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我扮猪吃老虎,天知道我只想退休:许嫔的咸鱼太后路
发布时间:2025-10-28 17:22 浏览量:8
许嫔娘娘在宫里“苟”了一辈子,最后居然“苟”成了太后。
人人都说她是扮猪吃老虎,是潜伏最深的老狐狸。
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从头到尾,就只是想退休而已。
日上三竿,皇后娘娘已经在侧殿喝干了三盏茶,耐心彻底告罄。
她一把拉住芳嬷嬷的袖子,话里透着压不住的急切:“嬷嬷,若是太后醒了,劳您派个小太监通传一声,就说我有天大的要事,求母后指点。”
皇后贵人事忙,来去匆匆,一阵香风似的卷走了。
芳嬷嬷掂了掂袖子里那个沉甸甸的荷包,抿了抿嘴,转身进了正殿。
此时,正殿的内室里,太后许善存才刚不情不愿地翻了个身,有了点要醒的意思。
桂嬷嬷见状,轻轻挥了挥手,宫女玉叶立刻会意,一福身,轻手轻脚地退出去,往小厨房传早膳去了。
昨夜,太后娘娘睡前特意点了,早上要吃那口猪肉冬笋荠菜馅的小馄饨。小厨房早就备好了料,汤都吊着,就等太后娘娘睁眼,立马下锅。
这位太后娘娘,自打还是个小嫔位起,就一直不显山不露水,谁能想到,偏是她熬到了最后。宫里上上下下,谁不赞一句:真是有福气。
太后许善存,今年四十五,出身武陵郡王府。
她家这一脉,都透着点“不务正业”。她爷爷武陵郡王,早年战功赫赫,却在巅峰时主动交了兵权,封了爵位就回家修园子种花了;她爹武陵世子,做了几年文官,能力平平,索性也撂挑子不干了,当了个闲云野鹤,在家安享太平。
一家子都这德行,养出来的姑娘许善存,自然也是个不紧不慢、万事不着急的性F子。
大夏朝的女子多是十六成婚。许善存十五岁那年,刚定下亲事,那位小将军未婚夫就征战沙场,马革裹尸了。
许家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舍不得她守望门寡,干脆一家子跑到蜀中散心去了。
旁人说“少不入蜀”,怕磨平了志气,但许家本就是一群咸鱼,到了蜀中简直是如鱼得水,巴适得很。
眼瞅着未婚夫都死了四年,许姑娘生生从十五拖成了十九岁的老姑娘,武陵郡王一家这才懒洋洋地回了京。
京城里十九岁的姑娘,娃都快能打酱油了。
老王妃(她奶奶)愁了半年,左挑右选,也没个合适的,最后没辙了,只能亲自带着孙女进了宫,求自己少时的手帕交——如今的先太后娘娘,给自家孙女寻个好亲事。
可谁能想到,十九岁的许善存,正在先太后宫里请安时,恰巧遇上了来请安的先皇。先皇对她一见钟情,当即下旨,封了嫔位,直接留在了宫里。
许嫔娘娘长得确实漂亮,可在这三千佳丽的后宫里,她的美貌实在排不上号。
长相中不溜,家世中不溜,位份中不溜,就连生孩子,也是中不溜。
十七皇子,光听这排名,就知道荣宠不怎么靠前。
可谁曾想,当时的后宫倾轧严重,诸王夺嫡更是激烈到白热化,你方唱罢我登场,斗得天昏地暗。最后,皇位竟然落到了一直默默无闻、苟在角落里的许善存母子头上。
这下,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大家私下里都说,这位许太后,才是真正扮猪吃老虎的顶级玩家。
谁笑到最后,才笑得最美。
太阳都快晒到头顶了,这位被大家揣测为“高深莫测”的许太后,才一脸懵地转醒。
要不是肚子饿得咕咕叫,她是真的不想起床。
自从上辈子加班猝死、穿越到这个时代,许善存就感觉自己没睡饱过。
别人投胎,不是饿死鬼就是穷鬼,她倒好,她是个“困死鬼”。
万幸的是,这身体的原主许姑娘,也是个惫懒性子,完美契合。
她一穿来,就进了宫,战战兢兢地侍了寝。她生怕被人发现壳子里换了人,只能天天装不舒服,躺在床上,尽量少见人。
结果,她震惊地发现——统治阶级的生活也太舒服了!
