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你家杨梅太苦了！

用文字记录人间百态。

——彭斋

【一】

老张新从地里摘了一批杨梅，大早上骑着三轮车拖到城里卖。

暗红色杨梅沾着露珠，安静躺在背篓里。

有行人路过，瞧着品相不错，问老张甜不甜。

“尝尝！这批酸甜可口，正适合吃！”

行人尝过，问过价，让老张给装上一袋，付款走了。

别的行人瞧见，也过来尝了尝，多少都会买点。

快到中午时，今天摘的两框杨梅还剩下一半。

老张在隔壁买了份10元快餐，有荤有素，就坐在三轮车驾驶室吃起来。

好在今天多云转阴，有风，不算太热。

老张琢磨着，等把剩下这点杨梅卖了，还得去买点种子。

哦，还得去药店给老伴买药。

最近天气阴晴不定的，老伴的风湿疼得厉害，家里狗皮膏药只剩几张。

也不晓得娃儿在外地读书适应不？

老张独自吃着饭，脑海闪过千万念头。

“果然还在！”

不远处，有两人匆忙赶来。

年轻女人拦着走在前面的男人，不知道说些什么，看表情很是难堪。

男人手上，拎着一个红色塑料袋，不顾女人阻拦，已经来到老张面前。

“老板，你家杨梅太苦了，我要退货！”

男人身得五大三粗，说话很大声，瞬间吸引旁边摊贩和路人注意。

老张闻言，赶紧盖好吃了一半的盒饭，问咋回事？

他刚想事情走神了。

男人不依不饶：“刚我媳妇瞧你可怜，买了五斤杨梅，都是苦的！”

不光老张，周围人都有些愤愤不平。

这杨梅要么酸、要么甜，咋可能会有苦的？

男人这不是明摆着故意找茬么？

老张素来憨厚老实，见客人要退货，也不好说什么，接了杨梅，就要掏现金给对方。

他颤抖着手，从内衣兜里翻出零钱，正要退钱，被人叫住。

“大爷，我不退，你别听他的！”

是紧随其后赶来的女人。

众人一下来了精神。

怎么男人要退，女的偏不让？

不待老张开口，男人怒火中烧：“你什么意思？花几十买这么多苦的杨梅，咱家钱多烧得慌？”

二人争执间，男人一扬手，正好打在女人脸上。

众目睽睽之下竟然敢打女人！

【二】

老张不乐意了，当即呵斥：“你干什么呢？”

男人见老张竟然当面拂了他面子，更加生气：“我自家婆娘，你管我做什么？快退钱！看起来老老实实，心眼可真不少，拿这种杨梅坑蒙拐骗！”

“你嘴巴放干净点！什么坑蒙拐骗？我卖之前，可都是让客人自己先尝过的！你这袋也是你媳妇尝过的！”

“我媳妇又没味觉，肯定是被你花言巧语蒙了！”

男人和老张开始不依不饶。

旁边人都劝他算了。

毕竟老张也答应退钱了。

男人觉得旁边劝架的和老张套起来，故意骗人，一生气，趁大家不防备，直接把剩下那框杨梅推倒……

暗红色液体染遍马路牙子。

“够了！有病的是你！”

女人忍无可忍，大吼一声。

男人如遭雷击，回过头望着女人：“你有病啊？为了帮外人这么咒我？”

女人的情绪一下到了极点，顾不得这么多人围观，歇斯底里道：“我真的受够了！”

在女人的哭诉中，大家逐渐听明白一件事。

没有味觉的不是女人。

生病的竟然眼前这个中气十足的男人！

一年前，他开车出了车祸，好在伤势不重，住了几天院。本来医生系统检查完，就能出院。坏就坏在检查结果。

男人本来有家族遗传史，平时没啥事，被那场车祸勾出隐疾。

大家都想瞒着他。

医生也暗中嘱咐过家属，千万要顺着病人。

打出院后，男人的味觉就不怎么正常。

从前吃女人的饭菜都挺喜欢，如今味觉失常后，顿顿都觉得女人做的饭菜难吃。

为此他直接让女人休息，自己承担了一日三餐。

他自己不觉得。

家属才煎熬。

顿顿味道都很奇怪。

甜的做成辣的、苦的做成甜的……

偏偏在现在的男人口中，这些才是正常口味。

为了不让男人伤心，女人只能说是自己味觉可能有点问题。

要不是此刻，男人在老张摊位前大闹，压抑这么久的女人再也忍不住爆发，只怕这样的误会还要持续很久。

知道真相后，男人愣在原地。

老张一听，算了，也是个可怜人，甭和他计较，从包里掏了钱，塞到男人手里，自己蹲下身去捡还没坏的杨梅。

众人吃完瓜，也帮忙给老张捡杨梅。

【三】

看到众人帮忙，男人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赶紧大喊：“别忙活了，这些我都买了！”

老张可不依：“别别别，这东西不经放，你买这么多得放坏！再说你也……”后面的话，老张没忍心说出来。

女人过意不去，偷偷往老张盒饭底下塞了张钱，之后朝老张道歉后，拉着男人走了。

好不容易收拾好现场，众人你三斤我五斤，很快将杨梅买完，让老张快回家去。

老张忙完生意，才想起来饭还没吃完。

早就冷透了。

拿起盒饭，下面看到张红色钞票。

一抬头，周围哪儿还有人？

老张惴惴不安收下，想找人还，又不知道去哪儿找。

三两口吃完，老张骑着三轮车，去药店买了药，又顺路买了点日用品，这才回家。

到家把这事儿和老伴一说。

老伴叹了口气：“哎，这哪儿是杨梅苦，只怕那个妹子心里更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