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文轩只为守护堂姐的幸福 我跪求:“仙长,燕随愿随您修行 ”
发布时间:2025-10-24 21:29 浏览量:2
自幼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江文轩,竟突然前来求娶于我。
可令人心寒的是,他此举不过是为了守护我堂姐的幸福罢了。
那一刻,我满心绝望,跪在天心观前,声音带着几分决绝与凄楚:“仙长,燕随甘愿随您入太元宗修行。”
那两界之门,一甲子才开启一次。
当再次与江文轩相见时,已然是六十年后的光景。
1
一年前,常青道长远道而来。
他此行的目的,是为夏氏皇族测灵根。
本以为皇族之中,定有身负灵根之人。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皇族竟无一人拥有灵根。
反倒是我,拥有变异冰灵根,乃是天生的修行奇才。
当时,常青道长曾询问我,愿不愿意随他拜入太元宗门下。
我心中虽有犹豫,但还是鼓起勇气拒绝了:“燕随只愿像寻常夫妻那般,与爱人长相厮守,不羡那缥缈的仙途,实在舍不得家人朋友。”
更何况,我心中一直藏着与青梅竹马的江文轩共度一生的愿望。
从小,我便憧憬着能嫁给他,与他携手走过漫长岁月。
常青道长并未因此怪罪我,他目光温和,缓缓说道:“念你年幼,尚不懂这机缘的难得,本尊愿为你候上一年半载。倘若你日后后悔了,可随时来天心观寻本尊。”
然而,还未到一年,我便踏上了前往天心观的路。
为表诚意,我在天心观门前长跪不起。
常青道长抚须,目光中带着一丝审视:“界门一甲子一开,此行亦是永别,你当真放得下家人朋友?”
我以额叩地,声音坚定而决绝:“燕随六亲缘浅,强求亦是徒劳,唯有舍得,方能放过他人,亦放过自己。”
常青道长听后,欣慰地赞叹道:“不错,我等修行之人,不应耽于过往,心境开阔方能长久。此物为健体丹,凡人服用可百病不侵,你拿去赠与你的亲友,也算是成全了过往的恩情。”
我俯首接过,心中满是感激:“多谢师尊成全!”
自出生以来,我的一切皆是父母所给予。
即便他们因伯父的死,而更加怜惜堂姐,我也始终想着要报答他们的生养之恩。
常青道长听到我称他为师尊,先是一愣,随即高兴地大笑起来:“难怪出行时,掌门说本尊鸿运当头。”
他不仅赠我功法,还给我一个保命玉镯。
“遇到危险,可砸碎此物,天涯海角,为师都会救你于水火。”
我心中好奇,不禁问道:“此方地界也有灵气吗?”
常青道长微笑着解释:“你生于此,天地于你有孕育之恩,你拥有灵根,更得天地偏爱,于此地开启修行法门,对你有利无害。”
我手持心法玉简,在师尊的悉心教导下,学会了如何观想。
刹那间,仿佛有什么悄然间发生了改变。
疲惫之感一扫而空,下山的步伐都变得轻盈了不少。
2
六天前,宫中举办了一场盛大的百花宴。
皇后特意把我唤到近前问话。
那晚回去后,堂姐李清玥伤心欲绝,爹娘对她百般关心。
原来,皇后是在为太子挑选太子妃。
李清玥对太子仰慕已久,而我却并不想嫁给太子。
好在两天后,江文轩的母亲来到李家,为他求娶李家二小姐,也就是我。
终于得偿所愿,我高兴得一整晚都没睡好,眼巴巴地等到第二天,匆匆出门去寻江文轩,想问他为何如此突然。
可侯府下人却告诉我,江文轩出门了。
我只能失望地回家。
没想到,日思夜想的人,正好也在我家中。
看到他在湖心亭静候的背影,我的心跳如擂鼓般剧烈,突然有点害羞。
也正是一瞬的迟疑,让我亲眼看到李清玥走了过去。
她低头拽住他的袖摆,温声软语地道谢:“行止,多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可是你并不喜欢燕随,娶她会不会太委屈你了?”
以往,别人拽他袖子,他早就扯回去了。
可眼下,他没有拒绝,只是摇头苦笑:“她一向喜欢我,若是其他人上门求娶,怕是会被她拒了,唯有我能让她答应下来,只要你能幸福,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顷刻间,耳鸣声贯穿我的大脑,我身形不稳,往后退去。
慌乱的动静惊动了湖心亭的二人,他们看向我时的眼神如此惊慌。
坠入湖中的瞬间,我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了,满心都是绝望与痛苦。
母亲怀孕八个月时动了胎气,生下我后,伤了身体,再也不能孕育。
所以他们喜欢李清玥,把对子女的感情寄托在她身上,我也从来不敢生出嫉妒的心思。
可为什么,连江文轩也要这么对我?难道我在他心中就如此不值一提吗?
3
一阵慌乱过后,江文轩把我从湖中救起。
我奋力推开他,抬手打了他一巴掌。
这一幕恰好被赶来的爹娘看到。
母亲对我未曾有一句关心,上来就甩了我一巴掌,戾声呵斥:“道歉!”
前所未有的伤心裹挟了我,我头一回没有听她的话,含着泪质问:“真这么恨我,为何当初不一把掐死我算了?”