躺着,是真的可以不下床。
这一躺,她就真睡过去了。天天除了吃就是睡,硬是把自己的气血养得足足的。
她现在住的慈宁宫,大是大,可要论清静,远远不如她以前做妃嫔时住的春晖宫。
那时候,她刚入宫,皇后娘娘凤体抱恙,宫务都由高贵妃执掌。
高贵妃有宠没家世,一见她和先太后有旧,生怕她再得了皇上的眼,二话不说,直接把她分到了最偏、最远的春晖宫。
现在想想,高贵妃真是多虑了。
她也就刚入宫那两日侍了寝,得了些赏赐,然后先皇的稀罕劲儿就过去了。
恰好这时,西域又送来了容美人。那可是个绝代佳人,能歌善舞,勾魂夺魄。
皇上转头就把她许善存忘到了脑后,天天泡在容美人的邀月楼。
先太后倒是念着她祖母的情分,叫她去了几次,赏赐了不少东西。不过先太后那时身子已经不太好了,见了她几回,给后宫传递出“这人我罩着”的信号后,也就不再硬撑着病体宣她了。
春晖宫,彻底门庭冷落。
七日之后,许善存迎来了她穿越后的第一回“后宫例会”。
自打进了宫,她就龟缩在自己的春晖宫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比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还“大家闺秀”。她的两个陪嫁丫鬟芳兰和碧兰,除了提膳,也轻易不往外跑。
好在春晖宫偏归偏,离御膳房就隔了个过道。近水楼台,只要她们腿勤快点、嘴甜点、手头再大方点,御膳房就短不了她们的吃喝。
一开始,春晖宫的管事姑姑还苦口婆心地劝她:“娘娘,您得去御花园多转转,那里遇到陛下的概率大。您看高贵妃,就是在御花园一舞倾城,才从宫女一步登天的。”
管事姑姑磨破了嘴皮子,许善存只会“嗯嗯嗯”地应着,转头就钻进被窝接着睡了。
碰到这么没上进心的主子,管事姑姑也没脾气。
索性她自己还有一年多就能出宫荣养了,也懒得折腾。跟着这种不得宠的主子,无非就是少挣点打赏,但也省心,乐得清闲。
许善存只想关起门来,过她自己的小日子。
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她一点也不想往皇上身边凑。
皇上身边的人太多了,她一个资深i人(内向者),上辈子上班早就把她的沟通欲全都耗尽了。
她可没幻想自己是什么宫斗冠军。她在现代也就是个普通打工人,没本事在管理岗位上叱咤风云。
这宫里哪个不是在封建社会里把规矩吃透了的古人?哪个不是见惯了内宅厮杀的豪门贵女?宫斗对她们来说是传统艺能,弄死自己不要太简单。
她没什么胜算,能苟活着就谢天谢地了。
她这开局不算差,能投胎到家庭美满的千金小姐身上,已经是烧高香了。要是成了奴隶、宫女,那真是人权都没有。
她现在这样,只要不作死、不冒头,安安分分,应该能苟到寿终正寝,实现退休大业。
皇上不来,春晖宫就是许善存的天下。
她在院子里那株巨大的银杏树下搭了个摇椅,一杯茶,一本书,一摇晃就是一下午。
如今秋雨连绵,她就把摇椅搬到廊下,一杯热茶,听着雨打芭蕉,好不自在。
秋雨带来了秋乏,她回到暖融融的暖阁里,随手在茶杯下压了一首小诗:
清寒漠漠透窗纱,坐对空庭雨脚斜。
碎玉声声敲石阶,浮烟缕缕绕茶花。
蕉心犹卷三更露,苔色新添一抹霞。
莫道秋深无客至,檐波澹澹自烹茶。
要不是后宫也得开例会“搞团建”,不去会影响她的退休待遇,她能真在春晖宫里苟一辈子。
可规矩就是规矩。
她入宫后的第一次正式请安,就是一场明摆着的“鸿门宴”。
主要目的,就是敲打敲打新得宠的妃嫔。
皇后娘娘身子不好,听说上次落了胎后就一直缠绵病榻。现在,原本每五日一次的皇后处问安,改成了每十五日到高贵妃宫中听训。
高贵妃磨刀霍霍,准备一口气收拾了容婕妤和她这两个新来的。
当然,主要是收拾容婕妤。
皇上刚颁了圣旨,容美人升成婕妤了。相比之下,只得了点赏赐的许嫔,就非常不够看了。
许善存战战兢兢地去了。她不敢穿得鲜艳,挑了身平平无奇的紫色衣裙,妆也特意往显老了化。
结果到了那才发现,纯属多余。她就算好好打扮,在这群环肥燕瘦、绝色扎堆的后宫里,也根本不显眼。
她一早就爬起来,顶着寒风走了一炷香才到高贵妃宫里。
以高贵妃为首的几位高位娘娘,对她虎视眈眈,从衣服料子到首饰样式,吹毛求疵,狠狠地取笑奚落了她一通。
许善存看她们呆呆愣愣、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鹌鹑样,也觉得无趣,就不再搭理她了。毕竟皇上新鲜劲过去了,这位没什么宠,她们也犯不着浪费口舌。
今天的主角,容婕妤,一直没来。
高贵妃的茶添了又添,脸色越来越黑,添到她都快坐不住了,御前的公公才姗姗来迟。
“皇上有旨,容婕妤身子虚弱,往后都不必来请安了。”
小公公一走,高贵妃手里的茶盏“哐当”一声,狠狠掷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许善存吓得一激灵,缩得更像只鹌鹑了。
高贵妃哪还有心思训话,气得例会早早结束。
许善存贴着墙角溜出了殿门,跑得飞快。
不行了,太吓人了,这得赶紧回去补一觉,压压惊。
许善存一连补了七天觉,才感觉自己缓过劲来。
这七天里,宫里发生了许多大事。
高贵妃气势汹汹地杀去了邀月楼,容婕妤挨了两个耳光,转头就跳了湖(当然没死成)。
结果,高贵妃从贵妃贬为贵嫔,禁足三月;容婕妤则连升三级,也成了贵嫔。
高贵嫔和容贵嫔,在之后的漫长岁月里,斗得死去活来。
现在,这两人都成了太妃,也还是不对付。
天天跟乌眼鸡似的,一见面就恨不得活吃了对方。
许善存成了太后,特意交代,把这两个“老冤家”分在了一处。
于是,两位太妃天天吵架,引得一众太妃们嗑着瓜子围观。
新皇(她儿子)几次来请安,都被吵得受不了,忍不住想把这两人分开住,都被许善存给压了下来。
“孩子没了,两人本来就没什么盼头。这要是死对头再没了,她们活着还有什么劲?”许善存慢悠悠地说,“她们俩现在都憋着劲儿,要比对方活得长,这也算个念想。你再看看周围那些嗑瓜子的,当初你刚登基,她们一个个丧眉搭眼的,现在看戏看得多带劲。”
宫里的女人,二十出头时,比的是宠爱;二十岁以后,比的就是子嗣。
她命好,儿子不仅平安养大了,还成了皇帝。
许善存刚入宫那四五年,宫里简直是修罗场,怀三个孩子能生下来一个都算幸运。宫斗太狠了!
