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招录在即,父兄下令打断我的右手,只因他们恐心上人落选伤心
发布时间:2025-11-18 10:33 浏览量:1
宫中女官招录的榜文刚刚贴出,合府都在议论此事,我却在自己的院中,迎来了一道晴天霹雳。
我那高居侯位的父亲,与我那一向疼爱我的亲兄长,联合下了一道命令:即刻打断我的右手。
只因为他们千娇百宠、养在府中的那位心上人沈婉蓉,不通文墨,连笔都握不稳。
他们生怕她参加选录会落选,惹她伤心垂泪。
明明是六月盛夏,烈日当空,我却被这个消息惊得如坠冰窖,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中衣。
阿娘生前在我耳边反复念叨的“剧情点”,又一次分毫不差地应验了。
我不能坐以待毙。
我疯了一般地想要逃出侯府,却在堪堪摸到侧门时,被一股大力拽了回去。
来人是登门拜访的、我那位早已退婚的前未婚夫婿。
他抓着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脸上满是鄙夷与不赞同。
“瑶华,你还要胡闹到几时!”他厉声呵斥,
“你父兄说得对,女子无才便是德,安安分分留在后宅相夫教子才是正途!你非要入朝为官,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我看着眼前这三个男人——我的父亲、兄长、前未婚夫。他们曾是我最亲近的人,此刻却像三座大山,堵死了我所有的生路。
我忽然就不抖了,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
“你们,”我抬起眼,一字一顿地问,“究竟在怕什么?”
我的阿娘,总说她是一个来自异世的“天人”。
自我有记忆起,她对我的教养便与旁人不同。除了琴棋书画、女红管家这些常规课业,她还严令我必须日日熟读一个破旧的话本子。
我虽不解其意,但自小乖顺,便也一一照做。
到我十四岁那年,那个话本子里的故事,我早已能倒背如流。
生辰那日,阿娘屏退了所有下人,亲自为我挽了一个繁复的发髻,插上了她珍藏多年的及笄玉簪。
然后,她告诉我一个石破天惊的秘密。
她是“穿书”而来,而我们所存活的这个世界,就是她带来的那个话本子。
可我,谢瑶华,并非故事里的天命女主。
“瑶华,你记住,你是书里的恶毒女配。”
她说,纵使我从小被她精心教养,待人宽厚,仁爱慈善,气度远胜京中所有贵女。
但将来,只要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团宠女主”出现。
我就会像中了邪一般,抛却所有苦心习得的礼仪教养,心中被嫉妒的毒火焚烧,变得面目全非。
我会不断地利用侯府嫡女的身份去欺压她,用拙劣的手段去陷害她。
最终的结局,惨不忍睹。
父亲会亲自动手,下令打断我的手脚,将我逐出谢氏宗族。
一母同胞的兄长,会将我关进饲养恶犬的狗笼,让我与畜 生争抢残羹冷炙。
而我那青梅竹马、曾与我海誓山盟的表兄,尤嫌不够解恨。
他会将我扔进上京最下等、最污秽的妓寨,挂上牌子,驱使那些最肮脏的乞丐流民,日夜不休地前来凌辱。
我被她话语中描绘的景象惊得浑身发抖,面色惨白如纸。
我谢瑶华,堂堂陈郡谢氏捧在掌心里的娇娇女,怎会落得那样猪狗不如的下场?
“不会的……”我的声音都在颤抖,“父亲待我虽严厉,却也慈爱;阿兄更是将我视若珍宝。他们明明,都对我很好呀。”
阿娘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那双总是含笑的眸子里,此刻满是怜悯:“那是因为,他们还没有见到真正的女主角。”
她知道我不信,或者说,不敢信。
在一个黄昏,她悄悄带我去了三里巷的一处极为隐蔽的私宅。
隔着一道珠帘,我亲眼见到了我的父亲,那位向来端正有礼、不苟言笑的忠勇侯谢承宗,正将一个年纪足可以做他女儿的娇俏少女搂在怀里,极尽温柔地软言安慰。
那个少女,就是女主,沈婉蓉。
回程的马车颠簸着,我再也支撑不住,埋在她膝头,只觉得四肢百骸都泛着寒意。
“阿娘,那你呢?到了那时候,你也护不住我吗?”
“阿娘护不了你。”
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因为在话本子的故事里,剧情真正开始的时候,我已经『病逝』了。”
剧情的洪流不可逆转,如今,为了脱身,她必须“消失”。
“瑶华,”她抚摸着我的长发,“从明日起,这侯府的风风雨雨,你便要一人应对了。世人都说天命不可违,但你相信阿娘,阿娘会拼尽全力,在局外给你挣一个好前程。”
她捧起我的脸,逼我直视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重若千钧:
“你必须谨记——他日那个团宠女进了府,无论她做什么,抢走什么,你一定不能嫉妒,不能怨恨!”
“只有你心境平和,对他们彻底失望,远远避开他们,你才有可能不被那所谓的『剧情』影响,才有可能存活下去。”
我含着泪,郑重无比地点了点头。
于是,在一个深夜露重的晚上,阿娘在荷花池边“失足”落水。
那片池塘是精心挑选的,它连着活水,直通城外的护城河。
她早就为自己设计好了一切,借此“死遁”,金蝉脱壳。
得到消息的侯爷谢承宗,当场表演了一个“悲痛欲绝”。
我的兄长谢云霆也急匆匆从太学赶了回来,兄弟俩领着人,又是抽干池水,又是去护城河下游打捞,足足折腾了三日三夜。
然后,他们便心安理得地停止了搜寻,在府中设立了灵堂,对外宣称阿娘不幸溺亡。
灵堂之上,白幡飘飘。
我跪在蒲团上,看着谢承宗一边大呼小叫,演着夫妻情深,一边在转身的间隙,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喜色和解脱。
我的心,忍不住还是狠狠抽了一下。
谢云霆似乎发觉了我的不对劲,走过来,笨拙地摸了摸我的头,试图安慰:
“瑶华,别怕,阿娘不在了,阿兄会护你一世无忧。”
我没有说话,只默不作声地往旁边侧了侧身子,避开了他的触碰。
在亲眼目睹了谢承宗那副令人作呕的德性后,我更加相信阿娘的“至理名言”:“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
等谢云霆亲眼看见那位女主沈婉蓉后,他也会变得和父亲一个模样。
靠他,不如靠自己。
满府的人都说我变了,变得沉默寡言,不近人情。
不过他们很快又找到了理由自我安慰——大小姐定然是因夫人之死,伤心过度了。
谢云霆学业在身,又逢太学大考在即,丁忧(守丧)期一结束,便匆匆赶回了太学。
我立在廊下,拧着帕子,心中冷笑。
我朝风气开明,父母之丧,丁忧只需守制二十七日。
阿娘含辛茹苦将他养育十七载,临了,也不过换了他短短二十七天的哀悼。
可我根本无暇与他计较这些。
因为我知道,女主角,马上要登场了。
果不其然,阿娘的灵堂刚刚撤下,谢承宗竟是一刻都不能再等,丁忧期方过,便大张旗鼓地领着沈婉蓉进了侯府。
他当着府中所有管事和下人的面,高声宣布:
“这是为父故交,沈将军之女,沈婉蓉。”
“沈将军为国捐躯,蓉儿孤苦无依。以后她就住在府里,你们要像对待瑶华一样待她,不,要比待瑶华更尽心!来者是客,所有人不得有半分怠慢了她。”
下人们何等精明,见侯爷这般姿态,立刻连声讨好应下。
谢承宗满意地点点头,这才仿佛刚想起我一般,看了看我:“瑶华,婉蓉年长你几岁,你将及笄,往后有何不懂的,可向她多多请教。”
我终于有机会,近距离看清这位沈婉蓉的模样。
她算不上倾国倾城的绝顶貌美,但生得一副娇俏软糯的好皮囊,尤其那一双小鹿似的眼睛,透亮清澈,顾盼生辉,的确是……甚是勾人。
她落落大方地与我见了礼,脸上丝毫没有初入陌生环境的胆怯和紧张。
也难怪,毕竟侯府之主谢承宗,是她最坚实的后盾,他早已给足了她底气和依靠。
我牢牢谨记着阿娘的话:只要她出现,就寡言少语,降低存在感,绝不硬碰。
是以我只微微点头,便侧过身子,站远了一些。
谢承宗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似乎想当场责怪我的淡漠无礼。
沈婉蓉却在此时,恰到好处地打了个哈欠:“谢叔叔,赶路好累呀,蓉儿住哪里?”
