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替小姐嫁到江家,昔日风光霁月江少爷成瘫子,他并不喜欢我
发布时间:2025-07-08 00:09 浏览量: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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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成想,几天前江殊他父亲在朝堂上直言进谏,触怒了那个一心只想修仙炼丹的当今圣上。
江老大人被当场杖毙,江殊替父求情被一并责罚,他被打得血肉模糊,侥幸捡回一条命,却成了再也站不起来的废人。
曾经门庭若市的江家,就此落败。
昔日令人仰望的琉璃净玉,一朝蒙难,便碎成一滩污浊不堪的烂泥。
蛮惨的!
但我也很惨好不好!
在公司吭哧哼哧地加班,突然心脏一阵绞痛,然后就莫名其妙地穿到了这卢家小丫鬟身上。
本来想着,就是换个地方当牛马嘛,老老实实的,饿不死就行。
没想到啊,没想到,那卢家大小姐是个变态病娇!
外人在时,端庄得体。
外人不在时,天天折磨我们这些下人。
她肯定是嫉妒我的美貌。
这一天天的,不是让我罚跪就是不让我吃饭,发起神经上来就给我一鞭子。
当卢家老爷选中我,让我替大小姐嫁过来时,我心中一阵窃喜。
脱离了卢家大小姐的魔爪,天高任鸟飞!
我本是怀着雀跃的心情揣着自己的卖身契坐进那顶小破轿子的。
还得意地想着,这买卖,血赚不亏!
2
我在屋门前踌躇着。
突然,两条细竹竿似的手臂环抱住我的腰,身下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抬起。
一张苍白瘦削的小脸上,黑亮的眼珠滴溜溜地转,满是好奇。
「嫂嫂,嘿嘿,你是嫂嫂吗?你好漂亮啊!」
大晚上,这熊孩子吓死个人!
熊孩子清脆的声音在夜里十分清晰,惊动了屋内人。
门啪地一声被推开,差点撞我脸上。
出来的女人应该就是柳夫人。
她约莫三十多岁,脸上敷着薄薄的粉,也掩不住眼角的细纹和憔悴。
一双杏眼倒是生得不错,此刻瞪得溜圆,上上下下、毫不客气地把我从头到脚刮了一遍。
那眼神,挑剔得如同菜市场里掂量一块隔夜猪肉。
她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说道:
「嗬! 果然!随便找了个丫鬟就来。真当我们江家什么阿猫阿狗都收啊!」
她夸张地拍着自己的大腿,痛心疾首道:
「我们殊儿是什么人?那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就算如今遭了难,那也不是你这种下 贱胚子能攀得上的!」
哎哟,这小嘴儿,跟淬了毒似的。
行,走呗。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可不受这份闲气。
我刚想开口说「告辞」,眼神却不自觉地越过柳夫人,瞟向了她身后的虚掩着的房门里。
破旧的床板上蜷缩着一个人影,浑身透着落寞和绝望。
跟记忆中那个挺拔如松、风光霁月的身影相差巨大。
看着他,心底响起一个声音:帮帮他吧!就当报恩了!
柳夫人还在不断输出,我听得脑阔子疼。
「哦,夫人,让您失望了,从今天起我就是您的儿媳妇了。」
说起来,她应该算是我的婆婆吧!
突然想起上辈子我那英年早婚的闺蜜成天跟我吐槽婆婆。
她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告诉我经验:一开始就必须得亮出态度,硬刚!让她知道,咱不是吃素的!
她跟她婆婆撕 逼时,我观摩过一次,场面十分壮观。
闺蜜翻了个白眼,扯起嘴角笑着说道:
「哎哟喂,我的亲亲好婆婆,看不上我是吧,看不上我您就赶紧麻溜地走啊!你们家以前有多辉煌?我只知道你们家现在寒酸得全身上下刮不下二两灰来!住得还是我的房子!怎么有脸的!您那镶了24k纯金边的亲亲好大儿每晚汪汪叫我主人呢!」
我看见她婆婆脸气得跟猪肝似的,抖抖索索地说不出话。
「就你个粗使丫鬟,也配当我们江家的儿媳?」
听说江老大人在江殊生母早亡后多年没有续弦。
后来他的同僚家遭难,便把自家妹妹也就是柳夫人托付给他。
这柳夫人也是出自书香门第,没看得出有多书香,尊卑有序倒是深深地刻在骨子里。
我学着闺蜜的神情,翻了个白眼说道:
「我可不认识什么江家李家的,我只知道你们被抄了家,穷得叮当响。我虽是阿猫阿狗,那也是背靠范阳卢家的阿猫阿狗。有句话叫什么来着,虎落平阳不如狗,不知道夫人您听说过没有!」
「你你你……」
柳夫人气得直抖,漂亮的脸都涨红了。竟然「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哎哟哟,没吵两句自己先哭上了,我才只发挥二成功力呢!
「嫂嫂,你好厉害!居然吵赢了我娘!我们家没人吵架能吵赢她!」
熊孩子对我竖起大拇哥,咧着嘴笑着。
就这水平?!大概家里人都让着她吧。
「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给我滚回房去睡觉。」柳夫人吼道。
熊孩子朝我耸了耸肩,一溜烟跑了。
柳夫人抹了吧眼泪,冷冷地对我说道:
「既然你上赶着嫁进来,就伺候好主子吧!」
3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只呀作响的破木门。
屋里静悄悄的,我还以为他睡了。
走到床边却对上一双如深潭般冰冷的眼睛。
「你你…你没睡啊!」
我有点心虚,毕竟刚刚骂了江家,虽然不是针对他。
江殊眼神晦暗不明:「姑娘倒是伶牙俐齿。」
「谢谢夫君夸奖!」
江殊收回看我的目光,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冷淡道:「姑娘走吧,你已经恢复自由身,何必跳进这火坑!」
「跳不跳由我自己说了算。」我笑嘻嘻地答道。
江殊刚想开口反驳我,身体突然一僵,那张总是平静无波的脸上瞬间红温。
随后一股尿味袭来!
那双苍白瘦削的手,死死地攥着身上那床灰扑扑的被子,拼命地想往上拉扯,试图盖住什么。
那是他最后的遮羞布了!
我一把扯开。
呃,更浓烈的味儿瞬间弥散开来。
我差点吐了,shi尿混合着烂肉味儿,这他妈到底沤了多久!!