天天不是死孩子就是死嫔妃。
尤其是地位低的官女子、答应,几乎每个月都有“病故”的。
吓得她疯狂补觉,坚决不掺和。
许善存入宫的时候,是偷偷给自己带了瓶避孕丸的。每次侍寝前都来上一颗。一瓶子六十颗,五年过去,一瓶子都没见底。
皇上好色,后宫佳丽没有三千,三百也不止。
从登基以来,他从三年一选秀发展到一年一选秀,平时还老往江南跑,宫外的私生子都有一堆。
宫里的美人层出穷,挂了一波儿又补一波儿。
好在她不怎么受宠,位分又算中等,住得还偏远。只要不怀孕,就没人会来针对她。
入宫第五年,许善存停了药,开始找机会怀孩子。
她一点也不想生养,但为了自己未来的养老质量,必须养一个。
因为按规矩,皇上挂了,有孩子的太妃能随子出宫荣养;本朝甚至还有公主接太妃到公主府荣养的先例。这意味着,只要有个孩子,她就有机会出宫养老。
她可不想像前朝那些太妃,几十个人挤在寿康宫的各个殿里,那生活品质,想想都窒息。
皇上比她大十七岁,身体早被美色掏空了,先挂是必然的,她不能不为以后打算。
当时,宫斗已经进入到了下一个阶段——夺嫡。
十几个皇子一起卷,那些已经养住孩子的妃嫔们,都默契地不再下黑手打胎了,免得遭反噬,殃及自己的孩子。
现在的时机,正好。
她精心调理了半年身子,好好打扮了一番,主动去给皇上嘘寒问暖。皇上果然“龙心大悦”,她顺利承宠了三次,就怀上了身孕。
当时跟她一起怀孕的,还有柳贵妃、丽美人和三个低位的妃嫔。
最后,大家平安生出了三十三公主、三十四公主、十七皇子、十八皇子和三十五公主。
她成功浑水摸鱼,把孩子平安生下来,并且养住了。
小十七的名字是跟这一批一起下发的,圣上赐名萧璘。她觉得有点拗口,私下一直就叫他“十七”。
老人家说了,贱名好养活,“十七”就很不错。
正赶上上一任贤妃家里倒台,她哥哥又在蜀中任职,在圣上面前还算得用,腾出的妃位,就让她给补上了。
升了妃位,要分宫殿的时候,她主动去求了皇后,还是想住在偏远的春晖宫。
诺大的宫殿就她自己住,清净。
其他近一些的宫里,一个宫住七八位嫔妃的情况比比皆是,甚至两个答应挤一间屋子。离得太近了,下黑手都防不过来。
这些年,她没什么别的事干,就老老实实地苟在春晖宫养孩子。
皇上成年累月不来一趟,她把正殿东间空出来“以备接驾”,自己则带着孩子住西间。西间用屏风一隔两半,冬天住屏风里的暖阁,夏天收了屏风,睡外面的床。
她不放心把孩子交给外人,虽然不用事事亲力亲为,但孩子必须时刻都在自己眼皮底下才放心。
好在小十七从小就壮实,吃嘛嘛香。
但许善存一直对外给孩子“报病”,基本没带他出席过任何宫宴。
春晖宫大,殿前一颗大银杏,一个小池子她下了不少鱼苗,后殿种了柳树。她有了自己的小厨房,不用再看御膳房的脸色。
她知道孩子要去看更大的世界,可现在就这条件,小十七只能看四四方方的围墙。
但比起宫里其他孩子,他已经足够幸运,有一个还算快乐的童天。
其他皇子五岁就要开蒙了,柳贵妃为了刷她儿子是神童,六皇子甚至四岁就上了学堂。
许善存愣是给小十七拖到了八岁才送去。
小十七打小聪明,一点就透。许善存没教他四书五经,就教了点诗词歌赋,什么“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
许善存是实用主义教育,她给孩子的定位就是做个富贵闲王,等新皇登基,他再上去抱大腿就行。
“上面还有十六个哥哥呢,轮不上你。左右当不了皇帝,就看点地方志、史书,当故事看,以后万一用得着。”
她也从不瞒着小十七宫里的凶险。
好在,小十七十几岁,就学会了“藏拙”。
开蒙以后,他在学堂的成绩就一直稳定在中游偏下,天天就是浑水摸鱼,这点完美继承了他母妃的天赋。
其他皇子一看,这小弟弟资质平平,开蒙又晚,身子还不好,母妃又不得宠,绝对不是竞争对手。这简直是天然的、用来刷“兄友弟恭”的好材料啊!
所以小十七在上书房过得还算舒服。
就这样,许善存还时不时给他请病假,一请就是七八天。太傅们也不敢强逼,反正皇子读好了也不能去考状元。
“惟愿儿孙鲁且愚,无灾无难到公卿”,这就是许善存的真实写照。
小十七十三岁时,皇上的身子开始垮了。
当时前十三位皇子已经组成了五支夺嫡的强劲方阵,朝堂上天天有人被弹劾。皇上连着废了两任太子,剩下的皇子们更是蠢蠢欲动。
原本十五岁就可以就藩(去封地),但后妃们各出奇招,非要让皇子们留在京城,都想搏一把。
许善存可不这么想。她想让儿子赶紧走,越远越好。
她在宫里苟了二十年了,从十九岁苟到三十九岁。她总结的经验就是“三不原则”:不能嘚瑟、不能出头、不能贪心。
她跟小十七说:“你身为皇子,已经享尽世间富贵,不要贪图那个大位。登高跌重,不如安安分分做个富贵贤王。”
“你走吧,走得远远的。娘一辈子谨小慎微,才护着你长大。可娘能力有限,出了这春晖宫,朝堂之上,娘无能为力。你舅舅在蜀中,我会求旨让你去那做个自在王爷。”
小十七已经是个大小伙子了,他像小时候一样把头伏在母亲膝上,许善存听见他小声的哽咽:“我在蜀中等着母亲来颐养天年。”
小十七年满十五岁,生日刚过,许善存立刻就去求了皇上,让他早点就藩。
皇上见多了求孩子留身边的,乍来一个求着把儿子赶走的,还有些惊讶。
“想去哪儿?”
