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元朝人西行,成宗教与政治双传奇
发布时间:2025-11-15 09:23 浏览量:1
如果马可·波罗真的来过中国,那么他应该就是在1275年到达北京。
正好在他到北京的差不多同一时段,有这么一个北京人,他带着一个年轻小伙子,这个年轻小伙子要不就是今天山西的霍山人,要不就是内蒙呼和浩特附近东胜州的人。
两个人正好走着跟马可·波罗相反的路线,从东往西。他们路上可能擦肩而过,但是大家谁都不认识谁,这是自然的,因为到了今天我们也都不晓得这两人了。
这两个人一路往西走,抵达了伊朗、伊拉克。其中这个北京来的年纪比较大的人,再往西进,去了土耳其的伊斯坦布尔,到了罗马,最后还到过巴黎。
这一路上他见过罗马的天主教教宗,见过法国国王,还见过英国国王,因为他背负任务要去做一次国际政治的谈判。
而他带去的那个年轻人则留在了伊朗和伊拉克,当上了当时一个东方基督教会的全球领袖,地位相当于今天罗马天主教会的教宗。
干下这么惊人的两件大事的中国人,为什么我们从来没听说过他们?为什么我们绝大部分人都不了解他们呢?
更重要的是他们是带着神圣的使命去的,这个神圣的使命就是要去朝圣。他们是什么教徒使得他们离开中原要去西方呢?
那个宗教叫作景教,一种今天我们绝大部分人都很陌生,但是曾经真实存在过而且影响非常大的基督信仰。
这本书不像《马可·波罗游记》。《马可·波罗游记》在欧洲当时一出版就很轰动,立刻被翻译成许多国家的语文。
但是《拉班·扫马和马克西行记》这本书里面所牵涉到的两个人物在过去的历史上,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并且记载过他们的事迹,而且都残缺不全,所以不是太引人注意。
更重要的是因为这本书里的两个主角,如果从今天的角度来讲说他们是中国人的话,很多人可能会觉得有点奇怪。
为什么呢?首先这本书名字叫作《拉班·扫马和马克西行记》,指的是两个人物,一个是拉班·扫马,一个是拉班·马克,听名字就不像中国人。
没错,他们都不是汉人。首先这个拉班·扫马是什么人呢?他是汪古部人。
汪古部今天我们很多人都认为是当时成吉思汗统一蒙古部落的时候,其中带着回纥或者维吾尔血统的这么一个部族
这个部族他们活跃的范围就在今天的内蒙一带一直到达北京,元朝之后就是大都。
汪古部人今天已经彻底消融在其他民族之中了,比如说在这个哈萨克斯坦就有相当多的汪古人的后裔,我们在俄罗斯的南部的鞑靼人里面,也能够找到他们的祖先有部分是来自汪古人。
汪古人还有一部分就留在了蒙古,要是在我国境内的话那就是在内蒙古赤峰地区附近。其中有许多人都已经汉化了,更甚至深入到内地。
他们都改了中国的姓,比如说改姓汪、改姓王、改姓穆、改姓文。
我们一般的中国人,我们以汉人为最大多数的中华民族之中,很多人看过去的历史的时候,难免也就带着一个汉人的眼光去看,往往不是那么注意到我们今天叫作少数民族的其他民族,他们活跃的程度跟范围。
所以我们就会觉得这个汪古人关我们中国人什么事呢?
但是请注意,这个拉班·扫马他在元大都出生,也就是在北京出生,后来长期住在房山地区,而且他的家族是一个在北京附近已经生活了好几代的家族。
后来有学者考证,他们家甚至还有相当高的汉化程度。也就是说他们是有很多的中国人的生活习惯的。
汪古这个部落,今天已经不是太明显的具备独立痕迹的一个族群,彻底消散在其他民族之中,消融在我们今天自以为是汉人的血统之中。
所以当我们回看过去的时候,我们看到这个名字就觉得:哎呀,这个名字太奇怪了。
另外这个拉班·马克也说起来很有意思,很多人认为他应该是维吾尔人。这个维吾尔人怎么又会变成了这本书里面谈到的景教的教徒呢?