还有啊…
他居然…居然是光着的!
「陈小春!」
他咬牙切齿,好像有点生气了。
「原来你知道我的名字呀!」
我还挺喜欢这个名字的,多有气势啊!
我的鼻子稍稍适应了,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夫君,我马上烧点热水来帮你清理。」
「你…你走吧,不要管我!」
他的眼眶有点红,看上去快哭了。
这是什么超绝破碎感!
「不,你是我夫君,我当然要管你。我不管你,你是指望你后娘还是小妹来。」
说着准备转身出门烧水。
他的声音变得嘶哑,闷闷地传来:「何苦管我,废人一个!」
「废人?」 我又回到他身边,看着那双冷月般的眼睛。
「不管是废人还是正常人,都得吃喝拉撒吧。你现在是动不了,但脑子没废吧?眼睛没瞎吧?手没断吧?只要还喘着气,就别急着给自己盖棺材板。况且我看你下肢也不是一点知觉都没有,这意味着你还有很大恢复的机会。」
我打来热水,先帮他擦洗身体。
所以这几天他是怎么过来的?
这柳夫人根本不会照顾人嘛!
他身上本身就被打得全是乱七八糟的伤口,shi尿也不及时清理,伤口都感染溃烂了。
再加上一直保持一个姿势,短短几天,全是褥疮,真不敢想象他有多疼!
清理完污秽,换上干净的被褥,我柔声对他说:「接下来我们上药。」
我把药粉轻轻地、均匀地撒在遍布的伤口上。
他眼神涣散,不知道在想什么。
屋里静悄悄的。
说实话,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可是母胎单身,第一次那么直接地看男人的身体,对我的冲击力也很大啊。
江殊那里……
咳咳,挺壮观的!
但是他身上溃烂的伤口更壮观!
我专心致志地上药,每碰到一处,江殊就会哆嗦一下。
后来碰到的伤口多了,他整个身体都抖起来,一边抖还一边哼哼地叫唤着,语不成调。
这真是一项浩大的工程。我俩都累得满头大汗。
我认真地通知他:「江殊,接下来每一个时辰,我会来帮你翻一次身。」
皮肤一直压着会长褥疮的。
4
这一晚上,我睡得断断续续的。
天还没亮,我也干脆不睡了。
江家真的一贫如洗,除了米缸里一点米,啥也没有。
我去附近逛了逛,在河边捡了一窝鸭蛋,挖了点杨花萝卜,还薅了点野菜。
回到院子时,柳夫人正叉着腰,对着江黎大吼。
「……说了多少遍!那墙角的狗洞不能钻!你是姑娘家!不是皮猴子!看看你这身泥!气死我了……」
江黎顶着鸡窝头,不服气地梗着脖子顶嘴:「那阿黄钻得,我钻不得?它比我胖多了!娘你就是偏心眼!」
她俩的吵吵声惊醒了院子一角的老头子。我也是才发现他。
他茫然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没什么焦距,用手指蘸了蘸一旁小茶杯里的茶水,又抹在眼睛上,声音响亮地念叨着:
「茶……茶能明目……好……好茶……饮茶……」
江黎蹦到我身边,开心得像只小兔子。
「嫂嫂,嫂嫂你回来啦!我就知道你不会走!」
她见我看着那老头子,于是隆重向我介绍道。
「嫂嫂,这是我老太爷,娘说他脑筋有点不好了!」
得,这一家!年幼的小妹,爱哭的妈,痴呆的太爷,破碎的他。
真的是一个烂摊子哟!
「哟,回来了?还以为你受不了跑了呢!」柳夫人走上前来阴阳怪气道。
「嗯,出去找了点吃的。」
我在剩米饭里打了两颗新鲜鸭蛋搅搅,用油炒得金黄发亮、粒粒分明,再撒点葱花,香味一下就出来了。
杨花萝卜切去两头,拍一下,简单拌一拌,脆爽脆爽的。
又熬了点粥,撒了些切碎的野菜和蘑菇。
柳夫人一脸嫌弃,旁边却传来一阵风卷残云般的扒饭声。
江黎简直像饿了三天的狼崽子。
她捧着豁口的粗陶碗,小脸几乎埋进碗里,呼噜呼噜地扒着饭,嘴里含糊不清:
「真香!嫂嫂做的饭比娘做的好吃一百倍!」
另一头,太爷也捧着粥碗,慢悠悠地。
他眼神依旧没什么焦距,但脸上却露出一种满足的笑容,砸吧着嘴,念念有词:
「香……好茶……好茶……」 仿佛喝的不是粥,而是琼浆玉液。
柳夫人看着这一老一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终悻悻地闭了嘴,泄愤似的狠扒起了饭。
江殊的饭是在屋里单独吃的。
我给他端了碗粥,他坚持要自己吃不要我喂。
好嘛,正好省我的事。
我把他扶起,让他靠着墙,但他总是坐不稳,于是我坐在他旁边扶着。
他自己捧起饭碗吃了起来。
他垂着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眼角下的一颗小痣是神来之笔。
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小口品尝着,宽松的衣领上方,喉结轻微地滑动着。
那么近距离地欣赏,我都看呆了,他真的,美如画中人。
5
从那以后,我也算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了。
照顾江殊的重任就落在我身上。
其他还好,最令人头痛的还是他二便失禁的问题。
古代又不像现代有尿不湿、一次性尿垫这些。
拉了、尿了就得洗啊换的,他受罪我也受罪!
为了省事,我决定训练他定时排尿排便。
我定时给他喂水,记录他尿的时间,快到点时,就拿着尿壶给他。
「不管有尿没尿,都得尿。把下面对准那口就行,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这哥们儿,脸瞬间红了,连耳朵都红得像滴血。
嗐,跟我还害啥羞啊!又不是没看过、摸过。
「我自己来!」他声音坚定。
尿尿的问题简单解决。
不过难的是大号。
还是固定时间,我就把shi盆子垫在他屁股底下。
可瘫痪病人肠道蠕动功能差,容易便秘。
有时他的肚子都涨涨的了,还是拉不出来,我一边给他揉着肚子一边让他拉。
看着清风明月般的他,躺在床上吭哧吭哧地挣shi,我一点也没有嫌弃或者幻灭,有的只是心疼。
实在拉不出来也不是办法,我忐忑地问道:「要不,我用手…给你…扣?!」
他瞳孔地震,半晌才艰难地回道:「我自己来!」
一想到他那双如玉般的手要去…咳咳,心里就有点惋惜!
