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岁,父皇将青梅封为淑妃,五年后,父王只得到一句:娘娘拒绝见面下

发布时间:2025-10-26 13:52  浏览量:1

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11岁,父皇将青梅封为淑妃,五年后,父王只得到一句话:娘娘拒绝见面。下文

第11章

这话说完,我看见皇帝的身形一震,脸色肉眼可见的灰败下去。

常年身处高位的习惯使然,他的身形依旧显得巍峨,我却察觉到一种轰然倒塌之感。

“景渊!”

我看见他眼眶变得通红,叫着娘的名字就要往火里冲。

旁边的蔡公公和一众宫人皆慌忙去拦,七嘴八舌地劝着“陛下不可”。

好一阵手忙脚乱,撕心裂肺的男人配合着周围的恸哭,是多么煽情的场面。

我看着,却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甚至觉得可笑。

无论这个男人有多悔恨,娘也回不来了。

听佩兰姑姑形容,娘前半生也是恣意潇洒的女子,我所见的后半生,娘却被囚于深宫,身体熬到油尽灯枯。

这个男人爱与不爱,已经榨干了她的一辈子。

最后,他还要作出这幅惺惺作态的样子。

真这么爱,那娘那么多痛苦的时候,这个男人又在哪里?

忽然,景仁宫的房梁被烧得掉下,砖瓦松散落下,偌大一个景仁宫顷刻间倒塌。

轰然震耳,火光冲天。

我循声看去,感受到逼人的热浪。

就算到这时,我也不能接受这世间再也没了娘

那么温柔的人,为何离开得这样惨烈?

我有些恍惚,眼前的一切都变得影影幢幢,其实,我也是推娘入绝路的刽子手。

“沈明钰,你这个孽障!真是放肆!”

我回过神,看见皇帝膛目欲裂,对我厉声叱责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母后去世,岂能容你如此毁坏遗体!真是悖礼至极,大逆不道!”

实在不巧,小满死后,我再不信高天神佛。

求上天保佑,娘与小满皆不得善终。

信仰这东西,它害不了人,也救不了人,终究是人心,愿比神佛要可怖。

面对这九五之尊的怒气,我竟出奇的平静。

我将娘的信从怀里拿出来,递到皇帝眼前,声音淡淡:“这是我娘绝笔,陛下,请看看吧。”

皇帝盛怒之中,也不忘狐疑地看我一眼,拿过了信。

我勾了勾唇,皮笑肉不笑:“陛下也看到了,我娘说不入皇陵、不入太庙,与你死生不复相见,这把火,是我娘要的。”

皇上眼见着愈发气急败坏:“谁允许了!是朕吗?朕让你对朕的皇后犯下此等大罪的吗!”

天子之怒,周围的人乌泱泱跪了一片,我仍立着,面不改色。

“我只是放了这把火,将她逼到这一步的人是陛下。”

娘一直告诉我,在这皇宫里,最是要掩饰自己的情绪和喜恶。

可我现在根本做不到,我死死看着皇帝,用力到觉得眼睛都在发疼。

“没人比陛下更清楚,娘她从来不喜争斗,只爱着陛下,可陛下呢?”

“陛下一个月来景仁宫的次数屈指可数,就算来了,也会被淑贵妃一叫便走。”

“赏赐、太医,乃至整个后宫的资源,都围着羲和宫,除了陛下和娘嘴里的那句‘结发夫妻’,娘在这宫里算什么皇后呢?”

“世人都说,癸水是阴水,于男子不吉,尤其是像陛下这样尊贵的主子,更是见不得。娘身子骨弱,来癸水时总是冷汗直冒,小满小产后更加严重,娘痛时,你却因忌讳,从没来过。”

“可娘说,淑贵妃来前,每每这个时候,你都会陪在她的身边。她靠你从前的那些好,度过了多少个难捱的日夜,你难道半点没预想吗?!”

说到最后,我已有些哽咽,全靠吼着,才把这些事吐出来。

我舒了一口气,咽下那些哽咽,继续说:“娘爱你,不是让你有恃无恐,而是希望你能别辜负她。”

娘太天真了,后宫之中,皇帝哪是她单单一个人的旻郎。

宠,都是争来的。

皇帝久久才回神,一只手颤抖地指着我,已是气极:“你!你!”

他走到哪里不是被供着,自然受不了有人在大庭广众下指摘他的不是。0

我仍不躲不闪,迎着他的目光。

“小殿下!小殿下你没事吧!”忽然,听见佩兰姑姑惊慌失措的声音。

气喘吁吁地,怕是知道景仁宫走水的事情,就从钦天监跑了回来。

我回过头,看见佩兰姑姑慌慌张张地跑来,又看她见了皇帝,慌慌张张地跪下。

“奴婢见过陛下。”

皇帝怒而冷的视线扫过佩兰姑姑,冷声下令。

“贱婢佩兰照顾皇后不周,理应以死谢罪!”

第12章

佩兰姑姑的脊背一颤,竟是不打算辩驳。

眼见着一旁的侍卫得了皇帝的命令,要拖着佩兰姑姑走,我大声喝道:“住手!”

趁着他们顿住动作的间隙,我横到佩兰姑姑面前,死死护住她。

“十数年来,佩兰姑姑照顾娘尽心尽力,陛下要撒气,何不找找自己的原因!”

“娘的身体一直不好,她不说,陛下便从不知晓,娘这次赴死,也是因为陛下一意孤行!”

“陛下,事到如今,你只能气自己,气自己爱她不够,气自己三心二意,气自己,没给她同样的爱!”

这话语在火焰的噼啪声中,竟依旧掷地有声。

近旁的宫人皆偷偷抬眼看着这胆大包天的公主。

而皇帝已有些气急败坏,胸膛在那件尊贵的明黄色龙袍中起伏明显。

“明钰公主真是放肆!朕看在先皇后的面子上,已经对你的忤逆再三容忍!岂容你再度与朕作对!”

蔡公公连忙圆场:“陛下莫气坏了身子!”

“殿下!”蔡公公伏在地下,急声劝道,“公主殿下,皇后娘娘薨逝,陛下的伤心肯定不比您少,您又是何必与陛下这样作对!别伤了你们父女之间的情意啊!”

蔡公公在劝我服软,这的确是最好的方法。

可娘受的那些委屈,她不说,我却都记得。

我永远都会记得,她难过时,抱着我时微微颤抖的手臂。

所以这些全是我的真心话,不吐不快。

我不退反进,逼视着面前这位皇帝怒极的视线。

“父皇,是你逼死的她!是你!不配当她的丈夫!”

这么多年来,我从未这般横冲直撞地与这位皇帝吵得脸红脖子粗。

沈旻钧看着面前这个与景渊有五分像的女儿,心里的防线也几乎要被她这几句话击溃。

他深知,自己身为一国之君,不该被情感左右太多。

但他也深知,自己的确亏欠景渊。

景渊总是不争不抢,从不让他为难,于是他也自欺欺人地忘了。

这么多年,他对得起百姓,对得起官员,情感上却最亏欠她。

沈旻钧稍一恍惚,视线下落,对上女儿那双倔强的眼睛。

她与她母亲不同,一张嘴丝毫不饶人:“陛下,你在彻底失去娘后才追悔莫及,还要找无辜之人撒气,娘不会原谅你,只会觉得你可怜。”

这话落下,沈旻钧不由得后退半步。

他知景渊最是淡然、平静、温婉恭顺,可他忘了,她从那样一个明媚的女子到现在这样,到底吃了多少苦头。

我咬牙盯着皇帝,看见他脸上的愤怒渐渐褪去,取之而代的是一种怔忪。

这些话说完,我只觉得爽快。

我也知道,我们这对父女,在娘去后,也只能在彼此身上找到情绪的发泄口。

而他的愧疚,将是我往后的资本。

果然,皇帝说:“今日之事,朕不与你计较。”

