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亲手扶持的帝王杀我，之后宫中来了位与我长得一模一样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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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嘴里念念有词。

［冤有头债有主，各位美女姐姐们，你们有怨有事找变态皇帝，别找我。］

态度虔诚，念得特别诚恳。

承欢殿走水的消息让大半个皇宫都忙碌起来。

皇帝更是亲自来看望虞美人。

这是我死后第一次见到皇帝。

脚步虚浮无力、面色发黄，一看就是身体不行。

可我硬是从满是皱纹的脸上挤出几点熟悉感。

或许我生前也是个妃嫔，才会觉得皇帝脸熟。

皇帝心疼地将虞美人搂在怀里，好生安慰。

虞美人嘤嘤地趴在皇帝怀里撒娇，被吓怕的同时也不忘暗戳戳地阴阳有人要害她。

她这一通告状成功地让姗姗来迟的皇后倒了霉。

皇后以管理不严的名义被皇帝关进宫中反省。

太草率了。

我下意识看向虞美人，却发现她正在笑盈盈地拍皇帝马屁。

［陛下对嫔妾真好，嫔妾能遇到陛下真是三生有幸，有陛下在嫔妾就安心了呢～］

她把皇帝哄的心花怒放五迷三道的，当场就被晋升了位份。

从美人升为婕妤。

昏庸的皇帝，狡猾的美人。

皇帝说要给虞美人换个宫殿，虞美人拒绝了。

［承欢殿，多好的名字啊，嫔妾跟这宫殿有缘着呢～］

皇帝拗不过她，但安排在承欢殿的宫人却比以往多了一倍。

2

虞美人是个俗人。

她在宫中唯一的爱好就是去其他妃嫔面前炫耀。

手腕大的夜明珠，在她手里也就听个响。

她嘴上不饶人，炫耀过后总是要嘲讽一泼旁人。

就比如今天的请安，虞美人穿得比皇后还要奢华。

她捂着嘴笑了起来，［皇后娘娘，臣妾那还有几匹料子好的绸缎，不如送与皇后娘娘，娘娘也能穿得亮丽些。］

宫中个个都是人精，皇后也是第一次见到虞美人这种不知死活的。

皇后的脸色当即沉了下来，［不必了，这种东西虞婕妤还是自己留着吧。］

她不愿再与虞美人交谈，匆匆地让妃嫔们都回宫了。

虞美人顶着满头珠钗，摇摇晃晃地走到御花园里。

［神奇什么啊，不就是有张好脸。］

有人小声议论，［当年的静妃都没敢这么张扬。］

静妃。

听到这个称呼的一瞬间，我头痛得几乎要裂开了。

痛归痛，却仍旧想不起来什么。

我看着虞美人趾高气昂地走向说闲话的那个宫女。

［你刚刚说的静妃是何人？］

宫女跪在地上，哆哆嗦嗦不敢出声。

虞美人不耐烦了，［我问你话呢，你连主子的话都敢不听了！］

［虞婕妤何苦为难一个小宫女。］

淑妃从假山后面走了出来，眉慈目善，手上戴着佛串。

宫女看见淑妃，忙不迭行了个礼。

淑妃挥挥手，让她走了。

此处便只剩下了虞美人和淑妃两人。

我听其它鬼说过，淑妃为人和善，只是身体不大好，不常出宫。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淑妃有几分恍惚，

［真像，我当年见到她时，她也是这般模样。而今我老了，你又出现了。］

虞美人下意识反问，［谁？］

［一个曾独占君王宠爱的妖妃。］

淑妃讲了一个故事。

一位出身低微的王府歌姬，被皇上看中，一跃成为宠妃的故事。

但这位宠妃不满足于现状，她独占君王宠爱，甚至妄图插手朝政，最后病死于冬日。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在这宫中，没有陛下的宠爱是活不下去的，可若是太过招摇，反而会自取灭亡。］