于是我想了很多办法,调整饮食、多喝水、甚至往屁眼里挤香油。
……总算解决了这个大难题。
不过他可能还是有点偶像包袱,每次拉完屎心情老不好了,看都不敢看我。
我就坐在床边安慰他:「江殊,你不用感到羞耻。人生病了就是这样的。我爷爷瘫痪七年,他从脖子以下都不能动,吃喝拉撒都在床上。你没有那么严重,又年轻,要想重拾尊严,就努力地康复起来。」
他顿了顿,眸光闪烁:「我…我还能好吗?」
「能好的,肯定能好。」我拍拍胸脯打包票。
每天给他活动关节、按摩肌肉,但我觉得这样不够,必须得配合专业理疗。
于是我找到柳夫人同她商量。
「夫君的脊椎伤,头几个月是恢复的关键期。」
柳夫人头一次没有骂我,认真地听着。
于是我抛出最重要的话题:「针灸和专门的推拿,不能断。断了,以后可能真就一点希望都没了。」
我顿了顿,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压力。
「家里,还有钱请大夫吗?」
空气仿佛凝固了,柳夫人沉思了一会儿,对我说她会想办法。
6
柳夫人卖了祖传的玉镯。
那可是柳家的传家宝。
江殊让她赎回来。
她眼圈瞬间就红了,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在眼眶里打转。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想把泪憋回去,可那眼泪还是不听话地滚下来:「赎什么赎!死物!还能比活人重要?殊儿你虽不是娘亲生的,但也是娘一手带大的。这破镯子,老娘……老娘瞧着它就心烦!留着它,看着我儿烂在床上?看着这一家子跟着饿死?老娘不干!」
玉镯子换了一小袋沉甸甸的碎银子。
我们找来了回春堂的孙大夫,据说年轻时在太医院呆过几天。
擅长经络理疗。
他给江殊仔细检查了背上的杖伤和瘫痪的双腿,捋了捋白胡子,说道:「有希望。不过这针灸推拿,贵在坚持,一丝一毫松懈不得。否则,神仙难救。」
一听有希望,柳夫人又激动地哭了。
得,搞半天她是个泪失禁体质。
不过,这诊疗费加药费贵得惊人。
一个疗程的针灸推拿加他特制的活血通络药膏,一袋银子一下就见了底。
这钱,撑不了多久的。
所谓开源节流。
节流有很多方法。
比如吃上,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每天我都会带着江黎去河边,去山里搜刮一番。
事实证明,女孩子皮起来真没男孩子什么事。
这小江黎是摸鱼抓虾、上树下地,无所不能。
谁能想到这小皮猴子是世家出来的贵女啊!
这天江黎徒手抓住了一只野山鸡。
给她得瑟的。
一回家就拎着她的鸡直冲她哥的房间。
「哥,哥,我抓了一只鸡,嫂嫂说今晚我们吃小鸡炖蘑菇。」
我们进他房间时,吓了一跳,小江黎手一松,鸡飞了。
江殊不知什么时候从床上掉下来了,仰躺在地上,想要翻身。
他浑身湿淋淋的,像是用完了浑身的力气。
我和小江黎合力将他拖上床。
他踹着粗气,像个犯错的孩子。
我心里大概知道他想干嘛。
柔声对他说:「江殊,你现在身上伤还没好透,整个身子还很虚弱。我知道你想锻炼,但是这事急不得,得循序渐进。」
「我只是想自己试试。」他很沮丧。
我摸摸他的脑袋,说道:「没关系的,下次你想锻炼就喊我或者柳夫人和小黎,有个人在旁边帮衬更容易些,也免得磕磕碰碰,再伤着了。」
他点点头「嗯」了一声,像只听话的小狗。
「哇!好羡慕我哥啊,我也想要嫂嫂摸摸头。」
小黎把她乱糟糟的脑袋伸过来,我使劲薅了两下:「赶紧抓你的鸡去吧!」
7
江殊的身体虚弱。
每天早上,我轻轻扶起他,他自己练坐,一坐就是一上午。
一开始他坐得东倒西歪的,练得多了就坐稳了。
接着他开始尝试站立,不过这对他来说还有点难度。
闲暇时间,我开始想开源的方法。
哎,我可真是个失败的穿越女!
啥也不会,连初高中背的古诗词都忘得七七八八。
我坐在吱呀作响的破床边,看着窗外萧瑟的院子,脑子飞快地转。
我能做什么?现代的知识。
在这个时代能变现的。
化妆?护肤品?念头一闪而过。
对,口红!之前跟闺蜜在家里跟着手作博主自制过口红。
古代女子也爱点胭脂,但市面上的口脂要么价格昂贵,普通女子负担不起;便宜的又颜色单一,油腻厚重易脱色。
如果我能做出又好用又便宜的……
想到就干。
接下来的几天,趁着照顾江殊和做饭的间隙,我开始了秘密实验。
我在小锅里加了点烧饭省下的猪油,加上蜂蜡一点点加热融化了。
去药房买了点红花和红蓝花,捣碎了反复熬煮、过滤,试图提取色素和油脂混合。
结果不是颜色寡淡,就是油腻得像糊了一层猪油膏,还带着一股怪味。
此时我好想念我的好闺蜜啊!
被柳夫人揪着耳朵骂「败家精」、「糟蹋东西」。
我顶着压力继续实验,把猪油换成了山茶油,还加了玫瑰花瓣液增香。
终于成了!
冷凝后的膏体呈现出一种饱满诱人的石榴红色,质地细腻滋润,带着淡淡的玫瑰香。
抹一点在手背上,轻轻晕开,颜色均匀,不是正红色,有点像西柚色,附着感强,又不会过分油腻。
江黎成了我的小尾巴,看我鼓捣那些瓶瓶罐罐,好奇得不得了,趁我不注意偷偷用手指蘸了一点抹在嘴上。
别说,江黎虽皮得伤心,却是个小美人胚子。
冷白皮抹上那么一点红,甜甜地笑起来,娇俏又可爱。
柳夫人都看呆了。
不知不觉地飘过来,咳嗽几声:「我能试试吗?」
果然,爱美是人的天性。
此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江家的厨房变成了实验室,画风突变。
柳夫人成天跟我挤在一起,成了最积极的实验员。
捣花瓣,熬油脂,过滤,冷凝……动作麻利。
她在审美上还颇有造诣,在我照顾江殊时,自己又捣鼓出几个绝美色号。
江殊还按照我画的潦草图纸,用细竹筒做出了可以旋转的口红罐子。
8
西市口的早晨,好不热闹!
