不明白。
县令勃然大怒;
“大胆!”
“竟敢假冒九千岁!”
“来人,立刻给我乱棍打死!”
知府又是一巴掌抽在他脸上;
“你这狗脑子当初是怎么考中进士的!”
“本府如此冰清玉洁一人,差点被你连累!”
他越说越是后怕,巴掌声接连不停响起。
“还好老子运气好,听到消息说九千岁来了县里寻亲。”
“要不是老子上了县衙,还不被你害死?!”
“打死你个不长眼的蠢货!”
在清脆连绵的巴掌声中,其他人渐渐回过味来。
27、
柳举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疯狂朝哥哥磕头;
“九千岁饶命!九千岁饶命啊!”
他磕完两个头,突然起身对着柳杏儿一顿拳打脚踢;
“好你个孽障,你娘偷人生下你,我不计前嫌把你养大,你竟然是这么回报我的!”
打完以后他又跪在地上抹眼泪;
“大人,小人和柳杏花不熟的!”
“她是她娘偷人生的,绝不是我柳家骨血啊!”
“我,我,对,我这就写休书!”
看着柳杏花和她爹如此相似的一张脸,我陷入了沉思。
柳举人开了个头。
其他人接二连三下跪磕头。
哥哥背手而立,有些无聊地接受着众人的跪拜。
谢明远突然跑过来,一巴掌甩向柳杏花。
“贱 人!”
“若不是你用权势威逼我,我怎会和清梨退亲!”
“只可恨,不能亲手将你正法!”
“清梨,你要相信,我今生今世只中意你一人!”
谢母也扑过来疯狂抽打柳杏花。
“打死你个小贱人!”
“我家远哥儿明明对清梨一片真心,偏偏被你逼迫做下这等错事!”
大伯紧随其后,一巴掌抽在大伯母脸上。
“无知妇人!利欲熏心!”
“若不是被你蒙骗,我怎么会和川哥儿结下误会?”
“啪啪啪啪啪~”
公堂成了巴掌的海洋。
28、
所有的声音离我很近,又似乎很远。
我伸出手想摸一下哥哥的脸,又像被扎到般瞬间收回。
“哥,你,你”
“你真是九千岁?”
“赖,赖三子他们,都是你杀的?”
哥哥拉住我的手按在他脸上
皮肤光洁,带着微微的暖意。
“嗯,不管是谁,我都是你哥。”
我抽回手,“哇”的一声仰起头嚎啕大哭。
“呜呜呜,你吓死我了!”
“我以为我要死了,我们都要死了!”
“我都在想砍头是什么感觉了,会不会很痛,我很怕痛的!”
“你为什么不早说!”
“呜呜呜呜~”
“哇哇哇哇!”
哥哥苦笑一声:
“完了,把我家小姑娘惹哭了。”
他朝空中招了招手。
“龙泉,这里交给你了。”
“我要带着我妹妹和娘先走,人太多了,吵得慌。”
随着他的动作,房梁上齐刷刷跳下来十几个人。
为首的年轻黑衣男子点了点头,大步流星朝知府走去。
“龙泉,所有说谎的人,都要吞一千根针。”
哥哥刚说完,知府弯腰弓背,朝龙泉一路小跑;
“哎呀龙泉大人,怎么劳烦您老亲自动手?”
“下官都记着呢,那个柳杏花,要吞一万根针。”
整个公堂为之一静。
巴掌声,又成了不绝于耳的哀嚎声。
29、
县令家被抄了。
连同一起被抄的,还有柳家、谢家、苏家族亲们。
哥哥要押送他们,一起回京受审。
我问他柳家和谢家不是官身,为什么也要去京城?
哥哥朝我淡淡一笑,眸光中俱是冷意。
“这里的大牢,没有京城的有趣。”
我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
哥哥有时候,还怪吓人的。
难怪大家都怕他。
不过我可不怕他。
我挽住哥哥的手,叽叽喳喳像只欢快的麻雀。
“哥,你是怎么当上九千岁的?”
“咱们是现在就去京城吗?我还没去过京城呢!”
“皇帝长什么样子?”
“京城的家大不大,我能顿顿吃上肉包子不?”
“到了京城,我可不可以在院子里搭个葡萄架?”
哥哥眼眸弯弯,一脸宠溺地看着我。
“别说葡萄架,我家妹妹就是想搭天梯,哥哥也满足你。”
车马滚滚向前,带起一路尘烟。
那,是我们回家的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