“臣妾在蜀中待过几年,风景秀丽,若是能去那里就好了。”
蜀地虽富饶,但不如江南,屯兵也不多。选这里,摆明了就是想做个闲王。
皇上允了。
小十七立刻动身去了蜀中。更绝的是,武陵郡王和老王妃,许善存的娘家一大家子,也跟着重外孙一起,浩浩荡荡地搬去了蜀中。
京里的许家人,就剩下许善存孤零零一个。
是她没同意娘家留人。京城里风云变幻,留下这些老弱妇孺,只会平添掣肘。
一家子都走了,也让诸位皇子看看:蜀王,没有夺嫡之心。
皇上的身体越来越差。许善存怕哪日宫变,家里人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大家都走了,她才安心。
老王妃临走前来了一趟,拉着她的手,悄悄告诉她:“御膳房外的景运门,我有个侄孙儿在那当差。若是哪一日有事,你就换身膳房差役的衣服去找他,他会安置你。”
许善存立刻开始准备。
她的陪嫁丫鬟碧兰,在膳房有个相熟的管事柳娘子。许善存通过碧兰,弄来了几身半旧的差役衣服。
她和碧兰、芳兰一人一套。
宫里的首饰珠宝她不敢带,她们三人把赏人的金叶子一点点拆开,缝在了厨娘衣服的夹层里。
许善存又给了柳娘子一百两,让她在膳房不常用的杂物间里,腾了间带锁的空房子,偷偷放了枕头被褥和几件换洗衣服。
她能感觉到,宫里的气氛越来越不对劲,连她这偏僻地方巡逻的侍卫都换了生面孔。要说最近没有大事,她打死都不信。
夜里,宫里果然起了嘈杂之声!听动静,是勤政殿的方向,还传来了厮杀声!
她宫里的宫人已经乱作一团,她让人吩咐,都藏起来别乱窜。
趁着宫里大乱,她和芳兰、碧兰立刻换上厨娘的衣服,熟门熟路地摸黑直奔膳房。
柳娘子按约定,已经藏在门后接应。她们跟着柳娘子,一路藏到了那间堆杂物的小房间里。
许善存没敢直接去景运门,现在正是攻城的时候,撞到叛军,死了也是白死。
还不如躲在膳房。她的逻辑很简单:不管是哪方赢了,人总要吃饭,总不至于把膳房的人杀干净了。
许善存在膳房躲了三天,吃了睡,睡了吃。
她心一横,把自己的一头长发剪了。娘娘需要盘发戴首饰,她早就嫌坠得慌。
剪了短发,插上木簪,包上头巾,穿上半旧的衣服,再给脸上涂得黑黄点,眉毛画粗点,活脱脱一个膳房的健壮厨娘。
三天后,宫里的厮杀声平复。一波人马(太子的随侍)来把膳房封了,清点了人数,安排他们开火做饭。
柳娘子原来就是负责煲汤的,她底下的几个仆妇在宫变时跑了,许善存她们三个正好填了空缺,负责熬汤。后来人手不够,她们还要去面案帮忙,擀皮包包子。
许善存上辈子就经常自己包饺子,这会儿拾起手艺来,擀皮比碧兰、芳兰还熟练。
没人怀疑这三个埋头苦干的厨娘的身份,因为所有人都战战兢兢,连话也不敢多说。
许善存连着干了两个月厨娘,局势又变了。太子倒了,被软禁的皇上重新掌握了朝政。
宫里又是一波大清洗。
御膳房的主管被拖出去杀了。许善存估摸着安全了,才偷偷回了春晖宫。
没人问她去了哪儿,因为大家都是刚“躲”回来的。
她留了个心眼,没让碧兰跟着自己回宫,而是让碧兰继续留在膳房里当差,给自己留条后路。
皇上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许善存防备着还有后手。
第一次宫变,太子收拾了三皇子一党;接着皇上复位,又收拾了太子一党。
后宫前朝清理了一大圈,朝里还坚挺的,就只剩五皇子一派了。
可皇上没有立太子,反而开始宠幸十二、十三两位皇子。
许善存还是老老实实关起门来过日子,直接称病,殿门都不出。
天天瘫在床上吃吃吃。现在光睡觉已经压不了惊了,必须要吃点东西,胃里满了心才不慌。
小十七没有消息传回来。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皇上第二轮病重,依然很突然。这次宫变来得更快!
许善存更有经验了,厨娘的衣服都放枕边。一听着有嘈杂,她和芳兰立刻换上衣服,摸着后院进了膳房。
(碧兰早就在里面接应了。)
这次是十二、十三皇子伪造诏书,要占个正统。
结果五皇子带人马冲了进来,把这两人杀了。他还吸取了之前太子的经验,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围了勤政殿把皇上也给杀了。
然后他开始一个宫一个宫地搜,把生了皇子的妃嫔都抓了起来。
这些事都是许善存后来听说的,因为五皇子的侍从接管了膳房,她正忙着煲汤呢。
膳房里的人这会儿也有经验了,一个也没敢跑。
这次,来搜膳房的侍卫还带了幅许善存以前的画像。
他们搜了三遍,老鼠洞都扒拉了。侍卫们对着画像,那画中的女子气质高贵,乌发如云、弱柳扶风;再看看眼前这个埋着头、正擀皮擀得飞起的健壮仆妇判若两人。
搜查无果,五王爷才想起来,许善存的娘家京城里已经没人了,抓都抓不到。
也就在这时,五王爷得知,皇上临终前,送出了一道密旨,要远在京城之外的蜀王(十七皇子)调动陕甘两地兵马进京勤王,斩杀反叛、继承大统!