之后,我和景仁宫的一众宫女搬离了景仁宫,迁至离乾清宫更近的永寿宫。

听闻皇帝追封娘为孝贤皇后。

又听闻他宣布罢朝九日,并要求文武百官服丧百日,举国上下缟素,禁嫁娶作乐,军民同丧。

此举虽逾制,却因天子悲恸,无人敢谏。

我对此嗤之以鼻,分明娘生前,未得到他的半分疼惜。

……

京城的夏季多雨,淅淅沥沥下着,许多天未曾停过。

雨丝斜织,打湿了檐角铜铃,发出清越的叮当声。

我伫立在殿外檐下,任凭雨水扑在脸上。

身后脚步声响起,我知道是佩兰姑姑。

“下雨了,小殿下快进屋休息吧,总站在风口听雨,当心着了风寒……”

我稍稍转身,看向佩兰姑姑。

如今娘走了,她看我的眼神里多了哀伤与怜惜,

佩兰姑姑也和娘一样,还当我是小孩儿,总是‘小殿下小殿下’地唤我。

而她与娘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陪娘从闺阁小姐,到沙场女将,又到深宫皇后,一生追随,从未离弃。

她的伤心不比我少,却还要为我操心。

我摇摇头:“佩兰姑姑,我没事的。”

见我站着不肯动,佩兰姑姑便为我寻了件披风来披上。

“小殿下可听出什么感悟来?”她问我。

我知道她把我当小孩子似的哄,是想让我多说点话。

可这永寿宫沉寂,雨声响着,显得更安静。

而那些爱与恨好似都沉淀下去,能让我好好思考今后要走的路。

可我下意识地答非所问:“佩兰姑姑,娘走后,这皇宫里的雨声,哪里都是千篇一律。”

每逢雨天,娘便会带着我接雨水、烹茶喝。

以前的下雨天,都是叮当响完咕噜响,娘和佩兰姑姑会不厌其烦地回答我的呆问题,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可现在不同了,一切都是空空茫茫、沉沉寂寂。

佩兰姑姑听了一愣,眼眶瞬间红了,别过头去摸了下眼泪。

眼见着气氛消沉下去,我忙换了个话题。

“佩兰姑姑,淑贵妃最近如何?”

“陛下对淑贵妃那个贱人避而不见,她发了好大的脾气,听说在宫里又是砸又是摔的,好些嫔妃去劝,都受了气回来。”

“哼,那些个拜高踩低见风使舵的东西,活该!”佩兰姑姑骂着。

淑贵妃向来视我与娘为眼中钉肉中刺,和亲一事,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我笑了一下,说:“好啊,也该给淑贵妃找点事做了。”

第13章

佩兰姑姑一听就变了脸色,惊慌失措道:“因着皇帝的宠爱,那淑贵妃与其亲眷不管在前朝还是后宫都颇有地位,小殿下,你竟还要去招惹她?!”

话是这样说,可淑贵妃虽已仗着皇帝的宠爱跋扈多年,如今娘刚死,她想做什么害我的事情,皇帝也忍不了。

娘体谅着后宫女子辛苦,从不与淑贵妃计较,可她不依不饶,仍要将我与娘逼上绝路。

现在她有权势傍身,我动不了她,但往后,我定要让她偿命。

我看着佩兰姑姑,声音浅淡:“佩兰姑姑,我要出宫,给她机会害我,再加上娘留下的信,我才能名正言顺的走。”

心中恨得咬牙切齿了,我面上竟还能是一片平静。

“况且,陛下现在沉溺于悲伤之中,可不能让他忘了还有淑贵妃这么个人。”

佩兰也没想到,面前这个小公主已这么适应这个皇宫的算计,一时怔怔无言。

我叹了口气,与佩兰姑姑开公布诚:“佩兰姑姑,我想为我娘报仇,甚至不止对淑贵妃,还对我那个父皇。”

听了我这般大逆不道的话,佩兰姑姑却出奇地冷静了下来。

“小殿下,您是小姐的孩子,您想要什么,奴婢都愿意帮您。”她一抹眼泪,说得坚定。

心里忽然觉得酸涩,我一垂眼,轻声道:“佩兰姑姑,你帮我去散点消息,说前皇后去世后,我变得性情孤僻,动辄便遣散满宫的人,总是一个人待着。”

“还要麻烦你帮我留意淑贵妃的动向,如果她要来,你便去找陛下,就说,我为他做了碗灵芝龙眼羹,想与他……聊聊天。”

灵芝龙眼羹,是娘常为皇帝做的。

而皇帝对我,心中也仍有舐犊之情。

……

风平浪静的日子过了几日,我听见殿外响起凌乱的脚步声。

我坐着未动,端的是请君入瓮的架势。

殿门被猛地推开,我稍侧目,看见淑贵妃带着一群宫人鱼贯而入。

淑贵妃那趾高气昂的表情一如既往,我勾起一个笑:“淑贵妃这番阵仗闯入本宫居所,意欲何为啊?”

淑贵妃对上那沈明钰的视线,竟是心里一寒。

不管是这小蹄子小时候,还是现在,光看着她的眼睛,自己心里就怵得慌。

而自己对皇后做的事情,她肯定都记得,更应该趁她羽翼未丰,早绝后患才是!

淑贵妃指着我,疾声厉色道:“如今皇后死了,裴家倒了,你不过一小小的公主,没了靠山什么都不是,还不是任本宫安排的命!皇帝现在更是顾不上你,本宫非要把你送走和亲不可!”

她拍拍手,让后面的人带着嫁衣和梳妆打扮的东西上前。

真蠢,我心里嗤道,淑贵妃这又蠢又坏的心思,果真和我预想的一模一样。

心里想着,我表现出来的却是另一幅强装平静的可欺模样。

四个嬷嬷七手八脚地按着我,强硬地给我换起嫁衣,我吃力地挣扎着。

“淑贵妃还真是大胆!孝贤皇后去世,本宫需服母丧三年,淑贵妃这时要把我送出去?看来,淑贵妃是真有在陛下面前先斩后奏的权利,也是要与全天下作对了!”

见我这幅无法反抗的样子,淑贵妃也变回了那副嚣张的样子,一摆手,笑声尖锐。

“那群蛮人可不管我们中原的礼仪,况且,现在可是战局的关键时刻。”

“陛下若是问罪起来,明钰公主你也早在去和亲的路上了,到时本宫便说,明钰公主大义,为了我朝与匈奴部族的和平,为了天下之事不惜违逆,也能给你挣个美名,你该谢本宫才是啊。”

我垂眼一笑:“呵,这样,淑贵妃还真是会慨他人之康。”

突然,殿门被打卡,木头相接,发出沉闷一声。

“淑贵妃还真是为国事操心!那朕是不是也要谢谢你啊?”

第14章

明黄色的身影走进来,声音压抑着怒气。

我转过头,发现是皇帝亲自踹的门,有几分惊异。

我与在皇帝身边的佩兰姑姑对了个眼神,她冲我轻轻点头,这下知道皇帝将淑贵妃刚刚的话听了大半了。

四个嬷嬷将我松开,殿中也顿时乌泱泱跪了一片:“参见陛下————”

淑贵妃更是吓得花容失色:“臣妾参见陛下!”

我回过神,半挂着嫁衣,不说话,只是抹着眼泪。

皇帝看着我这狼狈的样子,怒气更甚:“淑贵妃,是朕把你宠得无法无天,让你认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了是吗?”

我深知,皇帝重用淑贵妃的兄长,图的便是她兄长是窝囊废,能兢兢业业帮他做事,比起裴家来,暂时生不出事端。

还真有恃无恐,当自家是块宝?