我和柳夫人,像两只误入大观园的鹌鹑,缩在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
面前的地上铺着一块洗得发白的粗布,上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几十根小小的口红。
阳光有些晃眼。
柳夫人紧张地绞着帕子,不停地左顾右盼,嘴唇微微翕动,可喉咙里像是被堵住了,半个音都发不出来。
她偷偷拽了拽我的袖子,着急道:「小春,你倒是叫卖啊,吵架看你挺神气的,一到正事就蔫吧了。」
我心想彼此彼此。
清了清嗓子,我终于鼓起勇气喊道:「卖口脂啦!卖口脂啦……」
呃,怎么没有人理我啊。
日头升高,我们摊位前,一片死寂……
「完了完了,我的原料钱,亏大发了,陈小春你得赔我!!」柳夫人逼逼叨叨。
就在我们俩准备卷包袱灰溜溜撤退时,一个大娘挎着个菜篮子,皱着眉头停在了我们摊子前。
「哟,这卖的是啥?泥巴疙瘩?」
她嗓门大,引得周围几道好奇的目光投射过来。
「颜色看着倒红艳艳的,怕不是拿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染的吧?抹在嘴上,别回头烂了嘴!」
这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我和柳夫人呆了。
「……这泥巴疙瘩多少钱一个。」
大娘陡然变了脸,眼睛紧紧盯着我们后方。
只见江殊不知何时出现在我们身后。
他坐在破旧的轮椅上,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旧青衫,却依然夺目。
「夫人,十文钱一个。此物并非泥巴,亦非寻常劣质口脂。」
他的声音温润如玉,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拿起一个小竹筒,打开盖子,旋转,露出里面一截娇艳欲滴的红色膏体。
「此乃以古法精炼,取上好中草药,佐以天然蜂蜡、玫瑰清露,文火慢熬而成。」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那大娘,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浅笑。
「夫人气质雍容,若点此绛色,必更添华彩,胜过珠翠满头。」
大娘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脸都红了。
「真……真有这么好?」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软了,带着一丝迟疑和心动。
「夫人一试便知。」 江殊从容地将打开的口红递近一些。
「那……那我试试?」
大娘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蘸了一点,涂抹在嘴唇上。
鲜亮的颜色瞬间点亮了她的唇,质地确实滋润不腻。
「哎呀!真好看!」 旁边看热闹的几个大姑娘小媳妇早就被江殊的风采和那口红的颜色吸引住了。
此刻看到效果,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惊叹,「颜色真鲜亮!」
「看着就水润!」
「掌柜的,真是你家做的?怎么卖啊?」
「十文钱一小盒。」 江殊温声回答,眼含笑意。
「今日新开张,买两盒送一盒小的润手霜,也是家中秘制,滋养肌肤。」
「我要两盒!」
「给我也来两盒!那个润手霜什么样?」
「掌柜的,还有别的颜色吗?这个红真衬我!」
小小的摊位瞬间被一群花枝乱颤的大姑娘小媳妇包围了。
我和柳夫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要不说现在商场化妆品柜台招那么多一米八的帅小伙呢!
9
我们的生意越来越好,在西市口也算是小有名气。
甚至有穿着华服的官家夫人来购买,还请江殊去茶楼雅间喝了个茶。
看得我心里闷闷的。
但是江殊不满足,还要扩大版图。
他每种色号拿了一样,让我带他去了京城中最大的花楼——花满楼。
花满楼的金漆招牌亮得晃眼,空气里腻着甜得发齁的脂粉香和酒气。
「哟!这位公子瞧着好生眼生!真真是……神仙般的人物!」
一个穿金戴银、香风扑鼻的大娘像朵开得过盛的大丽花,扭着腰肢迎了上来。
正是这花满楼的老 鸨。
她看见江殊,眼里冒出饿狼见到肥羊的绿光。
旁边几个原本懒洋洋倚着栏杆的姑娘立刻围了上来,娇声软语,眼神更是黏在江殊脸上、身上,拔都拔不下来。
「妈妈客气。」 江殊的声音响起,温润平和,听不出半分波澜。
他微微抬手,制止了那些想往他身上贴的香软躯体,目光转向我。
「娘子,你先去那边坐下歇歇,用些点心。我与妈妈谈点生意。」
娘子?我老脸一红。
来不及细想,一个机灵的小丫鬟已经引着我,在离他们谈话不远的一张小圆桌旁坐下,手脚麻利地摆上了几碟精致的点心和一壶香茶。
点心小巧玲珑,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我哪有心思吃?眼睛紧盯着江殊,生怕他被吃了。
只见江殊操控着轮椅,停在老 鸨面前,距离拿捏得恰到好处。
他脸上带着温和又疏离的浅笑,从容地打开了我带来的那个包袱,露出里面码放整齐的口红。
「妈妈请看,」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周围的丝竹声和调笑声,「此乃家中内子巧思秘制的口脂,颜色鲜亮,质地滋润,更添唇齿生香。」
他一边说,一边随手拿起一个口红打开,露出里面饱满鲜亮的红色膏体。
老 鸨凑近了看,眼睛亮了一下,但嘴里还是挑剔:「颜色是挺鲜亮,可这竹筒子……也太素净了些,配不上我们楼里姑娘的排场呀……」
江殊微微一笑,并不辩解。
他自然抬手,慢条斯理地将自己左臂的青色绸衫袖口,向上挽起了一截。
一截冷白如玉、线条流畅的小臂暴露在暖昧的烛光下。
紧接着,江殊将那鲜红的膏体均匀地涂抹在了自己手腕内侧那片冷白的肌肤上!
