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深处的乡愁
发布时间:2025-10-18 04:06 浏览量:1
转自:团结报
□ 袁硕望
葛取兵的散文集《云上的村庄》以其地处湘北的故乡——临湘桃林云伏村为背景,从乡人、乡食、乡俗三个方面切入,围绕村庄的灵魂、村庄的味道、村庄的记忆书写乡村、记录乡村、再现乡村,是一部丰富多彩的乡村人物志,是一册活色生香的乡村美食谱,是一幅古朴厚重的乡村风俗图。
这些乡村叙事,深入挖掘、继承、创新优秀传统乡土文化,也是一部乡村生活史、万物生长史和故乡变迁史,再现了湘北桃林云伏村的桃源胜境、云上仙家。
乡愁浓稔,乡村人物鲜活生动,谱写成一部丰富多彩的乡村人物志
“乡下老家,是乡愁的根”“乡愁是一把刻刀,不经意就在记忆里铭刻上那些故乡的浮雕”“即便是再破落再偏远的村舍,都会有曾经生活过的残迹和割舍不断的念想”“纵然你行走在城市,但你却依然充满乡愁。”
在作者笔下的村庄里,生活着一群小人物,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们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真实而温暖,是那么熟悉、那么亲切。
晚上村里一户人家一盏灯,而岳母是村庄里唯一有两盏灯的。岳母是一名赤脚医生,也是一名接生婆,她的煤油灯是一盏有故事的灯。岳母常常背着一个画有红“十”字标志的白色药箱,进东家、出西家,穿田过畈,拯救和迎接了多少个生命,她成了乡里人人敬仰的“活菩萨”。一篇散文写出了小说的味道、哲学的意蕴和尘世的温暖。“怀念一盏乡村的煤油灯,照在乡村的生活场景中,照在一间间温暖的房屋内,在黑夜即将来临时,总给我们光明和镇定。”
像这样的乡村小人物,在书中比比皆是,有时光深处的“疯女人”,有熟悉却又陌生的舅爷爷,有香樟树下的姐姐,还有一些木匠、铁匠、篾匠、染匠、剃头匠之流也一并生活在他的笔下,活灵活现,仿佛就在身边。“活菩萨”也好,“疯女人”也罢,就是这些默默无闻、毫不起眼的乡村人物群像,却个个鲜活生动,谱写了一部丰富多彩的乡村人物志。
乡味悠远,美食版图自成体系,勾勒出一张活色生香的乡村美食谱
作者似乎对家乡的美食情有独钟,一字一句饱含深情,一菜一汤津津有味,炒得喷香的豌豆、米泡,熏得黝黑的腊肉,还有油豆腐、干豆角、干萝卜、谷糖、花生之类,别有风味。
在《云上的村庄》里,第二辑便是“乡食,村庄的味道”,荸荠、黄瓜、苦瓜、茄子、红薯、榨菜、菱角、豆子、山椒、绿豆粉皮、豆豉等,就像我们熟悉的邻居,挨挨挤挤坐满一堂屋,带着地理标志的绿色食品,开着乡里乡气的美食“博览会”,腌洋姜、打葛粉、炒藜蒿,溜丝瓜,还有名闻湘北的桃林豆腐,一钵湖藕,一盆封锅,一火塘人间烟火,一弯角腊味乡愁,“一口锅已经成为桃林人的‘味觉暗号’”,真有点“天子呼来不上船”的味道。
昔者有杜甫的五柳鱼、苏轼的东坡肉、齐白石的小鱼煮丝瓜,令人垂涎欲滴。历代文人以美食入书的大有人在,袁枚的《随园食单》是中国饮食文化史上的重要著作;张岱的《陶庵梦忆》中记载了丰富的饮食文化,对后人有着重要的借鉴和传承;李渔的《闲情偶寄》中,提倡选用新鲜食材,注重烹饪技巧;杨万里的诗歌中常常描写饮食情趣和体验,体现生活态度和人生境界。《云上的村庄》大量书写家乡的美食,不唯对美食的青睐,更多的是对家乡一种无法割舍的情愫。家乡的美食,“不仅仅是盛放在老百姓舌尖上的养生美味,其缠绕在唇齿间的别致滋味,更是成为游子思乡的一根引线,细而绵长,一头牵着游子,一头牵着故乡。”