淑妃一连串说了好多东西，她眼角染上哀愁。

［虞婕妤，你懂了吗？你有这张脸，皇后必不会放过你，你要小心皇后。］

她话中的伤感太甚，我不禁也跟着皱起眉头，心想淑妃确实是个好人，还特地来提点虞美人。

可哪是皇后不放过虞美人，明明是虞美人专逮着坑。

我思绪万千，余光却瞥见虞美人拿着一块板砖。

她趁淑妃不注意，拿起板砖直接砸到淑妃头上。

这一下用了狠劲。

淑妃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虞美人哼着歌将她扔进附近的井里。

我瞪大眼睛看着虞美人毁尸灭迹，她的动作熟练得不像是第一次杀人。

虞美人心情颇好地哼歌，扔完后朝井里拜三拜。

［淑妃娘娘啊，都说您是好人，但好人不是向来不长命嘛，您就先下地狱为我探探路去吧。］

这胡言乱语的话。

淑妃听了都能被气活过来。

3

宫中死嫔妃是大事。

可淑妃出身低微，皇帝不在意，皇后也懒得去为死人说话。

皇后匆匆地定下淑妃是脚滑摔进井里死的。

淑妃的死就这么荒唐地掩盖过去了。

我提心吊胆了多日，生怕虞美人被抓走。

虞美人没有一点身为凶手的自觉，整日在后宫里不是为难这个就是蹉跎那个。

闲暇时，她会爬上海棠树，望向红墙外。

她看着刚及笄，想必也是想家的。

我心里浮起一点怜爱，飘到她面前，摸摸她的脑袋。

虞美人打了个寒颤，奇怪地看了看周围，

［怎么这么冷？变天了？］

哦，忘了我是鬼，没人气比较凉。

虞美人继续道，［好冷啊，这个皇帝怎么还不死，我想当太后。］

她话头转得太快，等我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说出了会被砍头的话。

我很心累。

这孩子究竟是谁教导出来放进宫中的，怎么什么都敢说。

［虞婕妤，太后娘娘有请。］

宫人的声音从承欢殿外传来，听不真切。

虞美人从树上跳下来。

那宫人见了，眼里露出几分嫌恶。

［虞婕妤要注意自己的宫嫔的身份。］

我认得这宫人，是太后身边的得力助手——常嬷嬷。

虞婕妤起初还笑着，听到嬷嬷的话后一巴掌甩了上去，她冷着脸。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教训我！］