他脸上的不悦瞬间化为春水:“早已为你安排好了,东侧的潇湘苑阳光最好,院子里有竹有石,最是雅致……”
“可我喜欢空旷点的院子,”她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谢叔叔,你是知道我从小在边塞长大的,自由自在惯了,最不喜欢那些拘束。那些装腔作势的文人雅调也不适合我。”
她眨了眨那双无辜的鹿眼,撒娇地拽着谢承宗的袖角晃了晃。
“谢叔叔,侯府有没有这样的院子?若是没有,我宁愿一个人回沈府。”
“胡闹!”谢承宗呵斥道,语气里却满是宠溺,“沈宅就几个老仆人,早就荒废得不成样子,怎么好住人?”
他咳嗽了几声,像是掩饰什么,随即抬起眼,目光灼灼地看向了我。
“瑶华,你回去收拾一下,把你那摇光苑让给蓉儿吧。”
我的手指,骤然收紧,掐进了掌心。
阿娘早就料到了。
她说过,如果沈婉蓉要抢我的东西,无论是什么,我一定不能回绝。
她也明确告诉我,在她们见面的第一天,我就会被迫让出自己住了十几年的院子。
的确,整个忠勇侯府,只有一个地方符合沈婉蓉口中“空旷、自由、不拘束”的要求。
那就是我的,摇光苑。
可阿娘也说过,她能“死遁”成功,就证明所谓的“剧情”并非不可违背。
我深吸一口气,抬头直视谢承宗,尝试着为自己争取一次:
“爹爹,摇光苑是我……能不能再另寻一处……”
“闭嘴!”
我的话音未落,谢承宗已然变了脸色。
许是我的拒绝在沈婉蓉面前落了他的脸面,他一改方才的温和,厉声呵斥道:
“你向来知书达理,懂事贴心,怎生今日变得如此斤斤计较?”
“婉蓉小小年纪,父母双亡,孤身一人借宿到侯府已是诸多不便,她只想要一个合乎心意的住处罢了,你这个做主人的,怎能如此没有容人之量?”
“亏得侯府教养你这么久,你的礼仪风度都教给狗了?”
我咬紧了牙关,喉中泛起苦涩:“可……可摇光苑是阿娘亲手给女儿布置的……”
我幼时体弱多病,是阿娘不辞辛劳,寻了这处侯府最宽敞、日头最好的院子,她亲手布置了花草,教我八段锦,授我锻炼之法,才让我有了如今强健的体魄。
那院子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满是我和阿娘的回忆。
如今阿娘尸骨未寒,他怎么忍心?
谢承宗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但在看见沈婉蓉那副泫然欲泣、落寞无依的神情后,他又狠下心,提高了声音:
“你阿娘都不在了,你还守着那些死物作甚!我看你搬出去也好,省得睹物思人,反生事端!”
不待我再开口,他便一锤定音:“这事就这么定了!”
他领着满脸得色的沈婉蓉,径直往内院走去,一个眼神,都懒得再留给我。
谢承宗不是不知道那个院子对我是多么重要。
但沈婉蓉轻飘飘的一句话,他就毫不犹豫地要我让出来。
“剧情”的力量,果真如此不可小觑啊。
我就那样孤零零地站在原位,眼看着身边的人都簇拥着新主子离我远去。
有了侯爷的命令,自有一堆急于讨好的人,立马替沈婉蓉置办物品,搬运行李,整理住所。
我听见有下人在窃窃私语,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哎,人家沈姑娘可是忠烈之后,在边塞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好不容易回了京还要借居侯府,寄人篱下,真是可怜。”
“对对对,沈姑娘不过只是想要个合心意的院子,咱们那位娇滴滴的大小姐都不肯让,真的是一点同理心都没有。”
“要我说啊,大小姐许是故意的。你们都没看出来吗?侯爷对这位沈姑娘可是看重得很呐!大小姐心里怕是拈酸作怪,吃醋了,故意想给沈姑娘难堪呢!”
“有道理。侯门贵女,锦衣玉食,只会自己享乐,哪里知道谦让二字怎么写?不像沈姑娘,那可是在沈将军身边长大的,当真是直爽大气,不拘小节。”
……
我死死地抠着掌心,直到刺痛传来,才勉强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翻涌。
女主光环,果真了不得。
不过一个照面,甚至还没说什么话,立刻就得了府中所有人的心。
在话本子的剧情里,我就是在此刻难以接受现实,爆发了激烈的反抗。我倔强、抗争、哭闹、抢夺,结果不仅没能保住摇光苑,还连带着这些风言风语传出府去。
进而声名尽毁,彻底坐实了“恶毒嫡女”的名头,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此后种种的凄惨,皆是从此刻而起。
阿娘说得对,嫉妒生恨,只会蒙蔽双眼,让我落入圈套。
不如后退一步。不争,却也是争。
我抬起头,缓缓揉出了一个笑脸。
不就是一个院子吗?给她!
按照话本子里写的,她后续要抢走的东西,可太多太多了。我又何必等她来费力抢夺?
谢承宗这么宠她,我这个做女儿的,自然要“主动”点,及早双手奉上,成全他们!
我整理好表情,主动迈步,重新回了摇光苑。
谢承宗正殷勤地同沈婉蓉说着院中的景致,见我来了,立马板起那张假正经的脸。
“瑶华,怎么?你还是不服气,非要来闹吗?”
