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背后的悲凉
发布时间:2024-08-29 20:32 浏览量:3
沈总本是地道的应天人,有一副精致的容颜,也念过书,到了婚嫁的年龄,由父母做主,嫁给了当地一户殷实的人家。男的在邮局当差,在当时也算是个令人羡慕的金饭碗。沈总则在当地小学教书。当然那时的沈总还是个云娇雨怯的小女人,不是在众人面前冷若冰霜的女强人。
夫妻俩算不上举案齐眉,却也相望相守,小日子像白开水一般,平淡而温馨。
只是结发三载,房事缠绵也未曾落下,沈总的肚子一直安安静静的,像是清冷素雅的昙花,某年某月某夜,静静地开一次,还未等到夜蛾授粉,便悄悄地谢了,始终也结不了果子。
沈总的老公倒是佛系,嘘寒问暖,一如往常。只是婆婆抱孙子急切,三天两头对着二人旁敲侧击。眼见整整三年,好吃好喝地伺候着,结果传宗接代的大事,八字还没一撇。而隔壁同年成家的,已是儿女成双。两相对比,老人免不了心有怨言。
后来沈总夫妻二人抽空去了趟医院,里里外外查了个遍。男人除了身材单薄些,刨地播种的功能还是完好无缺的;沈总则比较悲惨,子宫内膜太薄,受精卵很难着床,这辈子怀孕的概率很低。
回了家,沈总的低落情绪满满地刻在脸上。男人还想着遮掩隐瞒,只是精明的婆婆瞅着闪烁其词的儿子,还有低头不语的儿媳,一通逼问,肚子里的那点儿事便一清二白地摆上了台面。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婆婆好歹也念过几年书,没有当面指责儿媳。只是延续香火的传统观念,让她寝食难安。又逢着邻里多嘴的婆娘冷嘲热讽,老人的脾气也是越来越怪。
有时一家三口围坐在一起吃饭时,一棵娃娃菜还未下肚,眼泪便“吧嗒吧嗒”地掉下来,搞得小夫妻俩一顿局促;有时瞅着小夫妻俩在卧室里勾肩搭背的,调个情,打个趣,老人会莫名其妙地发一顿牢骚;有时闻着窗外牙牙学语的孩子声,老人又会神经质地把所有窗户都关个严严实实……钝刀子割肉,每一刀下去都不一定会见到鲜血淋漓的场面,然而每一刀都会让人感到扎心的痛。也许老人的初衷仅仅是内心焦躁的过度宣泄,只是一次次的无理取闹,最终让这个原本和谐温馨的家庭开始走向支离破碎。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是孩子的缺失打破了家庭和谐的平衡,沈总那干瘪的肚子是“罪衍”的根本。入夜难眠时,沈总不知道躲在被窝里抹过多少回的眼泪,只是人前人后,即便再难堪,泪也往肚里咽,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笑容。
男人是这个家里最尴尬的存在,一个是朝夕相伴的枕边人,一个是含辛茹苦的堂上阿母。两个女人永远也不会扯开嗓门,戳着对方的脊梁骨破口大骂。只是冷暴力,维持了表面的风平浪静,却迎来了更大的惊涛骇浪。
有时男人挤出个笑脸,端碗藕粉,跑进母亲的屋子,试图说服老人接受丁克的现实,抑或领养个孩子,只是话未说尽,老人便直眉瞪眼地把人轰了出来;有时半夜闻着媳妇嘤嘤抽泣的声响,不禁心头大恸,伸手紧紧地把女人搂在怀里,一阵狂吻,一场巫山云雨后,女人却哭得更厉害了。
在沈总心中其实有着传统女人最深的负罪感,她无法生育,她的丈夫却未曾怪罪;她对丈夫并非忠贞不渝,她的男人却对她情有独钟。