这一次,等待我的是父亲的惩戒。
他怒声喊人拿来戒尺,那冰冷的戒尺仿佛预示着我即将遭受的痛苦。
江文轩挡在我面前,却被我发疯地推开。
“滚,你给滚啊!”我崩溃得大哭不止,哭得父亲怔在原地,戒尺拿在手里,始终没有落下。
最终,我哭得晕了过去。
我不知道李清玥又是如何编排我的,但有些事,我已经想明白了。
常青道长为我检测出变异冰灵根,唯有皇室清楚内情,他们想要借我的体质来孕育出有灵根的孩子。
碍于常青道长在天心观,皇室不敢对我下手。
距离界门重启只剩一个月,陛下又起了心思,想为太子选妃。
江文轩为了李清玥的“幸福”,不惜得罪皇室,抢先一步与我定下婚约。
届时,陛下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与我一脉相承的李清玥。
走在下山的石阶上,我握紧药瓶,突兀地笑了起来,那笑容中带着几分嘲讽与决绝。
随后一刻不停,径直去了皇宫。
皇室肯定有派人驻守在天心观附近,他们指不定早就收到消息。
与其等他们来请我,不如直接找上门去,主动掌握局面。
果然,我刚走下马车,一抬眼便看到人群当中的太子。
他坦荡荡地走上前来,面带微笑:“恭贺燕随姑娘踏入仙途,福寿绵长。”
我回以一礼,恭敬地说道:“师尊赠我丹药偿还生养之恩,燕随并无兄弟,只需两颗赠与父母,其余丹药还请陛下定夺。”
他神情严肃起来,说道:“这里不方便说话,烦请姑娘随我进宫一趟。”
我沉吟不语,心中思索着应对之策,随后举步跟上。
皇宫里藏不住秘密,陛下的一言一行,早已落入他人眼里。
否则江文轩也无法抢先与我订下婚约。
何况常青道长的身份不是秘密,想要从仙人手里获利的比比皆是。
一路上,守在我们身边的护卫已经杀了四个刺客,那激烈的打斗声仿佛在诉说着这场暗中的较量。
从我下山开始,或许就有人在一路护送,否则我无法安然抵达宫门前。
4
太子亲自候在宫门口,侧面说明陛下对我很看重。
与上次迎接仙长的庄严不同,如今,陛下一袭素衣立于长廊之下,正随手往清池中撒下鱼饵,那悠然的姿态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以往不敢直视龙颜,不曾发现陛下年近五十,却比常人年轻不少,想必是得益于皇室与仙家的特殊交易。
仙家每年来到皇室,筛选有灵根的皇族后人,这当中必然有互惠互利的交易,否则仙家不应该只和皇族接触。
若非我是珍惜的冰灵根,师尊根本不会为我驻足。
陛下接过太子奉上的丹药,捏住瓶颈对着阳光高举,从他娴熟的动作可看出来,应该不是第一次接触这类玉瓶。
他随手递给太子,终于把目光转落在我身上:“既然是仙长赐予你偿还父母恩情的宝物,何必拿到寡人跟前来。”
我知道,关于我的第一个考验来了。
对师尊,我需要有悟性,能领悟他的教诲;对帝王,我得知恩图报,不能忘却皇室的恩情。
当即俯首回答:“父母恩情难割舍,还请陛下为我转送,其余健体丹,则是感激陛下恩德,仙长并非为我而来,我不过是蹭到了些许福缘。”
陛下没说满不满意,但药瓶没有回到我手中,足矣看出健体丹有多重要。
否则以皇室的傲气,不可能选择留下。
何况,一国太子的接送,并非一个小喽啰能拥有的待遇。
一路上,太子说话语气亲和得像是对待自家妹妹:“距离界门开启还有一个月,这群人就留在燕随身边,既能保护你安全,也能帮你跑腿办事。”
为了避免我想太多,他还特意透露:“健体丹是仙家与皇室的交易物品之一,唯有被挑中的弟子方能获得健体丹,此次我夏氏一族无人被选中,也就失去健体丹的份额,好在燕随你出类拔萃得仙长看重。”
他加重语气强调:“此物对仙长来说只有健体的作用,但对凡人而言,不止能解百毒,还能增强内外功夫。”
他的这番话,或许是希望我能提点要求。
我顿住步伐,面露苦恼:“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太子微微侧首,温和地说道:“但说无妨。”
我为难地开口:“说来有点惭愧,我大伯和我父亲子嗣不丰,倒是没有什么需要发愁,唯独我三叔家多子多福,成天为儿女婚事发愁,堂妹文卓饭量大,遭人笑话,我实在是见不得长辈忧虑,不知殿下可有解决的办法?”
他与我对视片刻,缓缓弯起唇角笑了:“燕随放心,孤还真有个合适的人选。”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顺心遂意,比起让李清玥得偿所愿,不如让堂妹李文卓成为太子妃。
江文轩不是喜欢李清玥吗?那就成全他们二人好了,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5
回家途中,马车被人拦下。
平安在外面禀告:“姑娘,江小侯爷有请。”
一路奔波,我又累又困,实在没心思下去应对江文轩,干脆闭目养神,吩咐下去:“让他靠过来说话。”
他不是消息灵通吗?也该知道我今日做了些什么。
没过多久,车外传来敲击声。
“婉婉,我想和你聊聊。”
“有什么,你直说就是了。”
他沉默片刻,缓缓道:“一切都是我一个人的过错,我愿意道歉,也可以赔偿,只要你想要的,我都会尽心竭力去办。”
事到如今,他对李清玥依旧满心维护,仿佛我才是那个无关紧要的人。
我以为,我至少能得到一句真诚的道歉,现在看来,我算什么东西?在他心中,我或许连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都不是。
他只是担心我会报复李清玥,特意过来揽责,想要一个人承担我的怒火,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我不禁自嘲:“江小侯爷能有什么错呢?只怪我蒙蔽双眼,看不清你心里惦记的人是谁,实在不识好歹,成天往你身边凑,一定让你很烦吧!”
