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历史典籍记载与现存遗址地理方位对照中考论“出河店”位置

发布时间:2025-09-28 21:49  浏览量:1

【原创首发——学术论文】

作者 李旭光

编者按: 此文为中国民族史学会辽金契丹女真史分会年会——暨2025年“辽金政治与社会”研讨会(9月27日在西安召开)作者在 大会提交的论文。本篇《从历史典籍记载与现存遗址地理方位对照中考论河店位置》论文,作者在大会学术讨论做专题发言。该论文同时被收入与会论文集。作者李旭光为辽金史学会理事。

扶余县志

金起兵之初的出河店战役,历史典籍多有叙述。笔者此前曾于2015年6月,2020年5月,有《东北舆地释略》中对斡论泺、达鲁古城、出河店的认定》(收入拙著《韶阳集》)、《关于出河店》两次进行探讨。近读陈述先生《辽史补注》,觉得有必要根据典籍记载,对照已知历史遗址,进一步认定出河店的位置。

关于出河店所在位置,历史典籍记载中几乎都附以今看来是不可移动文物的江河、古城遗址等方位物:

1、《大金国志.卷之一》:“天祚再以萧嗣先帅奚、契丹五千人屯出河店,临白江,与宁江州女真对壘。女真潜渡混同江,掩击之,嗣先兵溃,又获甲马四千。”

依今天地理条件看,此处记载的出河店,应该是西临白江(北流松花江),东对宁江州(伯都讷古城址),北临混同江(东流松花江),为两江一城所环抱…。

2、《契丹国志.卷十》:“十月,差守司空、殿前都检点萧嗣先(奉先弟)充东北路都统,静江軍节度使萧挞勃也副之,发契丹、奚兵三千骑,中京路禁军、土豪二千人,别选诸路武勇二千余人,以中京虞侯崔公义充都押官,侍卫控鹤都指挥使、商州刺史邢颖副之,屯出河店,临白江,与宁江州女真对垒。时辽国太平日久,闻女真兴师,皆愿从军冀赏,往往将家属团结军营随行。是月,女真潜渡混同江,掩其不备,未阵击之,嗣先军溃…。”

此出河店,与宁江州相对而垒,背靠白江,又临近混同江,被潜渡混同江的女真偷偷地从背后包抄…,显然也是处于两江一城相对之中。

3、《宋会要蕃夷二》:“天祚以萧奉先弟殿前都点检嗣先帅奚、契丹禁军土豪五千余人,十月,屯出河店。临白(河)与宁江州女真对壘,女其潜渡混同江,掩契丹,未阵,击之,嗣先兵溃,其骨肉輜械牛羊金帛,悉为女真所得,復以兵追杀百里,获甲马四千。”(转引自陈述《辽史补注》本纪卷二十七,天祚皇帝一。1178页)此出河店,与上两引文同…。

白河,白水,白江,均指北流松花江。此段所记,与上两文同。

4、《宋元通鉴》卷五二:“十一月,辽主闻宁江州陷,乃以司空萧嗣先为东北路都统,萧挞不也副之。发契丹、奚军三千,及中京禁兵等七千,屯出河店。阿古打率众来御,未至混同江,会夜,阿古打方就枕,若有扶其首者三,阿骨打寤而起,曰:神明警我也。即鸣鼓举燧而行。黎明,至混同江,辽兵方坏凌道,阿骨打选壮士十人击走之,因帅众继进,遂登岸,与辽兵遇,会大风起,尘埃蔽天。阿骨打乘风奋击,辽兵溃,将士多死,其获免者十有七人。阿骨打进袭辽萧敌里于斡邻泺东,杀获甚众。辽人尝言女真兵满万,则不可敌。至是始满万云。”(转引自陈述《辽史补注》卷二十七,本纪天祚皇帝一,注一五)。

此记载,直接写到阿骨打乘夜色急行军,黎明时分借着尘埃蔽天的大风渡江作战,继而追逐辽溃军于斡论泺……。此役使女真的兵力达到不可敌的万人。

萧敌里,即萧嗣先,亦作萧糺里。(见同上书卷二十七注一三”)

斡邻泺,金纪作斡论泺,在郭尔罗斯前旗东南百三十里,萧兀纳传作长泺。(同上书天祚皇帝纪一注一四)

2025年3月作者李旭光与松原地域文化研究学者王国学先生再次对出河店原址进行考察

5、《东北舆地释略》金上京会宁府考:“考肇州故城在今伯都讷城南,旧名出河店,今名珠赫城。”又说“出河店在宁江州之南,即今伯都讷之珠赫城。金置肇州于此。满州源流考谓肇州在拉林河之东,甚误。是肇州在伯都讷南之铁证。”