在那个上山下乡的年代,沈总是最后一批赶上“时代潮流”的知青。在大喇叭成天大街小巷轰炸的岁月里,一列绿皮火车载着一个时代最后的记忆,没有诗,只有远方,在汽笛长鸣声中,把她送到了北疆的呼玛。
正是女子碧玉年华的岁月,喝着秦淮水,吃着江南袅袅炊烟下做出的糯软米饭,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沈总在内的南方女子非常不适应。适逢呼玛入冬,冰天雪地的,室外温度零下二十多度,粗大的冰凌倒挂在屋檐下,整个大兴安岭白茫茫一片。
一行八人,五男三女。由于南北温差悬殊,加之呼玛粗犷的饮食习惯,五人水土不服,病倒了,沈总便是其中之一。裹着被子,发着烧,在自建的土窑子里,一躺便是数日。
挨到其余两个南方姑娘已能下地烧水、刷锅煮饭,甚至跟着男知青出去赶爬犁、倒套子、打柈子时,沈总还是病恹恹地窝在火炕上,惹得“知青办”的负责人一阵摇头。
后来还是当地鄂伦春族的一个土方子,让不受待见的沈姑娘绝处逢生,有了一丝活力。虽然依旧体弱咳嗽,好歹也能下地料理些许活儿,挣上几个工分。
沈总的姿色在三个南方妹子中是属于鹤立鸡群般的存在,虽然面色苍白了些,“行动处如弱柳扶风”,整日病怏怏的,惹得公社的一干负责人大为光火,然而女性的柔弱美,让血气方刚的男知青,还有鄂伦春族的男青年,生出了更多怜香惜玉的同理心。
所以即便沈总卧病在床,总归有男生争先恐后地把沈总落下的工分补齐了,甚至收了工,找个连自己都诓不过去的借口,围在沈总床前嘘寒问暖,惹得另外俩姑娘一阵白眼。
男知青都喜欢近距离地黏着沈总,女知青则远远地躲着。
一个磁场,两个极端,一端是吸引,一端是互斥。
当然凡事皆有例外。来自申市的小江昂藏七尺、温润如玉,见着沈总总是不咸不淡地寒暄几句便走开了。当然也会帮衬着干活,只是没有别人殷勤,更不会抹着蜜儿围在姑娘身边打趣献殷勤。
平时一碗水端平,哪边也不开罪,加上脑子活络、做事利索,所以公社的领导、女知青们对小江都是赞许有加。
“卜留克”咸菜是公社食堂每日必备的菜肴,齁咸齁咸的,虽然嘎嘣脆,却鲜有南方姑娘会喜爱,只有土豆、白菜、馒头是姑娘们日常伙食中最能入口的几样。
每年的四五月份,是公社食堂伙食最困难的时候,窖藏的白菜、萝卜快要吃尽,而当地新鲜的蔬菜尚未上市。有时食堂的师傅会在粮仓的犄角旮旯里放置鼠夹,然后第二天知青的伙食中便会多了一道大餐。大快朵颐后,没人拆穿,这事也就过去了。
后来有个眼尖的姑娘,瞅着师傅把老鼠扒了皮、开了肚、剔了内脏,剁碎后就着酸菜下了锅,一声尖叫后,大伙儿对肉菜都有了一层心理上的抵触。
这个时节,公社的活儿不算多。闲暇时间,一堆人凑在一起,各抒己见,会商量着改善伙食。八个人,抓阄分成了四组,于是摸鱼的、采摘野果的、找寻野菜的……彼此合计着带上装备出了公社。
沈总和小江恰巧被分在一组。寒烟笼罩的五月,室外还是有些清冷,山花次第开放,山间的野菜纷纷破土而出。老山芹是当地最常吃的一种野菜,外观与南方的芹菜有些相似,只是叶子边缘有锯齿,表面疏生微毛,背面密生短茸毛。说是入口清脆,其实对于吃惯了细腻菜肴的南方姑娘而言,毛涩扎舌的嫩叶,不啻为一场遭罪。只不过偶尔加餐一次,也是种别有韵味的体验。
沈总挎上土篮子,踩着长胶鞋,即便穿着土灰色的衣裤,也掩饰不了玲珑的曲线。小江则是一身藏青色的服饰,英姿飒爽地跟在一旁。