不等常嬷嬷回答，虞美人就哭着擦眼泪哭诉。

［呜呜呜，我就知道，你们都欺负我，你们不过是见我家世低微，便一起来打压我，我怕是明天就会死了，呜呜呜。］

这一前一后的态度转变太大，常嬷嬷心道不好。

果然，皇帝从承欢殿外大步走进来，他将虞美人揽入怀中。

虞美人靠在他怀里，哭得更可怜了。

美人落泪，他总是不忍心的。

这份怒火让他对常嬷嬷厌恶到了极点，

［把人送到慎刑司，让他们好好管管。］

［可太后娘娘那边，］

［那就让母后亲自来找朕。］

皇帝眼神狠戾，［母后向来手眼通天，宫中发生什么都能料到，怎么会料不到今日情状？］

我隐约明白了。

皇帝这份怒意并不是因为虞美人受委屈了，是因为太后。

皇帝跟太后曾有过矛盾。

愈是明白，我就愈加不安。

太后与皇帝相争，无论谁获胜，身为棋子虞美人的下场都不会好。

可若是虞美人不做棋子，那她便活不到如今了。

我思来想去，竟完全得不出个解法。

一抬头，却瞧见虞美人正看着我。

我吓了一跳，细看去，虞美人的眼神是空的。

她的目光跨过我，稳稳地落在海棠树下的棋台上。

虞美人很难过。

她只是回过神，继续趴在皇帝怀里。

4

天底下不可能有两张一模一样的脸，还都让皇帝瞧见，进了宫。

我一直觉得我跟虞美人是有某种关系的。

也许虞美人是我妹妹？

因我在宫中死去，所以想为我报仇？

这个想法虽然荒唐，但也是我能找到的最合理的解释了。

虞美人脖子上的戴着的是我的骨头，因此我能离开承欢殿，在她周围百米活动。

这点距离也够我探听不少东西了。

其一就是，虞美人没有亲人。

她家在南方，被大水淹了。

皇帝下江南时一眼相中落难的她，于是带入宫中。

其二就是，静妃没有妹妹。

静妃被买入王府时只有一个弟弟，但她弟弟在静妃还是五皇子侧妃时就死了。

出色的琴艺和容貌让她被当时还是五皇子的皇帝看上，带入府中，从此专宠不断。

静妃与淑妃的关系倒也简单，大家出身都不好，静妃常常关照淑妃。

可关照多了，自己孩子丢得也多了，便狠了心，不再往来。

淑妃瞧着心善，实则手段狠辣，帮皇后做了不少肮脏事。

后来知道自己此生再无子嗣的可能，便专心吃斋念佛去了。

这宫里，果真没一个简单的。

我不停想着虞美人砸死淑妃那一幕，心中痛快不已。

笑着笑着，就沉默了。

都死了这么多年了，这点爱恨还有什么可纠结的。

可我心中仍有个盼头。

我想让虞美人活下去。

我问遍了后宫中的鬼，只得出一个结论。

鬼不能干涉人事。

也是，要是冤魂能杀人，那皇室中人早就被千刀万剐了。

5

太后召见虞妃。

短短一月，她就从婕妤升为了虞妃。

皇帝忙于国事，三日不曾进后宫，太后也终于找到机会召见虞美人。

领头的嬷嬷带着一群宫人闯进承欢殿。

比起太后召见妃嫔，更像是来捉拿犯人的。

虞美人眉眼弯弯，心情极好地跟着嬷嬷走了。

我心里着急，飘在她身边一个劲地唉声叹气。

我生前大抵也不是什么聪明人，如今做鬼也总是叹气。

太后这次来势汹汹，必不可能轻易放过虞美人。

皇帝又不在。

现在派人去请也来不及了。

等到虞美人一死，皇帝最多不过怨怼几句，难道他会为了个妃嫔跟太后决裂吗？

走向长宁宫的每一步都是死前的处刑。

［虞妃可以想想待会要说什么。］

嬷嬷突然吱吱地笑了两声。

虞美人也笑了，一派的天真烂漫，［我早就想见太后娘娘了呢。］

我愣住了。

陌生的眩晕感从灵魂深处传来，恶心与呕吐让我几乎维持不住身形。

我害怕这里，害怕这座宫殿。

我想起来了。

长宁宫，我是死在这里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我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心中的恐惧促使我离开这里。

但我忍住了，我要陪着虞美人，陪着这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走完这段路。

我是孤零零一个人死的。

我知道死亡的滋味有多可怕。

所以我希望虞美人离世时，能有个人陪着她。

鬼也行。

我跟虞美人同步跨过门槛，进入长宁宫。

太后就在寝卧内，隔着屏风。

虞美人跪在地上，左边是一条白绫，右边是一杯毒酒。

［你这张脸，让哀家想起许多不该有的事。哀家甚至以为是静妃的鬼魂回来了。］

太后若有若无地叹息，语气突然一变，［可就算静妃的鬼魂，今天也别想离开这！］

左右两个粗实嬷嬷压着虞美人，想把毒酒灌下去。

虞美人力气大我是知道的，可我没想到她竟然能踢飞两个嬷嬷，直直冲到太后面前。

［大胆！］

太后重重呵斥一声。

虞美人却直勾勾地盯着太后，忽而笑了，［嫔妾有个秘密要告诉太后。］

太后皱眉，［什么？］

虞美人拉着太后的手往自己身下探去。

太后的神情从一开始的不解到震惊，最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我也跟着看去，刚好看到虞美人身下那蓬勃的东西。