“父亲误会了。”我屈膝一礼,姿态谦卑,“瑶华是来收拾东西的。沈姐姐喜欢摇光苑,这是摇光苑的福气,我欢喜还来不及,又怎会闹呢?”
许是我主意变得太快,前后的态度反差太大,他狐疑地上下打量着我:“当真?”
沈婉蓉也停止了说笑,一双鹿眼若有似无地打量着我,忽而抿了抿唇,故作大度道:
“瑶华妹妹,若是你不愿,也无需这般以退为进。我也并非非住这里不可,免得传出去,倒像是我在欺负你了。”
我心中嗤笑一声,面上却故作委屈:“姐姐怎么能这样想我?”
我转向谢承宗,强忍着恶心,装出一副孺慕之情:
“这院子的确是我阿娘亲手布置,一草一木,一桌一凳,皆有她的影子。女儿一时舍不得,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阿娘不在了,我守着这些死物又有什么意义呢?”
“父亲方才教训得是,是瑶华想不通透,太过小家子气了。”
他摸了摸鼻子,神色果然有些不自然起来:“嗯……不错,你懂事便好。”
他到底还是有几分心虚的:“要你让出住了十几年的院子的确是委屈你了。”
“罢了,原先给你备下的潇湘苑既已打扫干净,就莫要空置了,你就搬去那里吧。”
“是,多谢父亲体恤。”
我乖乖地应下,心中却微微一动。
成了!
在话本子里,我大吵大闹,最后被谢承宗厌弃,赶去了侯府最偏僻、最潮湿的西跨院。
但如今,我仅仅只是一步退让,却反而让谢承宗心生愧疚,把原定给沈婉蓉的、仅次于摇光苑的潇湘苑给了我。
剧情,并非完全不可逆!
在维系“沈婉蓉住进摇光苑”这条主线不变的情况下,这些关乎我自身利益的细节,是完全可以更改的!
就如阿娘可以借“死遁”脱离掌控一样,我也一样可以为自己博得机会!
沈婉蓉就这么名正言顺地在侯府住下了。
我彻底秉持“惹不起,我躲得起”的原则,搬入潇湘苑后,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我任凭她与父亲谢承宗在府中如何亲昵打趣,她活生生把自己作成
了侯府的第二个主子,发号施令,比我这个正牌大小姐还要威风。
她出手大方,又有谢承宗在背后一力袒护。
渐渐地,下人们都忘了潇湘苑。我这里门可罗雀,成了冷僻之处。
我也不计较,只当是得了清静,两耳不闻窗外事,安心练字作画,温习阿娘留下的那些“异世”书籍。
我知道,谢瑶华的生机不在这个牢笼似的侯府,而在府外。在挣脱之前,我只需谨记“退让”二字,积蓄力量。
可有些事情,不是我想退,便能退得开的。
两个月后,谢云霆太学小考结束归家,他行囊都未来得及放下,便第一时间怒气冲冲地来寻我。
“瑶华!你怎生这般无用?好好的院子,阿娘亲手给你布置的院子,你怎么能让给一个外人?”
他站在我窗前,满脸痛心疾首,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
我正临摹着一幅山水,闻言,我缓缓放下笔,看着他义愤填膺的模样,突然笑了笑。
“阿兄,你还没见到那位客居的沈姑娘吧?”
他愣了愣,随即不耐烦道:“见她作甚!你是我亲妹妹,我回来了自然是先来寻你!”
“也罢,你到底是姑娘家脸皮薄,不好与人争抢。为兄这就替你把院子要回来!”
我侧开脸,掩下了眼底翻涌的酸涩:“那……就多谢兄长了。”
这些时日,我几乎已经忘记了,被人无条件偏爱是何滋味。
哪怕我清楚地知道,阿娘的话不会错,我不该对他心生指望。
可心底深处,还是密密麻麻地涌起了一股名叫“渴望”的悸动。
我们毕竟是一母同胞,血脉相连。也许……也许我的阿兄,真的能抗争那该死的宿命呢?
其实,我根本不需要他抢回院子。
我只想要他,能理智清醒一些,哪怕只有片刻,愿意坚定地站在我身边。
这就够了。
谢云霆见我“期盼”的眼神,更是豪气干云,他捋起袖子:“你等着!最多一刻钟,我就把那什么沈婉蓉赶出去,替你讨回公道!”
我轻轻地“嗯”了一声,目送着他高大的背影急不可耐地去寻沈婉蓉。
然后,一刻钟,变成了两刻钟。
接着,是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我从日中等到日暮,门前依旧空荡,渺无人烟。
我自嘲地笑了笑。
我真傻,真的。
我明明早该知道,这一去,便是命中注定。谢云霆,终究还是会放弃我了。
阿娘说得没错,男人啊,都是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
摇光苑里,谢云霆哪里还有半分来时的怒气?他像只开了屏的孔雀,跟在沈婉蓉旁边忙前忙后,殷勤备至。
“蓉妹妹,这棵合欢树当真要砍了吗?”
他跳下树,将手里刚刚解下的、一个做工精致的秋千绳子随意扔在地上。
“怎么?你舍不得了?”沈婉蓉双手抱臂,言笑晏晏地瞧着他。
谢云霆的耳尖瞬间红了一片,连连摇手:
“当然不是!我,我只是觉得这树枝繁叶茂,等到了夏日暴晒时候,在树下乘凉最是阴凉不过……我是怕到时候烈日难挨……”
“无妨,”沈婉蓉轻笑,“你是知道的,我不喜欢这种柔弱的树,也无需被荫蔽。”
谢云霆的眼中迸发出了我从未见过的星光:“那是自然!蓉妹妹非池中之物!”
他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一脚踢开散落在地的秋千架:“来人,愣着干什么?快砍了!”
然后,他一转头,看见了悄然立在院门外的我,脸色瞬间一白。
“瑶,瑶华,你怎么来了?”
我知道我不该心存那最后一丝侥幸,更不该亲自来这一趟,自取其辱。
但我忍不住。
我努力扬起唇角,笑了笑:“我怕阿兄性子莽撞,惊扰了沈姐姐。如今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见我没有半分怪罪的意思,他尴尬地挠了挠头,随即又抑制不住兴奋,拉着我道:“瑶华,你不知道,你绝对猜不到!原来沈姑娘,就是我跟你提过许多次的、那个边城的小妹妹!”
谢云霆幼时曾跟随谢承宗前往前线督军,在那边住了一年多。回来后,便时常心心念念地记挂着一个总跟他抢马鞭的玩伴。
原来啊,那便是沈婉蓉啊。
我笑而不语,只上前,轻轻摸了摸那棵即将被砍伐的大树,又看了看那被他弃之如敝屣的秋千架。
那棵树,是我出生时,阿娘带着年幼的谢云霆,亲手种下的。
而被他毫不在意踢开的秋千架,是我十岁那年,他花了三天三夜,亲手帮我扎的。
随着剧情的展开,就像阿娘的“死去”一样,这些承载着过去温情的东西,也一个都留不下了。
无妨,他有了他的“蓉妹妹”,又怎会记得,我才是他血脉相连的亲妹妹呢?