若论容貌,这俩人倒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在这么一个情窦初开的年纪,沈总对小江的印象是完美的——俊朗而不矫作,稳重而不浮夸,还能吹一手好听的笛子。
感情这种东西,不是黏着贴着,就能合成一对。有时心里的执念,就像是头撞了南墙不回头的犟驴,即便对方没心没肺的,可是萌动的青春早已容不下别的男子。
沈总就是这么一个固执己见的人。
公社不远处的山丘上漫山遍野的葱绿色,偶尔还会夹杂着一点红色、粉色、黄色的绚丽色彩。找寻老山芹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就近潮湿区域的老山芹早已被人挖光,露出半截残根,裸露在草丛中。
俩人猫着腰,踩着松软的泥土,拨开一簇簇的杂草,在满山苍翠中游走。
沈总会小心翼翼地找个话题聊上几句,解解困乏,小江则专心致志地找寻着野菜,偶尔会接着话茬搭上几句,惹得沈总心头一阵失落,幽怨地瞅着身旁这个木头疙瘩般的男人。
老山芹边缘的锯齿扎着柔荑般的玉指,还是会着生出割裂般的疼痛。甚至破开一个口子,鲜血便滴滴答答地流了下来。
心绪不宁的沈总,一赌气伸手抓起老山芹使劲地拽,结果茎没扯断,纤手却遭了殃。
十指连心,指尖痛,心更痛。
“小依,你的手 ?”挨着山坡潮湿处,在“嫩绿柔香远更浓,春来无处不茸茸”的浓密草丛中,好不容易找到了几株碧绿的老山芹,小江正兴致勃勃地徒手采摘 ,倏地身边那玉软花柔的身子“吭哧吭哧”地弄出好大一个动静,惹得他忍不住回头瞅了一眼。
这一瞅可把他吓了一跳,好端端的青葱玉指,红艳艳的,紧攥着一把老山芹,血色的娇艳比山头上任何一种花儿更醒目。
“哼,要你管!”沈总的大名叫沈依依,“昔我往矣,杨柳依依”的“依”。
此刻正嘟着嘴,转身一使劲竟把棵老山芹连根拔了起来。
只是一个踉跄,脚下不稳,四仰八叉地倒在了草丛里。
小江憋住笑,快步赶了过去。以一个极其不雅致的体位,与自己心仪的男人咫尺相会,沈总的双颊烧得绯红,少女的矜持在这一刻淋漓尽致地刻在脸上,写在局促不安、扭动的腰肢上。
小江托着沈总的后背,缓缓地站起。
“有没有摔着 ?”沈总受伤的手被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劲的手握住了。
那个男人低下头,使劲地吹了吹那只精致小手上的碎叶和泥巴,另一只手熟练地拧开了随身携带的破水壶的盖子。
一滴滴清水,滴滴答答地冲刷着手上的伤口,有些疼,却又像烈日下的甘泉滋润着心扉,甜得让人忘却了一切。
沈总像一只受宠若惊的小猫,痴痴地享受着主人的呵护。她很想枕在主人的肩头,又怕扰了这一刻时光清浅、岁月凝香般的静谧。
当一个男人用心地围着一个女人转时,即便这个男人本身没有任何想入非非的杂念,女人天性敏感的心思也难免会掺杂些“只凭纤手,暗抛红豆”的情思。如果这还是一个帅得无处遁形的男人,女人飞蛾扑火般的冲动便更容易被点燃。
沈总抿着樱桃小嘴,静静地瞅着眼前这个风度翩翩、落落大方的男子。
直到男人摸出了一方手帕,轻轻地包扎好了受损的小手,沈总还在“今夕何夕,见此良人”的自我陶醉中。
“好了,一会儿你负责搜寻老山芹,我来采摘吧。”小江抬头瞥了眼这个两眼迷离、额头沾着小碎叶、喜形于色的江南姑娘,憋住笑,转身去收拾方才落下的老山芹。
“哦。”沈总有些羞赧地低下头,挽起篮子,袅袅婷婷地向前走去。她感觉自己的心思被小江窥了个底朝天,如同一只被拔了毛的猪,开膛破肚后,就连肚子里那些花花肠子,也都赤裸裸地摆在面前。
