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驴娘子
发布时间:2025-10-26 18:01 浏览量:1
咱们这十里八乡,最出名的要数靠山屯那口清泉了。
这泉水啊,清凌凌、甜丝丝,夏天凉得像冰镇过,冬天还冒着热气。
靠它浇灌的田地,庄稼长得比别处高一头;靠它滋养的瓜果,比别处甜上三分。
可这泉眼的来历,却有个心酸的故事。
老辈人说,百十年前,这儿本是个高耸的山崖。
村里有个叫石头的娃娃,才七岁,为了摘崖边的野果子,一不小心从崖上摔了下来。
等村里人找到崖底,怪了,连个尸首影子都没见着。
石头的爹叫大山,是个倔脾气,死活不信儿子就这么没了。
他扛着镐头铁锹,日日夜夜在崖底挖呀挖,说要找到儿子,哪怕是一把骨头也要带回家。
这一挖就是三十年,从壮实汉子挖成了白发老翁。崖底硬是被他挖出个大坑。
可儿子没挖到,倒有一夜,地下突然涌出一股清泉,很快就填满了深坑。
老泉眼旁立着块碑,上面刻着“痴父泉”三个字,就是提醒后人莫忘这泉的来历。
却说靠山屯有个叫陈立身的后生,读过几年书,长得眉清目秀,是村里数一数二的俊俏郎君。
他娶了邻村女子绣绣为妻,两人本是恩爱夫妻,可成亲八年,绣绣的肚子一直没动静。
陈立身他娘天天念叨:“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孩子啊,你得想个法子!”
起初陈立身还护着妻子:“娘,这事急不得,缘分到了自然就有了。”
可时间一长,风言风语多了起来。
有人说绣绣是“石女”,开不了花、结不了果;有人说陈家要绝后了。
陈立身走在村里,总觉得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这天,陈立身从镇上喝酒回来,满脸愁容。
村里王媒婆找上他,说三十里外李家庄有个姑娘,年方二八,愿意给他做小,只要聘礼给够就行。
陈立身心动了,回家就跟绣绣商量。
绣绣一听,眼泪唰地就下来了:“相公,咱们八年夫妻,你真要娶小?”
“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让我陈家绝后吧?”陈立身借着酒劲,声音也大了。
“你再给我一年时间,要是还怀不上,我...我亲自给你张罗娶小。”绣绣哀求道。
“一年又一年,我等得起,我娘等不起啊!”陈立身甩手出了门。
他心烦意乱,一路走到痴父泉边,看着清澈见底的泉水,长叹一声:“我陈立身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让我这辈子无后?”
正叹气间,同村的周大嘴挑着水桶来打水,看见陈立身愁眉苦脸,便猜到了八九分。
“立身,为子嗣的事发愁呢?”周大嘴放下扁担,凑过来小声说,“你可知道这痴父泉有个传说?”
“什么传说?”
“老辈人说,这泉水通灵性,总有一天,这口泉会因一个过路人起异样。这人啊,能解开泉水的秘密,也能得到大造化!”周大嘴神秘兮兮地说。
陈立身苦笑:“大造化?我连个孩子都要不上,还有什么造化。”
“你别不信,”周大嘴压低声音,“我爷爷说过,他小时候见过这泉水变红过一次,那天正好有个外乡人路过,手一沾水,整条胳膊都发出金光!”
陈立身只当是乡野怪谈,没往心里去,看着泉水发了一会呆,就回家了。
哪知道一进门,就见他娘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我这苦命的老婆子哟,临死前连个孙子都抱不上哟!”
绣绣站在一旁,眼睛红肿,一言不发。
陈立身心里烦躁,硬起心肠说:“娘,您别哭了,我明天就去李家庄下聘礼!”
绣绣听了这话,身子晃了晃,惨白着脸回了屋。
第二天一早,陈立身备好聘礼正要出门,却发现绣绣不见了。
桌上留了一封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我不拖累你了,你好自为之。”
陈立身这才慌了神,连忙叫上乡亲四处寻找。
有人说看见绣绣往痴父泉方向去了,大家赶紧追过去,果然在泉边发现了绣绣的绣花鞋。
“坏了!绣绣投泉了!”周大嘴惊叫。
陈立身扑到泉边,只见泉水清澈依旧,哪有绣绣的影子?
他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绣绣啊,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逼你啊!”