是这样的:维吾尔人并非从来都像我们今天所以为的都是穆斯林,在历史上,维吾尔人在伊斯兰化之前,曾经有相当一部分人相信的是基督教派中的景教,也有一部分人相信的是祆教也就是拜火教,还有很多人信的是佛教。
这就是过去我们中国的真相。
我们存在许多不同的部族在我们今天叫作中国的这片地区活跃,他们都带着不同的信仰、不同的生活习惯。
而那些跟我们今天对他们的认知是很不一样,有很大差距的。这是我们不了解这两本书的撰者的第二个理由
第三个理由是刚才我讲的:他们都是景教徒。
景教,我们中国人更加觉得:这跟中国人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我们知道在中国历史上,基督信仰从来都不是我们文明的主流核心,不是我们流传最广的一种思想意识形态。
所以如果有人是景教徒的话,我们就会觉得这好像都是很少数、很边缘的一群人。
说起来这个景教在历史上,包括我们今天在很多中文书籍里都会说它是一个基督教或天主教的异端,被排除出去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话说在当年的欧洲人都还没有相信基督教的时候,其实基督思想或者基督信仰主要是在亚洲地区流传。
我们今天中国人也好,西方人也好,对于基督教都有一个很根本的认识错误:我们都说这是西方的宗教,这是欧洲的宗教。
但大家千万别搞错了,它一开始从地理意义上来讲,其实该说是属于东方的宗教。为什么?耶稣是什么人?犹太人。犹太人都聚集在哪里?以色列。这是东方,是亚洲。
所以最早他的门徒传播信仰的时候并不是一开始就到欧洲的,而是在离以色列最近的地方。
比如说有一批到了非洲,所以非洲就有从几乎是耶稣年代开始就流传到今天的、大家可能也没听过的埃塞俄比亚正教会。
又有一派到了亚美尼亚,成了亚美尼亚正教会。亚美尼亚是世界上第一个把基督教当成国教的国家,那个时候欧洲还在屠杀基督徒呢。
另外还有一帮人就到了伊拉克,今天的伊拉克附近,在那附近就跟叙利亚成立了叙利亚正教会。所以当年其实整个基督教会的基础势力是在亚洲,或者至少是西亚地区。
那么在这里面他们发生过很严重的神学争论,主要的争论问题就是围绕着基督论。
这是一个神学名词,什么叫作基督论呢?问题很简单:就是耶稣基督到底是人还是神?
一般的讲法都说他是神的儿子,但是化身为人,又具有人身,那么就叫人子。
他到底是人还是神呢?当时有些人被排斥为异端,就说他根本不是神,他就只是个人。比如说今天的穆斯林,他们会认为耶稣就只是人,但是是个伟大的先知。好,那么被排斥为异端了。
剩下的说他是神的就要面对一个问题了:那他是完全只有神性而没有人性吗?这一派也被排除出去,说是异端。
那剩下来的人就要争论,那同一个人怎么可能又是神又是人呢?那还是神性多一点还是人性多一点呢?神性跟人性又怎么样共存在一个人身上呢?