蜀王攻进来,又用了两个月。
武陵郡王到底是老将,一个顶三,统领三地兵马,一个半月就打到了京城。
攻城的时候费了点功夫,因为蜀王不确定他娘是不是在五皇子手里,这才拉锯了半个月。
他娘许善存,此刻正在膳房里包包子。
五皇子的人马都在城门口,汤汤水水不方便运,天天都是吃包子。膳房现在全员包包子。
等到蜀王得了“没找到贤妃”的确切消息,当即立断,连夜把城门轰了,进京宰了五王爷,当天就继位了。
后宫前朝又又又是一轮大清洗。
许善存没着急出膳房。现在局势不明朗,她在膳房呆着,还能给儿子当个“眼线”。
还有一个原因她最近在膳房吃太好了,胖了不少,这形象出去,搞不好小十七都认不出她。
她偷偷在杂物间里饿了一个月。
饿得抓心挠肝,总算看着自己又瘦回了以前的模样。
临出膳房前,她撞上几个五皇子的余党想在膳房下毒,她带着柳娘子几人,干脆利落地把人捆了。
处理完首尾,她才慢悠悠地回宫里换了衣服,带着芳兰和碧兰,大摇大摆地去了新皇所在的清政殿。
小十七(萧璘)一见着亲娘,眼眶“唰”地就红了,“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他如今高了、也壮了,身形挺拔,眉眼间早已褪去了稚气,外公(武陵郡王)把他养得很好。
许善存哪里还忍得住,泪珠子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娘俩个抱头痛哭,足足哭了一个时辰才收住。
直到苟过了这场惊心动魄的夺嫡,许妃惊喜地发现,自己居然一步登天,苟成了太后。
这下子,总能名正言顺地躺平了吧?
如果说以前她躺平是“猥琐发育”,那么现在,她就是光明正大地要“退休养老”了。
太后自然不能再住春晖宫,她恋恋不舍地搬到了慈宁宫。一安顿下来,她就让人在院里挖了个池子养锦鲤,殿后种上柳树粘知了,屋前种芭蕉听雨,院中种海棠等朝霞。
日子嘛,还是一天一天过。
摸鱼什么的,最爽了。
可好日子没过几天,许善存就发现,自己好像比以前更忙了。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太后,远比她当太妃时要操心。
好在儿子在宫外就成了亲。皇后是蜀郡郡守的女儿,性子温柔贤淑。这性子,若只是在蜀地做个王妃,那是顶顶合适的;可如今母仪天下,这份家世就显得太单薄了。
宫外大把的勋贵正等着把闺女送进宫呢。在新人进宫之前,许善存只能叹着气,先帮皇后把后宫的摊子给撑起来。
起码得先筛一遍,有争宠的小心思不打紧,若是起了害人之心,那才是大麻烦。
先帝留下的那些孩子,经过一轮清洗,十七以前的基本不剩了。十七以后的倒还剩了不少,如今都封了郡王位,养在京中开府。皇儿(新皇)的意思是防着他们割据一方,但留在京里,保不齐他们有别的心思,尤其是怕他们手伸太长,伸到宫里来。
许善存费了足足两年心思,才把宫里这盘乱麻梳理完,顺道把御膳房和太医院牢牢抓在了手里。
等到皇后终于熟悉了宫务,她立刻把手里的事儿全交了出去。
此时皇上的三年孝期已过,宫里大选在即。
许善存好容易熬成太后,实在不想再奋斗一遍。她干脆报了病,不许任何人来慈宁宫,宫里的大宴小宴一概不参加。那一堆儿媳妇,除了皇后每个月按例来请安,其他时候,她谁也不见。
清清静静在宫里养老,比什么都强。
皇后娘娘再来请安时(也就是开头那一幕),许太后已经吃完了早饭加晌午饭。皇后端来的一碗饮子孝敬得正是时候。
她此来,是为了一桩事。
“母后,去岁皇上出巡,在行宫里...嗯...兴过的那位崔姑娘,前几日诞下个男孩。您看,要不要派人把她们母子接进宫里养着?”
许善存又抿了一口饮子,眼皮都没抬:“让内务府按着旧例办就是。”
皇后似乎有些疑惑,但还是应声告退了。
芳嬷嬷(原芳兰)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柳嬷嬷(原柳娘子),发现她还是那副雷打不动的笑脸,不由暗叹:还是柳姐姐道行深。
许太后这么安排,是有先例的。皇上出行,各地都有人接驾,行宫里临幸几个宫女,太寻常了。
“皇后还是太年轻,见得少了。”许太后往小榻上一歪,心里叹气,“唉,距离我正式退休,还是任重而道远啊。”
远的不说,就说现在这位御膳房的大总管——柳嬷嬷,当年就是先帝在莫名湖畔临幸的民女,柳桂芳。
她原是钱塘的姑娘,也曾“馥桂芳华”,却只得了一夕雨露。
行宫里的女人,大都是这样的宿命。她们身份低微,只能做皇上的露水情缘。若是侥幸生下孩子,孩子会被接进宫养在高位妃嫔膝下;女子若是得宠,或许有机会接进宫做个“官女子”;若是没身孕,就只能一辈子在行宫里蹉跎到老。
柳桂芳偏不认命。就因为先皇一句“回了京就来接她”的空头许诺,又有个算命的说她日后有大造化,她到处打点,虽然还是进不了宫,却也想办法调去了陛下秋日更常去的京郊明珠苑。
日等夜盼,可算等到先皇来了。柳桂芳打扮得花枝招展,端着一盘“如意果子”就往上凑。
可惜,行宫里想上进的何止她一个。奉茶的、上茶点的,排了一排,争奇斗艳。柳桂芳的眼波都快涌出来了,也没勾得陛下看她一眼,反倒是她旁边一个上茶的丫头被皇上留了下来。
柳桂芳差点没当场泪洒。
好在,她那盘果子得了先太后两句好评。她这才得了机会,进了御膳房,一干就是二十年。
这二十年里,她见多了在行宫生了孩子、被接入宫的官女子,最后是怎么无声无息消失的。她们的膳食,吃得比膳房里的普通宫人还差。