鲜红如火的石榴红,瞬间在那片无瑕的冷白底色上晕染开来。
「哇——」
「老天爷!真好看!」
「这颜色……衬得公子这皮肉……比咱们姑娘还嫩!」
「妈妈!这颜色绝了!我要这个!」
周围的姑娘 们瞬间炸开了锅,眼睛都直了,围着江殊的手臂啧啧称奇,七嘴八舌地惊叹。
老 鸨也看直了眼。
她一拍大腿,声音都激动得变了调,「这颜色!这显色!绝了!绝了!」
她凑得更近,贪婪地看着那片试色,
「快!把其他颜色也打开看看!都涂上!让妈妈开开眼!」
江殊依言又打开几个口红,挑出不同的色号——豆沙粉、樱桃红、梅子紫……
鲜嫩的粉,娇艳的红,神秘的紫……依次在那片莹白的「画布」上绽放,如同雪地里开出的妖异花朵。
「妈妈觉得如何?」 他放下最后一个口红,抬眼看着老 鸨。
「好!好!好!」 老 鸨连说三个好字,「公子开个价!过会儿我让丫鬟去统计数量。」
周围的姑娘 们更是按捺不住,胆子大的已经娇笑着往江殊身边凑,带着香风的手帕有意无意地拂过他的肩膀、手臂。
「公子这手……可真好看……」
「是呀是呀,比咱们姐妹的手还细嫩呢……」
「公子,这豆沙色涂我嘴上,能有涂您手上这般好看么?要不……您帮我试试?」
一个穿着杏红纱衣的姑娘媚眼如丝,伸出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作势就要去碰江殊手臂上那抹豆沙粉。
我坐在不远处,手里可怜的绿豆糕被我捏变了形。
谈笑风生?如鱼得水?他倒是挺自在!
那边厢,江殊不动声色地操控轮椅向后滑了半尺,避开了那姑娘伸过来的手指。
接下来的讨价还价,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只看见老 鸨被江殊绕得晕头转向,最终一脸肉痛却又心甘情愿地拍板定下了数量和价格,交了定金,还签了个长期供货的契书。
等到江殊操控着轮椅,穿过那群恋恋不舍、眼波流转的姑娘,滑到我面前时,我手里的绿豆糕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团惨不忍睹的渣渣。
「谈妥了?」 我站起身,声音有点闷。
「嗯。」 江殊应了一声,目光扫过我手里那团点心渣,又落在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淡淡的笑意,快得让人抓不住。
「走吧。」
我推着他的轮椅,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这片香风腻语、暖昧横生的地方。
10
接了个大单,我和柳夫人马不停蹄地忙碌起来。
连江殊和江黎兄妹俩也来帮忙。
老太爷成了我们最忠实的观众,坐在他的专属破竹椅上,看着我们忙得团团转,乐得合不拢嘴,拍着手念叨:「好茶……好茶……」
一家人一边忙着一边吵吵闹闹,竟然有点温馨的感觉。
晚上柳夫人破天荒地买了一大块羊肉,说要庆祝庆祝。
我麻溜地搞了个羊肉火锅。
锅子里翻滚的汤汁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我捞起一块肥瘦相间、麻麻辣辣的羊肉,再裹上浓浓的麻酱,一口塞进嘴里,烫的嘴直冒热气。
这一口,太幸福啦!
江黎呼呼地往嘴里塞着肉,小嘴都被染成酱色。
她满足地嚼着,含糊不清地嚷嚷:「好吃!嫂嫂调的麻酱最好吃!比娘调的香一百倍!」
「死丫头!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柳夫人作势要打,「白养你了,就知道气我……」
老太爷慢悠悠地用勺子舀着吃,一边吃还一边念念有词:「「香……肉茶,饮肉茶……」
老爷子显然把火锅汤当成了新型号的好茶。
我给江殊盛了一小碗羊肉肉,又舀了一大勺麻酱,均匀地淋在热气腾腾的羊肉上。
「尝尝。」 我把碗推到他面前。
他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唇角勾起一个清浅的弧度:「好吃。」
大猪蹄子,就不能多夸夸我。
夸那些大姑娘小媳妇时可有文采了,怎么到我这就惜字如金了!哼!
「只要是娘子做的都好吃!」他突然又冒了一句。
「咳咳……」我被呛到,猛地咳嗽。
江殊温柔地替我拍背。
柳夫人和江黎在旁边哄笑。
11
就这样,我们有了稳定的销售渠道,时间充裕了,赚的钱更多了。
这天,我和江殊去交货,拿了尾款。
江殊将沉甸甸的钱袋子交给我,说要带我去逛逛街。
上京城的集市很是繁华,虽说是古代,但各种色香味俱全的小吃、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我眼睛都不够用了。
「难得逛次街,想买什么就买!」江殊眼含笑意。
「你说的哦!那我可要消费了!」
我兴冲冲的,指着摊位,要这个要那个。
可惜东西还没拿到手,就被打掉在地上了,裹着糖壳的冰糖葫芦碎了满地,像一地破碎的星星。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咱们江殊江大人吗!」
说话的人骑着高头大马,穿着锦衣华服,却掩不住一脸的跋扈与戾气。
他在热闹的街上纵马疾驰,停在我们面前,举着马鞭,刚刚冰糖葫芦就是他打掉的。
他朝江殊笑着,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江殊认出了他,挡在我面前。
「孙公子。」
「江大人,哦,不对不对,现在该叫江瘫子了,你现在可治不了我的罪了!哟!瘫了还不忘带着小美人儿逛街?兴致不错啊!」
他和旁边的几个小厮哄笑起来。
「你们打扰了本公子,给老子跪下!磕三个响头,叫声爷爷,爷今天就大发慈悲,放过你这瘫子和小美人儿!」
孙公子这是要存心羞辱、报复江殊。
江殊还是江大人时,碰见他当街调戏民女。江殊当众责罚他,打了板子,这梁子结得深似海。
江殊的脊背挺得笔直,下颌线绷紧。让他跪?跪不了一点!