虞美人，是个男的？！

6

虞美人那东西很神奇，能伸能缩的。

见太后晕倒，虞美人撇了撇嘴，小声嘀咕。

［想杀我，我还以为有多大胆呢，怎么这就晕了。］

我一口气没上来也快晕了。

不是，皇帝的后宫里是怎么混进来个男的？

皇帝老头他已经到了不分男女的年纪了吗！

旁边的宫女嬷嬷们大叫着喊太医。

虞美人眼珠子转了一下，然后也捂着头转圈晕倒了。

刚好晕倒在进门的皇帝怀里。

皇帝来得比太医快。

他抱着虞美人，神情慌张。

［小鱼，小鱼，传太医！快点！］

皇帝是真的伤心，他看都没看一眼太后，自顾自地抱着虞美人留下两滴眼泪。

这场面怎么说呢？

既眼熟又恶心。

好像在很久之前，皇帝也这么抱着我哭过。

这些记忆被浓雾覆盖，想不起来看不真切。

只有看虞美人那张熟悉的脸看久了，才能有一丝凌乱的碎片。

虞美人本身就是装晕了，在太医赶来之前他就醒了。

虞美人趴到皇帝怀里嘤嘤嘤地哭诉。

皇帝也搂着虞美人抱头痛哭。

见帝哀切，众人皆悲色。

其余宫人跪倒一片，也都哭了起来。

不知道哭什么，反正就是哭就对了。

哭声成功地把太后吵醒了。

太后指着虞美人，激动地想说什么，可最后只能发出几个音节。

太医检查过后说太后这是受了惊吓，中风了，估计以后都说不了话了。

皇帝闻言，勾唇一笑，［母后怕不是亏心事做多了，不然怎么能吓成这样。］

［呜呜呜呜，呜呜呜！］

太后只是一个劲地指着虞美人，想要提醒皇帝。

皇帝明显没看出她的意思，他淡漠地下了命令。

［今日在场的宫女嬷嬷全部杖毙，再派几个宫人小心伺候太后。］

这不正常。

就算太后和皇帝两人因静妃的死生了嫌隙，可太后毕竟是皇帝生母。

皇帝为何对她对此冷淡，连生死都不在意。

听到皇帝的命令，太后怒视他。

皇帝不在意，抱着虞美人离开了。

离开长宁宫后，皇帝将虞美人放了下来。

我正疑惑呢，就看见皇帝额头上的汗珠。

好吧，原来是抱不动了。

虞美人显然也看见了，他惯会看眼色，挽着皇帝的胳膊，眼角含泪。

［多谢陛下来救臣妾，不然臣妾以后就再也见不到陛下了，呜呜呜～］

皇帝是很吃这一套，但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他问虞美人，[你做了什么，母后怎么会受惊吓到中风的程度？]

虞美人装傻，[臣妾什么都没做啊。臣妾只是上前两步，好让太后能看清臣妾的脸。]

皇帝听完沉默不语，而后冷笑一声。

[看来母后害怕死去的鬼魂来找她报仇啊！]

虞美人笑盈盈，温柔顺从。

我看见她袖中有一道银光闪烁。

7

端午将至，宫中要办宴会。

这阖家欢乐的日子让在外游玩多年的九王爷也回来了。

九王爷是先皇最小的儿子，皇帝继位时他才十岁。

皇帝念他年纪小，放了他一马。

至于其他的皇子，大多都死无全尸了。

九王爷为表自己不争皇位的决心，一直在外游山玩水。

这次宫宴，他献上了一幅绣着山水的屏风。

［臣弟在南方游玩时得到了这幅苏绣绣成的屏风，特意来献给皇兄。］

皇帝哈哈大笑，很是满意。

［你素来喜欢收藏这种东西，我又怎能夺你之爱呢？］

九王爷也是个人精，马屁拍得响当当。

［臣弟这些年之所以能在外游玩，还是多亏皇兄治国有方，这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臣弟才能四处玩乐。不过是一物件，臣弟怎会舍不得？］