男人,果真都靠不住啊。
谢云霆完全沉浸在了久别重逢的巨大惊喜中,他围着沈婉蓉,眼中满是亮光。
“父亲也真是,一点都未曾向我透露蓉妹妹你回京了。”
“今日我回来得太匆忙,也没能给你准备像样的礼物。你看看这院子还缺什么?赶明儿我就给你送来。”
沈婉蓉似乎很享受他的殷勤,她大大咧咧地捶了一下他的胸口,笑道:
“哎呀,云霆哥哥,你我之间还需这般客气吗?今日你帮我整理院落,已经帮了我大忙了。”
谢云霆红着脸,嗫嚅道:“这,这算什么……”
沈婉蓉受用无比,她悄悄斜眼瞥了我一下,那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
“如此大改,瑶华妹妹应当不介意吧?”
我呵呵一笑,极为“贴心”地说道:“既然是沈姐姐的院子,自然是爱怎么改便怎么改。阿兄也是,不必顾忌我。”
“时候也不早了,阿兄还是快些帮沈姐姐弄完吧,省得落日了还要惊扰沈姐姐休息。”
谢云霆如蒙大赦,连声应是,赶紧招呼着人开始动工。
沈婉蓉却盯着我,意外道:“你怎生一点反应也无,也不阻上一阻?”
她歪着头,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我,似乎是想从我脸上寻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嫉妒或不甘。
“谢瑶华,你倒是与我想象中的那个侯府嫡女,不太一样。”
我眉心微微一蹙:“那在沈姐姐心中,我应是怎样的呢?”
她却不再搭理我,转身走到了谢云霆身边,指着我阿娘最爱的那片苗圃。
“云霆哥哥,那圃子里的花花草草太过娇气,我不喜欢。”
“不如全拔了,换上凌霄来。你知道我最喜欢凌霄,攀附腾云,轰轰烈烈,最是热闹。”
“啊对对对!我记得!小时候你就最喜欢凌霄花了!”
她是故意的。那片苗圃里,种的都是阿娘为我调理身子用的珍贵草药。
我捏紧了手指,眼睁睁地看着那片倾注了阿娘心血的苗圃,被那两人带着下人,践踏得面目全非。
临了,谢云霆才终于意识到我这个前主人还杵在现场。
他瞟了我一眼,终究还是有几分愧意,凑了上来,小心翼翼地讨好道:“好妹妹,你瞧,既然父亲都让蓉妹妹住下了,也不好再大动干戈让她搬出去。”
“而且,我看你那潇湘苑也是个极好的地方,清静。”
“那是自然。”
我表现得极为乖顺,甚至顺着他的话笑道:“阿兄不用顾虑我,潇湘苑我住得也极为舒服。”
谢云霆见我如此“懂事”,终于大松了一口气。
他摸了摸袖子,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掏出一枚成色极好的黄翡腰牌来,塞进我手里。
“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他到底想起来,此行的本意原是想帮我讨回院子的,“这块腰牌你不是一直很喜欢吗?总说我小气不肯借你。今日,阿兄就把它赠与你了。”
我的心猛地一跳。
这块腰牌,是当初他入太学时谢承宗送给他的,价值不菲。
而我之所以眼馋,是因为凭这个东西,可随意出入城中任意一家藏书阁,包括皇家内院的藏书楼!
我强行按捺住心中的激动,面不改色地将它收了下来。
我自幼聪慧过人,开蒙后更是才思敏捷,屡有巧言妙答。
阿娘力排众议,多次拜请聘任夫子为我授课。
可十岁那年,便再无人肯收我。
只因男女大防,且世人都道,女子无才便是德。
世家贵女也大多以学习管家之道为人生最高要义。
安于后宅,掌管中馈,上奉公婆,服侍夫君,善待妾氏,教养子女,便是一个女人一生的终极追求。
阿娘说,其实世间多的是女大家,只是这世道所困,无人敢显露人前。
可是,凭什么?
凭什么男人可以出门求学,入朝拜相,指点江山,纵横沙场?
而我们女人便只能为了一句“贤德”的评价贻误一生?
阿娘执着我的手,写下了“命”字。
“命由言行支撑,位于天一之下。可万事在人,所以人在其顶。”
“瑶华,你要记住,海阔从鱼跃,长空任鸟飞。”
“纵使前行坎坷,但事在人为,剩者方为王。”
生而为女子不是我的错,若我喜欢什么,更不必因是女子而畏手畏脚。
而有了这块腰牌,我终于能借到以往根本看不到的古书典籍。
只是,我一心埋头在潇湘苑苦读,剧情却不准备放过我。
几日后,春日宴的帖子被递到了案头。
故事里,这将是女主沈婉蓉大放异彩的时刻,也是我彻底沦落深渊的开始。
她将在宴上作出了一首鸿鹄折翅,郁郁不得志的绝妙诗句。
众人称赞她构思精巧,才气逼人。
随后便感慨怜悯她的身世,进而再次提起我原不肯让出摇光苑一事。
然后,众人开始围着我,对我口诛笔伐。
我自然是不服。
可我的气恼、反驳,都变成了验证沈婉蓉寄居忠勇侯府,万事都受约束的事实。
大家都说,她本是塞外的骄阳,明媚骄傲,却因我而委曲求全,畏手畏脚。
我愈发极力地辩解,得到的却是越来越多的指责。
那些阴阳怪气的言论充斥在我的耳边,让我彻底疯狂。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周围全是尖叫声。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竟将沈婉蓉推进了荷花池里。
谢云霆远远瞧见了,冲上来就扇了我一巴掌。
而已与我定下婚事的表兄王邵衡,更是奋不顾身地跳水救人。
众目睽睽,我被认定是容不下铁血遗孤的心思歹毒之人。
春日宴后,我的名声彻底毁了。
忠勇侯谢承宗自言家门不幸,亲自动手挑断了我的手筋,得了一个公正不护短的美名。
谢云霆押着我跪在沈婉蓉面前,说不得她原谅便不得起身。
我跪废了一双腿,此后每逢变天便如针刺入骨,疼痛难耐。
而琅琊王氏大张旗鼓登门退亲。
一直说要等我长大迎娶我的表兄王邵衡豪掷千金,让畅音阁编排了一出映射谴责我的戏,搭台整整唱了三个月。
……
再然后是什么,我已不敢回忆。
这春日宴,我必然是去不得的。
我刻意吹了一整夜的风,又用冷水擦身,终究是病了。
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我听见了沈婉蓉的声音。
“还真是病了啊?”
她嘟囔道:“还真是娇养的花朵,动不动就弱不禁风的。”
她的身侧是王邵衡:“瑶华自幼体弱,的确比不上沈姑娘。”
“好啊,你是嘲笑我皮粗肉糙,不够金贵?”