淑贵妃闻言立马落泪,好不可怜地说道:“请陛下恕罪,臣妾真的只是想替陛下分忧,毕竟现在是与匈奴签订条约的关键时刻,送嫡公主去,能让那群蛮人更记得我们天朝的恩情……!”

这话愈说便愈会勾起皇帝的怒火,毕竟我娘就是因为不想让我嫁娶匈奴部族,才选择赴死。

“够了!”果不其然,皇帝怒声喝止。

“前朝政事岂容你这后宫妇人置喙!妄议朝政不说,还想先斩后奏,将要服母丧的明日公主送去和亲!真是胆大包天!”

“陛下、陛下!”淑贵妃用膝盖挪过去,抱住皇帝的腿,哭得可谓是撕心裂肺。

“是臣妾错了,臣妾也是太想为陛下分忧了,臣妾太糊涂,请陛下责罚!”

看着这情态,帝王的宠爱,夫妻的情意,确实就那么回事。

而娘愿意为了讨好一个男人这样摧眉折腰,便被冷落许久,最后凄凉收场。

不过,淑贵妃还算有点脑子,把干政说成忧心,想让父皇顾念旧情。

果然呐,这位皇帝愤怒的表情也有了松动。

淑贵妃立马再接再厉地哭了起来,旁边的奴婢也开始帮腔。

皇帝像是想松口,抬眼却看到我,神色一僵,终究是落下了惩罚。

“贵妃萧氏言行狂悖,更对孝贤皇后大不敬,即日起降至妃位,罚一年俸禄,禁足羲和宫!”

还有人想说话,皇帝厉声道:“任何人都不许求情!”

多可笑,娘死了,比活着时的影响要大。

我听着这处置,竟没有一丝一毫的畅快,更多的是替娘惋惜,替娘不值得。

爱了一辈子的男人,和旁的男人没有什么不同。

失去之后,才觉得亏欠,亏欠时才知道弥补。

甚至,不管是对娘还是对淑贵妃,这个男人的做法都是一样,顺心时宠爱,被违逆时降下惩戒。

我看着淑贵妃蔫蔫地带着人走了,叹了口气。

皇帝已热切地走过来,语气殷切又担忧:“钰儿,可是对父皇这处置不满意?心里若还有什么委屈和父皇说,父皇一定替你做主。”

佩兰姑姑端来温好的灵芝龙眼羹,放到皇帝手边。

皇帝顿时红了眼眶,拿起碗的手都在发颤。

我看在眼里,感情,的确可以作为筹码。

像我对皇帝,亦像彼时皇帝对娘。

“钰儿的手艺真好,与当年你母后给我做的味道一模一样。”皇帝慢慢喝完,如此感叹。

我也说起漂亮话:“父皇喜欢就好。”

“不过,钰儿今日找父皇,是有一事相求。”

皇帝也端起那副好父亲的样子:“钰儿你说,父皇一定尽力满足你。”

“这宫里的争斗无休无止,儿臣已经厌了。”

我叹了口气,一理衣裙,在皇帝面前跪下。

“陛下,儿臣自请出宫,去西南军中历练,与裴家大公子一同驻守西南边陲。”

第15章

有一件事淑贵妃说对了。

而今,娘和舅舅都去世了,五位表哥远在军中,我要有什么状况,皆是鞭长莫及。

不管是在前朝还是后宫,我如今都只是一名无根无基的公主。

在这宫中,与世无争绝不可能独善其身。

留在宫里,说到底,算计的不过是皇帝的感情,用娘的死换一份垂怜。

可是,人的心是最容易变的,这个父皇能庇护我,自然也能弃我于不顾。

等待我的,也不过是嫁人,变成牵制朝臣或者异族的一颗棋子的命运。

——有军功傍身才能坐上权利的圆桌,掌握自己的命运。

皇帝听了脸色大变,第一反应便是拒绝:“钰儿,你从小便生活在皇宫里,说是娇生惯养也不为过,怎能去军营,又怎能去西南边陲那种偏僻之地!不是受罪吗!”

我自是不会松口:“陛下当年也是意气风发,与娘执剑杀敌,一统江山,为何儿臣不行?”

我清楚,淑贵妃的根基不全是皇帝的宠爱,还有她那个手握一半虎符的哥哥。

而面前皇帝和淑贵妃一样,也都是害死娘的罪魁祸首。

能杀死皇权的,便只能是皇权。

垂头间,我眼神一冽。

娘,我已经找好自己要走的路了。

这是你用命替我拼出的一条路,我决不会辜负。

皇帝驳道:“你虽有勇气,但也只与你母后学过些拳脚功夫,上战场哪里够?!”

我亦有应对:“活在这宫里,嫁到谁家府上,难道就比战场上安全吗?母后在战场上无虞,在宫中却整日忧心愁苦,熬垮了身子,最后更是……”

“好了,钰儿。”皇帝不忍在听,直接打断我,“这事朕再好好考虑一下,往后再议吧。”

……

从永寿宫回来后,皇上彻夜难眠。

睁眼半天,最终还是坐了起来。

蔡公公近榻值夜,见皇上醒了,忙纾解道:“陛下,您夜里常醒,是记挂孝贤皇后吧?孝贤皇后必能体谅您的不易,明钰公主也终会理解的。”

皇上叹了口气,至亲至疏夫妻,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人人皆知晓婚姻中会遇到怎样的问题,离散的结局却总难避免。

皇上叹了口气,道:“可是景渊啊,她为了小满,为了明钰,连朕都不要了。”

“皇后娘娘不一直都是这样,宁折不弯的人吗?”蔡公公讪讪一笑。

是啊,她聪慧,但不喜争斗,在这后宫里在意的便是家人。

从前,她也把他当家人。

可他……早伤透了景渊的心。

皇上唯有叹气:“是啊,明钰像极了她,我伤了她的心,她便连我这个父皇都不要了。”

她忽然想起女儿那双酷似裴景渊的眼睛,无时无刻在谴责他。

可景渊一点念想都不留给他,唯一留下的,是他们的女儿。

……

没几日,我听闻皇帝病了。

说是伤心过度,又操劳国事,着了风寒。

蔡公公劝我去看他,我去了,可我实在摆不出什么孝顺女儿的样子了。

毕竟,就算皇帝不同意,我也会有离开皇宫的办法,只是麻烦许多。

我服侍皇帝喝药,发现他已经生出了华发,他此时也不过年近四十。

我不再看,站起身,准备离开。

皇帝却叫住我,哀伤又恳切,一副求和的模样:“钰儿,你是朕的女儿,你为何待朕如此不亲厚了?甚至,还要离开朕的身边。”

他头一回这样低声下气,在我面前就像一个寻常的父亲,做错了事情,在乞求原谅。

可我却知道,这个皇帝他是知晓原因的。

他这样问只是想在我这里求一个心安,让自己心里好受些。

我心知肚明,依旧反问:“陛下心里难道没有答案吗?”

皇上看着这个女儿的背影,削瘦又挺拔,决断果决、意气风发。

一如当年的景渊。

恍惚间,就像看见当年会笑着朝他奔来的姑娘,正在彻底离他而去。

“钰、钰儿……!”