他似是怔住:“不,不是这样的,婉婉,我们单独说会话好不好。”
我轻叹着轻拭眼泪,心中满是疲惫:“你我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你愿意为所爱之人的幸福牺牲,那是你的事。”
说话间,热闹的街道渐渐远去,周遭安静了下来,只有金鳞卫的盔甲发出整齐的摩擦声,仿佛在诉说着这场无声的较量。
江文轩许久没能说出一句话,隔了不知道多久,我听到他问我:“你进宫,是为了悔婚吗?”
原来是担心我抢了李清玥的婚事吗?原来……不爱一个人,真能做到肆无忌惮的伤害。
一颗心仿佛被他紧紧攥住,硬生生扯出来,好像过去很久,我发不出一点声息,越在乎的人,越能轻易的刺伤我。
“对,我后悔了!”我低低地哭笑起来,那笑声中充满了无奈与绝望。
他顿住片刻:“我不答应退婚!”
马车停下,平安上前掀开帘子。
我俯身走出,居高临下地与他对视:“你答不答应,谁在乎?”
他神情恍惚,失了魂儿一般,脚步踉跄地想要上前。
金鳞卫们神色冷峻,迅速拔出寒光闪闪的刀,齐刷刷地挡住他前行的路,仿佛筑起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
我眼神中满是漠然,连一丝余光都未曾再投向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缓缓地往家里走去。每一步都似有千斤重,心中五味杂陈。感情这东西,就是这般毫无道理可言。即便我对他已然满心失望,可那股子情感却像顽固的藤蔓,始终无法彻底从心底连根拔起。
回想起年少时,李清玥还未踏入我家的大门。他对我的态度,与对待旁人截然不同,那是一种我从未体会过的、独属于我的偏爱。他总是变着法儿地把各种好东西一股脑儿地往我跟前送,仿佛要把世间所有的美好都捧到我面前。要是遇到有人诋毁我,他定会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与那些人争得面红耳赤,全心全意地维护着我,就像守护着一件无比珍贵的宝贝。
一开始,我只是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甜甜地喊着哥哥,那声音里满是依赖。直到母亲开始为我张罗着相看人家那年,命运的齿轮悄然转动。伯娘瞧着我还算顺眼,便想为她家的侄子定下我。他不知从哪个角落打听到,那个少年竟在花楼里一掷千金,只为博得花魁的一笑。他心急如焚,想尽办法让我爹娘知晓了这件事。如此一来,结亲的事才最终不了了之。
也是在那一天,他紧紧地拉着我的手,目光坚定而又带着几分急切,亲口对我说:“别嫁给别人,嫁给我好不好!”那声音至今还在我耳边回荡,仿佛还是昨日之事。
可如今,不过才过去了六年。李清玥来到我家也仅仅只有六年。一切却都变了,仿佛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将原本的美好冲得七零八落。他们都开始喜欢她,好像她才是这个家的中心。
回到院子里,我还未来得及躺下好好休息一会儿。母亲身边的红叶便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燕窝走了过来。她微微低着头,眼神中带着一丝忐忑,轻声说道:“夫人也是打心底里关心姑娘的,母女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呀,还请姑娘不要置气了。这几日夫人心里一直都不太好受呢。”
我静静地盯着那碗燕窝看了许久,心中不禁泛起一阵苦涩。每次都是这样,没有任何一句软话,每次她觉得愧疚的时候,就会让人送来一碗吃的,仿佛这样就能弥补一切。我缓缓地端起那碗燕窝,手却突然一松,碗“啪”的一声跌落在地上,瞬间摔得四分五裂,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满屋顿时陷入一片寂静,红叶吓得脸色煞白,慌忙跪在地上,声音颤抖地说道:“是奴婢没有抓稳,可有伤到姑娘?”
“你可以回去了。”我神色冷淡,让人带她下去,又对平安嘱咐道:“不相干的人,就不要放进来了。”
可我这才猛然想起,平安也是家里的下人。在这个家里,她更听我爹娘的话,而不是我这个名义上的小姐。
房门被推开的瞬间,母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脸上满是怒气,大声说道:“听人说你进宫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总盯着月儿,她与你不一样。那些都是你大伯挣来的功劳,不是你能想的!”
我眉间满是疲惫,那股子倦意仿佛要把我整个人都淹没。要是换做李清玥,母亲早就满口关心,嘘寒问暖了。可她对我,只有一些无端的指责,仿佛我是她的仇人一般。
不等她继续质问,屋外传来下人通禀的声音:“夫人,宫里来人了。”
7
宫里来客,母亲作为当家主母,自然要出去相迎。她撂下一句:“晚些再来与你分说。”便匆匆离开了。
等她一走,我便拿出卖身契递给平安。平安吓得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带着哭腔说道:“姑娘,奴婢错了!求姑娘别赶奴婢走!”