回应她的是男人的讨饶声:“蓉妹妹,你要这样说,可真是屈死我了……”
王谢两家自幼便为我俩定下婚约,他又向来眼高于顶,对旁的女子一贯不假辞色,如今却在我的病榻前与沈婉蓉打情骂俏。
我昏昏沉沉地躺着,浑身难受之余倒也有一丝庆幸。
还好,我早有预料,那春日宴,总算能逃过一劫了。
春日宴上,沈婉蓉再次大放异彩。
虽无我的衬托抬举,但她的诗词再次赢得了满堂彩。
她桀骜不驯却又孤苦无依,她明媚张扬却也懂悲春伤秋。
她是沈将军豪情万丈的血脉延续,又是光彩照人的独一无二。
她毫无意外地夺得春日宴头筹。
赴宴的世家贵女无一不怜惜她的自强自立,称赞她的大气坦荡。
而一众男子更是为她的自信张扬而折服。
正如话本子里描述的一样——所有人,都会不由自主地维护她,爱上她。
彼时,我依旧还在病中。
高烧让我头痛不已,但逃过一劫,心里倒也不怎么煎熬。
只是王邵衡开始三天两头打着看望我的名义往府里跑。
当他再次心不在焉地随手丢下一盒糕点,就抓住门口的丫鬟问沈婉蓉的下落时,我忍不住笑了。
“下次装模作样也请严谨些,既是来找你的沈姑娘,便别借着探望我的名义。”
他被我当面挑破心事,有些恼羞成怒。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牙尖嘴利?我来看你就是装模作样?”
我拎起他的糕点丢给了过去。
那是稻香园的栗子酥,而他明明知道,我一吃栗子便会全身起疹,呼吸困难。
王邵衡呼吸一滞:“这,是表兄来得匆忙,大意了。”
我懒得听他解释,直接道:“你要找沈姑娘,这个时候,她应该由父亲陪着,在书房里练字呢。”
他猛地抬头,脸色不虞。
“慎言,姑父向来最是严谨,怎会让沈姑娘在他书房里练字。”
“名节对于女子何等重要?你这是凭空污人清白。”
看啊,是人都知道这是胡闹。
可谢承宗就是正大光明地与沈婉蓉孤身一室,还是在书房那样的重地里嬉闹。
我垂眸:“你若不信,大可以去看看啊。”
王邵衡气得胸口起伏不定。
最终,他盯着我看了半晌,嗤笑道:“瑶华,难怪大家都说你有些变了。”
“以前,你并非是这样妄议揣测,恶意中伤他人的人。”
我无语望天。
难怪阿娘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说这些男人都有大病。
睁着眼睛说着泯灭良心的瞎话,可不就是有大病吗?
不知道王邵衡离去后干了什么,又说了什么。
琅琊王氏还是登门退了亲。
随后,谢承宗发了好大一通火,说我心术不正,把我禁了足。
后来,谢云霆还专门赶回来一次,痛心疾首地教育我,小小年纪,莫要生了坏心思。
笑话,我能有什么坏心思?
于这荒唐的剧情中夹缝求生,我还不够“安分守己”吗?
若不是阿娘说,我千万不能反抗,他以为他的蓉妹妹能如此顺风顺水?
就凭她与谢承宗的私情,便能叫唾沫星子淹死数回了。
我咬牙听着谢云霆的牢骚之言,左右不过是说沈婉蓉多么多么不容易,我该多么多么照顾她,礼让她。
可她所失去的,是我欠她的吗?
她当下所为,是我逼她的吗?
我退让了还不够,难道还要上赶着,如他们一样,跪舔她吗?
我不耐的模样,被谢云霆尽收眼底。
最后,他也恼了。
“愚不可及。谢瑶华,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他甩了甩袖子,愤愤离去。
潇湘苑彻底成了冷僻之地,而我也渐渐成为了府中的边缘人。
大家似乎达成了某种约定,共同默认“遗忘”了我。
于是,我悄无声息地过完了及笄日,又孤身一人度过了除夕新年。
我开始想念阿娘。
从春到冬,又从冬到春。
谢云霆通过大考,名列三元的时候,阖府欢庆。
我终于被允许走出了潇湘苑,也听到了一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当今圣上年老,长公主开始掌权。
为广纳人才,她破除陈规旧历,颁布擢英令,要面向天下女子择录英才。
但凡通过女试,皆有机会入朝为官,位列前三者更是现场任职。
这是话本子里丝毫未提及的事情,当是阿娘所说的“变数”。
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我要参加女试。
可刚刚递出报名的信笺却被门房拦下,送到了谢承宗案头。
厮混许久的忠勇侯终于记起府里还有我这个女儿。
他将我叫到书房,当着我的面撕毁了报名笺。
“瑶华,你当真是越来越胡闹了。”
“自古男主外,女主内,你不好好在潇湘苑静思己过,竟然想参加女试强出风头?”
“我忠勇侯府的女儿,只能三从四德、温柔贤淑,容不得你这样败坏门楣。”
我看着一地的狼藉,拳头紧了又松。
“父亲,长公主有令,凡有愿参加女试者,不论贵贱,一律不得阻拦。”
“她破除旧见,以身作则,当为天下女子的楷模。”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此乃有利于国之大事,您常自得是清贵之首,难道不应带头应和吗?”
他豁然起身,一掌拍在案上。
“放肆,你就是这样跟我说话的?”
“长公主乃是受小人蒙蔽,才想出这倒行逆施,颠倒乾坤的擢英令。”
“擢英?呵呵,女子怎会有英才?”
在他眼里,女子只能操劳家事,哪能立于堂前?
我死咬下唇,终是忍不住道:“若是真有才华,又何需拘于性别?”
“父亲,阿娘离开后,瑶华没有求过您什么。”
“女儿求您,准我应试。”
我跪了下来。
这是我当下逃离侯府,挣脱剧情的唯一机会,我必须抓住。
谢承宗却依旧怒气未平:“异想天开!你以为跟你娘学了几年便真能应付女试?”
“你要丢脸,莫要牵连侯府。这女试,你想都别想。”
我心下一片寒凉。
多求无益,我起身退了出来。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我的手上还有些可用的金银,是否能买通一个靠谱的人,悄悄帮我报名?
可侯府里,又有谁是可靠的?
我漫无目的地在府里游荡,却突然看见谢云霆匆匆向书房走去。
这个时候他应在当值,怎会出现在府里?
我想了想,悄身折回跟了上去。
“父亲,女试一开,阴阳颠倒,后果不可设想。”
我刚偷偷站到廊下,就听见谢云霆的声音。
他声音急促,匆忙赶来还微微带着点喘,却迫不及待道:“长公主方掌权,便如此紊乱纲常,已引起多为朝臣不满。”
“当下虽无人直接驳斥,但他日女试前三者入仕,必是千夫所指的焦点。”
“咱家万万不能让瑶华应试,以免引来后患。”
谢承宗不屑:“这是自然,瑶华方才还想求我放她应试,真是妇人之见。”
“她也不想想,她若考中,是招摇出了风头。”
“可公主摄政终不是长久之事。”
“日后若是清算,我忠勇侯府岂不是还要为她所累。”
他顿了顿,眼眸一沉,低声道:“更何况,婉蓉已说了想去应试。”
“她向来不善文墨,只是稀奇女试想去见识一番,并无不妥。”
“可瑶华不同,她自幼聪慧,又熟读四书五经,若让她去考,怕是真有机会考中。”
“同在侯府,一中一不中,两相对比,婉蓉岂不要伤心难安?”