我停下脚步,却没回头。

曾几何时,这个皇帝也曾抱着我放风筝、带我骑过马,也会把天下最有趣的玩意儿都放在我面前。

可恨比爱要深刻,对这个男人不忍,就是辜负了娘的苦心。

“陛下说过,登临帝位,必会对身边人有所亏欠,我以为陛下会对所有的事都有准备。”

我头也没回,落下这句话,便直接走了。

在明钰公主走后,皇帝做了个梦。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是梦,因为他见到了年轻时的景渊。

她穿着珊瑚红的衣裙,在一片灿烂的春光中冲他微笑。

他叫着她的名字,走过去,看见她脸上变成这五年常见的,面对他时,波澜不惊的表情。

他与景渊,始于一场春光。

终于一场大火,未曾见到最后一面,只言片语都不曾给他留下。

醒后,皇上对蔡公公说:“明钰公主想去做什么,便让她去做吧……”

第16章

“小殿下,陛下说,您想做什么,便去做吧。”

蔡公公将这句话带给我时,我已在准备偷偷出宫。

听到这个消息,我止了动作,有几分意外。

“好,多谢蔡公公。”我说道,表情未变。

蔡公公看着我,叹了口气:“殿下,西南艰险,殿下此去可千万要保重。”

我点点头,目送蔡公公离开了。

佩兰姑姑立马站起来,欣喜道:“太好了小殿下!奴婢这就去收拾行李,随公主同去!”

我按住她的手,说:“不必,佩兰姑姑,你要好好留在宫里。”

佩兰姑姑皱眉不解,担忧道:“可是,小殿下你……”

我说:“你是我身边,唯一和娘有关系的人了,战场凶险,我不希望您有事,娘也肯定不希望您有事。”

佩兰姑姑还欲再说,我又道:“宫里的消息,我需要有个人帮我留意,佩兰姑姑,你可知,我所谋之事不止是军功。”

佩兰姑姑看着我的眼睛,彻底懂了我的意思。

“之前奴婢就隐隐有预感,又怕是自己太过异想天开,没想到,小殿下真有这雄心壮志。”

她的神情很快从惊愕到坦然,郑重地跪下:“奴婢知道了,奴婢虽人微言轻,但必定会竭尽全力辅佐殿下。”

……

之后,我回绝了皇帝的兵马相送,独自一人策马南下。

奔波月余,终于在夕阳西下时到了西南军中。

裴家大公子和裴家五公子已侯在帐前,身后还跟了不少将士,似是要见见我这非要来军中历练的公主。

我实在是没想到会是这种阵仗,还算沉着地下了马,疾步走了过去。

“两位表哥,许久不见了。”

这年来,听闻大表哥在军中屡立战功,已成了正三品大将军,五表哥稍逊一筹,也已是从三品的归德将军。

大表哥向来沉稳,只是点点头,倒是五表哥热络地迎上来,握住我的手:“明钰妹妹,月余来舟车劳顿,真是辛苦你了。”

大表哥严肃道:“归德将军,这是军中,注意影响。”

五表哥悻悻地松了手。

这时,我也抬眼,将在场每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各人眼中毫不掩饰的怀疑和轻视。

军中不比宫廷,将士们最重实力。

想必在他们看来,我不过是个娇贵公主,待不了几日变回叫苦连天,要回京城去了。

这时,一阵杂乱的马蹄声从不远处传来。

我转过头,看见一位身穿银色轻甲的笔挺男人带着一队人马策马归来。

待他下马走近了,我才发现不过是个看起来不过二十的少年。

端的是副风流无双的雅相,裹着的却是久经沙场的杀伐之气。

或许人天生就会被有矛盾感的东西吸引,我盯着他瞧,竟发现他眼下坠着一颗小痣。

我在京城见过不少贵家公子,有温润如玉的、也有呆傻木讷的,更有工于心计的,却从没见过这一款。

他朗声道:“本将来迟了,听闻有贵客要来,有失远迎。”

我未答话,他看向我,忽然笑了,竟有几分少年人独有的恣意。

“想必这位就算是从京城来的明钰公主?”

“是。”大表哥颔首,又为我介绍,“明钰,这位是兵部侍郎的儿子燕行之,军中的云麾将军。”

云麾将军,亦是从三品。

这人本能锦衣玉食地待在京中,却也远到西南边陲来。

甚至,还与我二位表哥同品级,我愿意高看他一眼。

正打算好好相交,却见他弯起个漫不经心的弧度。

“西南军中简陋,比不得宫中,还望殿下海涵,莫要哪日受了委屈,哭着回去找圣上,说西南军亏待了你。”

第17章

有意思,一张口便是挑衅。

不过这种直白,可比其余那些明里暗里瞧不起我的视线显得磊落许多。

“燕将军多虑了,我既来了军中,自当与将士们同甘共苦。”我扬声道。

“军营里讲究的也不是什么皇亲国戚的身份,燕将军,将士们服你,自然不是因为你是什么兵部侍郎的儿子,至于我,自然也是来日方长。”

燕行之瞧着我,笑容玩味更甚,瞧着我的眼神中,竟还有种惺惺相惜之感。

只是跟着他的兵也不是什么善茬,毫不掩饰地嗤道:“燕将军怎会与你一样?宫里来的公主,还真会说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话。”

我不予辩驳,嘴角还带着笑,究竟是怎样,以后自会见分晓。

那燕行之却正了神色,说:“好了,公主既已来了军中,便是我们西南军的人。”

说完,燕行之便带着人走了,另些看热闹的人也跟着散了。

大表哥和五表哥带着我往军营内走,两人简直是往截然相反地两方面在长,一个极寡言,一个极碎嘴。

五表哥滔滔不绝:“真没想到那燕行之会帮你说话,不过也不奇怪,三年前他来军中,也是个被人瞧不起的混世魔王,短短三年,这小子屡立战功,用实力服众,如今竟也和我同品级了。”

以前被困在宫墙里,现在听人说什么都新奇。

与两位表哥说了几句,话题便拐到娘。

五表哥语气伤心:“还记得十年前,我被那淑贵妃算计,险些下了诏狱,是姑母为我求情,才免去了一番苦头,没想起此生再没当面感谢的时候了。”

我没什么伤春悲秋的心情,只笑着摇摇头:“我会为娘报仇的。”

五表哥搓搓手臂:“明钰妹妹,虽然不合时宜,但我还是想说……你笑得好可怕。”

“向谁报仇?淑妃吗?”许久没说话的大表哥突然发问。

面前的沈明钰但笑不语,他却瞧出了里头灼人的野心。

他沉默片刻,说:“明钰,你定会走得很远。”

……

西南边陲与勐泐接壤,看着平静,局势却波诡云谲,暗潮涌动。

人人皆说,勐泐有拿回十年前割让给我朝疆土的野心,一洗皇子曾在我朝为质的耻辱。

如今看着安静,仍俯首称臣,只是在找合适的时机。

在西南的边陲小镇里,甚至揪出了不少勐泐细作。

裴家大表哥说,西南马上就要不太平了。

我自然知晓,我国周边的国家里,勐泐是最不安分的,不然我也不会往这边蹿。

不过这平静的时间还算长,我有足够的时间练习骑马射箭、近身扑杀,又从长枪到匕首,又有大表哥与五表哥教习经验兵法。

不得不说,我身上流的血一半源于娘,一半源于那个皇帝,许是天生就适合战场的。

很快便能将这些本事举一反三,熟练运用。

除了练兵,便是戍边巡逻、查哨、安抚边民,从最普通不过的小将做起。

相安无事的日子就这样过了三年。

只是,不想比敌人先来的,是众多流言蜚语。

说我弑母,就是不想代表朝廷去匈奴和亲,又说我大逆不道,烧毁母亲遗体,令她不得善终。

这类过分的言论虽被大表哥明令禁止,却也堵不住众人私下的嘴。

我清楚,这种谣言不是那宫里的淑妃授意,便是那淑妃的兄长授意。

许是终于在我那父皇手下缓过劲来,想起远在西南的我按耐不住了。

只不过单靠流言蜚语便想击垮我,也太过异想天开。

这日,我在训练场射出一支正中红心的箭,又听有人在窃窃私语。

“没上战场怎知真章,平日里表现得好,等勐泐人攻来,上了战场还不知道是个什么软脚虾模样。”

“这样大逆不道的人,死在战场也算是平息民愤了。”

我手一松,手中的箭没摆正便射了出去,直接脱了靶。

“瞧瞧,心虚了吧。”我本不欲搭理,一人却仍不依不饶。

果然,在干出功绩之前,放任流言只会助长气焰。

我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那几个缩头议论的兵卒,面上仍挂着如常的笑意。

“若我真如几位所说有这样的罪名,陛下早就将我杀了祭天,哪还留到你们在这儿乱嚼口舌?”