皇帝很满意他的识相，乐呵呵地收下了。

坐在皇帝身旁的虞美人也捂着嘴笑。

［陛下，九王爷可真是一片赤心啊。］

我只感觉头疼。

按理来说，这种宫宴上坐皇帝身旁的应该是皇后。

可今日皇后没来，虞美人仗着自己受宠直接霸占了皇后的位置。

皇帝竟也笑着允了。

虞美人越是这样，我就越是心惊。

我不相信一国之君会是个贪图美色昏庸无能的人。

这不合规矩的一幕自然遭到了朝中老臣的斥责。

［陛下！即便皇后娘娘不在，您也不能容许虞妃坐在您身侧啊！］

［是啊陛下，这不合规矩！还请陛下三思啊！］

虞美人哭着扑进皇帝怀里，做足了妖妃的姿态。

［陛下，你看他们，都欺负臣妾一个弱女子呢～］

皇帝心疼地刮了刮虞美人的鼻子，［没事，有朕在，必不会让你像以前那样受欺负。］

皇帝直接下令砍了那几个大臣的头。

这变故谁都没想到，包括那几个谏言的大臣。

他们以为皇帝会生气，顶多是罢官，没想到丢命。

哭嚎与哀求在大殿内响起。

虞美人毫不在意地翻了身，继续撒娇。

是九王爷冒着被责罚的风险，为那几个臣子求情，才让他们活了下来。

但那几个大臣也都被贬了官。

这下，虞美人魅惑君主的名声算是彻底坐实了。

宫宴结束后，我发现自己能跟着九王爷飘。

我跟着九王爷飘到了御书房，皇帝正在里面处理公务。

我听见九王爷委婉地劝皇帝不要太宠爱虞美人。

在外表现冲动的皇帝此刻异常冷静，听完九王爷的话也只是笑了笑，眼神冷漠。

［不过是一枚好用的棋子罢了。］

皇帝全然不见白天昏了头的模样，［薛城那几个不安分的老臣，总是仗着辅佐过先帝就来教训朕，朕早就厌烦了他们，却总挑不出错处，现下总算是找到理由赶他们走了。］

九王爷悟了，［那虞妃？］

皇帝摆摆手，不甚在意。

［用完之后以妖妃名义处死就行。］

［就像静妃那样？］

皇帝默了一瞬，脸上的哀痛不似作假。

［静妃，小鱼，朕没想过要她死的。朕只是想让她服个软，可她宁死都不来求朕！她定是疯了！］

皇帝突然拿起砚台狠狠往地上砸。

［朕念着旧情，给过她机会。哪怕她杀了么多人朕也给过她改过自新的机会，可她偏偏要找死！良言难劝该死鬼，她自找死路朕又能怎么办！］

九王爷只是跪下，低头听着皇帝的埋怨一声不吭。

许久之后，上头传来一声轻叹。

［再也找不到小鱼那样的人了，虞妃也只是有其形而无其神。］

我眼前突然冒出了黑雾。

啊，原来是我哭了。

鬼是没有眼泪的，哭出来了只有黑沉沉的雾气。

我想起来了，想起来我是谁了。

我是静妃，纪羡鱼。

8

皇帝带着虞美人一起上朝。

这件事果然得到了满堂朝臣的反对，可皇帝不仅不管，还以虞美人为借口罢官杀人。

被罢官杀掉的大多都是平常跟皇帝唱反调的大臣或前朝老臣。

宫中有谣传说是妖妃的鬼魂回来报仇了。

皇帝不信鬼神之说，但皇后说请城外大师来宫内做法以安人心比较好。

皇帝认可了皇后的建议，将此时交给皇后处理。

可就在第二天，宫内外震惊。

太后，崩了。

皇帝震怒。

他是跟太后关系不好，但也没想让太后死。

太后死前只有皇后在身侧，其余宫人都被屏退。

［陛下，臣妾不知，臣妾是无辜的啊！］

皇后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你说你不知道？在你进去之前，太后可都好好的，怎么偏偏你进去没多久就出事了！］