为奴为婢,其实比为人儿女更不容易。万事皆不由己,就像被无形的丝线牵着的木偶,只能任人摆布。我走上前,轻轻扶起她,温柔地说道:“别害怕,以后我身边用不着人伺候了。迟早都会有分别的一天,只是这一天来得早了一点。”
“还记得以前我说过么,一定会为你攒一份嫁妆。”我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柜子,搬出一个小箱子。从中拿起一对明月耳珰,在她耳边轻轻比划着,继续说道:“手里有点积蓄,往后你想做什么都能方便不少。只是切勿感情用事,被人哄骗了去。这世道复杂,人心难测,你可要好好保护自己。”
平安红着眼,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不停地往下掉。她与我一起长大,这么多年的情谊,哪能说断就断。我说得轻松,实则心里也是万分不舍。可我没办法把她带走,倒不如早早放她自由。这样她打算留在府里也好,离府生活也罢,都能自己做主,不会受制于人。
平安一走,院子里像是少了点什么,变得空荡荡的。外面不知道出了什么好事,格外热闹,欢声笑语不断。衬得兰院越发安静,仿佛被世俗遗忘在了角落里。
隔天,红叶又来了,她眉飞色舞地说起昨天的事:“姑娘,昨日宫里赐药,夫人服用后容光焕发,大夫说旧疾已尽数痊愈,老爷用了后,白发也都变黑了,真是太奇妙了。”
我知道她不会平白无故过来,便直接问她:“既然如此,你来我这做什么?”
红叶干笑两声,脸上带着一丝尴尬,说道:“夫人想问,这药还有没有?想为大姑娘求一枚,大姑娘体弱……”
在我平静的注视下,她的话音渐渐弱了下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我没有为难她,缓缓说道:“这药可不是糖豆,不止那点功效,既能强身健体也能百毒不侵。母亲生我损伤了身体,如今能恢复,也算是报答她的生养之恩。”
父亲劳心劳力,为我提供优渥的生活,亦是对我有恩。得知他们吃下药丸起了效果,我心里宽慰不少。即便红叶来问一些不愉快的问题,我也不觉得生气。
望着窗外的腊梅,那洁白的花瓣在寒风中傲然绽放,我只觉得……心里的枷锁,好似又松动了不少,仿佛有一阵春风,轻轻吹开了心中那扇紧闭已久的窗。
8
之前我不曾吩咐金鳞卫注意府里的动向,以至于一些事安排妥当,我才知道消息。
江文轩的母亲来李家商议婚事。说是江老夫人身体不大好,想看孙子成亲,希望我能早点嫁过去。
母亲想拉我的手,我下意识地躲了一下。她似觉得膈应,便不再强求,说道:“为娘已经替你答应了,往后嫁了人,多孝顺长辈,万不可这么大的脾气。”
江文轩还真是执着于为李清玥牺牲,他仿佛把李清玥的幸福当成了自己的使命。
“我不可能嫁给他。”我没有再为他们遮掩的意思,语气坚定地说道,“他亲口说,为了李清玥的幸福什么都能做,包括娶我!”
我以为把事情说清楚,她至少会骂江文轩两句,出出我心中的这口恶气。没料到她深吸口气,语气反倒强硬起来:“说这个有什么用?早不说晚不说,现在什么都迟了,你们定亲一事外面所有人都知道,现在悔婚,你是想让李氏一族的女子都嫁不出去吗?”
一顶大帽子扣了下来,我倒是成了李家的罪人了!一直都是这样,她竭尽全力地挑剔我身上的瑕疵,仿佛在寻找什么证据一般,试图验证什么。好像只有我特别听话,才值得她努力生下我一样。我以为自己应该学会习惯她这样的态度,没想到心里还是一钝一钝的疼痛,那疼痛如同针一般,一下一下地扎着我的心。
“况且,他喜欢旁人又如何?”
“相处几年,你难道还笼络不住他吗?”
她喋喋不休地找理由,仿佛只要把话说得漂亮些,事情就没有那么严重。她尖锐的话语不断钻进我的耳中,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割着我的心。巨大的情绪碾压过来,我浑身发麻,僵如雕塑,怔怔地说道:“如果你不是我的母亲就好了。”
聒噪的斥责戛然而止,她错愕地僵在原地,脸上的表情仿佛见到了鬼一般。
不等她回过神来指责我,红叶慌里慌张地闯进来:“夫人,大姑娘晕倒了!”
头一回,她听到李清玥的消息,没有立即离去,望着我几次张口,可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来,那欲言又止的模样,仿佛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
李清玥晕倒的理由很简单。太子妃人选定下来了,正是我三叔家的女儿李文卓,一个出乎意料的人选。这消息如同重磅炸弹,刺激得李清玥一病不起。我看她是没脸见人,不想面对事实才称病。以往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情况,所以不曾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不管外面如何议论纷纷,与我都没有太大的关系。算算日子,太子还挺会挑时间。再有十天就是界门开启的日子了,届时太子与太子妃一同得到仙长赐福,绝对是一件能安定人心的好事。
可惜就算是最后一些时日,依旧会有麻烦找上我。李清玥气急攻心,病得不轻,他们居然都来向我求药。
9
我实在是有些看不懂,这把火居然还会烧到我身上来。到底我是他们女儿,还是李清玥是他们女儿?如果不是确定李清玥和他们长得都不像,我都要以为是我们小时候弄混了。
听到父亲说只要一颗的时候,我实在没忍住与他分辨起来:“我算什么东西,这药想求就能求得来吗?你们为什么不进宫去求,是觉得我膝盖比较软,合该跪着吗?”
父亲这人,一向是说服不了我就讲情面。他苦口婆心地说道:“月儿一向心高气傲,这次受了那么大的挫折,没有药怕是会撑不下去,你大伯只有她这么一个孩子,就当是可怜可怜她。皇后对你分外亲和,想必是觉得合眼缘,你去求药,机会更大一些。”
我气极反笑,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你们也不想想皇后为何忽然对我关爱有加?原来你们也知道李清玥心高气傲!妄想成为太子妃,是她想成就能成的吗?即便她想方设法让我与江文轩定亲,这不该是她的位置,她也坐不上去。”
“既然病了,那就待在家里好好修身养性,免得出去看到什么都想要,她要得起,你们给得起吗?”