就说那个顶了她的“上茶丫鬟”,官女子银镯,进宫第二个月就掉井里淹死了。
柳桂芳大着胆子去看过,那井口小得,人掉下去都得卡住。可宫里说她是淹死的,她就是淹死的。
柳桂芳觉得,银镯是替自己死的。她有一丝庆幸,但更多的是悲凉。
伤心完了,她彻底认了命。左右出不了宫,她善熬汤,就在膳房好好干吧。
她做梦也没想到,她的“贵人”命,会应在当年的许妃娘娘身上。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指她在宫变时帮了许善存)
如今她成了御膳房的总管事,也算是“大造化”了。
皇后走了,太后又雷打不动地开始睡午觉。
睡醒了,换了身常服,在院子里踢毽子。
这是太医院“逼”出来的运动。许善存唯一喜欢的运动是睡觉,可架不住太医院和皇帝儿子天天劝。踢毽子她小时候拿手,如今捡起来,居然能连踢八十个不落地。
踢到快晚膳,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来了,说皇上今晚要来陪太后用晚膳。
许善存一听,刚舒展的眉头又皱了。
大雍朝孝道比天大,皇上再忙,一个月也得有五六天来陪她用膳。
可她宁愿自己吃。在小厨房点几个爱吃的,摆在炕桌上,多自在。儿子来了,规矩多如牛毛,喜欢的菜夹上三口就得换,腻歪。
皇上这会来,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跟皇后说的是同一件事,但要求截然不同。
他给许善存派了个大活儿:行宫里新生的那个男孩,算起来是六皇子,他请太后养在慈宁宫里。
至于那女子,他提都没提,估计是不打算接进宫了。
许善存一脸拒绝。她只想安心养老。
皇上(小十七)从小就调皮,上房揭瓦,她好不容易才把他拉扯大。现在再养个小子?她实在是不耐烦。
可皇上也没法子。他登基根基不稳,皇后的出身又平平。
为了稳住前朝,把权贵绑在自己船上,他一口气封了李贵妃、陈德妃、吴荣妃、傅贤妃,个个都是权贵之女。
“母后,皇后至今未生嫡子。可德妃、贤妃她们都有了儿子。”萧璘的声音很沉,“一旦这些孩子长成,被母族把持,朕朕实在是怕先帝夺嫡的事,再演一遍。”
他必须留下一个背景干净的孩子。若放在皇后身边,太惹眼,保不住。思来想去,只有以“尽孝”的名义,养在太后身边,才是最万全的。
这事关国本,更关系到自己后半生的养老质量。 许善存没法不答应。
这个烫手的山芋,她接了。
她让人去收拾侧殿,又叫来芳兰:“你亲自去接孩子。再带一道哀家的密旨:若是那孩子亲娘愿意隐姓埋名,再不见圣颜,可用孩子奶娘的身份,留在孩子身边。”
许善存存了点善心,想全了这对母子之情;也存了点懒惰,有亲娘照顾,总比别人上心,她也能省点心。
听说那姑娘(柳枝)跪着接了懿旨,磕头磕得砰砰响,只要不分开她和孩子,让她做什么都行。
许善存叹了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
她派了几个伺候过月子的嬷嬷去给柳枝伺候月子,等出了月子,也别进京了。
她决定,自己也去行宫住住!
省得天天在宫里给儿子擦屁股。反正现在朝堂后宫都稳了,她走了,皇后也好真正历练历练。
许善存的“跑路计划”八字刚有了一撇,贵妃李洗砚又来了。
她还送来了一篮子刚到的、罕见的荔枝。
冲着这荔枝,许善存见了她。
李贵妃的兄长李将军,最近正在闽南清理倭寇,功劳赫赫。李家本就是肱骨之臣。当初皇上(还是蜀王时)进京,正是李家暗中通风报信,告知许善存不在五皇子手上;攻城时,也是李家开了城门。
这份从龙之功,让李家更加显赫,皇上一口气封了他家一国公两侯爵。三年孝期一过,李家就把嫡女李洗砚送进了宫。
李家是一等一的聪明人家,养出的女儿也不差。许善存见过几次,聪明、乖巧、极识进退。
太医院的人还偷偷来禀报,说贵妃有避孕的迹象。
许善存猜,这大概是怕树大招风,毕竟李家已经显赫至极,水满则溢。她乐见其成,也让皇上随心去宠。君权臣权,玩的就是个平衡。
李洗砚今天来,也是冲着孩子来的。
她说自己身体不佳,恐怕难有身孕,想求太后恩典,将六皇子抱养在膝下。
“臣妾一定会善待此子,视如己出。”
许善存没答应,慢悠悠地挡了回去:“你还年轻,哀家多派几个御医给你调理调理。皇上春秋鼎盛,你早晚会有自己孩子的。”
贵妃的真实目的,她不清楚,不打算应承。这可能是试探,也可能是押注。
许善存懒得研究。
一个月后,许善存在儿子幽怨的目光里,头也不回地踏上了出宫的马车。
上车前,她把儿子叫过来,露出了太后和煦的微笑,然后狠狠地拧了一把儿子的胳膊肉:“臭小子,看老娘休假,你这是什么表情?”
萧璘疼得呲牙咧嘴:“皇额娘!疼疼疼!这么多人,给朕留点面子!”
碧嬷嬷(原碧兰)忍着笑,放下了马车帘子。
太后的马车极大,车里设了小榻,铺着厚厚的垫子。许善存一上车就躺下了。
晃晃悠悠,出了城,山路也感觉不到颠簸。她迷瞪了一觉又一觉,吃了两回茶点,从晨光熹微晃到了夕阳西下。
玉叶支起窗帘,外面已是西景山下的西宁庵。
自大雍朝初代护国公主在此出家后,这里便成了皇家庵堂。 如今,先帝的废后范氏,就在此“修行”。
废后是废太子的生母。她还生下了二十七皇子,如今封了成郡王,风流倜傥,正在礼部得用。听说成郡王是至孝之人,每逢休沐,必然来此陪伴母亲。
玉叶见她沉思,轻声问道:“太后可是想见故人?”