为了这件事,当时有一个主教叫聂斯脱里,他被排除开来,他主张的是所谓的“两性论”。
两性论就是说耶稣他又是神又是人,这两个性质是在同一个人的身体里面,但是没法交混。就好你拿一杯水,倒一些油进去,这个油马上就会浮起来在水面上,是混不在一起的。
耶稣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一个杯子里头装了水跟装了油,油或者水分别是神性跟人性。
这个讲法被今天的罗马天主教会、基督教新教跟希腊的东正教都认为是异端,就要排斥他。
但是他的门徒仍然活跃,而且刚才我说的叙利亚正教会接纳了他的说法,接纳了他的说法之后就开始传教,这一帮人就是我们中国人所说的景教。
它传布的范围绝对要比欧洲的天主教大太多了。为什么?因为他们的总部,或者说他们的“梵蒂冈”就是今天的巴格达,然后从那边一路往东。最东端先经过了整个中亚地区,到了今天的印度北部甚至南部一些城市,最后就到了中国。
到了中国,他不止在长安散布,最远是到了我们的福建、浙江都能够看到他们过去景教寺庙的痕迹。
由于景教今天已经变成一个极少数的教派,比如说东方叙利亚教会今天依然存在,但这是一个非常小的教派,总坛居然是在美国的芝加哥。
所以就连西方人都不太注意他们,我们中国人更不要说会注意到他们。所以你没听过这两个景教徒的故事是完全不奇怪的,而且你听到了之后,看到这本书满满的都在讲他们景教内部的事,你不感兴趣,也是不奇怪的。
最后就要说回来,这两个我们今天叫中国的少数民族的人,两个信仰着少数的而且今天在中国已经绝迹的宗教的人,他们往西出发到达了巴格达,到达了欧洲去。
他们到底是要去做什么呢?他们这本书里面就记载了他们这一路上的部分的行程。
但是的确它不像《马可·波罗游记》,里面很可惜没有很多的当地的风土人情的介绍。但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当年拉班·扫马,这个年纪比较大的这个老师。
首先来解释这个名字,“拉班“其实是叙利亚文,是老师的意思。当年的景教徒,包括中国的景教徒,他们正式的语言是古代的叙利亚文,所以我们中国过去曾经有过很多叙利亚文存在的痕迹。
拉班·扫马带着他的小徒弟拉班·马克,这一师一徒两个人都当了出家人,都当了老师,要去那些地方。他们本来一路上拉班·扫马也记录了不少自己的生活经验、一路的见闻,但是是用波斯文写的,那份稿子不见了。
而后来这份手稿,在当时另一个友伴,也是景教僧侣那儿,他就把它转写成叙利亚文,就把跟他们景教没关系的东西都删掉了,这就是我们今天看到的这份稿子,可以说是一个残稿。
但是里面也包括拉班·扫马死去之后,关于他的弟子拉班·马克当上了景教全球领袖——巴格达宗主教他后来的事迹,所以这仍然是一本很有趣的书。
但现在我们首先要解决的一个问题是,他们要去西方干什么?在北京待着好好的修行,干嘛要跑那么远呢?
这就要从一开始讲起,他们两个人原来都是苦心修行人,尤其拉班·扫马,在当时他的名声已经传得很广。
所以即便远在内蒙或者山西交界的这个拉班·马克,也要不惜路远跑来北京这儿,跟随这个老师。因为据说他的修行很精湛,义理很精深,要跟他学习。
然后这个弟子就劝这个师父:“你看我们两个这么一心慕道,不如我们一起往西走,去耶路撒冷,去朝圣好不好?”
所以他们就出发去朝圣了,要知道当时走这段朝圣之路其实不是那么的容易。
首先,我们上一季的节目里面曾经跟大家讲过,当时有所谓“蒙古和平”这个讲法。所谓蒙古和平,就是自从成吉思汗西征之后,打通了整片欧亚大陆,这整片地方所有的交通贸易因此得到一个短暂的和平的局面,因为都是蒙古人管的了。
蒙古人一声令下,大家在这上面就安全行驶,不怕很多的问题,不怕穿越国境带来的困难等等。