这山有些矮,极目可见的落叶松林林总总地汇成一个大弧形,没有刚可擎天的伟岸感。沈总摸了摸滚烫的双颊,微微侧身瞥了眼不远处那个心无旁骛、专心采摘老山芹的男人,心头又羞又喜,犹如小鹿乱撞。
手上缠绕的手帕,是那个年代最朴实的那种,上面简绘着青山绿树,还有一盏明灯。没有绫罗的丝滑,也没有织绣的绚丽,裹在纤纤玉手上,其实单从美学的角度来说,有些格格不入,然而在沈总的眼里这宛如情定三生的信物般珍贵。
这一整天的风儿有些黏人,这一丘的花草有着别样的风情,只是寻来找去,除了满脑子的胡思乱想,老山芹却没找到几株。
倒是小江忙前忙后的,手眼并用,挨到日落好歹凑足了半篮子的老山芹。
黄昏中的呼玛县安详地笼在暮色里,流霞已然褪尽,天际黯淡了许多。
远处一江之隔,是异域的苏联,没有星星点点的灯火,也没有轮渡的轰鸣,据说那是一片无人区。
蜿蜒的山间小道上,两个小点儿,若隐若现地穿梭在山林中。
“小依,你的手还疼吗 ?”小江提着土篮子,瞅着一旁心神不宁的沈总,踌躇着抛出一句关切的话语。
“嗯,好很多了。”沈总心头一阵欢喜,却又羞怯得不敢回头,像极了诗中那初开的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小江忍不住多瞟了沈总几眼。这个来自应天的女子,有着水乡淡墨的素雅,也有着巧笑嫣然的倾城之美。
即便是定力再好的男人,也会有动情失态的一刻,更何况是在懵懵懂懂的青年时代。男性的荷尔蒙就像吐鲁番的火焰山,一瞬间的炙热,便能把人烤得欲火焚身。
余光中可以瞥见男人迷离的眼神,沈总的心里又羞又喜,双颊顿时绯红一片,脚下轻飘飘的,一个磕绊,身子便倾斜着往斜坡坠去。
“啊”的一声,让失神的小江顿时清醒了一半。他扔下篮子,一个箭步便冲了上去,左手一揽,托住腰身,右手稳稳地扶在香肩上。眼见得身体已是站稳,只是沈总忸怩着后退了半步,愣是这半步的后撤,让小江惯性前冲的躯体,满满地压上了沈总的身子。
两个人依偎着滚下了斜坡。这个坡度一点儿也不陡,深度更是肉眼可测,仿佛是量身定制的一次滚床,只不过主角由喜童变成了两情相悦的男女。
小江紧紧地把沈总护在身下,如同两团不绝缘的电缆绞合在一起,冒着火花,翻滚着到了底下。
什么男女有别、授受不亲,在这一刻全扯了淡。腿缠着腿,胸贴着胸,两颗心“怦怦”地狂跳着。小江甚至能感觉到胸前两团软绵绵的东西,压得自己呼吸急促。
当他粗鲁地掰开深埋在他怀里的那一张面若桃花的俏脸时,空气在这一刻凝固了,只剩下了粗重的喘息。人性最原始的欲望,如汹涌澎湃的洪流倾泻而出。
小江疯狂地吻上了沈总的樱唇,像一只饥渴的野兽,从唇到颈,来来回回,啃食着。
沈总意乱情迷地闭着眼,“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曾经无数次梦中勾勒出的浪漫情缘,而今疯狂得像一出刚上映便进入高潮的大戏。
当小江不老实的手开始退她的裤子时,女性本能的羞涩,让她铆足劲推开了小江。
本质上沈总还是一个传统的女人,有着女人对贞操最执着的固守。领了证,披了红盖头,洞房花烛夜,她才会完完整整地把自己交付给那个男人。
即便此刻她对小江爱得死去活来,最后的一丝理智让熊熊的欲火逐渐熄灭成了一堆灰烬。
那一天,两个人很晚才回到公社。沈总那含羞闪躲的眼神,粘泥脱了扣 子的上衣,还有粉颈上明晃晃的红印,即便是傻子都清楚那天发生了什么事!