乡亲们帮忙打捞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
大家都说奇怪,这泉眼虽深,可也不至于吞个人连影子都不见啊。
陈立身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大病一场,一个月没下床。
病好后,他辞别老母,说要外出散心,其实是想离开这个伤心地。
他漫无目的地走啊走,不知走了多少天,来到一处荒山野岭。
天色已晚,他正愁无处落脚,忽然看见山腰上有间茅草屋,便上前敲门。
开门的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听说陈立身要借宿,爽快地答应了。
屋里陈设简陋,老婆婆给他端来一碗稀粥、两个窝头。
陈立身感激不尽,问道:“婆婆一个人住在这深山里吗?”
老婆婆叹了口气:“原本有个孙女相伴,前些日子她下山卖柴,再没回来。我腿脚不便,没法去找,唉...”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驴叫声。
老婆婆说:“这是我养的那头母驴,通人性得很,我孙女在时最喜欢它了。”
陈立身出门一看,月光下站着一头灰毛母驴,眼睛又大又亮,看见他也不怕生,反而凑过来蹭了蹭他的手。
“这驴真通人性。”陈立身抚摸着驴背说。
老婆婆笑道:“它这是跟你有缘啊。明天你要下山,就骑它去吧,到了地方,它自己会回来的。”
陈立身连忙推辞:“这怎么行,我怎好骑走您的驴?”
老婆婆摆摆手:“不妨事,它认得路。再说,你路上也有个伴。”
第二天一早,陈立身告别老婆婆,骑着母驴下山。
这驴果然通人性,不用鞭策,自己就知道往哪里走。更奇的是,它专挑平坦好走的路,让陈立身省了不少力气。
走到中午时分,路过一条小溪。陈立身下来饮水,那母驴也凑过来喝水。
忽然,母驴脚下一滑,跌入溪中,陈立身急忙去拉,结果一人一驴都湿透了。
好不容易上了岸,陈立身生起火来烘烤衣服,也给母驴擦身子。
擦着擦着,他忽然发现母驴眼睛里流出泪来,不禁奇怪:“驴啊驴,你哭什么?是摔疼了吗?”
母驴摇摇头,突然开口说话了:“恩公,谢谢你救我。”
陈立身吓得后退三步:“你、你怎么会说人话?”
母驴眼中含泪:“恩公莫怕,我本是痴父泉中的泉灵,百年前被妖道所害,困在这驴身之中。只有遇到真心待我之人,才能暂时恢复人形说话。”
陈立身惊得目瞪口呆:“你、你真是泉灵?那你知道痴父泉的来历吗?”
母驴点头:“自然知道。那跳崖的孩子石头,其实没有死,而是被我父亲——当时的山神所救,收为徒弟修炼去了。那挖泉的大山,是我父亲感念他爱子心切,特意指引他挖出灵泉,福泽乡里。”
陈立身将信将疑:“那你为何变成母驴?”
母驴叹息:“百年前,有个妖道想霸占灵泉,我父亲不从,与他斗法双双陨落。那妖道临死前对我下了咒,把我变成母驴,只有遇到真心待我、不因我外貌而轻视我的人,才能恢复真身片刻。”
正说着,母驴身上泛起白光,身形渐渐变化,转眼间变成了一个身穿灰衣的美丽女子。
陈立身看得目瞪口呆:“这、这...”
女子施礼道:“恩公,我本名素云,今日得遇恩公,是咱们的缘分。只是我身上咒语未除,每天只能恢复人形一个时辰。”
陈立身忙还礼:“姑娘客气了,我叫陈立身,来自靠山屯。”
素云眼睛一亮:“靠山屯?那不就是痴父泉所在的地方吗?恩公可否带我回去?我在泉边或许能找到解除咒语的方法。”
陈立身想起家中老母,出来多日也该回去了,便点头答应。
两人一驴——素云每天大部分时间还是驴形——往靠山屯走去。
这一路上,陈立身对素云照顾有加,素云也时常变回人形,与他谈天说地。
两人互生情愫,但陈立身想起投泉的妻子绣绣,心中愧疚,始终以礼相待。
这天傍晚,他们终于回到了靠山屯。
乡亲们见陈立身带回一头母驴,都好奇地围上来问东问西。
陈立身只说是路上买的,牵着驴匆匆回家。
陈母见儿子回来,喜极而泣,再看儿子带回一头母驴,虽觉奇怪,但也没多问。
夜里,素云变回人形,与陈立身商议:“明日带我去痴父泉,我要试试能否解除咒语。”
第二天一早,陈立身牵着母驴来到痴父泉边。
说来也怪,那母驴一见到泉水,就激动地嘶鸣起来,挣脱缰绳,直奔泉眼而去。
就在母驴的前蹄即将踏入泉水的那一刻,突然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不要碰那水!”