“况且有事没事就生病,别说皇后瞧不上,其他人家也要瞧不上她。”
父亲沉默良久,仿佛在思考着什么。许久之后,他声音拔高不少,说道:“不是她想成为太子妃,是我们不希望你成为太子妃。”
我愣住,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心中满是疑惑。
逮住机会,父亲继续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你自小性子软弱,偏偏还爱较真,宫里尔虞我诈,你怕是应付不来。可皇后在那么多人面前把你叫到近前说话,为父担心你会被选中。为你定亲一事虽有些不合心意,但到底比入宫安稳实在。”
“江文轩让你不开心,为父还能帮你教训他,换做太子,为父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他长叹一声,眼神中满是忧虑:“月儿主动说她可以进宫,没想到宫里会挑中文卓。月儿固然有自己的心思,但她只是失去父母之后心无所依,才会想要旁人的偏爱。”
这话乍一听,似乎颇有几分道理。
然而,细细思量,根本就经不住一丝一毫的推敲。
我直直地盯着他,心中满是委屈与不甘,只问他:“为何在做这件事的时候,不同我商量一下呢?”
回想起他们商量事情的时候,李清玥总是堂而皇之地在场。
那我呢?我在他们心里,究竟算什么?
难道我不是他们的女儿吗?为何要这般将我排除在外?
父亲面露为难之色,眼神闪躲,嗫嚅着说:“月儿说怕你不同意……”
从他这副模样不难看出,其实他也清楚,根本说服不了我。
“你们总是这样,愿意听她的劝说,却从未想过私下里找我打探一下消息。皇后怎么会无缘无故对我好呢?这一点,你们难道不应该先来问问我吗?”我声音微微颤抖,眼中满是失落。
一家人本就该有商有量,可我却始终被无情地排斥在外,那种被忽视的感觉,如同一把锐利的刀,刺痛着我的心。
“你们凭什么就认定我性格懦弱呢?”我咬着嘴唇,强忍着泪水,“如果我真要较真起来,家里恐怕早就天天吵得不可开交了。”
“你们总是这样,打着为我好的旗号,做出一些让我左右为难的事。你真的是我爹吗?为何要如此对我?”我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父亲的不满,又有被亲人忽视的难过。
此刻,我特别想告诉他,等界门一开,我便要永远地离开了。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紧接着,那些刺痛人心的话语让他有些挂不住脸面,他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谁教你这么与父亲说话的!”
我心中一阵酸涩,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没人教我,我的爹娘都不喜欢我。”
他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嘴唇微微颤抖,正想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女子与金鳞卫的争执声。
“你们拦着我做什么!”李清玥虚弱地呼唤着,声音里带着几分娇嗔,“叔父!叔父!”
上一刻还在生气的父亲,一听到李清玥的声音,立刻像变了个人似的,转身就匆匆往外走去。
我静静地站在原地,隔着那扇厚重的门墙,清晰地听到她对我父亲说:“叔父,我没事的,别为我和妹妹吵架,莫要气坏了身体,你看,我一点事也没有。”
她轻飘飘的几句话,便哄得我父亲宽慰地笑出了声。
可下一秒,她又能瞬间倒地,让我父亲那爽朗的笑声戛然而止。
刹那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这时,金鳞卫进来禀报:“江小侯爷求见。”
江文轩不顾一切地闯了进来。
金鳞卫迅速上前拦住他,没让他继续越过界限。
他脸色沉沉,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冲着我喊道:“李燕随,你有什么怨气直接冲我来,是我对不起你,全是我一人的意愿,与她没有任何干系。我已经进宫询问过,殿下说需请示你的意思,只要你进宫求来一颗丹药,我江文轩愿意给你当牛做马!”
我与他遥遥相对,心中思绪万千。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再不问清楚,以后恐怕就再也无法获得答案了。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当初说要娶我的不是你吗?”我眼中满是疑惑与痛苦,“怎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践踏我的心意?”
江文轩挣扎得眼眶通红,他声嘶力竭地喊道:“因为你不快乐,每次对着你,都感觉你在强颜欢笑。她不一样,明明身世凄苦,却不会像你一样自怨自艾,懂得想要什么就去争取什么。”
别人或许不清楚,可我还不清楚李清玥吗?她每次讨好别人,不过都是为了从别人那里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罢了。
我愣住了,心中一阵刺痛:“所以,你是嫌弃我,不曾像她一样讨好你吗?”
我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清醒,年少时的江文轩和现在的江文轩,仿佛是两个完全陌生的人,他们之间早已没有了任何关联。
他话里话外,还是有太多矛盾的细节。
我紧紧盯着他,问道:“既然你不喜欢我了,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这样我说不定早就和别人定亲了,也不用你亲自出马牺牲色相。”
这个问题一下子把他问住了。
他望向我的眼神轻颤,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我不知道。”
我逐渐看不清他的神情,泪水模糊了视线,我怅然地叹息:“因为你贪图她带给你的片刻欢愉,却依旧想要娶我,不是吗?”
以前我始终不明白李清玥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
现在我才发现,不是我对他们不够好,而是我从来不会向他们索求任何东西,只是一味地付出,导致他们对我所拥有的一切,都习以为常地随意支使。
太容易得到的东西,果然就不值得珍惜了。
比起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对李清玥的求而不得,反而成了悬在江文轩面前的那轮皎洁月光。
他对这种如同钓鱼般的游戏上瘾了,以至于忘了和我的约定。
每次我说要退亲,他都下意识地拒绝。
或许他自己也弄不清楚,到底喜欢谁。
可我要的,从来都是坚定不移的偏爱,而不是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
我走出院门,路过挣扎不休的江文轩,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轻声却坚定地说:“既然你做不了决定,不如我来成全你们!”