可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会有中间一些的中断时期,为什么呢?这就牵涉到蒙古这个国家。
我们知道蒙古它以极短的速度扩张成为历史上面面积最庞大的一个帝国,但是这个帝国它扩张得太快,而蒙古人又少。蒙古人以那么少的人去控制那么大的地方必然就会带来很多衍生的问题。
其中一个问题就是,蒙古没有办法真正做到一个中央集权王朝统治那么大面积的国土,所以从成吉思汗开始就有四大汗国。
比如说像我们元朝这个部分,这是一个区。另外还有控制俄罗斯那边的钦察汗国,控制以伊朗、伊拉克为核心地带的伊尔汗国,中央地区还有窝阔台汗国跟察合台汗国。
像这样汗国的制度其实又从另一角度说明蒙古的另一个问题。
就是蒙古大汉的王位继承不像我们中国人这样,是一个长子或者是儿子天然就继承,他们是一个大汗死了之后,下一个大汗必须要由贵族们大家集体选出来,因此这里面会埋下很多不确定的地方。
而且蒙古这个部落国家一开始是在成吉思汗之下才第一次大一统起来,所以大家保留的是一种很原始的(制度),比如我追随成吉思汗,我对他忠心耿耿,但并不表示他的继承人,这个汗,这个制度上的领袖这个位置,我也需要去对它忠心耿耿。
这种忠诚是部落首领对另一个大部落首领个人的忠诚,而不是对一个制度上的国家领袖的忠诚。因此蒙古很难免就会有很多的内部纷争。
比如说就在这个时期,忽必烈他继承了一个帝位。但是问题是其他几个汗国有人是不认的,你比如说钦察汗国远在俄罗斯,不承认忽必烈你是我们蒙古大汗;在中亚的像海都,非常有名的海都,察合台汗国他也不承认你是我们的大汗。
忽必烈
这时候问题来了,拉班·扫马两师徒离开了元朝控制的范围,就要进入中亚察合台汗国,这里面会出事的。
虽然这本书没有说过,但是绝大部分的学者都认为这两师徒是见过忽必烈,忽必烈是给了他们一个任务,就是去到耶路撒冷,代表忽必烈去朝圣。
这两师徒,到了察合台汗国他还真遇见海都,但是他们就隐瞒了自己背负着忽必烈赋予的任务的这个真相,而告诉他自己单纯来朝圣,海都也很欢迎,就把他们平平安安地又送出去。
终于就来到了伊尔汗国,就是今天的伊朗跟伊拉克,而伊朗是其核心地区。到了伊尔汗国时,他们最重要的就要去见他们景教的总舵主了,也就是他们的宗主教,相当于景教的罗马教皇。
他们的这个宗主教一见到这两人开心得不得了,就说:“你们来了太好了。”然后要赋予他们重任。
他俩说:“不行,我们要去耶路撒冷朝圣。”但是没办法他们必须接下任务。给了这个年轻的徒弟,让他当中国行省的总主教。这个老师父拉班·扫马就当成他底下的巡查特使。
我们大家一定会产生一个问题,这两个远从北京来的大叔跟小弟,到了这么一个陌生的地方,也许他还跟本地人言语不太通,叙利亚文也都还不太会,那为什么这个景教的总坛一帮人看到他们那么开心,一来就要盛大欢迎,还给他们那么大的任务,这有道理吗?
这就要说到景教的问题了。景教在某程度上其实很像蒙古,就是扩张的范围非常广。最远你看都到了我们中国,到了浙江,到了福建。
但是景教徒无论到哪里都是少数人,所以他们从来都有一个问题,就是以少数人的宗教信仰怎么样在另一个民族、另一个主流宗教的环境底下去生存、去繁衍。
所以他们必须常常小心谨慎地处理很多复杂的政治问题,那这时候景教在伊尔汗国这个地方就是这样。
那个时候的波斯,也就是后来的伊朗还有伊拉克这些地方,虽然自古以来就有基督信仰的这些景教或者东方教会的人,可是我们都知道,在那个时候当地最主流的宗教是伊斯兰教。
也就是说景教徒是在一个伊斯兰化地区里面的少数派,所以他们常常要想办法确保自己不被排除,不被消灭,所以他们必须依附同样跟他们是外来人口的蒙古人,要跟蒙古人打好交道。
那这些蒙古人来到这里,你用谁去跟他们打好交道呢?正好来了两个干脆是从蒙古本部那边来的人,而且会说蒙古话,让他们去代表景教去跟那些蒙古大汗们、伊尔汗国的大汗打交道不是正好吗?