几句话让我如遭雷劈,呆愣在当场。
而谢云霆已连连应是:
“不错,蓉妹妹虽不是那斤斤计较之人,但瑶华却喜炫耀。到时伤了彼此感情反倒不好。”
“可是瑶华向来是个有主意的,您虽制止,但她恐是不服,怕还要想别的法子非要去参加。”
“为父也正想跟你商议此事。”
他语调阴冷,全然没有我记忆中的熟悉模样。
“瑶华的性子我们都很清楚,认定的事情,恐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女试在即,为防她再生事端,不如釜底抽薪,直接废了她的右手。”
屋内瞬间一静。
许久后,曾允诺要护我一生的兄长说:“也好,反正女子操持后宅,也并非需要右手。”
屋外艳阳高照,我的后背冷汗岑岑。
得阿娘提示,我早早看清他们的面目,并不敢妨碍他们与沈婉蓉你侬我侬。
甚至退避三舍,只做隐形之人。
到底是我的父兄,血脉相连,我以为他们只是被剧情蒙蔽,无法探知自己真实心意。
只要我足够乖觉,他们应不会狠心伤我。
可原来,这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啊。
话本子里的情节一幕幕从脑海拂过。
众人皆离我远去,种种出路皆被断绝。
我凄惨地死于肮脏之地,只因我不愿轻言放弃。
阿娘要我让,我让了。
可知晓一切,努力规避,让出所有,还是要被怀疑,被掣肘,葬送前程。
她也告诫我等,可是我等不了了。
逃!必须逃离这里!
我感觉自己从未这样清醒过。
我转身,方踉跄几步,却突然被人死死拽住手。
竟然是突然拜访的王邵衡。
“瑶华,你父兄说得对,女人本就该安于后宅相夫教子,入朝为官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我惊慌失措,我不知道他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不可抗力”?
屋内的人闻身而出:“你都听到了?”
谢云霆拧眉:“瑶华,你莫要以为女试是好事。”
“女子总归是要嫁人的,入仕为官骑到男人头上,无人敢娶,岂不是耽误一生?”
我死死咬住下唇,看着咄咄逼人的三个男人,突然笑了:
“你们,究竟在怕什么?”
“真的是怕长公主日后势弱,事后清算牵连侯府?”“还是为我着想,怕我风头过剩,惹人非议?”
“抑或是怕我高中,伤了府中那位……”
谢承宗本是自忖身份,没有说话,此刻却是绷不住了。
“孽障,住口!我看你是犯了癔症,满嘴胡言乱语!”
“来人,将大小姐关到柴房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来。”
我被押到了柴房里。
这是奴仆犯了大错才会被关禁闭的地方。
几只老鼠从我脚边蹿过,我却毫无感觉。
隔着窗户,沈婉蓉夸张地掩鼻,假意为我可惜着:
“听闻你熟读四书五经,巾帼不让须眉。”
“但可惜啊,往后你这双手再也提不起笔,拿不起书,可能连筷子都要拿不稳了呢!”
我眼观鼻,鼻观心,并不搭理她。
她也不恼,只嘻嘻一笑。
“不过话说回来了,什么京城双姝,什么才女第一,我看啊,都是虚名。”
“咱们女子,最重要的便是得夫君喜爱。”
“不过,马上残废的你,可能永远也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见我低着头,满脸都是颓废落寞的模样,她唇角轻扬,语气愈发轻快:
“你是好命,自小娇养,锦衣玉食,我却在塞外风吹日晒像个野丫头一样。”
“高岭之花就该拉下神坛。我啊,就是看不惯像你这样自视清高,自以为是的大家闺秀。”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跟传闻中不大一样。”
“但无论你抢或是不抢,他们都会只喜欢我一个。哈哈哈哈……”
我始终一言不发。
她终觉无趣,认定我被打击够了,这才满意地离开。
我慢慢抬起头来。
阿娘说她是团宠女主,可接触下来,我觉得她只是无脑依附男人的可怜虫。
就如她特意挑选现在来跟我耀武扬威,可不就是觉得我已被彻底“放弃”,不足为惧了吗?
攀附外物才能腾起的凌霄花,再耀眼美丽,一夜秋风过,也只剩残枝乱叶。
她以为,脱离了无脑的剧情控制,当他们自身利益受到威胁时,她的“团宠”又有几分真情实意?
我了解他们,正如他们了解我一样。
只有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废掉我,我才有可能认命。
可右手若废,还有左手。
不到最后一刻,我谢瑶华,绝不认命!
第二日,谢承宗亲自动手,准备挑断我的手筋。
府中所有人都被命令围观。
没有人敢为我求情。
沈婉蓉捂着嘴,站得远远的,一副害怕不已的模样,眼中却是掩饰不住的促狭和兴奋。
而谢云霆站在她身侧,眼神冰冷。
“瑶华,你现在发誓放弃女试,也许还能少受谢罪。”
我抿着唇,一声不吭。
“犟骨头!”
他不再说话,将托盘上的柳叶刀递给了谢承宗。
刀刃冰寒,一如人心。
就在谢承宗准备动手的时候,长公主府突然来人了。
到底是动用私刑,不敢为外人道也。
谢承宗立马收起东西,装作讶异模样将人迎了进来。
“长公主诏令:女试兹事体大,有关国本。为保万全,特招谢家瑶华刻入英华殿侯试,不得有误。”
众人皆是一愣。
谢承宗率先反应过来,皱眉道:“殿下怎会莫名下令,宣她入英华殿?”
来人是长公主府的亲信长随,面对忠勇侯倒也不倨傲。
他解释道:“此次女试乃是前无古人之举,殿下甚为关心,特亲自筛选了一批适龄且富有才名的女子。”
“此番诏令,也并非针对谢瑶华一人。稍后下官还要去别家继续宣令。”
谢承宗眉头紧皱:“殿下谬赞,小女哪有什么才名!”
“不过都是闺阁里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还请您回禀长公主,谢瑶华自认才疏学浅,不愿参试。”
那长随笑了一笑,却只看向我:“谢小姐您自个儿怎么说?”
我张了张嘴,还未出声,谢承宗已喝道:
“你要还有一点自知之明,就立刻回绝。否则,休怪本侯无情。”
可笑,我和他之间难道还有一点情分可念吗?
我嗤笑一声,在他几乎毫不掩饰的怒目以对中,行礼一拜,朗声道:
“瑶华接令。”
谢承宗彻底绷不住了。
“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谢云霆也是一脸指责:“父亲都是为了你好,你怎如此没有见识?不识抬举。”
话一出口,他已觉不对,但晚了。
那宣令的长随冷声一笑:“忠勇侯府果真好大的口气,竟连长公主令都不放在眼里。”
谢云霆不敢再说,只恶狠狠地瞥了我一眼。
倒是谢承宗缓过气来,又软了言语:
“女试兹事体大,你若中选,整个侯府自当是脸上有光”
“可此番你是以女子表率的名义参试,若名落孙山,就是以一人之力,连累满府声名啊!”