皇帝气得拿茶杯丢向皇后。

皇后低着头，头都磕出了血。

［臣妾只是照常去侍奉太后娘娘，真的不知太后为何突然暴毙！陛下，臣妾真的是无辜的啊！］

皇帝神色晦暗不明，［皇后，你喂太后的粥里，太医说里面掺有象白草。你不会说自己不知道这种毒药吧？］

象白草是一种特殊的毒药，喝下后会让人变得嗜睡，整日昏昏沉沉，最终死于睡梦中。

［可陛下您也知道，象白草要发挥作用至少要半年的时间啊！］

皇后仿佛看见了希望，拽着皇帝的衣角苦求。

［陛下，我陪了你这么多年，真的不是我！我有什么理由去害太后娘娘！］

［太医给母后开的药里有麝香，两者混在一起会变成致命的毒药。］

皇帝捂着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至于理由...你的孩子就是母后害流产了，你自然恨她。］

皇后脸色变得惨白，喃喃自语。

［原来你都知道，哈哈...我的孩子，你竟都知道！］

皇帝自然是知道的，这件事也有他的默许。

早年皇后母族势力强大，皇帝为避免外戚势力过强，人有太后杀死了皇后的两个孩子和皇后腹中的那一个。

皇后伤心过度，身体受损，自此无法再有孕。

而如今，皇后母族衰落，皇帝念着早些年的情谊，也没废她。

［把皇后关入冷宫，无令不得出。］

皇帝疲惫地靠在椅子上。

虞美人悄然上前，开始给皇帝捏肩。

他不复以往的骄横模样，柔声道。

［陛下，事已至此，不如让青山寺的大师来宫中为太后娘娘祈福，也好慰藉太后娘娘的在天之灵。］

皇帝累极了，赞同道，［好，这件事就交给你办了。］

我在空中飘了许久，也不见太后的魂魄。

真可惜，还想给老熟人打个招呼呢。

连太后都能去投胎，我却要被困在这里。

我幽幽地叹了口气，惹得虞美人又加了几件衣服。

9

虞美人主持祈福这事自然被朝中大臣反对。

可皇帝被媳妇杀婆婆的事弄得心烦意乱，决策也比以往更暴戾。

每日都有人撞死在金銮殿前，每日都有官员被抄家。

皇帝却不管不顾，只是陪在虞美人身侧。

在这种人人自危的情况下，祈福的僧人到了。

祈福一共是七天。

更何况这是太后的葬礼，规模自然要更隆重。

皇帝瞒下了皇后杀太后的消息，对外只说太后是因病去世的。

毕竟是皇家丑闻，皇帝也不想太多人知道。

可就在祈福第一天，皇帝将我的牌位也摆了上去。

静妃两个字吓到不少宫人。

皇帝却只是揉揉眉心，［三年了，没人祭拜静妃。趁着今日，一起祈福吧。］

他真是一如既往地傲慢。

谁会愿意跟杀自己的人牌位摆在一起。

怜悯这种东西，是胜者才会在余生漫长的时光里突然生出的感慨。

而败者，只会不停的怨恨憎恶。

都说人死道消，可我偏偏在他这个举动里生出了恶心感。

［陛下这话说的，静妃娘娘祭拜自然是单独祭拜，怎么能太后娘娘混在一起呢？］

虞美人三言两语，就叫人将我的牌位收起来。

皇帝脸色一沉，却在看到虞美人那张笑脸后渐渐舒展起来。

［你说的对。］

10

在祈福的第七天，有人造反了。

僧人们脱下外袍，拔剑在宫中四处寻找皇帝。

九王爷以清君侧的名义率领士兵闯入宫中。

而被他们寻找的皇帝此刻正躺在虞美人的床上。

守孝期间要洁身，看来皇帝并不愿意遵守这个规定。

虞美人慢悠悠起身，在窗边下棋。

他落下第三枚棋时，皇帝醒了。

［阿鱼？］

无人应答。

皇帝发现自己四肢被绑，大喊起来。

［来人！来人！宫人呢！都去哪了！］

无人应答。

［陛下，他们都走了。］虞美人拖着下巴，笑咪咪的。

他一直是笑着，从未有半点苦涩。

［你！］皇帝心一惊，被愚弄的愤怒在心中激荡。

［我从未亏待过你，你为何如此对朕！］

［兔死狗烹罢了，陛下不也从未想过要放了我吗？利用完后，就像静妃那样，用妖妃的名义杀了就是。］

皇帝瞬间明白了，［你跟静妃是什么关系！不是朕杀的她，只要你放了我，你想什么我都给你！］