许善存摇摇头:“不必了,走吧。”
物是人非,废后未必想见她,况且她们本就没什么交情。
暮色苍茫,西宁庵香客如云,下山的人流拖慢了行程。
到夜色漆黑时,许善存才终于抵达了山谷里的西郊行宫。
玉露和玉沁已带人提前收拾妥当,乐寿堂按她的喜好布置一新。屋子里,一棵枝繁叶茂的桂花树在月光下晃着金黄,满院清甜。她沾床就睡。
第二日,许善存睡到自然醒。
窗外已有些寒意,屋里却已点上了炭,温暖如春。柳嬷嬷(她也跟来了)送来了早膳,一道火腿鲜笋汤,用秋季的鞭笋加玉兰片同炖,滋味鲜醇;配上刚下树的栗子烧鸡,甜糯可口。
两道山居时令菜,打开了许善存一天的好心情。
等她沿着溪水溜达回来,柳枝(崔姑娘)已经带着六皇子等在了那里。
那是个温婉的江南姑娘,小巧玲珑,眉目如画,是那种好看但不扎眼的类型。她显得很惶恐,倒是六皇子,被养得壮壮实实。
一个大孩子抱着另一个小孩子。
许善存心里叹了口气,这事儿,论起来是她儿子的过错。但她没法阻止,世道如此。
“是个好孩子,”她温和地笑笑,“收拾一下侧殿,你带着六皇子住过去吧。”
她看了眼芳嬷嬷:“芳兰,你照顾孩子惯了,这孩子还是交给你看顾。六皇子成年之前,一应供应,都从我这里出。”
柳枝惊喜地磕了个头。能养在太后眼皮底下,待遇天差地别。
柳枝走了,许善存把芳兰和碧兰叫了过来。
这两个心腹跟了她大半辈子,从小宫女混成了老嬷嬷。她们二十五岁时,她本想安排她们出宫嫁人,可两人商量了一夜,双双跪在她面前,都说不愿出宫。
或许是柳枝触动了她那颗已经麻木的恻隐之心,又或许是行宫的日子太闲,她想找点事做。
许善存召见了太医院的院首和医女,她要从民间培养一批医女,专精于妇科、产科和产后护理。
等她们医术熟练,就轮流在民间坐堂,帮民间的女子少受生育之苦。
许善存第一次感受到了权力的好处。她的懿旨一下,很快就运转起来。
芳兰和碧兰则被派去总领此事,也算为她们日后积攒一份德行和倚仗。
等到皇上第一次来行宫看她时,她的第一批医女已经出师了。
儿子是带着糟心事来的。
他新封的崔婕妤流产了,另一位珍美人也有了小产的迹象。
自德妃贤妃的儿子出生后,宫里就再没孩子生出来。许善存心里一沉,后宫什么时候都不太平。
如今万事俱备,她终于提出了自己的打算:
“日后,嫔位之下的女子有了身孕,都接到行宫来。由哀家这里的医女保胎生产,等孩子周岁后,再将母子二人送回宫中。”
皇上思虑片片刻,立刻答应了:“就这么办!只是要辛苦母后了。”
崔婕妤和珍美人第二日就接来了。
芳嬷嬷按规矩,将她们随身携带的东西全部封存,换上了行宫统一的宽大衣物和平底鞋,不许化妆。
珍美人住了乐寿堂的西侧殿,崔婕妤住在隔壁的澹月居。
刚安顿下,崔婕妤就来求见。
玉枝(宫女)进来回话:“太后,崔婕妤说她有冤要申。”
许善存正看鱼呢,不耐烦地摆摆手:“我这又不是大理寺,不管断案,只管养身子。她非要告状,就给她收拾收拾,送回御前,让她去皇上皇后那里告。”
玉枝应了个是,利落出门传旨。
许善存出门时,院外已经没人了。
昨儿崔医女(女医馆负责人)就来禀报了检查结果。
珍美人的小手炉里,查出了些许麝香, 想来是用了几次,所以只是动了胎气。崔医女说好好养着,孩子能保住。
但崔婕妤这问题就大了——她带来的首饰、熏香、胭脂,个个都有问题!
看来她是树敌不少。
许善存当即把她带来的两个贴身宫女给扣下了,连同物证一起送回宫里交给皇后。后面怎么审,不归她操心。
接下来的日子,许善存每日捉鱼钓虾。天气渐冷,她盘算着等冬天就窝在花房的暖房里。
珍美人的身子已经养得不错,肚子里的孩子很活泼。碧兰对珍美人评价不错,是个稳重听话的姑娘。
倒是崔婕妤,小月子刚坐了二十天,听说皇上来了,立刻在屋里左右蹦跶,非要宫人找出她被封存的衣服首饰,要梳洗打扮“接驾”。
伺候她的宫女惠春劝了几句,当场就挨了一个耳光。
许善存最不惯着这种毛病。她让芳兰亲自过去。
“既然她不想好好养身子,就让她别养了。”
芳兰领命,过去狠狠扇了崔婕妤几个耳光,两边脸都打肿了,然后把她的东西收拾出来,安排了辆普通宫人坐的马车,直接给送回宫里了。
皇上知道了,也很不高兴。他娘辛辛苦苦伺候她坐月子,还伺候出毛病了?当即下旨,给崔婕妤降成了才人。
许善存把挨打的惠春叫来,赏了她两个金锭,还升了她做掌事宫女。
皇后这次跟着皇上来的,是来请罪的。
后宫争斗伤及子嗣,是皇后失职。可惜慎刑司什么也没审出来,线索全断了。
许善存让她带了四个医女回宫,彻底排查。
医女的排查还没开始,宫里又出事了——李贵妃小产了。
宫里排查更加严密。
不久后,李贵妃上奏,说没了孩子,夜夜惊梦,自请去西宁庵修养一段时日。
皇上允了。
许善存得了消息,眼皮一跳。事出反常必有妖。她立刻派了手下几个顶尖的暗卫,潜入西宁庵。
十几日后,许善存正在屋里撸她新养的三花咪咪,暗卫带来了消息。
成郡王(萧钰)乘人不备,潜入了李洗砚的禅房。
屋内屋外都有人望风,暗卫无法靠近,只知道两人密谈了半个时辰。
许善存打着礼佛的名义,亲赴西宁庵。
在这里,她见到了一身缁衣的李洗砚,布衣金钗,难掩国色。
许善存笑得和煦,留她用膳:“今日膳堂说有新采的上好菌菇,我让他们做了汤,你陪哀家用膳吧。”
一顿饭吃得宾主皆宜。
贵妃走后,随行的冯医女告诉许善存:“太后,李贵妃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许善存冷笑。李洗砚到庵堂“清修”,已经两个半月了。
当夜,李洗砚摸着太后赏的白玉观音,心下狂喜。
这个月她的月事迟了,孩子,应该是上次萧钰来的时候怀上的。
若不是萧璘(今上)捡漏,她本该嫁给对她有救命之恩的萧钰!她恨自己是女子,空有抱负却只能当棋子,更恨要跟她看不上的萧璘虚与委蛇。
她上一个孩子(皇上的),是她自己弄掉的, 她嫌恶心。
不像萧钰,为她守身如玉。
李洗砚有个疯狂的想法:她要生下萧钰的孩子,让她们的孩子继承帝位!