二来,更重要的是什么?他身负了忽必烈的使命。当时承认忽必烈是整个蒙古大汗的就有伊尔汗国的份。伊尔汗国在伊朗、伊拉克,元朝在我们中国这边,中间隔了那么远的范围,他们两个互相支持,结为盟友。
这时伊尔汗国也面对着北边那个钦察汗国,跟他是不对劲的,常常有边界冲突。他就觉得:“哎哟,我大老哥忽必烈派人来这儿,这不是给我的一个支持吗?他来的人,那我们兄弟俩,我对他那么好他对我那么好,他派来的人我要好好地看重他才行。”因此景教就怀着这个心思,就让这两个人能够承担这个位置。
这也就是为什么后来,当时这个宗主教死了之后,他们其他的人会选出这个从北京来的内蒙山西小伙子拉班·马克,一举就当上了景教的全球领袖,就是宗主教位置的理由,就是因为他是从蒙古来的人,他能够跟上层打好关系。当然他也是一个非常圣洁的有道高僧,而且他也是一个非常聪明、非常有办法的人。
说回这个师父拉班·扫马,他就去见了伊尔汗国的大汗。这个大汗看到他很欢喜,觉得这个人很不错。
他不错在几个地方:第一,真的像景教徒那些宗教领袖们所想的一样,他从蒙古,从北京过来,从忽必烈那儿得到任命过来,对他天然亲近,并且两个人能够说蒙古话。
第三是当时的伊尔汗国也面对一个宗教问题,就是刚才我讲的,蒙古人以少数民族的姿态入主了伊朗跟伊拉克,而他们本来信的是佛教,然后也有很多人信的是景教这种基督信仰,但是当地大多数人却是穆斯林、伊斯兰教。
那他怎么办?他一方面他要好小心地维护这个宗教平衡,这是蒙古人从来的做法。
蒙古人自己的原始宗教是萨满教,但是他们到了任何一个地方之后,都要想办法融入当地社会。要不就跟随当地信仰,要不就是多元化,各种宗教我都接受,我尽量保持平衡,不表态,所以对各个宗教都很遵从。
这也就是忽必烈他一方面又很保护景教徒,而且还派他们代表他去耶路撒冷向耶稣墓致敬;同时在中国又要弘扬藏传佛教,笼络好吐蕃这帮人,接下去我们知道元朝还要彻底汉化奉行儒家的意识形态。蒙古人是用这个办法的。
同样的,伊尔汗国也遇到同样的问题,就是该不该彻底地穆斯林化。但是问题是他又不敢完全穆斯林化,所以又要想办法找到景教徒。
这时候他很看重这个拉班·扫马,觉得拉班·扫马是个景教徒的有道之士,学问很好。而且拉班·扫马是通多国语言的,很快也都学会了波斯文,也会叙利亚文,也会蒙古文。
接着就给他一个很奇怪的任务:你,帮我出使欧洲,干吗呢?劝他们跟我联合在一起,攻打占据当时巴勒斯坦地区跟埃及的马穆鲁克王朝,劝他们派十字军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在解释这是怎么回事之前,再说他看重拉班·扫马另一个身份,更重要就是因为他是基督徒,虽然他信的是景教东方教会,跟欧洲当时信的罗马天主教会不一样。但是到底有共通语言嘛,对不对?
所以我派一个跟你们一样信基督信仰、通多国语言、很聪明很有学问、很能干的一个人,经历过千里旅行,不怕路远的人到你们欧洲那,跟你们谈结盟,那不是很理想的人物吗?