他不敢说出他的真实想法,牵强附会的理由倒也像模像样。
但他此话一出,福至心灵,我立刻跪倒在地,做出一副悲戚万分的模样,对他一拜到底。
“父亲说得是。您的话,瑶华本不能不听。”
“但事关全天下女子福祉,乃至国家社稷,请父亲原谅女儿这一回。”
“为防侯府蒙羞,谢氏受辱,瑶华自愿改随母亲。”
“只要斩断与侯府渊源,他日如何,必不会让门楣受损。”
我磕了三个头,当全了父女情谊。
谢承宗不防我如此应对,与谢云霆对视一眼,瞠目结舌,憋得满面通红。
那长随倒是立刻抚掌:“如此倒也是个两全之法,稍后下官会禀告长公主,着人去谢氏修改家谱。”
“谢侯爷,如此,您也无需忧虑了。”
一锤定音,谢承宗也不敢造次,只拱了拱手,冷哼一声,算是应了。
压在我心头许久的重担,这一刻突地烟消云散。
我终于有机会离开侯府,离开剧情所构建的四四方方的这片天。
像是心中有感一般,我突地抬头,远远地看见了沈婉蓉煞白的脸。
她死死盯着我,眼中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可是,一切与我无关了。
我一改方才的悲伤模样,特意冲她扬了扬眉,转身就向外走去。
她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忽地身子一晃,倒在了地上。
惊呼声从身后传来。
我没有回头。
再也不会回头。
侯府外停着长公主府的马车。
车帘掀起,一只素白的手冲我招了招手。
待看清车里的人,我忍不住扑了上去。
阿娘,竟然是阿娘!
直到这时,或被断手的后怕和恐慌才阵阵袭来。
我泪水涟涟,趴在她身上:“阿娘,你终于来接我了!”
她将我紧紧抱住,轻柔地抚摸着我的后背。
原来,当年她死遁后,因缘际会被长公主赏识,后来更是一步一步成为她的幕僚。
那个传说中“蛊惑”长公主,提议大开女学,设立女试的“幕后人”正是我的阿娘。
她替我擦干眼角的泪水,满心歉疚:“这些年,苦了你了。”
“其实阿娘安插了眼线在侯府。”
“但是,他们只能通风报信,却无法直接插手干涉其中。”
她摸了摸我的头,追忆道:
“当年,我也想从根源上避免,特地将谢承宗父子赶去边塞。”
“没想到,剧情立刻修订,反而提前让他们与女主相识……”
“阿娘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总之,外人若是强硬介入,反而只会让事态更加恶化。”
“就如方才,你若不能主动改姓脱离,就算阿娘助你参加了女试,恐怕后面还会再生事端。”
我后知后觉,后背濡湿了一大块,浑身打了个冷战,不敢细思。
阿娘见我脸色不妙,赶紧宽慰道:“还好雨过天晴,瑶华,你终究是闯过来了。”
“更改姓氏,离开谢府,在剧情看来,你一样属于『下场凄惨』。”
“如今,你总算能真正摆脱控制了。”
“往后的人生,将由你自己掌控。”
我捏紧的拳头终于慢慢舒展开来。
女试如期开展。
长公主请了当世大儒亲拟策论题目,前后整整开试三天。
三天后,我终于走出科场,第一眼就看见人群中翘首以盼的阿娘。
她帮我理了理散乱的发梢:“感觉怎么样?”
“很好。您呢?”
“可能比你感觉还要更好一点。”
她也参加了女试。
禁锢在我身上的枷锁已落,她也决定好好为自己活一回。
多年准备,只为今朝,我们相视一笑。
可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却突地响起:“白,白子璇?你,你没死?”
随后是谢云霆的声音:“阿娘,真的是阿娘。”
“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脚步一顿,这才看见,不远处,谢家父子站在沈婉蓉旁边,正不可思议地盯着我们这。
他们是来接沈婉蓉的,却凑巧看见了阿娘。
我掌心黏腻,下意识地紧张起来。
那该死的剧情,难道还不肯放过我们吗?
阿娘发现了我的不对劲,轻轻捏了捏我的手。
然后,她转过身,一脸讥笑:“白子璇?好熟的名字。”
“哦,我想起来了,忠勇侯府的白子璇不是死了吗?京城有头有脸的,哪个没去她灵堂上吊唁过?”
谢承宗原想上前质问,听见这句却突地收住脚步。
当年阿娘的丧事举办草率,侯府未寻到尸体便认定人已死。
如今,白子璇已是谢家宗祠里的一个牌位,难道他们还准备自打脸面,将人迎回去奉做主母吗?
更何况……
他们不约而同地看了看沈婉蓉。
若是白子璇没死,他们这位护在心尖上的人往后可如何抬到明面上来?
三人目光交汇,滚在舌尖上的话终究转了一圈,又咽回了肚子里。
我忍不住一阵恶心。
阿娘自然也察觉这几人的心思,“啧啧啧”地将谢承宗和谢云霆来来回回打量了个遍。
又故意不怀好意地看了看被他们护在身后的沈婉蓉,然后才道:
“您几位怕不是魇住了吧?”
“若是有病,在下倒是可以奏请长公主,为几位请个太医瞧一瞧。”
谢云霆双眼圆睁:“你,你认识瑶华,你明明就是……”
“住嘴,你娘已经死了。”
谢承宗似乎猜到了什么,几乎是咬牙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人有相似原是正常。请恕在下眼拙,认错人了。”
谢云霆还想说些什么,长公主府的亲信围了上来:“凤师,出了什么事?”
阿娘秀眉一挑:“无事,几只狗乱吠,惊了一下而已。”
对面三人骤然抬头:“凤师,你就是那位凤师?”
世人皆知,前几年长公主外出巡游,结识了一位奇人。
她将人迎回府内,尊为“凤师”。
再后来,一向低调内敛的长公主突然开始走到台前。
短短几年时间,她就成为了大周实际的掌权者。
虽长公主本人自幼受圣上亲自教导,雄才伟略不输男子。
但不可否认,身怀才学,跟大胆展露是两回事。
长公主走到如今地位,少不了这位“凤师”的出谋划策和推波助澜。
谢承宗失神不已:“竟是你!竟是你!”
“祸害遗千年,我早该猜到的,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死了。”
他嘴里嘟囔着什么,却突然转身,几乎落荒而逃。
“阿娘,他是怎么了?”