［陛下不必劝了。］虞美人轻轻叹了口气，将烛台推到。

火焰瞬间吞没了整座宫殿。

［她是个蠢人，我也是个蠢人。］

皇帝被活活烧死，发出痛苦的哀嚎。

我身体一轻，慢慢消失于这座宫殿。

往事随风去，万般皆消。

11

九王爷赶到那座宫殿时，已经着起了大火。

宫人们在救火，可最终也只剩下了一堆废墟。

［可惜了。］

在火前的男人轻轻叹了口气。

［看在纪羡鱼的份上，我本想让你活下来的。］

番外纪羡鱼

这是个很俗套的故事。

我本是一介琴师，被五皇子赏识，带入府中。

为了报答这份知遇之恩，我为五皇子出谋划策，手上沾了不少血，将他推上了皇位。

对我而言，五皇子是我的恩人，是君主。

他有很多身份，可我偏偏选了最不该妄想的那个。

我希望能陪在他身边。

越是在勾心斗角里长大的人，就越向往纯真。

五皇子成为帝王后，纳了不少新人入宫。

她们纯真可爱，如花朵一般的年纪。

纵使身侧的宫人都吹捧说我容颜绝色，可我仍旧知道。

我老了。

我始终相信我在他心里是唯一的那个。

不仅是过去的情谊，还有我们并肩一起走过的路程。

那些刀光剑影、阴谋算计，都是我陪他走过来了。

作为一名谋士，我做到了这天下极致的忠心，将我侍奉的主人推上了帝位。

作为一名妃子，我全心全意地对待他，没有丝毫背叛之心。

这些过去绞在我的脖子上，叫我不能呼吸。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会死。

我知道的太多了。

皇后没有容人之量，进宫的大多数新人都死于他手。

皇帝也知道这件事，可他并不在意。

他变心很快，对于看腻了身份又低的妃子毫不在意。

也包括我。

在王府时，皇后知道他看重我，从不对我下手。

现在皇后也知道他厌弃了我，于是用上了最拙劣的伎俩。

她说我是妖怪变的，是来迷惑君主扰乱江山的。

借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有这个心。

他确实想让我死。

我第一次感知到自己的无力。

重来一次？换个主君？

可那又什么用呢。

等到登上高位后，第一个被除掉的就是我这种知道太多的人。

凭心而论，如果我是皇帝，我也会这么做。

挣扎没有意义。

我的选择构成了囚笼，阴谋是毒酒。

不管怎么选，我都走上那条道路。

只要我还没变，只要我选择插手皇权之争。

可我凭什么不能做，我有这样的本事又凭什么要甘于平凡！

没错，我不后悔。

所以我坦然喝下毒酒，看见皇帝向我飞奔而来，流下眼泪。

虚伪的眼泪。

或许他在再三思索后觉得我有用，才想着要救回我。

也或许他真有一丝真心。

我很想告诉他。

不用担心，我布下的局不会消失。

你也会来陪我的。

番外纪宜

戏子无情。

这四个字应当是真的。

不然在静妃娘娘死那天，我怎会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呢。

我天生有一副好皮囊。

纵然是男子，也不耽误胭脂水粉脸上抹，锦绣罗裙身上穿。

被卖进戏馆时我才五岁，爬上床是七岁。

那些赤裸裸的白肉比我小时候见过的猪肉都要肥。

说是戏馆，其实也不过是个另类的青楼。

只不过我们这主打的是男人。

人都是会寻求刺激的，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对于那些有钱有权的大老爷们，女人玩够了，就想着试试男人。

白嫩的小男孩，更是他们的最爱。

讨得贵客的欢心，我才能有口饭吃。

因为这副皮囊和伺候人的功夫，我才没被馆主打死。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我也有了心思。