「哎哟!孙公子!您英俊潇洒、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跟咱们一般见识!您就当咱们是个屁,放了得了!小女子给您磕头了!」
我熟练地朝着孙公子滑跪下去,磕了个响头。
孙公子得意地大笑起来。
无论在哪个朝代,都不要去跟特权阶级正面硬刚。没用的,保命要紧。
他目光淫邪地在我身上扫了一圈,又落到江殊的下半身,笑容变得下流而恶毒:
「小美人儿,跟着这么个中看不中用的废人有什么意思?听说他那儿早就不行了?跟太监有什么两样!啧啧,真是暴殄天物!不如……跟了爷?爷让你尝尝什么叫真正的鱼水之欢,销魂蚀骨……」
孙公子下马把我扶起,用手捏着我的下巴。
「噗通!」
江殊竟然硬生生地从轮椅上滑跪了下来,头颅深深地低下,磕了三个响头。
我刚刚还特意挑了块干燥的好地,江殊却跪在一块泥泞里。
「孙爷,求您放过她。是我江殊得罪了您,有什么冲我来。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们吧……」
孙公子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更加猖狂的大笑,脸上尽是扭曲的快意。
「冲你来?好啊!本公子正好男女通吃!你这张脸,虽说瘫了,倒也算得上俊俏!不如……嘿嘿,弟兄们今儿都有份……」
他狞笑着,一步三摇地走到江殊面前,伸手要去撕他的衣服。
妈的!忍不了一点!
我随手抄起一块板砖,朝着孙公子那张令人作呕的脸狠狠砸去!
「啊!」 孙公子猝不及防,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姓孙的!你这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腌臜泼才!猪狗不如的畜 生!你这辈子就是个娶不到女人断子绝孙的命,爹娘给你生的烂鸡//巴非要当那搅屎棍……」
我前世今生,还从来没说过脏话。到了如此绝境,不由地将自己听过的最脏的话骂出来。
「反了!反了!给我打死这小贱人!」 孙公子捂着流血的额头,气急败坏地尖叫。
他身后那几个凶神恶煞的小厮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拳脚带着风声,雨点般朝我落下!
「小春!」江殊目眦欲裂,发出绝望的嘶吼。
就在那沉重的拳头即将砸到我脸上的瞬间——
奇迹发生了!
江殊硬生生地将自己沉重的身体从地上拔了起来!他踉跄着,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猛地扑了过来!
下一秒,我被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他用自己的整个脊背,将我严严实实地护住!
那些如雨点般落下的拳脚,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的身上、头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他居然,居然能走了!
「住手!」
一声清越威严的断喝,如同惊雷般炸响!
12
混乱的场面瞬间凝滞。
只见一队身着玄色劲装、气势森然的侍卫迅速分开人群,簇拥着一辆低调的马车停在旁边。
车帘掀开,露出一张年轻俊朗、不怒自威的面孔,正是当朝九王爷!
九王爷救了我们。还把姓孙的和几个恶仆人送官严办。
九王爷将我和江殊带回王府,请来太医为他诊治。
江殊本就身子弱,经过这一遭,发起了高烧。
江殊躺在床上,神情痛苦,嘴里还说起了胡话。
他嘴里一会儿喊娘,一会儿喊爹,有时还发出几声呜咽。
「娘,娘,不要走!」
他拽着我的手不放。
「江殊,我不是你娘。」
「小春,娘子,不要走。」
「江殊,我不会走的。」
他就这么拽着我的手,拽了一夜。
江殊病了几天。
这几天,九王爷命人把江殊一家老小都接来了王府。
王妃经常来找我聊天,她就是当时来我们铺子买口红的官夫人。
她跟我说江殊和九王爷从小就是玩伴。
九皇子很优秀,是太子的最佳候选。
后来贵妃向皇帝引荐了一名道家长老,从此皇帝沉迷修仙不理朝政。
更是听信谗言,将九皇子打发到边境苦寒之地。
而当朝太子却娇奢淫逸。
九王爷虽被打发到边境,却励精图治、积极抵御虎视眈眈的外敌,深得民心。
这次进京述职,才得知了江大人的事,深表痛心。
现在正是需要用人的时候。希望江殊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助他一臂之力?是要助他干嘛?造反吗?」我问道。
「不,是拨乱反正。」
13
过了几日,江殊的病好了,九王爷也要回边塞了。
「有什么话就讲吧!你要跟他们走是吗?」我直接问道。
江殊点了点头,长长的眼睫垂下,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
「京城……」 他开口,声音低哑。
「九重宫阙,琼楼玉宇,笙歌彻夜不休。陛下,他眼中只有丹炉里的青烟,只有仙师口中的长生道诀。朝堂奏事?赈灾安民?不及他开一场罗天大醮,祈一场风调雨顺来得紧要。」
「你可知道,北地三州大旱,赤地千里!饿殍倒毙于道旁,易子而食的惨剧……已然不是传闻!」
「所以…你们要反?」
「这江山,不是他萧家的江山,而是万千生民赖以存续之地!」
江殊突然攥住我的手,声音低沉:
「小春,我也有私心,我不想永远活在‘瘫子’、‘废人’的阴影里,我想……我想凭我胸中所学,手中之笔,心中之志,在这乱局之中,挣一份实实在在的功业!为殿下,为社稷,更为护住我们的家,让你、让我们不会再被人欺凌,过上好日子!」
这家伙太能说,我都不知道怎么反驳。
「嗯……那你想去就去呗,只要你认为是正义的就行。但是,江殊,有两点希望你做到:第一,既然参与了,就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可别连累我呀,我还想多活几年。第二,毕竟是造反,名不正言不顺,得警惕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我另一只手轻轻抚了抚他的大手,说道:
「我这个人胸无大志,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当条咸鱼躺平。唯一能帮你的也就是照看好家人。你既然心意已决,就放心去吧。」
江殊走了。
一开始柳夫人还不同意,担心江殊的身体。
还是我跟她一番游说:九王爷那有医术精湛的太医,有各种珍贵的药材,好吃好喝供着,还有专人伺候着。
最重要的是不用花钱,多好!
我们就在京城安安心心地挣我们的钱,让年轻人去闯荡吧!