“没事,他就是怕了。”
阿娘眉眼弯弯,“许多年前,我刚穿来时刚与他成婚不久。”
“那时候,我被他甜言蜜语哄骗,以为他算是个人物。”
“于是,我试图跟他讲述我曾经所在的世界。”
“男女平等,天下大同……”
她垂下眸子:“我与他说这些,原是准备得他相助,开办女子学堂。”
“哪知道,他嘴上附和,心里却是吓坏了。”
“于是他偷偷对我下了药,让我怀上了谢云霆,后来又是你。”
“女学一事便就此耽搁下来。”
“我以为一切只是意外,直到有一天,我听见醉酒的他跟门生说——”
“只要有了孩子,女子便天生有了枷锁,便再也不会有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也胡闹不起来了。”
我忍不住抱紧了她:“阿娘!”
她的身子有微微的颤抖,但回应我的手掌却温暖有力。
“瑶华,没事的。一切都过去了。”
“如今,我做的事业远比先前更宏大,也更成功。”
“他应该是明白了,他想要维护的体面和那些可悲的自尊,终究是要被我,被千千万万女子踩在脚下。”
“那他呢?”我指了指谢云霆。
他追着谢承宗辩解着什么,时不时还回头看阿娘。
“他是我的儿子,却更是谢承宗的。他们父子一脉相承,阿娘对他早就没有指望了。”
她帮我紧了紧披风:“走吧,无需理会他们。”
“阿娘已经改名换姓自立了女户,他们就算想干什么,也翻不起水花来。”
我点头应是。
阿娘先进了马车,我落后了一步,叫沈婉蓉追了过来。
“谢瑶华,难怪你翅膀硬了,原来是有了后台。”
她愤恨地往阿娘的马车瞥了一眼,却也不敢大声嚷嚷,只昂着下巴嗤笑道:
“没关系,我才是女主,你等着,女试榜首非我莫属。”
“至于你和你娘,就算有死而复生的本事,在团宠面前,也只配做垫脚石。”
她甩袖追上了谢家父子。
只是几句话,那两个男人便面露心疼之色,哄着她上了马车,再没关注这边一眼。
“呵呵。”
我无语一笑,有些人,真的是无与伦比的自信呢。
车帘被放了下来,阿娘给我倒了一杯茶。
她听见了沈婉蓉的叫嚣,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团宠?女主?她当真以为自己是天命之人?”
“不过,话说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她不太对劲的?”
茶是上好的魁龙珠,我抿了一口握在掌心,坦然道:“原只是有些怀疑。”
“初一见面,她就张扬自负,好像吃定了我一般。”
“我主动退让,她还甚是奇怪,出言试探。”
“不过,那时候,我也只是猜测。直到春日宴上,她吟出那句诗,我才敢肯定——她是穿越者。”
那年春日宴,沈婉蓉的成名之作被大肆宣扬。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她自认借用后人诗句,神不知鬼不觉。
却不知道阿娘也是穿书者,为帮我规避剧情,自幼她便为我谋划了一切。
其中最紧要的便是:只有学习,才能明理开智。
多少个日日夜夜,我苦读诗书,饱学经典。
这些历史上有名有姓的女子佳作,更是被我奉为榜样,早就烂熟于心。
知晓她的来历后,后来她种种言行便可以理解了。
她知道自己是女主,所以认定“他们只喜欢她一个”。
她曾因诗作大出风采,自然也不会放弃在女试上“露脸”的机会。
她是真的相信,只要她存在的地方,她就是天生的焦点。
可剧情的背景是忠勇侯府,离开了那,她当真还能备受“宠爱”吗?
我跟阿娘说了,她根本不通文墨的事实。
于是先前还没撤回的探子又有了用武之地。
不过稍加查探,我们便知晓,沈婉蓉的“底气”竟然是那几个男人无脑的“帮助”。
谢承宗出面,打探了女试试卷的保管运输方式,随后收买相关人员,提前探知了试题。
得了试题后,王邵衡借用王家家学渊源,找了数十人各作一篇策论。
最后由谢云霆鬼斧神工,拼凑成一篇上等佳作。
数人心血,化为一篇。
所以,沈婉蓉才会大言不惭,言定自己为榜首。
自作孽,不可活。
阿娘才不会惯着他们。
在问询我意见之后,她立马将所有证据匿名交给了监察史。
“我倒要看看,最是铁血无情的监察史介入,是不是会因她是所谓女主而对她心生怜惜?”
事实证明,再有光环的女主,也不能影响不在剧情中的人。
女试是长公主掌权后第一次推行的重大改革。
若是先前还有人私下不服,但在看见天下女子积极响应,一片叫好之后,却根本无人再敢明面反对。
且自古科举便是国之重事,徇私舞弊最是令人不齿。
沈婉蓉扰乱女试的事,可谓是正正好撞在了刀口上。
长公主震怒不已,要求严惩。
谢承宗爵位被革,相干人等也一并被下了狱。
不过,说不清是不是剧情自动修正的原因,就在他们将被判刑之际,圣上驾崩,长公主继位,继而大赦天下。
阿娘也顾忌剧情崩坏,恐牵连整个世界的稳定,进言将谢氏父子与沈婉蓉放归至一处破旧的窑洞内,让他们自生自灭。
而王邵衡也被自诩清正的王家剔除出家谱,赶出家门。
不知怎地,他也住进了窑洞里,终于达成原剧情里描述的【四人终将纠缠一生】的结局。
不过,没有仆从,没有银钱,往后到底是怎么个“纠缠”,可就难说了。
监察史领命查封忠勇侯府的时候,我和阿娘已收到消息,我俩皆进入女试前十,即将参与殿试。
阿娘拉着我,在城中最大的酒楼里庆贺。
楼下大堂里,众人酒后畅言,议论纷纷。
先是探讨下注哪几位能高中入仕,成为大周的首任女官。
又有不知怎地,谈到了沈婉蓉身上。
“没想到啊没想到,那谢承宗看着一副正派模样,竟然会为了一个女子犯下如此大错。当真是不值啊!”
“值不值的,咱们外人怎么知道?说不定人家住着窑洞也是甘之如饴呢。”
“也对。能迷得谢家父子连爵位都不要也要齐上阵,可不是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
“还不止呢,算上王家也牵扯其中的那位,沈婉蓉可是以一对三哪!”
“那女子到底生的什么模样,怎么叫这么多人神魂颠倒?”
“嘻嘻,前几天我听说,那窑洞外面可是挂了牌,给钱就能进去享用。要么,今晚咱哥俩也去试试?”
“试试就试试。只是可惜啊,自古红颜祸水,王谢两家,遇到这个女人,可真是倒了大霉了……”
阿娘原是兴致勃勃地侧耳倾听,听到这里却忍不住扔下酒杯,眉目间郁气萦绕。
“瑶华,我们做得还不够啊……”
是啊,天下已有女试遴选女才,可在大多数人眼中,女人依旧是“祸水”,是所有罪责的源头。
剧情之内,男人盲目冲动。
剧情之外的世界,男人依旧自大无脑,凡事出了岔子,只会推到女子头上。
我紧紧握住她的手。
“阿娘,道阻且长,但瑶华会一直陪着您。”
万千女子也会追随于您!
在这个由我们自己掌控的世界里,未来,必将有无限可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