11
途径金鳞卫身旁时,我顺手抽出他的佩刀,脚步沉稳地一步步走向倒地不起的李清玥。
父亲连忙挡在前面,脸上满是惊愕与愤怒:“你这是做什么!”
我冷声下令,声音如同寒冰:“拿下他们!”
金鳞卫不再留情面,如潮水般涌上前来,将主仆二人一个不落,全都被抓着退出一条路来。
父亲满脸不敢置信,瞪大了眼睛,大声吼道:“你真是反了天了!”
我毫不费力地拎起长刀,刀尖指向地上的李清玥,声音冰冷:“你们让我处处不顺心,那我就拿她开刀,你们说我是划破她的脸呢?还是砍掉她的手?”
话音未落。
我毫不犹豫地举起刀,朝着李清玥狠狠砍下。
“刺啦”一声,刀插进地面,陷入两寸之深。
李清玥尖叫着,如同受惊的兔子,滚到一旁。
她脸色煞白,看我的眼神像是见到鬼一般,充满了恐惧。
满场寂静,仿佛时间都凝固了,父亲和江文轩同时失去了声音,呆呆地站在那里。
她反应过来,眼里蓄起泪,委屈地哭诉道:“我只是不想三天两头生病,我太想要一副健康的身体了!”
我抬手拔出长刀,继续追上去。
李清玥吓了一跳,径直往我父亲的方向跑去,可怜地哭喊着:“叔父,救我!”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呢?
我把刀递给金鳞卫,冷冷地说:“去宫里请个太医过来,为我堂姐好好诊治一下,看看她到底有没有病!真病了的话,怎么还这么能跑?”
父亲连忙喝止,脸上满是焦急:“没病是好事,切勿把脸丢到宫里去!”
“怎么,她没病装病,害我被你们斥责就这么算了?”我毫不退让,冲金鳞卫道:“对了,江小侯爷对我堂姐情真意切,还请殿下做主,帮我退亲,成全这对有情人。”
江文轩脸色惨白,如同一张白纸:“等等,我不退婚!”
金鳞卫指挥使对他的制止充耳不闻,仿佛没听到一般。
娶我对江文轩母亲而言是乐见其成的事情。
可人选换成无父无母的李清玥,她恐怕就要不愿意了。
这也是李清玥追求一步登天,却也不愿意选择江文轩的根本原因。
一样要被人瞧不起身份,她也要让别人不敢当面瞧不起她。
江文轩终于被放开,他低头转动手腕,眼神中带着一丝担忧:“你退婚以后,恐怕难以再嫁,燕随,你会受人非议的!”
我直截了当地问:“怎么,你是要当着李清玥的面说后悔吗?”
他与李清玥四目相对,神情微顿,似乎在犹豫什么。
我真心祝福:“有情人终成眷属,我祝贺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父亲连忙打岔,试图转移话题:“你真以为退亲说退就退吗?陛下不会由着你们胡闹的。”
江文轩再次看向我,眼神中似乎在诉说着什么,仿佛在说,事实就是如此。
我不予理睬,轻笑一声:“谁知道呢!”
李清玥凑上前来,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二妹妹,我知道错了,我也是意识到错误,才想来找叔父说清楚,谁知道躺久了,突然跑得太急,眼睛花了一下,害得大家担心了。”
很奇妙,我非但不觉得膈应,反而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以后别跑太急。”
这下,不止是她没能反应过来,父亲和江文轩亦是直直地盯着我,仿佛想从我脸上找出我撒谎的痕迹。
我不是没看出他们想说点什么,但还是抛下他们回到了院子里,任何辩解在我这里都没有意义。
以前我乐意听他们解释,现在觉得没必要听。
他和我父亲就算得知被骗,也没有怪罪李清玥的意思。
他们喜欢她,不管她做了什么,也都是下意识偏向她。
连我也一样,以往爹娘对我苛刻一些,我下意识会拿自己害得母亲难产为理由,认为他们对我不好不是故意的,只是人之常情,心里意难平罢了。
他们觉得李清玥所作所为,只是一个小女子的贪心,没必要多加惩戒。
12
赐婚的旨意当天就下来了。
家里前所未有的热闹起来,到处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
江文轩几次求见,我都让人拒绝了。
我喜欢的始终是以前的他,那个真诚、善良的他。
现在的他变得让人厌倦,变得如此陌生。
……
前有太子和李文卓,后有江文轩和李清玥。
李家双喜临门,道贺的人源源不断,如同潮水一般。
只是后者不太光彩,毕竟这其中的变故让人有些唏嘘。
我和江文轩定亲一事,虽没有大肆宣扬,但熟悉的人都知道。
突然听闻江文轩和李清玥被赐婚,各家亲戚都忍不住打听,纷纷问怎么突然换了人。
好在家里所有人都为李清玥打圆场,试图掩盖这其中的尴尬。
母亲特意解释:“平日我们和月儿太合得来,江家还以为月儿是我们二房的姑娘,定亲的时候说错了,现在更正过来,也算是皆大欢喜。”
明明她之前说过,我与江文轩定亲一事人尽皆知,早已没有转圜的余地,现在换成李清玥居然又有别的说法。
不管别人信不信,李家上下都只会这么说。
李清玥和江文轩的名声,莫名其妙地缓和了一些。
反倒是我这个夹在中间的二姑娘,突显出些许尴尬。
毕竟李家大房的大姑娘许配给江小侯爷,三房原本差点嫁不出去的文卓更是成了太子妃,运道一个比一个好。
衬得我这个二房的姑娘格外没时运,仿佛被命运遗忘了一般。
他们不知,未来的太子妃就在我的院里。
她理了理衣裙,神色庄重地直接在我面前跪下。
“殿下说了,他会选我是姐姐的意思,他想问一问姐姐,可愿成为大夏国师,若是有仙人护国,皇族地位会更加稳固,否则他担心人心浮动,于民生不利,还请姐姐多多垂怜。”
以往仙人只会从皇族遴选弟子。
现在师尊选中了我,神权与皇权分离开,一旦旁人起了歪念,确实能在这方面下功夫,借此扰乱民心,动摇国运。
担任国师,等同于担起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我垂眸深思,心中经过一番权衡,松口道:“告诉他,我答应了。”
依旧是那句话,我蹭的何尝不是夏氏皇族的福运。
师尊也说,天地于我有恩。
我守护此处,也算是投桃报李。
“二姐姐,此事叔父他们知道吗?”