此条一则证珠赫城即旧出河店,亦肇州故城;再则证伯都讷即宁江州故城。同时,方位上出河店在伯都讷城南,而非拉林河之东。

6、陈述《辽史补注》地理志二宁江州条注一:“金太祖于涞流水即今拉林河告谕军士,然后攻宁江州,陷之,次又破辽军于出河店。太祖告谕军士处曰得胜陀,今拉林河左岸,此河与松花江合流地点之近南,今为石碑崴子。出河店今称珠赫城,在伯都讷(新城府)之东南。宁江州在今石碑崴子与珠赫城之间甚明。”

陈述先生还认为:“按此混同江为今松花江,契丹国志卷一0载萧嗣先等兵屯出河店临白江,江以其源出长白山而名之耳,金纪作鸭子河”。陈述先生的这段话,重要性在于:把松花江的两个江段加以区别。

上引诸文,都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同一场战事中,记裁了判定出河店方位的两江一城,即:混同江,白江,宁江州,说明,出河店之役,发生在两江一城之间、之内,而不是之外。此外,又有后人对出河店位置的认定,均有重要启示。

这样的地点,从图舆和实地勘察,即为松嫩两江交汇后,形成东流松花江的三江汇流地。此地考古界名之为松花江大甩湾处。宁江州古城伯都讷即建于此。

当时,兴师伐女真的辽军,所屯出河店,临白江,即源自长白山,迄于嫩江交汇段的北流松花江(贾敬颜语,又作鸭子河,日伪时期名为第二松花江);阿骨打率义军自女真部落的江北出发,潜渡、南渡的混同江,即松嫩汇合之后折而东流段松花江(水利部门作松花江干流、第一松花江);已为女真攻克,与辽军对垒、驻有女真兵的宁江州,即位于北流、东流松花江夹角,东流松花江南岸的伯都讷古城。(图示):

东北水系图

可以做如下推定:其一,阿骨打所率义军,从东流松花江北岸的女真本部集结、出发,而不是从东流松花江南岸,或是北流松花江西岸契丹人疆域内集结、出发。因为已有辽军五到七千人屯兵。而且,在契丹境内,阿骨打也无法集结足够女真兵源;其二,阿骨打义军挺进方向,是辽界,辽土,辽属州城,而不是自己的领地,如果向女真本部进军,无异于“祸水东引”和“引狼入室”;其三,萧嗣先驻扎的出河店,既临白江,又与宁江州女真对垒,还被偷渡混同江的阿骨打掩其不备而包抄、突袭,这样的地理关系,只能在松花江大甩湾处,即松嫩汇合后,折而东流的夹角处,才能成立。

值得注意的是,两江一城的记载,不止出现在出河店之役:

1、《辽史》地理一宾州条:“统和十七年,迁兀惹户,置刺史于鸭子、混同二水之间…。”

此鸭子河,为北流松花江;混同江,即东流松花江。松花江的两条江段,在辽代,常连同嫩江被混为一条江,甚至有时与黑龙江、洮儿河混作同一条江。但此处刻意分别两条江,且为“二水之间”,就显得确鑿无疑。

2、《辽史》耶律俨传:“四年(道宗清宁),城鸭子、混同二水间…”。

城,陈述先生考证,初建为城,缮补为建。

在圣宗时,鸭子河已被改称混同江,此处仍用鸭子河之名,又是鸭子、混同二水之间,显然是区别两条江河。

2025年3月作者李旭光与纪文先生再次对出河店原址进行考察

3、《辽史》圣宗纪八:“六年(太平)二月己酉…引军城混同江、疎木河之间…。”疎木河即速木水,粟末水,北流松花江,亦即白水,白江,白河。

已有圣宗城二水之间,道宗复又城二水间,说明道宗之“城”,已经将城址进一步北迁,进而更加靠近女真部落的松花江夹角处,而非近黄龙府。

这表明,在同时同地同一历史事件记述时,出现两条江的名字,是由广义的“诏改鸭子河曰混同江”(圣宗本纪七),以至于狭义上对江段做出界定,即便在已经诏改情况下,也在必要时加以区别:“我们认为,合而言之,混同江即鸭子河;分而言之,则农安县以东、以北迄于扶余、前郭两县以南的一段松花江流程,名为鸭子河,折而东流至今阿城县东西一带松花江流程,名为混同江。”(贾敬颜《东北古代民族古代地理丛考》十一)