那几个兵卒似是没想到一向视而不见的我会开口反驳。

一阵心虚过后,又有人开口:“若不是有猫腻,你一个娇生惯养的公主,怎会跑到我们西南来受罪?怕不是为了避祸,才主动请缨到这苦寒之地。”

我收弓入鞘,弯眼笑着,缓步走近:“娇生惯养?”

话音刚落,我猛然出手,一招擒拿将那为首的兵卒按跪在地,膝盖压上他的后背,让他挣扎不得。

“那你们大可以来试试,我这娇生惯养的公主身手如何。”

其余几人惊愕后,又上前将我团团围住。

“你不过一后宅妇人,哥几个真要好好教教你军中的规矩!”

“军中还有何规矩?你们也说与本将听听。”

这声音耳熟,我侧过头去,看见燕行之提着剑,飒沓而来。

这人在军中的威信的确高,这几名兵卒见了他,都忙鞠躬行礼:“燕将军!”

燕行之的脸如冷玉般凌冽,警告道:“朝廷将你们养在军中,不是让你们道听途说嚼舌根的,本将说过,公主既到了西南军中,便是我们西南角的人,别用子虚乌有的谣言来中伤同伴。”

那几人得了令,灰溜溜地走了,只剩我站着未动。

与他目光相接一瞬,我视线落到他眼下的小痣,很快拱手谢道:“多谢将军相助。”

虽然不助,我应该也能将几人都打趴下。

燕行之弯了弯眼,拍了下我的肩膀:“军中的流言也挡不住公主锋芒毕露,日久见人心,实力与军功才是硬道理。”

我知晓,却还是感激他出言安慰。

刚要说话,狼烟和号角却猛地吹起来。

哨兵飞奔来报:“报!勐泐人借商队伪装,潜入紫金城对平民百姓大开杀戒!疑似兵分几路,要对我朝全面开战!”

第18章

来军中的第三年冬,终有战事。

军中的氛围瞬间紧张起来,皆是步履匆匆、整装待发,人人紧绷。

燕行之亦是神色一变,那张如玉的脸上皆是肃杀之意。

我一把抓起挂在营帐边的长弓,迅速检查箭囊。

燕行之已翻身上马,身为云麾将军,要率领先遣部队立即赶赴前线应付敌情。

他一甩缰绳要走,又忽然低头看我,说:“你第一次上战场,跟紧你的兄长,切不可急功近利。”

他会这样嘱咐,想必是自己深有体会,所以不想别人重蹈覆辙。

我点头谢道:“多谢燕将军提醒,我定当谨记于心。”

我穿上铠甲,快步入了队。

战略部署已然明了,燕行之带着先遣军直扑紫金城,解决勐泐的那一小队人马,我所在的主力部队则去截杀勐泐主力。

战马嘶鸣,铁蹄翻飞,我紧随大表哥率领的中军疾驰而出。

行至半途,山间风声异样,我猛然勒马,抬头望见两侧高地火光骤起。

敌军伏兵现身,箭如雨下,中军阵型大乱,哀嚎不断。

大表哥急声吩咐:“撤!列盾阵!”

我亦心领神会,抽出长弓,一箭射中山头的勐泐弓兵,喝道:“佯退诱敌!”

随即,我与五表哥眼神交汇,他立刻会意,带兵突进。

箭矢破空之声不绝于耳,我伏在马背侧身闪避。

耳边轰鸣不绝,尘土与血腥混杂在鼻尖,头回上战场,再有设想,我依旧心跳如擂鼓。

一路狂奔,便到了地势开阔之处,勐泐军亦一路追来。

我勒马回身,搭箭拉弓,瞄准敌军将领,一箭射出。

箭矢破风而去,那勐泐将领爆喝一声,劈剑砍下箭矢,只是余势未竭,箭矢擦过其肩头,仍带起一串血花。

好身手,可惜我们早有准备。

五表哥带军自侧翼杀入,剑光翻飞间,直取敌将首级。

战事轰然结束,可敌军人数少,胜利轻易地让人生疑,就仿佛……调虎离山之计,让我们主力部队到了个错误的地方。

难道勐泐人丧心病狂,用人命作饵?

硝烟弥漫中,大表哥回眸看我,亦意识到不对——这一局,才刚开始。

忽见一斥候兵飞马驰来,额上带血,嘶声禀报:“报!一支约三万人的勐泐军正从准备侧翼突袭我方粮草大营!”

我心头一震,这时我军主力已被调离,不光离粮草大营有距离,离勐泐军都有段距离。

若粮草被袭,全军必乱。

大表哥立马率领军队往前疾驰。

路上,我忽然意识到什么,急声与大表哥商量:“不对,人数仍不对,勐泐国野心磅礴,攻陷我朝必定不可能只有这些人数,况且,他们真正的将领都未曾露面。”

这将领,也就是勐泐国的四皇子。

他曾来我朝为质,小时候,我还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那时,四皇子比我大不了几岁,却心思极缜密,也是个极善隐忍之人。

曾经,我亲眼看见他间接解决了一个难为他的宫人,那种阴冷感我到现在还记得。

若真动手,他必在最关键的地方现身。

那这支袭营之军也同样是诱饵,真正的杀招,许是那只平平无奇地入城商队。

或许那勐泐的四皇子,正带着另一支军队攻占紫金城,意图围困——燕行之。

我立马对大表哥道:“勐泐四皇子至今未现,此战有诈,大哥,我怕燕行之那……!”

此时,远处紫金城的方向,竟骤然升起一支鸣镝。

尖锐的啸声划破天际,我心头骤紧。

如今燕行之带领先遣队本就孤立无援到此地步,若再遭围困,恐是必死无疑!

第19章

鸣镝声未绝,大表哥眉间紧皱。

五表哥亦神色凝重:“怕是燕行之立功无数,树大招风,被勐泐的四皇子当成了首要目标。”

心脏紧缩间,我已想好对策。

“大哥,从侧翼山地奇袭粮草大营的勐泐军队必定经过虎跳涧,那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我们在那儿设伏,可解粮草大营的危局。”

一名年轻的将士忍不住反驳:“公主久居深宫,不知行军之难,虎跳涧地势虽好,但距此有两个时辰的路程,等我们赶到时,勐泐人恐怕早已……”

我摇摇头:“我不会毫无准备地提出此策,到西南军中后,我曾看过一本风土地貌志,此处到虎跳涧一条便捷小道,只需半个时辰便能到,那路随险,但可通马。”

大表哥颔首:“就按明钰说的办,抢占虎跳涧!”