馆主是对我不错，可那是因为我年轻漂亮，来这的客人都想要点我。

可若是我不再年轻呢。

我惜命，同伴们的死状历历在目。

我不敢赌。

要把鸡蛋多放几个篮子里。

于是我更加卖力，甜言蜜语吐了个精光，只求一个恩客能带我走。

他们中的大多数下床后就忘了自己的话，但也有个认真的。

我运气好，真有人愿意赎我。

十四岁那年，我跟一人回家。

自此，我以为我也有了家。

可我是什么？

是戏子，是下 贱 人。

是比三流九教更低劣，比青楼女子更唾弃的存在。

那人娶了妻子，觉得我荒唐，就把我打了个半死，扔到乱葬岗了。

我在那里见到了静妃。

天仙一般的人物，在那堆乱葬岗里翻尸体。

她没翻到尸体，却带走了我。

那时的静妃还不是静妃，她是五皇子的虞侧妃。

五皇子对她宠爱有加，什么事都找她商议。

虞侧妃很聪明，与其说她是五皇子的侧妃，不如她是未来皇帝的谋士。

五皇子爱她也畏她。

虞侧妃之所以出现乱葬岗上，是为了她的弟弟。

替五皇子送死的弟弟。

那是虞侧妃唯一的亲人，也是她亲手将弟弟送上的死路。

虞侧妃想找找弟弟的尸体，但只找到了我。

得知事情缘由就好办多了。

无非是一个失去弟弟的可怜姐姐想找点慰藉。

我不介意在虞侧妃面前扮演好弟弟的角色，甚至可以献出身体。

但虞侧妃送我去挖煤了。

她让我这么身娇体弱的一个人去挖煤！

［你要学会自力更生。］

我至今仍旧记得她说这话时的淡然表情。

我只学过怎么勾引人，哪会挖煤啊。

在挖了三个月煤后，我引以为傲的雪肤黑了好几个度。

挖煤结束后，她又送我去读书。

读书好难啊，我不想读书。

对我来说，勾搭人伺候人可比读圣书来得容易多了，也来钱快多了。

在我不知多少次在宣纸上画王八时，虞侧妃冷静地又抽出新纸。

［抄十遍，不抄完别睡了。］

［您何必在奴家身上费工夫呢，反正奴家这种人天生就是浪荡骨，学不正经的。］我咯吱咯吱地笑了起来，可虞侧妃神情却无比严肃。

在那样的眼神下，我渐渐没了笑容。

［想学坏很容易，学好却很难。你之前从未接触过这些，我不怪你见识短浅。扪心自问，你真的愿意辗转于各个男人身下吗？］

愿意吗？

若是愿意的话，便不会求着他人将我带出戏馆了。

［底线一旦被打破，就很难找回来了。但幸运的是，你还小，还有时间。］

看着虞侧妃嘴角浅浅的笑容，我生平第一次思考起了以后的事。

五皇子登基那天，虞侧妃给了我一大笔钱，叫我去南方。

［我做了这么多事，陛下不会放过我。你走得远点，别回来了。］

我不理解，［可五皇子那么疼爱您，您还为他做了那么多的事，连唯一的亲人也...］

虞侧妃只是摇摇头，笑容有种说不出的苦涩。

［小宜，皇子与皇帝是不一样的。正因我做得太多了，知道太多了，他才不会放过我。］

［我再也出不来，你也别来找我，好好活下去。］

她顿了一下，忽而道。

［如果你真要来找我，就去找九皇子。］

她给了我一条穿着白骨的项链。

当时的我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是懵懵懂懂觉得她这一去再也回不来了。

可我又觉得是我多想，虞侧妃入宫了，那就是皇帝妃子，是去享福的。

在我下江南后一年，妖妃的流言传遍的各地，伴随着的还有静妃的死讯。

她什么都算了。

算到了自己会死，算到了我会为她报仇，也算到了九皇子肯定会答应。

可是那又如何！

人死了，不是什么都没意义了吗？

直至今日我都在怨恨，为什么她当年为什么不跟我一起走。

为什么让我做个人，自己却做了鬼。

静妃，纪羡鱼。

百年后这个名字就会消失。

也或许人们会唾骂这个妖妃千年万年。

但没关系，因为纪宜这个名字会一直陪着她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