松原市松花江嫩江交汇图

二水之间,明确了其一城、一治兼怀二水,所寓意之处在于其政治地理、军事地理、经济地理的特殊性、重要性。后来,阿骨打举义,首克宁江州;接下来的出河店之役,斡邻泺之役,达鲁古城之役等决定性战役,均发生于二水之间;阿骨打拉林河得胜陀起兵之先辽所设榷场,辽东北路“四院统军司”所在宁江州(《金史》本纪二,太祖),鹰路的端点,以及后来与女真结怨之地,在大的地理范畴,均发生在二水之间。

二水之间而外,是一城之南,即宁江州之南。而且是二水之间的宁江州之南。

1、《东北舆地释略》:“考肇州故城在今伯都讷城南,旧名出河店,今名珠赫城。”又说“出河店在宁江州之南,即今伯都讷之珠赫城。金置肇州于此。满州源流考谓肇州在拉林河之东,甚误,是肇州在伯都讷南之铁证。”

此处认定出河店,牵连出“今名珠赫城”,“肇州故城”,伯都讷及“伯都讷城南”,又有对他人考证作出“勘误”的论断,反映出清代地理学家考据的翔实与严谨。

2、清一统志卷四六:“吉林古跡肇州故城,在白都讷城南。”(《辽史补注》天祚皇帝纪一,注九)。白都讷,即伯都讷。

陈述《辽史补注》地理志二宁江州条注一:“出河店今称珠赫城,在伯都讷(新城府)之东南。宁江州在今石碑崴子、朱赫城之间甚明。”

伯都讷与五家站的位置

石碑崴子,即大金得胜陀颂碑立碑之地,今扶余得胜镇境内。新城府,清末将伯都讷厅升为新城府。新城府治所在伯都讷。

出河店在宁江州之南,而非其北,最重要的,是指明其不在东流松花江的北岸。而在宁江州之南,又明确了出河店屯兵之地,与宁江州的对垒,是南北方向的相对:宁江州女真在北,出河店在宁江州女真之南,说明出河店之役,阿骨打的军事行动,与越过拉林河攻取宁江州一样,越过混同江,再一次举兵深入契丹境内。

另外,从宁江州之南,到白都讷、伯都讷、新城府之南;从出河店到珠赫城,以及陈述先生所指宁江州在石碑崴子和珠赫城之间(即拉林河与北流松花江之间),反映了人们认识的共同之处,对古城址认定方面的时代要求与学术研究成果的进步。其中最重要的是,认定了伯都纳、新城府即辽宁江州古城旧址;朱赫城在东流松花江南岸。

判断出河店位置,不能孤立地看待出河店战役,而应将接下来的战役关联考察,从而进一步确定阿骨打所率之师进军方向。

1、《宋元通鉴》卷五二:出河店之役,“会大风起,尘埃蔽天,阿骨打乘风奋击,辽兵溃,将士多死,其获免者十有七人。阿骨打进袭辽萧敌里于斡邻泺东,杀获甚众。辽人尝言女真兵满万,则不可敌。至是始滿万云云。”(《辽史补注》天祚皇帝本纪一,注一五)

此处与出河店战役连接的地点,是斡邻泺东。

金辽战争图

2、《金史》太祖本纪二:“俄与敌遇于出河店,会大风起,尘埃蔽天,乘风势击之,辽兵溃。逐至斡论泺,杀获首虏及车马珍玩不可胜计,遍赐官属将士,燕犒弥日。辽人尝言女直兵满万则不可敌,至是满万云。”

此亦以斡论泺作为出河店战役的延续。

3、《辽史补注》天祚皇帝本纪一:天庆四年十月出河店之役。接下来的“十一月壬辰,都统萧敌里等营于斡邻泺东,又为女直所袭,士卒死者甚众。甲午,萧敌里亦坐免官。”

陈述先生此段文字注(十四):“斡邻泺,金纪作斡论泺。索隐卷二云:即今恩得葛特池,在郭尔罗斯前旗东南百三十里,萧兀纳传作长泺。”

郭尔罗斯在清代有前、后两旗,前旗在东流松花江南,后旗在江北。这一大的行政区划分,已不言自明。

3、《三朝北盟会编》政宣上帙三:阿骨打攻破宁江州之后,“…又败萧嗣先于出河店,又败涞流河、黄龙府、咸州、好草谷四路都统,诛杀不可胜计,丁壮即加斩截,婴孺贯槊上,盘舞以为乐,所过赤地无余”。