以后的几天,沈总发觉无论是男知青还是女知青,都刻意躲避着她,曾经众星捧月的她,而今孤零零地像一只离群的雁儿。她不敢去找小江,她也不知道为何突然之间小江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没了消息。
她去知青办找过主任,也去公社问过村主任,只是众人搪塞着,不肯透露半点儿消息,只说是组织上的安排。
那一段时间,简直度日如年。好端端的一段情,从激情澎湃的乐章直接戛然而止,变成一地鸡毛,她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20 世纪 70 年代中后期,知青间的自由恋爱早已屡见不鲜。有些人为了爱情,最终留守在这广袤无垠的农村;有些人为了返城,最终与相知的人劳燕分飞。
沈总和小江也算是自由恋爱,只是有了开头,没了结局。好像正儿八经的一场演出,本是曲目单上既定的节目,不知何故,突然被剔除得一干二净,连个角儿都被雪藏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 ?
一起来呼玛的知青,对此讳莫如深。有时孤身去河边浣洗,抑或贴着墙角,沈总还是能听到些只言片语。
有的说,村主任的儿子瞧上了沈总,结果某人近水楼台先得月,先拱上了,作为惩罚,小江自然是被下放到大兴安岭深处去伐木了;有的说,小江的出身不好,还乱搞两性关系,被遣返原籍处理了;还有的说,小江阶级立场有问题,已经叛逃到对岸了……
反正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磁场两极的瞬间反转,造就的是巨大的心理落差。在无尽的嘲讽与白眼中,往往能让人彻底地疯掉,甚至万念俱灰。沈总知道,在这个无依无靠的地方,一旦被扣上莫须有的罪名,回城将变得遥不可及,她将终老在这个北方偏僻的边陲小镇。
所有的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不过奇怪的是,上面并没有给她戴上任何帽子,只是重新洗牌后的人际关系,让她感到生疏冷淡。
这样浑浑噩噩的日子,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白天身体上的劳苦,夜里心理上的焦灼,让她身心疲惫,人也憔悴了许多。偶尔还是会有男的上前套近乎,只是小江不在后,任何事都提不起她的兴趣。
有时偷着跑来江边,看着翻滚的江水,她很想一跳了之。只是一想到家中风烛残年的母亲,便忍不住呜呜咽咽。
对岸依旧没有灯火,是个无人区。而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在一个冷漠的“无人区”。
就在沈总自己都想放弃的时候,命运和她开了一个最大的玩笑。当年的十二月份,云滇的一场知青返城风潮,还有改变中国历史进程的那一次会议,让无数的知青喜极而泣。
回城,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城了,回到那个魂梦萦绕的故乡,回到梦开始的地方,即便有些人已然不再年轻。
积雪渐化的那个早春,北国还是银装素裹,一辆绿皮火车“轰隆隆”地由北南下,带走了那个时代最后的一点记忆。
沈总,我们的沈依依同志,斜靠在窗前,心如止水地瞅着那渐行渐远的迎门砬子、白桦林,还有沿途那不停挥手作别的人群,没有半分眷恋,也没有丝毫的喜悦。
青春还在,只是撬动青春的激情已经褪去大半。如果岁月可以重来,她情愿自己是块无情无义的石头,没有相识,也没有故事,更没有回忆。
只是时间可以倒流吗?有些人,有些事,停留在记忆深处,像无形的针,时不时地在心口扎一下,让日渐模糊的回忆又豁然清晰,甚至让往事挣扎着在岁月的长河中流淌了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