过了虎跳涧,我便率五千精骑回援紫金城,不到半个时辰便赶到了紫金城。

紫金城城门大开,已经历过一场惨烈的战事,可谓是哀鸿遍野。

我心里发沉,不知燕行之是否能坚持到这时候。

我带兵策马疾驰,沿路杀敌,穿过一片残垣断壁,忽见一袭玄甲倒于血泊之中,正是燕行之的亲卫统领。

他抬眼望我,唇间吃力的吐出半句:“将……军在钟楼……”

话音未绝,手垂地。钟楼地势高耸,易守难攻,燕行之必是为护城中百姓,

我心如擂鼓,却不敢迟疑,直奔钟楼而去。

沿途火光冲天,杀声渐弱,反倒透出几分诡异的静。

或许,像四皇子这样爱玩弄人心的人,不会只满足于破城——他要的是诛心,让燕行之亲眼看着紫金城全军覆没。

燕行之……应当还活着。

……

钟楼高耸,烟尘中隐约可见其上一道玄色身影被铁链缚于檐角,正是燕行之。

火光映照他苍白面容,却掩不住眸中锐光,如困兽犹然不屈。

勐泐四皇子立于墙下,仰头冷笑:“未曾想威名赫赫的云麾将军,还有如此狼狈的时候。”

四皇子脸颊瘦削,眼窝深陷,典型的异族面孔,却说着还算标准的中原语。

燕行之嗤笑一声:“我也没想到,我竟成了四皇子的首要目标,看来,我的确叫你们记恨啊。”

四皇子怒起,还是一副笑面:“死到临头了还敢嘴硬,本王现下取了你的首级,你的那些同僚我也会一一料理。”

忽然,一支箭直冲而来,犹如白虹贯日。

那四皇子旁边的将士扑开四皇子,膛目欲裂地喊道:“敌方增援!保护四皇子!”

燕行之抬眼,竟是沈明钰带着一众兵马,身披轻甲,御马而来!

起初,他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直到沈明钰于马上搭弓射箭,将第二箭射出。

箭如流星,冲在最前的敌军应声落马。

第三箭、第四箭……箭无虚发,箭势如虹,连破敌阵。

第五箭射出,直钉四皇子命门,被其惊险避开。

箭矢钉入墙垣,碎石飞溅。

只消五箭,便撕开了勐泐的包围圈。

沈明钰没有带面罩,那张莹白精致的脸染了血光。

火光映在她眼中,如星火燎原,杀意盎然。

她抬起手,又是迅猛几箭,直接将束缚住燕行之的铁链射断。

燕行之跃下,玄甲染血,手中长枪已折,身形却依旧挺立如峰。

我一个眼神示意,让身边的兵卒去接应燕行之。

而后,从腰间抽出长剑,将面前蛮人的尸体拨开后,便直指四皇子:“好巧,四皇子殿下,真是许久未见,如今骤然向我朝发难,想必是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了。”

第20章

四皇子见了我,瞳孔一缩,很快笑意如常:“明钰公主?没想到你也来了西南。”

“若本王知晓,必定设宴款待,将你留在勐泐。”他唇角微扬,眸光幽深如渊,“当年京城一别,你可令我魂牵梦萦许久。”

我也弯起眼:“四皇子好记性,不过当年你我也不过五六岁的光景,不必刻意说这些话来恶心我。”

援兵赶到,已是攻守之势异也。

很巧,我也喜欢杀人诛心,弯眼笑道:“四皇子,我既然出现在这里,就意味着你的部署已经被我们已经尽数瓦解。”

他故作轻松的笑意僵在唇边,此时盯着我们的眼神就像狼盯着残害过自己同族的猎人。

他猛然暴起,刀劈向我的咽喉。

我侧身避过,枪杆横扫其膝,将他逼退半步。

“四皇子,我来助你!”一匹黑马破阵而来,一名勐泐大将跃马挺枪。

可惜这话落在我耳里只是叽里咕噜的一句蛮语。

未及反应,另一支箭已破空而至,正中那蛮人咽喉。

带兵赶来的裴家五表哥收起弓,冷眸扫过:“聒噪。”

败局已定,这群蛮人仍做殊死搏斗。

他们从小一起打猎,配合得天衣无缝,稍有棘手。

我看向燕行之,他身上虽有伤,但一柄长枪在手,斩敌无数。

战争便是血肉横飞,可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

若可以,我还是希望天下止戈。

转念间,我一柄长剑横于四皇子颈间,剑锋映出他扭曲的面容。

我冷冷看他:“擒贼先擒王,承让了。”

而后,裴家大哥率主力及时赶到,与我里应外合,大破勐泐军。

战后清点,西南军以少胜多,斩俘数万,勐泐各奖励或死或擒,更是生擒勐泐六皇子,西南边境的隐患一朝解除。

当我押着勐泐四皇子回到西南军大营时,发现全军将士自发列队相迎。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山呼海啸般的“公主千岁”响彻云霄。

……

大胜勐泐的庆功宴在除夕举办。

庆功宴上灯火通明,欢声笑语着推杯换盏。

有将士向我敬酒,我举杯回敬后仰头饮尽,烈酒如火顺着喉道烧下。

此战之后,军中人对我的态度已从质疑到了敬重。

我放下酒杯,目光掠过帐中每一张笑意酣畅的脸。

在将士们的击节高歌中,我走上城门。

勐泐主力虽被击溃,但我亦担心有残部伺机偷袭,想救回四皇子。

夜风拂面,旌旗猎猎,我看着远处的火光,有些出神。

在军中三年,我刻意不去想娘,久而久之,我也觉得我忘了。

可总有某个瞬间、某件事情,会突然挑动我的记忆。

就比如此时,我能带着军功回京,堂堂正正地上桌。

其实过去的事情从来没有离我远去,我之所以走着面前的路,也是因为那些过去。

我仰头饮尽碗中烈酒,辛辣一路烧至喉底,却抵不住心头的空寂。

火光映着城下未熄的烽烟,恍惚间又见幼时在城墙上看到的万家灯火。

恍惚间,我听见靴子踩在雪上的嘎吱声。

回过头,看见燕行之那张如玉的脸。

第21章

他脸上的伤口已经结痂,只是左臂仍缠着白布,纵使这样,也丝毫没影响这人的气质。

他站在我身侧,披着月白色的长衫,风把他的衣袂吹得猎猎作响。

受了伤还穿这么单薄,我想着,视线抬起,看见他眼下的痣,在那张印着火光的脸上格外明显。

我打了个招呼:“你来了,燕将军。”

“不止我来了,还带了好酒来。”他扬了扬手上的酒壶,在我身边坐下。

“公主在想什么?”

“在想小时候的除夕,宫里放的烟火。”我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不欲多说。

燕行之也笑,如一郎朗少年。

“我知道你心里压了太多事,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再说与我听。”

我不说话,他便陪我静静坐着,直到远处更鼓响了两声。

我恍然回神,起了身:“燕将军,回吧,夜凉了,你伤未痊愈,莫受了风寒。”

我没听见他回话,抬脚要走,却被他轻轻抓住手腕。

“你往后要走的路里,会有我吗?”

我怔住,未及细想,只觉风忽然静了。

下意识地垂眼,看见火光映在燕行之的眸中。

往后的路?我想坐上那皇位,一直都想。

那违背世人眼光,大逆不道,只会凶险万分。

可我却听见自己说:“我希望有。”

话出口才惊觉,心早已替口先行。

他侧过脸看我,笑意微漾,一如初见时的恣意少年气。

“好。”燕行之说。

……

与勐泐大战告捷的军报快马加鞭送到了京城,又带着和谈的使臣快马加鞭地来。

使者带来了圣上赏功诏书,大大赞扬我的功绩,又说和谈后,要我与燕家少将和裴家二位表哥一同入京受封。

我面上恭敬接旨,心里却无甚波澜,一切都如预料中进展。

而下一刻,却听大表哥说:“钰儿,京中传来消息,淑妃要被册立皇后、她所诞下的三皇子则被册立为太子。”

我捏着圣旨的手一紧,面上还是笑。

“无妨,到时带着军功回去,陛下赏我们,只会比封后立储更加声势浩大。”