所以这个北京人一下子就成为了伊朗当时的大王的国家代表,派到欧洲,去见欧洲那些人了。
再说回来。他要去欧洲,为什么要搞这个结盟呢?这就要说到当时的伊尔汗国在那个地区有一个非常大的强敌,就是马穆鲁克王朝。
我们很多中国人也许听过马穆鲁克这个名字,因为我们知道当年成吉思汗发动蒙古西征之后,蒙古铁骑有一个战无不胜的威名,所到之处根本打都不用打,老远的,很多城就主动放弃城投降了,因为知道打不过,他没有打过败战。
整片欧亚大陆终于直到在今天的埃及北方跟以色列这片地区,巴勒斯坦地区,他第一次被击败,当时旭烈兀控制这个大军的这个部分,旭烈兀,它的总帅,要赶回去蒙古要选新的大汗的时候,留下一个部将来对付这个马穆鲁克。
这个时候掌握北埃及政权的马穆鲁克不是一般人,他们是突厥人,原来是一群雇佣兵,本来就是骁勇善战。
他们跟后来建立奥斯曼帝国的那些奥斯曼人是有血缘关系的,亲近关系的。这些人当时在埃及发动政变,以雇佣军集团的身份掌握了埃及政权,本来也就是很厉害的一支重装骑兵,然后遇上了蒙古轻骑兵。
而蒙古又因为打胜仗打得太容易了所以就轻敌,终于在这场战事里面,遭遇了有史以来第一次的惨败。
因此蒙古西进本来还想打进非洲的这个计划,就终止在这里。伊尔汗国就在这里面最前线,面对的马穆鲁克,他很想把耶路撒冷、以色列这些地方都归并下来。
而这些地方呢,又有当年十字军东征的时候留下来的一些残存的城邦国家,一些十字军国家。欧洲天主教徒也是念兹在兹要打这个穆斯林,要去对付马穆鲁克王朝,抢回圣地。
所以伊尔汗王他当时理所当然想法就是:那我干脆跟欧洲结盟不就得了,我派个人去。所以就出现个很奇怪的情况,蒙古人本来要征服欧洲,但是这一次却是想要联系欧洲的天主教徒,一起去干那帮穆斯林吧。
但是我们知道伊尔汗国主体民族都是穆斯林,所以他不能派穆斯林过去对不对?就找了拉班·扫马去。
这本书里面就记录了相当多这些复杂的、政治的、宗教的情况,这就是为什么很多读者看完这个书,觉得这个游记不好看,没什么风土人情。
你要从这个角度来看,它其实让我们看到是当时的国际局势。比如说像他到了欧洲,他后来终于也见了新产生的教宗,他也见了法国国王,他也见了英国国王。这些人一见到他都说:好,好,我们联合起来,我们一起出兵去对付这个马穆鲁克。
但是,这些事后来都没成事,为什么呢?首先欧洲这几个国家你别看都是天主教徒,你别以为劝他们用十字军东征的名义统一全天下的基督徒,一起去对付埃及穆斯林,他们会全部都响应。他们其实彼此也在勾心斗角。
就算他们不勾心斗角,还有一个前提,就是伊尔汗国的大汗答应了:我先出兵,你们等着,你们看,我兵一到,你们赶快来,我们左右夹击,把这帮埃及穆斯林给除掉。
说是这么约定好了,从这个意义上讲,拉班·扫马这个讯息也带到了,但是他没出兵,为什么没出兵?因为北边的钦察汗国又要来入侵他了。就是这样,蒙古当时这个国家就处在这样的局面。
另一方面则是景教,我们在这本书的后半部看到了,当上了宗主教的拉班·马克,这个年轻的宗主教,后半生其实是很凄惨的,总是被虐待,总是逃亡,有时候又被束缚起来,有时候又被丢进牢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伊尔汗国新上台的几个大汗,有的人因为蒙古人要适应当地社会,得到当地人支持,不得不改信穆斯林,要改信穆斯林的话那么就可能容不下景教徒。
所以这位新任的宗主教——雅巴拉哈三世,原来的拉班·马克,这个从山西跟内蒙边境跑过去的中国小伙子,他让我们最后看到的是什么?
我们看到的是整个东方教会在一个逐步伊斯兰化的世界之中慢慢地衰微,不断的被驱逐、被屠戮的一个过程。
一片荒凉的景象,也许就像我们现在看到的沙漠一样,开始在这个土地上面滋长起来。而当时元朝的景教却还正当兴盛,要再过一百多年,景教才会在中国的土地上面几乎彻底消亡。
景教之所以消亡,其中一个理由就跟蒙古人的扩张一样,因为去得太远、去得太快,而且总是要适应当地社会。
景教的消灭不止是因为本地人不支持它、其他信仰排斥它,而且还因为它总是要想办法适应当地社会。
就像之前我们讲的,它到了中国之后常常伪装自己是道教徒,伪装得久了就变成真道教徒,回不去了。它就已经彻底消散在这片土地上面,像雪一样,风一吹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