陈立身回头一看,惊得魂飞魄散——来人竟是投泉自尽的绣绣!
“绣、绣绣?你没死?”陈立身又惊又喜。
绣绣快步上前拉住他:“相公,我没事。但你千万不能让那驴碰泉水!”
“为什么?”陈立身不解。
绣绣急切地说:“我投泉那日,被泉底一股暗流冲到了下游,被一个老尼所救。这些日子我在庵中养伤,老尼告诉我泉中有邪气,若让邪物触碰,泉水就会变成毒水,祸害乡里!”
陈立身愣住了,看看绣绣,又看看母驴,不知该信谁。
这时母驴突然开口:“恩公,别信她!她不是你的妻子绣绣!”
绣绣冷笑:“妖孽,还敢口出狂言!立身,你快离那驴远点,它是妖物所化!”
母驴嘶鸣一声,身上泛起白光,变回素云模样,指着绣绣说:
“你才是妖物!我感应到你身上的邪气了!你就是百年前害我父亲的妖道的传人!”
绣绣哈哈大笑,摇身一变,竟变成一个黑衣妖道:
“不错,我就是百年前黑风道人的徒孙!这些年我一直在找解除师祖咒语的方法,今日终于等到你了,泉灵!”
陈立身大惊:“你、你把绣绣怎么样了?”
妖道冷笑:“你那妻子投泉当日就被我杀了,尸身沉在泉底。我化作她的模样,就是为了引你带泉灵回来!”
素云悲愤交加:“你为了一己私欲,害了多少无辜!”
妖道狞笑:“少废话!今日我就要用你的灵血祭泉,把这福泉变成我的毒泉!”
说罢,妖道挥动拂尘,一股黑风向素云袭来。素云急忙推开陈立身,自己却被黑风扫中,摔倒在地。
陈立身见状,不知哪来的勇气,抓起一块石头就向妖道砸去。妖道不防,被砸中额头,顿时血流如注。
“找死!”妖道大怒,拂尘再挥,一股更大的黑风直扑陈立身。
就在这时,素云挣扎着爬起,扑到泉眼旁,双手浸入泉水中,大声念咒:“痴父泉灵,以血为引,净化邪祟,还我清明!”
刹那间,整口泉水发出耀眼的金光,那金光如利剑般刺向妖道。
妖道惨叫一声,在黑风中化为青烟,消散无踪。
金光过后,素云瘫倒在泉边,脸色苍白。陈立身急忙上前扶起她:“素云,你怎么样?”
素云虚弱地笑笑:“咒语解除了,但我用尽了灵力,恐怕...”
“不,你不会死的!”陈立身紧紧抱住她。
就在这时,泉水中突然升起一个白发老者的虚影。
素云一见,惊喜道:“父亲!”
老者慈爱地看着素云:“孩子,你终于破解了咒语。为父这一缕残魂守候百年,今日终于可以安心离去了。”
他又看向陈立身,“年轻人,你心性纯良,不畏邪祟,我把素云托付给你了。”
陈立身郑重叩拜:“前辈放心,我会好好照顾素云。”
老者点点头,虚影渐渐消散在空气中。
素云在陈立身的照料下,慢慢恢复了健康。
两人回到陈家,陈母见儿子带回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喜得合不拢嘴。
更让人惊喜的是,不久后,有人在泉下游发现了奄奄一息的绣绣。
原来那妖道只是把她打伤囚禁,并未取她性命。
绣绣被救回后,得知事情经过,不但不怪陈立身,反而与素云成了好姐妹。
后来陈立身娶了素云为妻,与绣绣三人和睦相处。
说来也奇,第二年,素云和绣绣同时有了身孕,十月怀胎,各生下一对双胞胎。
陈家一下子添了四个娃娃,把陈母乐得天天合不拢嘴。
那痴父泉经过这一劫,泉水更加甘甜清冽,养育着一方水土一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