14
眨眼间,一年过去了。
我和柳夫人已经在京城开了两家分店,我们的口脂成了京中女子必备。
皇城里发生了几件大事。
先是皇贵妃与道长苟合被皇帝当场撞破。
两人被斩杀,皇帝也一病不起。
京中几位皇子与太子斗得十分明目张胆,局势异常混乱,老皇帝差点被气死。
这时九王爷举着清君侧的名义一路进京,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了斗得两败俱伤的太子和皇子。
九王爷进宫没几天,老皇帝驾崩,九王爷手握先皇遗诏,名正言顺登上皇位。
江殊回来了。
穿着簇新的绯色官袍,身姿挺拔,步履沉稳。
眉宇间沉淀着属于上位者的沉静威仪。
那个在破落小院里艰难复健、在床上沉寂绝望的影子,似乎被这身官袍彻底覆盖了。
他紧紧握着我的手,说:「小春,我们回家了!」
我们搬回了江府,这里依旧气派。
搬回家的那天,柳夫人哭得惊天动地。
「我的老爷啊!您看见了吗?我们回来了!回来了啊!」
府里很快被派来的仆役塞满。
管家、丫鬟、小厮……个个低眉顺眼,训练有素。
柳夫人迅速适应了新身份,哦不对,人家本来就是贵夫人。
她换上了绫罗绸缎,戴上了金钗玉镯,指挥着仆役们收拾屋子、布置庭院。
小妹江黎被拘着学规矩,穿着漂亮但束手束脚的新裙子,苦着一张小脸,趁着柳夫人不注意,就偷偷爬到院子里的假山上,怀念以前钻狗洞的自由。
太爷被安置在府里最敞亮舒适的暖阁里,有专门的丫鬟伺候茶水。
可他似乎更喜欢坐在廊下,对着院子里新移栽的名贵花木,蘸着茶水抹着眼睛:
「茶能明目……饮茶……饮好茶……」
江殊早出晚归,新帝登基,百废待新,他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我们之间,隔开了无形的距离。
他很关心我,会询问我的饮食起居,会吩咐管家给我添置衣物。
但那种在破落小院里共度患难、彼此依靠的亲近感,被一种疏离的客气取代了。
他看我的眼神,依旧温和,却多了许多我看不懂的深沉和复杂。
偶尔目光相接,我会下意识地避开。
热闹,接踵而至。
曾经门可罗雀的江府,如今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递进来的拜帖堆满了门房的案头。
来的大多是各府的管事、嬷嬷,目的只有一个——探口风,说亲事。
新人首辅江大人,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又未曾婚配,替嫁的丫鬟自然不算,简直是京城权贵圈里最炙手可热的乘龙快婿人选。
柳夫人起初还沉浸在「我家殊儿出息了」的狂喜和哭诉中,热情地接待那些说客。
可听着听着,脸就拉下来了。
「什么?李阁老家的嫡女?才十五?娇养得跟朵花似的?我家殊儿能伺候她吗?不行不行!」
「王尚书家的侄女?知书达理?嫁妆丰厚?那也不行!我们家殊儿要的是能过日子的!不是供着的!」
「赵将军的妹妹?英姿飒爽?会舞刀弄枪?那更不行了!万一两口子拌嘴,她把我儿子打了怎么办?呜呜……我可怜的殊儿啊……」
她一边哭一边拒绝,理由千奇百怪。
哭得那些能言善辩的管事嬷嬷都束手无策,铩羽而归。
整个京城都在传,江大人那位守寡的小娘,眼光高得离谱,又是个泪罐子,难缠得很。
15
卢家大小姐来的时候是个清晨。
五辆装饰华贵的马车,披着大红绸缎,敲锣打鼓,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她来敲门时我在睡懒觉。
江殊上早朝去了。
柳夫人被几家夫人约出去「赏花」了。
小妹上学堂去了。
管家抖抖索索地对我说:「外面说是范阳卢氏嫡女,拿着婚书,说她才是大人的妻子,江家的主母。」
该来的还是来了。
当年,我替嫁江家后,卢家大小姐很快嫁给京城世家林氏。
林氏是太子一党,夺权之乱中,被推出来当了替死鬼。
卢家大小姐迅速撇清关系,找上江殊。
「夫君呢?」
她一屁股坐在主位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管家想要开口,被我制止。
「卢小姐的夫君?不是死了吗?」
「你!」她狠狠地拍了下桌子。
她红唇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啧啧,陈小春,麻雀飞上枝头,也变不了凤凰啊。瞧瞧,穿得还是这么寒酸,一股子穷酸味儿,在这高门大院里,也不嫌臊得慌?」
当年让你替嫁,是可怜你!是给你一条活路!你倒好,走了狗屎运,真当自己是首辅夫人了?」
她越说越激动,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我脸上:「识相点,赶紧收拾包袱滚蛋!别赖在这里碍眼!殊哥哥现在是什么身份?你算个什么东西?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我告诉你,殊哥哥迟早是要娶名门闺秀的!你这种贱婢,给他提鞋都不配!」
好好好,逼我发挥十二分功力是吧!
我正准备开干。
「哎哟喂!我当是哪路神仙下凡呢!原来是范阳卢氏的大小姐啊!怎么着?您这千金之躯,屈尊降贵踏进我们这‘破落户’的门槛,有何贵干啊?该不会是走错门了吧?」
柳夫人的声音又尖又亮,像连珠炮。
「你!」 卢大小姐气结的声音。
「你什么你!」 小妹江黎清脆的声音立刻接上,学着她娘的腔调,惟妙惟肖。
「我哥现在是首辅大人!忙得很!没空见闲人!尤其是那种眼睛长在头顶上、说话跟喷粪一样的‘大小姐’!我娘说了,我们家门槛高,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快走快走!别脏了我们家的地!」
小丫头片子,骂起人来气势十足。
「放肆!你们两个贱妇!竟敢如此辱骂本小姐!」 卢大小姐气得声音都变了调。
「贱妇骂谁呢?」 柳夫人立刻哭嚎起来,声音拔得更高。
「呜呜呜……老爷啊!您在天有灵看看啊!有人欺负到您遗孀头上了啊!指着鼻子骂我贱妇啊!我不活了啊……殊儿!我的儿啊!你娘被人欺负死了啊……」
「就是!骂谁贱妇呢!你才是贱妇!你们全家都是贱妇!」
江黎立刻帮腔,「再不走我叫护院了!放狗咬你!」
「你们……你们……」 卢大小姐显然被这泼妇加小泼妇的组合骂懵了,气得说不出完整的话。
「我们怎么了?我们好得很!」
柳夫人一边哭一边吼,「赶紧滚!再敢来纠缠我儿,老娘撕烂你的嘴!呜呜呜……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刚过两天好日子就有狐狸 精上门……」
我悄悄地移了出来,里面鸡飞狗跳,哭骂声,威胁声,乱成一团。
哎,我心里说,你俩怎么抢我的戏份啊。
16
虽然卢大小姐被赶走了,可我心里并没有很爽,反而闷闷的。
以后这样的事还会有很多。
就算江殊他们不要,也会有人源源不断地贴上来。
大小姐有点说得对,在这个朝代,上层阶级男子世家联姻、三妻四妾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
他们根本不会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就是在现代,出轨的、离婚的、包小三的、形婚的也比比皆是,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本来就很天真。
后面的剧情大概率会走上狗血。
而且虽然我的梦想是当条咸鱼躺平,但真的过上被人伺候着,被人养着的日子,总觉得这个心里啊,忐忑不安。
我现在也是个小富婆了。
离了男人,我又不是活不下去,何苦把自己困在这后宅深院。
在这过得不开心就走呗!留下美好的回忆也好!