我笑了下,轻声呢喃:“迟早会知道,他们一定会很高兴,不是吗?”
临近界门开启只余一日。
许多事务,正紧锣密鼓地安排下去。
通天祭台正有条不紊地布置,仿佛在为一场盛大的仪式做准备。通天祭台开启的那日,天空澄澈如洗,没有一丝云彩,仿佛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精心擦拭过一般。
我迈出家门的时候,意外地碰到了江文轩。他脚步一顿,像是被什么力量定住了身形,随后急忙出声喊住了我:“燕随,是我对不住你。”
在心底,我将眼前的他与记忆中那个他彻底分割开来之后,再面对他时,我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陌生感。在我的认知里,他已然失去了过去那种在我心中独有的优待,所以,我能轻而易举地洞察出他言语中的试探之意。
我心中暗自冷笑,脸上却平静如水,直言道:“没必要到我这里来寻求原谅,你从我身边走过,我都觉得这片被你沾染过的空气都令人作呕。”
我的喜欢,从来都是坦坦荡荡,不会藏着掖着;我的厌倦,亦是如此,不会有一丝一毫的遮掩。这一次,我毫不掩饰地让他看到我眼中那深深的厌恶,他似乎有些难以接受,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我并不介意把话说得更明白一些,冷冷地说道:“你和我伯娘的那个侄子,没有任何区别。”
他听到这话,身形猛地晃了一下,像是被一阵无形的风狠狠吹了一下。我背过手,不再理会他,一步一步坚定地往外走去。
今日,所有人都将会前往观礼。江文轩应该是来接李清玥一同前去的。我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也不知道他在这里和我浪费什么时间。
通天台前,有一道极为漫长的通天梯,仿佛是一条通往神秘世界的天路。两侧的观仙台上,早已聚集了密密麻麻的人群,热闹非凡。
我站在仪仗队前,与太子轻声交谈着。这时,母亲领着一群人匆匆走了过来,悄悄扯了我一下衣角。我并没有理会她,而是朝着走来的常青道长恭敬地见礼:“师尊。”
常青道长轻轻甩动着手中的拂尘,脸上笑眯眯的,说道:“跟上。”
我正要紧紧跟随在他身后,母亲却惊慌失措地拽住了我,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婉婉,这是怎么回事?什么师尊?”
我没有挣扎,而是认真地望着她,说道:“母亲身子应该已经好了不少吧,以后想生几个孩子就生几个,我就不在跟前碍眼了。”
她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血色,一开口便是遮掩不住的哽咽:“不是的,没有碍眼,我只是心里难受,我怕面对你,我怕把那些不好的念头发泄到你身上。”
我怔住了片刻,随后缓缓点了点头:“人之常情,我能理解,只是……”只是什么,我心中也有些迷茫,说不清楚。
好像越是害怕发生的事情,越是在这压抑的氛围中悄然发生了。她不想把那些坏情绪带给我,可在刻意之下,却对我冷落了起来。虽然没有打骂我,但这种冷落,却比打骂更让我难受。她忽略了我,别人就会趁机欺负我。现在,面对他们,我脑海中浮现的只有他们曾经对我的那些教诲。
于是,我转头对着父亲说道:“别让大家看笑话了。”
父亲悲戚地问道:“你怎么能这么说?”
我璀璨地笑了起来,那笑容中带着一丝嘲讽:“以前,我在宴席里被其他孩子欺负得大哭,你们不也是这么说的吗?”
父亲强忍着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一滴一滴地砸在地上。母亲捂住嘴,呜咽的痛哭声从指缝间传了出来:“婉婉,我的儿,怪娘那天打你,让你伤心了,你打回来好不好?”
我忽然想起了那天,父亲高高扬起却没有落下的戒尺,母亲让红叶送来的那碗燕窝。原来他们什么都知道,只是都没想过为我做主。不知从哪里吹来了一阵风,吹得我眼睛有点疼。但我没有哭,只是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每一次出门赴宴时,母亲不自觉地为李清玥整理衣襟的场景。
我展开双臂,在她面前转了一圈,歪着头,带着一丝期待地询问:“娘,我的衣裙可有乱了?”