看来我那个父皇是有些马失前蹄了,他不想让外戚干政严重,便肯定不想让封后立储一事这样快决定。

如此,只会是碍于朝堂上的舆论压力。

既是这样,他便不会让淑妃风头太盛。

半月后,处理好与勐泐的事项,我们一行人返回京中。

风卷着雪粒扑在脸上,我望着苍茫的天,心中情绪难明。

这些天,我总是梦见娘,梦见皇帝,梦里有多好,就越觉得这现实面目可憎,身上就越冷。

而今我费劲心机,是要把自己变成局中人。

可那高位,我只想自己坐。

我叹了口气,所幸,春天就要到了。

一场春雪轰然落下时,我们一行人回了京中。

城门下积雪盈尺,百官伏迎于道侧。

我与二位表哥和燕行之策马缓行,直到御史中丞捧诏匆匆出迎,宣读封赏如仪。

又说皇上圣体抱恙,无法出宫接见,已在宫内设宴。

而后便一路到了宫中,踏入宫门那一刻,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

封赏宴在即,我直入景仁宫。

阶上积雪未扫,足音簌簌。

再抬眼,我看见如今的景仁宫,它修缮得与未被烧毁时一样。

第22章

宫中的陈设未改分毫,就连廊下悬挂的风铃都依着旧制。

听闻,淑妃纵然要受封皇后,却仍不被皇帝允许入住景仁宫。

真是深情。

我嗤笑一声,走进去,推开殿门。

殿内桌未覆尘,帷帐似存余香,似常有人住。

就像一切未曾改变,我仿佛还能看见娘灯下阅书的身影,听见她轻咳掩唇、强忍病痛的动静。

再眨眼,一切成空。

我深吸一口气,终是走了进去。

越看,我越坚定了心中的念想。

此时,门外传来响动,我回过头,看见皇帝立于门前。

三年未见,他依旧是那身明黄的龙袍,可身形清癯,鬓角已染霜色,与我印象中那个意气风发的帝王相去甚远。

他望着我,目光复杂,有我熟悉,深藏于威严之下的痛。

我忽然很想问,你竟然这么怀念母后,为何又要立淑妃为后,立她的儿子为太子。

可话到嘴边,终究咽下。

这时说什么都没了意义,我只有一句:“儿臣,见过陛下。”

皇帝却好似知道我想问什么,无奈地一叹气:“朕没办法,朕在这帝位上,不见得比任何人轻松,也多得是身不由己的事情。”

的确,就算淑妃的哥哥再废物,也是朝局中的外戚势力。

除开这个原因,后位与储位空悬三年,终是难安人心,多得是官员上奏。

我明白,却实在懒得安慰,毕竟,他也已享受了太多身处高位的好处。

“无所谓,陛下总有自己的裁决。”

这场父女会面不咸不淡地结束了,封赏宴上却出奇的热闹。

皇帝抬高了裴家和燕家的位置,更让我这个公主出尽风头。

“明钰公主沈明钰,临危不惧,出奇制胜,安定西南,功在千秋。”

皇帝声音洪亮,传遍大殿:“朕将其特封为镇国大长公主,赐金牌令箭,可随时入宫面圣,参议朝政!赐金印紫绶,岁禄八千石!”

这其中,我已分不清是刻意补偿,还是朝局掣肘。

淑妃,不现在已经是皇后的女人,她那双眼怨毒地看着我。

的确,听佩兰姑姑说,昨日是她与三皇子的封后立储大典,父皇却是漫不经心地布置了。

而今一看,父皇明摆着就是更抬举我。

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当晚,我再如何小心,却中了她给我下的‘情牵肠’。

媚毒发之时,我伏在案前,看见了闯进殿内的男人,是皇后的侄子。

有意思,她是想毁我清誉,让我嫁给她们家的人。

我强撑意识,指尖扣住案角,冷眼直视他逼近的身影。

“公主,臣仰慕你许久,今夜如此良辰美景,你我可不能辜负啊。”

说着,他便朝我扑来。

殿外骤然传来刀剑相击之声,火光映亮窗纸,一道熟悉身影破夜而入——竟是燕行之。

皇后侄子还没来得及喊,便被他一个手刃打晕了过去。

燕行之将我打横抱起,低声道:“忍一忍,我们出宫。”

夜风穿廊,火光掠影,我伏在他臂弯里,只觉得安心。

皇后的奸计未曾得逞,第二日,我便登门将她侄子身下的那二两肉割了。

听着这昨夜说出油腻之语的男人发出惨叫,我只觉无比痛快。

第23章

很快,皇帝便召我上殿。

皇后的兄长在大殿内控诉我因为那点陈年积怨,想要他家断子绝孙。

皇后也在一旁哭,哭她可怜的侄子:“臣妾的侄儿只是见明钰公主不舒服,才贸然进了公主房内,他虽有不当,也不该受此极刑!明钰她……竟如此狠辣!”

更有许多亲贵妃党的大臣上书参我,说我刚受封镇国大长公主便如此嚣张跋扈,哪有一点女子恭顺的样子。

燕行之是与我一同来的,他说昨夜情况危急,是皇后的侄子意图对我行不轨之事,若不是他闯入殿内,我的清白已受其辱。

他冷眼扫过殿内的其他人,说:“我燕行之以性命担保,所言句句属实。”

而后皇帝便让我回了军中,没旨意不准回来。

看似惩罚,实则是变相的庇护,这件事情也不了了之。

这三年来,匈奴屡犯边关,皇后兄长三征不克。

我以镇国大长公主身份执掌兵权,率三千铁骑出塞,于风雪中七日奔袭八百里。

燕行之随我同行,箭矢贯左肩仍不退半步。

战事吃紧,皇后的兄长却不肯出兵驰援,情况凶险至极,却还是被我赢下这一城。

我回京后,如实上报情况,皇上却仍有疑虑。

他会选中淑贵妃的哥哥当这一品军侯,就是因为他有实权也干不出功绩来,不会威胁他的江山社稷。

我跪于朝堂之上,加重了语气:“陛下,军中对万户侯早有怨言,分明德不配位,却因为有一个当皇后的妹妹,坐稳万户侯与骁骑大将军的位置。”

“这传言愈演愈烈,军中也会纷纷效仿,弄些裙带关系,让没真本事的人坐上不属于他的位置,长此以往,我朝军队将逐渐腐败,恐是国将不国。”

这话我是往大了说。

皇后的兄长手中兵权在握,他在朝中人脉亦是盘根错节,若不加以制衡,极易动摇皇帝的统治。

所以,皇后的母家虽是我的阻碍,但亦是皇帝的顾虑。

皇后与她的哥哥再得圣宠,也只是皇权下的薪柴。

一如当年的裴家,娘是模范的皇后,舅舅是模范的外戚功臣。

立下赫赫战功,裴家的威名举国称颂,说是国之壁垒。

就算是没有悖逆的心思,这样的威名燎到皇帝的衣袍,照样是凄惨的下场。

更遑论,是皇后兄长这样碌碌无为却玩弄权术、极有野心的薪柴。

皇后却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哭喊着进了殿:“陛下,臣妾与臣妾的兄长,皆兢兢业业为国效命,何至于被公主如此构陷!”

“依臣妾瞧,公主是想独自夺了兵权,才说出这种构陷之语啊!臣妾恳请陛下收回公主兵权,别让她乱了朝纲!”

可惜啊,皇帝当年有多不信我娘与裴家,如今便对皇后与她母家有多少疑虑。

“好啊。”我笑眼弯弯地看着她,“如今军中缺的便是将领,我不上战场,便叫太子沈明玺上战场,太子若有军功傍身,必定更得民意。”

“绝对不可能!太子乃国之储君,岂容涉险!”皇后尖叫道。

一切不言而喻,我看向父皇,他垂眸不语,指尖轻叩龙椅扶手,殿内寂静如渊。

许久,他才挥手结束了这场闹剧。

夜色中,皇帝传召我,想在我身上好好体会一下舐犊之情。

在御花园走到半路,一柄寒剑竟铮铮朝皇帝刺来!

第24章

“父皇小心!有刺客!”