说走咱就走啊,下午我就收拾好包袱了。
我去跟柳夫人和江黎告别。
柳夫人坐在亭子里开始低头抹眼泪,一边捶着心口说怪自己。
「夫人,不怪你啊,我想想啊,应该是十六岁那年,我为卢小姐修指甲多修了一角,她说要砍了我的手,是江大人出口救了我。对他来说可能是举手之劳,却救了我的命。救命的恩情啊,一辈子不会忘,所以我当时才要执意留下报恩。」
我也不会忘了,第一次见他,那狂跳的心脏。
什么叫一见钟情,一眼万年!
「现在恩情报完了,我也该功成身退了吧。我在老家还有个亲梅竹马、定了娃娃亲的狗蛋哥在等着我呢,我都耽误那么多年了,也该嫁人过自己的日子了!」
说完,柳夫人哭得更大声了。
「嫂嫂,那…那我可以跟着你嫁到狗蛋家吗,呜呜,我不想与你分开。」
我轻轻摸了摸阿黎梳得整齐的发髻:「不可以哦,姐姐是去嫁人的。等姐姐稳定下来,阿黎可以来玩!」
我转身离开,却看见江殊站在亭子外。
我走过去请了个安,说:「江大人,我要走了。」
「江大人?」他的眼眶红红的,嘴唇却艰难地扯起,冲我笑了笑,「好啊!走吧!」
我一愣,心里有点不高兴。大猪蹄子,居然没有一丝丝挽留。
当然,我是不会表现出来的。对江殊道:「那,江大人保重!」
说完,我从他身边走过,走了很远很远,偷偷回了个头。
他还站在那里,总是挺得笔直的背好像弯了弯。
我加快脚步,赶紧离开。
长痛不如短痛!
17
包袱很轻,脚步也很轻。
我租了辆骡车,出了京城,在一个离京几十里、依山傍水的小镇上租了个临河的小院落。
空气里有泥土和青草的气息,没有熏人的香薰,没有仆役的脚步声,没有那些无形的、令人窒息的规矩和审视。
我简单收拾了一下,在简陋的小院里支了张破躺椅,躺上去,闭上眼睛。
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身上,河风带着水汽拂过脸颊。
终于……躺平了。
心里没有想象中的轻松,也没有预料的难过。
只有一片空茫疲惫的平静。
就这样吧。挺好。
才清净了一会儿,院门突然被拍得震天响,伴随着一个熟悉的哭嚎:
「陈小春!陈小春!你个没良心的死丫头!快开门啊!救命啊!殊儿……殊儿他要死啦!」
我心里咯噔一下,差点从躺椅上摔下来。
她怎么找到这儿来的?江殊……要死了?
柳夫人很憔悴,一见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哇的一声扑上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春,你回来吧,求你回来吧……」
我是骡车出来,马车回去。
路上,我问柳夫人:「才几天,怎么就病了!」
柳夫人一脸愁容,跟我说让我回去就知道了。
回到江府,所有人都在看着我。
我缩着脖子,跟在柳夫人身后。
送到房门前,柳夫人就走了。偌大的院里,就我一个人。
我敲了敲房门:「江大人?你在吗?」
里面没有声音。
我直接推开了门。
江殊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瘦得脸颊都凹陷下去。
我心疼坏了,我好不容易养好的人怎么才几天就这样了。
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仿佛回到了刚瘫痪那会儿要活不过,要死不死的样子。
我坐到他床边,轻声说道:「江殊,你怎样了,要我去给你请大夫吗?」
江殊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我,哑声道:「你还管我死活!」
呛得我不知道该说啥。
他伸出一只手,我下意识握住。那是一双布满薄茧的大手,令人有安全感。
他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眼睛,带着哭腔道:「小春,别走,别走好不好,你走了,我就撑不住了……」
「江殊,可是我……」
「你的狗蛋夫君呢?呵呵,根本没有什么狗蛋夫君吧!为什么要骗我!是因为卢家小姐吗,我跟她本来就没什么,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为什么不相信我呢?就这么…这么离开我。」
他依然用手掌盖着眼睛,却有泪水流了下来。
「我跟随九殿下出谋划策、机关算尽,就是为了能让你、让阿娘她们过上好日子。你却在我最春风得意的时候走了,说要去嫁给另一个男人。那我算什么?我算什么?」
他移开手掌,眼眶通红,噙着泪水,仿佛要碎了。
哎哟哟,我可真是该死啊!
为什么要去想以后的事!若是以后他真负了我,再走也不迟啊!
现在…现在我只想跟他在一起!
「还是你嫌弃我,嫌弃我不能人……」
我扑上去吻住了他的唇。
18
……
不是说病了吗,不是说快死了吗,怎么还……
我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第二天早上,我在他的怀里醒来,老腰有点疼。
他的手臂箍着我,箍得紧紧的,我挣扎了一下,让他放开。
「不放,放了你又要跑了!」
我不动了,毕竟他的怀抱很温暖。
躺了一会儿,我小声说:「我不做妾!」
江殊在我头顶低笑:「你当然是我江殊的正牌娘子!」
「我也不喜欢跟别的女人分享夫君。」
江殊亲了下我的脸,道:「我江殊这辈子只有你陈小春一个娘子。」
「哼,谁知道呢,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江殊撑起身子,看着我,淡淡道:「我已经把自己不能人道的消息传了出去,没人再会想嫁给我。
「我的身子,我的心,都属于你一个人。」
说着,他俯身亲了下来。
这大早上的,又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