她走上前来,颤着手为我整理衣冠,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没有,很漂亮。”一句话说完,再次泣不成声。显然,她也想到了过去,每一次我都会用期待的眼神看向她,可每一次,她都不曾回应。
师尊在前方呼唤道:“徒儿,该走了。”
我毫不犹豫地转过身,踏上通天台的阶梯,一步一步,与师尊一起登上了通天台。在师尊的指点下,我庄重地为太子和太子妃赐福。
时辰一到,界门在上空缓缓展开,那光芒如同梦幻一般,让人心生敬畏。师尊的拂尘柔软如云,轻轻托举着我,带着我飞向界门。
六十年后,界门再次开启。与过去记载不同的是,一柄红缨枪如闪电般破云而出,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直直地钉在了祭天大典的看台上。通天台瞬间寸寸爆裂,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众人躲避不及,纷纷发出惊恐的叫声。
我缓缓睁开眼,竟发现自己没有受伤。烟尘渐渐散去,他们才看清楚,碎裂的通天台被一层薄冰凝住,仿佛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稳稳地托住,这才避免了惨状的发生。
仔细一瞧,哦豁,通天台上居然有一座巨大无比的猛兽,那模样狰狞恐怖,让人不寒而栗。“陛下,天塌了,这妖怪不会活过来吧?”
我刚从云间落在看台上,便听到这么一句话,连忙说道:“不会,它已经死了!”
众人纷纷朝我看过来,他们的眼神中满是茫然,表情仿佛在说:你是谁啊?
他们口中的陛下豁然起身,提起衣袍,急匆匆地往我这边跑过来:“二姐,是二姐吗?”
我抬手一召,通天台上的红缨枪就发出铮铮嗡鸣,像是听到了主人的召唤,雀跃地朝我飞掠而来。我微微一笑,说道:“是我,身体还好吗?”
曾经的太子,现在的陛下顿时笑了,那笑容中带着一丝欣慰:“很好,文卓也很好,有健体丹在,没有不好的。”
他寒暄过后,终于想起通天台上的巨大怪物,问道:“二姐,那是什么?”
我笑得灿烂,解释道:“那叫噬灵兽,界门打开时,它就潜伏在附近,揪准时机闯进来,打算饱餐一顿。”
陛下脸色骤变,紧张地问道:“那可如何是好?”
“这不是坏事,反而是一件好事。”红缨枪在我手里变幻成一根簪子,被我随手插在发髻间,我接着说道,“我身为大夏国师,国运与我息息相关,前些时日我突破至大乘,多余的灵力被我反哺给此界,简单来说,咱们这里要升级了。”
他脱口而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我愣了一下,随后笑道:“话糙理不糙,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与师尊前往太元宗修行的六十年来,我除了潜心修行与四处历练,剩余的时间都在看师尊打包给我的常识书籍。看完才知道,此界是太元宗的众多辖区之一。不同等级的辖区,有不同的管理方式,而灵气等级就是衡量一切的标准。
噬灵兽以灵气为食,寻常等级的灵气它根本不屑一顾。“往后此处会与上界连通,界门也会长期开启,不过得先在每个区域布下防护大阵,方能开启界门,否则外界的灵兽涌入其中,对你们有害无利。”
说话间,不断有人脚踩各色武器从天而降,那场面犹如天兵天将下凡一般。他们纷纷在看台这边停下,躬身作揖:“小师叔!”
我对皇帝妹夫道:“之后的事便交予他们来处理,我还有事务需要处理,便不在此处多停留了。”
妹夫许是上了年纪,反应有点慢,说道:“不见一见文卓他们?只是可惜家中老人前几年已经离世,不然还能见上最后一面。”
我摇头说道:“不了,他们安好即可。”
忽然,有一人从人群中走出:“等等,燕随!”
他看上去和我妹夫差不多年岁,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太元宗弟子出列,挡在那人面前,严肃地说道:“不可直呼师叔名讳!”
我罢手,笑了一下:“无碍!”
大概认出来是谁了,我心中暗自思索。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记,但我也从他身上看出了灵根的存在。
“对了,身负灵根之人,可领取长寿丹延长寿命,到时候会有人安排你们进入太元宗外门进行修炼。”
该说的已经说完,我没有再停留。随手掐诀,平地而起,犹如一柄红缨枪破空而出,向着远方飞去。
多年前,师尊曾说过:“夏氏皇族虽没有灵根,但满大街上,倒是有不少身负灵根之人,但他们天赋太低,这样的人在上界得不到太多重视,最终会放纵自我,把野心往下界延伸。”
“仙家手段非凡人能抵挡,未免民不聊生,我等便不在下界收取资质差的弟子。”
“除非有朝一日灵气充裕,太元宗才会在此开山立派,他们才能有机会见识到万千世界的风采。”
江文轩:
有灵根,能修行,并非一件好事。不到一年,我便来到了太元宗。进入太元宗外门,便能去找她说上话。
直到我从驻守弟子那里得知:“小师叔可是你们追云界的希望,天地宠爱,承运而生,自然与寻常人不同,如今她一人镇守太元界东南尽头的魔族裂缝,一杆长枪戳得那些魔族不敢冒头,别说她与你的距离十万八千里,便是我等再修上几百年,也赶不上她现在的进度。”
“诶,你年纪和我们小师叔差不多,突然跑来来打听她,可是以往认识?”
年轻的弟子掏出笔墨,饶有兴致地说道:“不如说给我听听,好让我写个牧野道长前传。”
六十年再见,我与她如隔天堑。她当时已经认出我来,非但没有任何怨恨,反而提醒我们去检测灵根。过去的一切,根本没有在她心里留下任何痕迹,活在过去的只有我们罢了。
我忽然想起她走的那天,眼里是对我明晃晃的厌恶。本以为,如果她能恨我,也算是好事。现在想来,是我小人之心,才会如此揣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