此处,以攻克四路都统围剿,连接出河店之役。四路都统围剿,从《辽史》天祚本纪一来看,应该发生在十一月斡邻泺东之败后。

出河店之役

4、《宋会要》蕃夷二:出河店之役后,“(天祚)召宰相张琳、吴庸,付兵十万人使讨之,于是分四路而并进。独涞流河路一军深入,遇女真交锋,稍却,走还其壁…。余三路闻之,各退保其城,数月间,尽为女真攻陷,所过千里萧然”(转自《辽史补注》天祚帝纪一,注一一)《辽史·萧胡笃》:“天庆初,累迁至殿前副点检。五年,从天祚东征,为先锋都统,临事犹豫,凡队伍皆以围场名号之,进至剌离水,与金兵战,败,大军亦却。”

《辽史·萧胡笃》的这段话,说明两点:一是大军东征,其出发地显然也是自契丹界内;二是天祚帝率孤军深入,败绩。剌离水,即来流水,今拉林河。

5、《宋元通鉴》卷五三:政和五年(一一一五)春正月,“…金主闻之,率众趋达鲁古城,登高望辽兵,若连云灌木状,顾谓左右曰:‘辽兵心二而情怯,虽多不足畏’。遂趋高阜为阵,谋良虎以右翼先驰辽左军,左军却,娄宿、银术可冲辽中坚,陷阵力战,粘没喝以中军助之,辽兵遂败。金兵乘势追蹑,至其营,会日已暮,围之。黎明,辽军溃围出,金人北逐至阿娄岡,辽步卒尽殪,耕具数千,皆为金人所获。是役也,辽人本欲屯田,且战且守,故并耕具皆失之”(转自《辽史补注卷二十八,天祚皇帝纪二,注二)

陈述先生在这段引文后认定:“达鲁古城在今吉林城东北拉林河西,拉林河即金史涞流河。…独涞流河一路遂深入,即踰混同江而东至达鲁古城,故云深入。”

拉林河

达鲁古城之役,《辽史》、《金史》两书均记为收国元年正月,时序上,应该是出河店、斡邻泺、四路围剿之后的次年。

《宋元通鉴》上段所记,与《金史》太祖本纪略同:“收国元年正月,上率兵趋达鲁古城,次宁江州西。…酹白水而拜,将士莫不喜跃,进逼达鲁古城”,两书比较,《金史》的记载,进一步给出达鲁古城方位:白水与宁江州西附近,或之间,与出河店之役的屯出河店,临白水,与宁江州女真对垒,几乎同出一辙,说明,从作战或攻城略地角度,在进军方向上,都体现出越境作战,而且又是继出河店之役后,战事安排中的扩大战果与地理连接。

完颜阿骨打

从以上所记,辽天庆四年冬十月发生的出河店之役(《金史》作十一月),及十一月,次年正月的战役,或阿骨打乘胜攻取、应战、反围剿,抑或是契丹进剿,其战场均在辽境,而非女真境内。另一方面,战争态势,是以阿骨打所率女真且战且进,且战且胜,步步南进于契丹境内,向契丹腹地挺进、蚕食、延伸,逐步扩大战果,而不是相反的龟缩回女真本部领地。这也从进军方向上揭示了出河店所在方位,只能是东流松花江以南。

位于吉林省松原市扶余市得胜镇石碑村的大金得胜陀颂碑,在拉林河岸边。

另外,阿骨打出河店胜兵剑指,一则逐至斡邻泺,再则攻克达鲁古城,二者均在东流松花江以南、拉林河以西的辽境内。斡邻泺,即斡论泺,在郭尔罗斯前旗东南百三十里,是前旗,而不是郭尔罗斯后旗,就明确了其在东流松花江与北流松花江两江之间,而不是女其领地的东流松花江以北。

判断出河店位置,应该考察阿骨打向出河店进军之前在什么地方、位置。

《宋会要》蕃夷二:“…九月二十三日,渤海遇女真军,大败,攻破宁江州,获奚、契丹甲马三千。”(转引《辽史补注》天祚皇帝纪一注六)

《宋元通鉴》卷五二:“…宁江州陷,辽防御使药太师奴被获,阿骨打阴纵之,使招谕辽人,遂引兵还。”(同前注七)

《东都事略》卷一二四:“…州既陷,杀之无遗类,获辽兵甲马三千,退保长白山之阿术火。阿述火者,女真所居之地,以河为名也。”(同前注十一)

《金史》太祖本纪:二年九月进军宁江州,十月朔,克其城。“师还,谒宣靖皇后,以所获颁宗室耆老,以实里馆资产给将士。初命诸路以三百户为谋克,十谋克为猛安…”。

从上引诸文看,阿骨打攻克宁江州后,班师,复又回到女真领地,不是乘胜兵胜势向契丹腹地进军,而是有序地开展告祖,献老,行犒赏,创建地方政权制度等一系列工作。从军事角度,可以看作是休整。