作者的创作原乡在湘北,在泛洞庭湖地区的临湘桃林,对家乡美食的系统性书写已成为作者的一种文化自觉。书中将家乡的草木、人事、风物和美食穿插在一起,通过花草树木、鸟兽虫鱼和人文美食的地方性写作,再现了湘北乡村社会的真实面貌、人物风貌,折射了人物的悲欢离合、命运轨迹,于草木美食之中见亲情、见友情,见乡情。正如鲁迅文学奖获得者沈念所言:在葛取兵的美食散文中,“食物是载体,背后是文化,是回眸和怀念,是链接乡情亲情的纽带。风情风俗植根于地方环境,从洞庭湖大湖区(临湘桃林河是洞庭湖大湖区范畴)的生活生存小的切口进入,挖掘地域的文化生态、文化记忆、文学表达,融合、穿插生态细节,通过植物的视角反映人的变化,依托、延续文学的生命,将物质资源和精神资源合二为一,地方经验、性格、智慧,地方典型性表达,让写作的走向更有层次,更有质感,是灵魂深处的投影。个体写作,乡村书写,没有脱离时代,具有开放性和流动性。”
作者的美食散文乡味悠远,构成了自成体系的乡村美食版图,这些“故乡的草根人物,从草木中来,又回到草木中处,从草本到人本,是疗伤的药,是抒情的歌”。这些乡食,就像我们自己的乡食,回味无穷,回甘绵远,捧读作者笔下的故乡,如同捧读我们自己的故乡。
乡俗醇厚,风土人情五彩斑斓,绘就了一幅古朴厚重的乡村风俗图
地域性书写是作者散文的一个重要特征。其笔下的乡村总是充满温度,温情款款,像一位慈祥的母亲面对游子,满眼柔情,温柔以待。而作为游子的作者面对那回不去的故乡、抹不开的乡情总是充满热望,充满感恩。
风情乡俗是融入故乡血液里的记忆和怀恋,与节日有关的艾蒿、菖蒲和粽叶,还有故乡茶事,乡村夜歌等,无不诠释着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草木,正好治疗思乡的毒。”
作者笔下的故乡正是他的文学原乡。以韩少功、熊育群、彭见明、彭东明、舒文治、黄灯、杨本芬、杨厚均、潘绍东、潘刚强、丘脊梁等为主的汨罗江流域作家群,以刘恪、沈念、段华、李望声、周钟声、李冈、刘创、拾柴等为主的洞庭湖作家群,已经形成了文坛“岳家军”的劲旅。临湘籍作家应该属于泛洞庭湖作家群。他们的根脉在临湘,故乡、草木、人物、乡俗、风情,一一呈现在他们的笔下,活色生香。泛洞庭湖地域的乡村书写,业已形成了临湘籍作家的文本特征,而《云上的村庄》正是这些乡土写作的典型代表。可以说,《云上的村庄》绘就了一幅湘北乡村的风情百态图,咏唱了一首新时代的游子吟。
乡音袅袅,乡俗醇厚,乡情稠稔。村庄既保留着乡土中国厚重的传统和绵远的记忆,更承载着中国人的价值理念,乡土社会、礼法秩序早已融入并通行于乡土世俗社会中,情融于俗,俗融于礼,礼融于法,情俗相拥,乡愁成为维系乡土世俗社会礼法文明秩序的重要纽带,乡情乡俗成为游子绵绵不绝的乡愁。“乡愁是什么?乡愁就是由家乡的草木、民俗、风景和食物喂养起来的。日子一久,对家乡的风物、人事的思念,凝于心聚于神,结成思乡的情愫。对于游子来说,家乡的风物是化解乡愁最好的神器。”作者无疑找到了回眸乡村的文化密码和化解乡愁的神器,找到了自己的精神原乡,《云上的村庄》便是这样的密码和神器,乡愁便是一壶酝藏在游子内心深处的陈酿,醉人一生而不复醒。
故乡是作者生命的起点,也是其情感的归宿,一草一木,一词一句,都饱含着深情爱意。温情脉脉的乡村叙事、五彩斑斓的乡村风情,绘就了一幅古朴厚重的乡村风俗图。
捧读《云上的村庄》,开启村庄的文化密码,是对草木深处的乡愁的深情回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