现在这个计划已经完成了第一步,明天她就回宫去。
夜里,李洗砚的禅房无故起火。惊惧之下,她发现自己下身一片血污。
她的孩子,没了。
她用最后一丝理智抓着贴身侍女,“快,偷偷去请个大夫,不要惊动别人!”
暗卫回行宫复命。
堕胎药,就下在白日那碗菌菇汤里。许善存,绝不能容这个野种生下来。
收拾李洗砚容易,难的是成郡王。
许善存的眼线很快传来新的消息,发现成郡王为人风流,竟与宫中不少宫娥有染,除了李贵妃,宫里的季采女也跟他有私情!
而最近,季采女正在他的帮助下,频频获得盛宠。
一个大胆的猜想在许善存心中形成。
成郡王大概是想通过私通,混淆皇室血脉,让自己的孩子登上皇位!
许善存看着西宁庵的方向冷笑,废后范氏,应该给他留了不少人脉吧。
皇帝连夜赶来行宫。母子两个商量了许久。
当萧璘得知自己被戴了绿帽子,气得脸色铁青。
李贵妃入宫三年才“有”了孩子,又“没”了,他原本还很怜惜。
没想到
皇帝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很快,皇上组织皇亲国戚进行了一次围猎。
围猎之时,成郡王的马匹“受惊”,带着他冲入密林。
等众人在山崖下找到他的时候,昏迷不醒的成郡王腰椎断裂,腰部以下,彻底瘫了。
许善存得知消息,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她不得不承认,比起儿子的雷霆手段,她那点手腕简直是小儿科了。她还在研究绝育药,儿子直接釜底抽薪,一了百了。
皇上往行宫增派了一支禁军。
守在西宁庵的暗卫来报:废后最近秘密见了很多人。
许善存叹了口气,她的太平日子又到头了。
她立刻下了秘旨,把祖母和母亲等一众家眷接进了行宫的澹月居。
她其实还是擅长躲躲藏藏,不擅长正面迎敌。
但是没办法,她和儿子已经在至尊之位了,高处不胜寒,她们藏无可藏。
一切看起来都风平浪静,但许善存已经感受到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
皇上厚赏了李贵妃,还给季采女升了美人位份。
废后埋藏下的棋子们正在编织成一张大网,蠢蠢欲动。
腊月初九,珍美人发动了。
医女们刚有条不紊地准备接生,宫墙外,喊杀声震天!
叛军围宫了!
禁军统领冲进来,浑身是血,要携太后从后门突围。
许善存却异常镇定:“不必。”
她看着窗外的火光,“废后姐姐最擅长的就是围魏救赵。皇城那边的动静,才是主力。我们这里只是佯攻,意在劫持哀家。”
“哀家若此时出去,才是正中她的圈套。”
她下令暗卫严守后门,“庆春园外有溪水阻隔,火烧不过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
门外的厮杀不过平静了两个时辰,很快,传来了更加猛烈的进攻,叛军已经开始在外墙点火。
皇帝来得比她想象中还要快。
山呼海啸的厮杀声从外围猛地压了过来。
当大门被撞开,她见到了身披铠甲、风尘仆仆的儿子。
萧璘冲进来,单膝跪地,声音沙哑:“儿子来晚了,让母亲受惊了。”
许善存擦了擦眼角的泪,把孩子扶了起来:“你没事就好。”
话音刚落,内室传来婴儿响亮的啼哭。
珍美人生了,是位小公主,刚出生就头发油亮。许善存当场颁了懿旨,珍美人晋为嫔位。
皇上顾不上高兴,立刻派人追击溃兵,整顿朝堂。
一个意外之喜传来:暗卫在行宫西北角落发现了一支埋伏的叛军,乱箭齐发后,在尸体中发现了废后隋鸾。
许善存没空高兴太久,她又得回宫“上岗”,帮着皇后清理后宫。
这一次宫变,许善存将废后的暗棋连根拔起。刚颁布的死亡名单写了整整一卷纸。
废后赐死(虽已身亡)、李贵妃赐死、季采女赐死,跟成郡王有关的宫女一并赐死, 连带宫变之时不安分的宫女太监,一起收拾了。
忙完这些,已经是两个月之后。
许善存不顾儿子的“东拉西扯”(撒娇耍赖),把宫务利落地交还给皇后,用最快的速度溜回了西郊行宫。
她一把年纪了,可不想再加班了。
许善存在行宫的大床上,睡得又香又甜。
这两个月,损坏的宫墙已经修好,行宫收拾得焕然一新。
河畔的柳枝已经发芽了。
她的猫、她的鸟,还有她河里的小鱼小虾都等着她呢。
许善存想,这下子,自己总算是可以真正退休了吧?
谁能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呢?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先舒舒服服过好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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