寒光掠过,我本能地扑向皇帝,剑锋擦过肩头,血珠顺着我的臂膀滑落。

刺客被迅速制服,经言行,招供了自己是万户侯一党派来的刺客。

不必我再多说,皇帝也信了是万户侯听了风声,才如此兵行险招。

很快,朝中便掀起对万户侯一党的清剿。

我弄来皇后哥哥腐败贪污的证据,呈于御前,满朝哗然。

万户侯贪赃敛财,克扣军饷,罪无可恕,抄家拿办。

皇上沉默良久,终是落了朱笔。

皇后全族男丁抄斩,女眷没入掖庭为奴。

只是皇上对皇后仍有旧情,留了她的性命,降为淑嫔,仍将她留在宫中。

至于沈明玺,他还是那个太子。

一月未过,外族勾结来犯,竟组成了二十万大军从北方压境。

这时,三军上书让我这位镇国大长公主统帅。

皇帝把将军之位授予我时,我亦看见了他眼中的忌惮。

皇帝啊,总是这样,猜完这个猜那个。

只可惜,现在猜对了,我也不会给他斩草除根的机会了。

凯璇途中,燕行之抓到一人,他伪造了我通敌的书信,说我意图篡位。

我手起刀落,将那人杀了,又换了个亲信,将信件送回。

燕行之问我为何,我说:“皇上当年,也是凭着战争登上那皇位的,我为何不行?”

“淑嫔想置本宫于死地,本宫便将计就计,送她去死。”

“燕行之,你不怕吗?”我又问他。

“我早猜到你并非池中物。”燕行之笑道,“怕,但我更怕你走不下去,所以我要在你身边。”

我抬眼望向已然安稳的北境,轻笑:“这天下,从来都是强者执棋。我既已握刀在手,便不惧血染征衣。况且,我娘的命,裴家的荣耀,都等着我一一讨回。”

京城这边,暗流仍未停歇。

经佩兰姑姑提醒,送信之人特意是皇帝在淑妃宫里时,才送去的密信。

皇帝却说:“明钰始终是朕的女儿,不能死在外面,朕该给她一条生路。”

淑嫔立马跪下:“皇上!臣妾是为了您的安危着想,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啊!”

皇帝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朕会在明钰公主凯璇时的清武门设下禁军,问个清楚,如有不对,朕会自行判断。”

淑嫔无法再说其他,心里却恨得要死,次日便与受过兄长恩惠的禁军统领通上了消息。

她恨声说着:“明钰公主意图谋反,可皇上年纪越大越优柔寡断,他心里愈有裴景渊那个贱人,就愈发觉得对不起沈明钰,但本宫要保护皇上,这是清君侧!”

凯璇那日,刚过清武门,我便觉城中气氛有异。

迎接等候的禁军统领笑容可掬:“大长公主,何不卸甲,上前受封?”

我抬眸一笑:“能让我卸甲之人,唯陛下而已,将军,你是何用意?”

他神色一冷,尚未开口,我已听见城楼风中隐有弓弦轻响。

“公主,你意欲谋反,就别怪臣不客气了!”

果不其然,他打了个手势,下一瞬,箭雨如蝗,直扑我而来。

第25章

幸而我早有准备,全军将盾牌立于头顶。

箭雨破空之际,我反手抽出燕行之腰间的火药令,引信一燃,轰然巨响中火光冲天。

我埋伏在清武门亲卫早已趁乱逼近禁军统领,刀光一闪,血溅三步。

拼杀声一片,巳时初刻,我已控制整个宫城。

我直入宫门,直逼御前。

殿前金砖映着血光,我一步步踏上丹墀,甲胄未解,剑尖垂地。

皇帝坐于殿上,凝视我良久,终是轻叹:“明钰,你当真了走到这一步。”

“不是我走到了这一步,”我抬眸,眸中映着宫灯如炬,“是您逼我走到这一步。”

皇帝嘲讽一笑:“淑妃果然说对了,你果真想要这帝位。”

“是。”我承认道,“我十岁与陛下共坐高位,便体会到身处高位的滋味,娘受委屈时,我便发现,手里有权力,才能保护好自己,娘去后,我便发现,有权力,才能报仇。”

皇帝笑得苍凉:“钰儿,你执剑的模样,可真像你母后。”

他还有脸提我娘?

我轻笑出声:“是,我也是你的女儿,所以才敢反了这天。”

皇帝闭上眼睛:“事到如今,成王败寇,多说无益,想杀我,就来吧。”

真奇怪,在此之前,这个男人分明从未想过什么父女亲情,夫妻之爱。

临死前,倒有了成全我的洒脱。

他是天下的君王,娘亲的夫君,也是我的父亲。

可他也是别人的夫君,别人的父亲。

因为更爱别人,要了我娘亲的命。

人的心,果真会变的越来越硬。

比起让他干脆地去死,我更爱杀人诛心。

我一甩剑尖的血,将剑收入剑鞘,笑道:“不巧,我可不想背上弑父的罪名。”

“孽障!你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还想让朕禅位!?”

皇帝怒道,竟吐出一口鲜血。

这症状与娘当娘真像,都是心病,可像他这样没有心的人,也会得上心病?

我但笑不语,皇帝闭了闭眼,终是颓然倒向龙椅:“朕可以禅位,但朕要与你娘同葬。”

娘变成了一捧灰,我在裴家祖坟给娘立了衣冠冢。

我弯唇一笑:“可以,但我还想要父皇亲手写下将淑嫔做为人彘的诏书。”

他浑身一颤,脸色骤然惨白:“你、你怎么能?!”

“她和你毁了我娘的一辈子,她将我娘逼入绝路,不该吗?”

我目光灼灼,盯着皇帝的眼睛。

“父皇,你就不怕到了地下,我娘不愿见你吗?”

皇帝望着我,眼中竟有悔意浮现:“钰儿……朕知道……”

“迟了。”我打断他。

皇上终是亲手写下两封诏书,手抖如秋风落叶。

我收起诏书,转身立于殿门之前,朝外朗声道:“先帝禅位诏已下,召百官上贺。”

至于淑嫔,她怎么也想不到,她会被此生最爱的男人下旨做成人彘,脸上的泪水混着脂粉滚落。

“沈明钰!沈明钰!你这种阴狠之人,只会不得好死!”

她回过神,恨恨地朝我扑来,却被身后之人按住。

叫骂声很快成了惨叫,我面无表情地离开了羲和宫。

……

下午的大朝会,众臣战战兢兢。

御阶前,燕行之率先跪拜:"国不可一日无君!臣请殿下早正大位!"

我缓步踏上御阶,一步一步登上高位。

衮服是连夜改制的,腰封收窄,肩部垫高,十二旒白玉珠垂在眼前。

当我在龙椅前转身时,殿中响起倒抽冷气的声音。

“陛下万岁——”燕行之与裴家诸位亲眷率先跪拜。

有老臣欲言"牝鸡司晨",我先一步打断:“众爱卿的议论,朕有所耳闻。”

“你们皆觉女人心软眼界窄,难当大用,现在,又在口口声声职责朕逼父退位,杀害权臣。”

“众爱卿皆饱读诗书、博览古今,便与我说说,哪一次改朝换代,不是杀子屠兄,血流成河?”

“那居心叵测,妄图颠覆朝纲的废皇后一族,朕杀错了吗?”

百官皆安静如鸡。

我俯视群臣,冷冷开口:"朕今日立三规:一废嫡长子继承制,立贤能者为储;二设女子科举,许巾帼入朝;三减赋税、兴农桑。违者,视同谋逆。”

沈国创立第二十一年,女帝沈明钰即位,年号开明。

开明元年春,女帝亲祭太庙,告慰母后在天之灵。

朝堂改制,雷霆万钧,凡阻新政者,或贬或诛,寸权不让。

开明年间,天下渐定,政治清明,百姓安居,粮仓充盈,史称“开明盛世”。

(全文完)

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故事(上)在主页和评论区顶置可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