金辽战争图

拜谒宣靖皇后。因起兵前曾经告请宣靖皇后。宣靖皇后,为肃宗之妻;肃宗,是阿骨打父亲世祖的弟弟。可能是肃宗及肃宗妻子对辽国情熟悉,进一步请教、交换与辽国军事斗争策略之故。

另一方面,宣靖皇后,耆老所居之地,应该是女真本部、腹地。因为在阿骨打之先的献祖时期,女真已经改变居无室庐,“负山坎地,梁木其上,覆以土,夏则出随水草以居,冬则入处其中。迁徙不常”旧俗,开始了“耕垦树艺,始筑室,有栋宇之制”的以农耕为主的定居生活:“自此遂定居于安出虎水之侧矣。”(《金史》世纪)

当然,从穴处野居,到筑室栋宇,应该始于女真精英、诸酋,然后逐渐向民间扩散,是一个漫长过程。但作为政治中心,一旦确定,形成京畿、城市,生民四聚,八方辐凑,改迁绝非易事。

从《金史》所述来看,献祖由始祖、德帝、安帝所世传,为四世祖。从献祖开始,先后传位于子昭祖,子景祖(圣案太平元年辛酉岁生,道宗咸雍八年卒),子世祖,弟肃宗,弟穆宗,侄康宗,堂弟太祖,其勃兴主要发生在献祖之后的半个世纪左右,特别是发生在世祖之后的二十多年,其间,生女真的政治中心,应该在拉林河(剌离水、来流水),阿什河(按出虎水),运粮河(匹脱水)之间的松花江流域。

《金史》卷七0撒改传:“康宗没,太祖称勃极烈,与撒改分治诸部,匹脱水以北太祖统之,来流水人民撒改统之。”

献祖定居的按出虎水,为今阿什河;太祖分治的匹脱水,即今运粮河;国相撒改分治的来流水,即今拉林河。匹脱水为横在按出虎水与来流水两河之间界河,地理上显示出沟通两河位置,应该是太祖时期,政治中心逐渐南移的定居之地,亦即阿骨打得胜陀起兵入见宣靖皇后,师还,谒宣靖皇后,出河店战役太祖自将掩袭辽军出发之地。

应该指出的是,东北农历十一月,天寒地冻,江河均已冰封数尺厚,相对于莽原而言,是最容易找寻、最便于机动的通道,所以,考察女真与契丹最初几大战役,冰封时节,诸条江河及湖泊等,俱不是天堑,而是坦途。

综合以上分析,可以得出以下结论:

第一,要从女真与契丹作战整体的态势,即宏观立场上来确定出河店的方位,而不是作孤立地考论。两个民族各有属地,其作战的最初战场,只能发生在边境地区、交融之地。以女真取攻势来看,契丹屯兵的大本营出河店,在当时的边境城市宁江州属地,完全合乎逻辑。

出河店位置图

第二,天庆四年的出河店战役源自契丹东征。《契丹国志卷十·天祚》“萧奉先怯弟嗣先获罪,輒奏天祚云:东征溃兵……”。“东征”,意味着兵从西来。兵从西来,就不会出现在女真控制地区的东流松花江以北;同样,天庆五年契丹征讨女真,也作“东征”。《辽史·萧胡笃》“五年,从天祚东征……”发生在天庆四年、五年的两次东征,实际上已经证明,战场都在契丹境内。显然,出河店不在东流松花江以北地区。

伯都讷和出河店古城址图

第三,清代学者对出河店遗址的认定,值得重视:“考肇州故城在今伯都讷城南,旧名出河店,今名珠赫城(政和四年辑览注)……在宁江州之南,即今伯都讷之珠赫城,金置肇州于此。满洲源流考谓肇州在拉林河之东,甚误。是肇州在伯都讷南之铁证(景方昶《东三省舆地释略·卷一》)”;“珠赫店,一名出河店,即逊扎堡站东北十余里珠赫城,俗呼珠家城子,金之肇州也”(曹廷杰《东三省舆地图说·八》)。逊扎堡站,即今扶余五家站;朱家城子古城,当即景方昶、曹廷杰所认定的辽代的出河店,金代的肇州。

2025年9月27日在西安召开的“辽金政治与社会”研讨会李旭光做专题学术报告

2025年9月27日在西安召开的“辽金政治与社会”研讨会部分名单

(李旭光,2025年1月10日草成,1月15日补上第六题;6月7日最后校订)

作者李旭光

作者简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