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侯府脱身后,我的长子找上门,问我可曾有悔,他今科高中二甲

发布时间:2025-07-11 23:19  浏览量:2

侯府脱身后,我的长子找上门,问我可曾有悔,他今科高中二甲(已完结)

从那深似海般的侯府脱身之后,我曾悉心抚养过三个孩童。

这三个孩子里,有一个生得那叫一个花容月貌,美得足以艳压群芳。长大之后,竟成了那祸乱朝堂纲纪、魅惑君王的妖妃,搅得朝堂乌烟瘴气。

还有一个孩童,自小就心思深沉,城府极深,犹如深不见底的古井。待他长大成人,权势滔天,成了那能只手遮天的权臣,在朝堂之上翻云覆雨。

另外那个孩子,手段狠辣凌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竟踩着同族的血脉,一步步登上了那至高无上的高位,摇身一变,成了敌国的东宫太子,未来极有可能继承大统。

故而,当我的亲生骨肉历经波折寻到我跟前时,我仍呆呆地怔在原地,手中还紧紧地攥着那只茶盏,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

“母亲可是忘了,我才是您头一个诞下的孩子?”那少年端坐在案前,身姿挺拔如松,眉眼间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傲然之气,仿佛天生就该站在那万人之上。

他缓缓展开手中那份用金线绣着边纹的捷报,声音沉稳而有力:“儿子今科在科举中高中二甲进士,特意前来接母亲回府,以尽孝道。”此时,茶炉上袅袅升起的茶烟,在他俊朗的面容前缭绕,更添了几分朦胧与神秘。他那一双与我极为肖似的凤目微微挑起,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与挑衅:“不知母亲见儿子如今有这般造化,可曾有过半分悔意?”

我若有所思,微微颔首,轻声说道:

“二甲,也着实是相当不错的了。”

毕竟这世间,并非人人都能成为谢及元那般的人物,年纪轻轻便高中状元,天赋异禀,聪慧过人。

见我反应如此平淡,他脸上闪过一丝不悦,眉头微微皱起,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

“侯府如今可是双喜临门呐,我成功考中进士,太夫人又恰逢六十寿辰,侯府打算大摆宴席,宴请各方宾客。”

“太夫人近来身体状况愈发不佳了,心里一直念叨着想见母亲一面,这才让我前来寻你。”

我沉默了片刻,脑海中浮现出那位和蔼可亲的太夫人。她曾是这侯府里唯一真心疼爱过我的婆母,想到这里,我终究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长子见状,发出一声嗤笑,那神情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声音里满是讽刺:

“母亲这些年一直生活在乡野之地,只怕心里早就懊悔不已,日夜思念着侯府的荣华富贵了吧。”

“不过我可得把丑话说在前头,母亲回侯府之后,只管安心当个摆设便好,千万别去为难我娘,不然可别怪儿子做出忤逆不孝之事。”

我缓缓抬眼,目光落在眼前这个身姿挺拔、风度翩翩的青年身上,恍惚间,他与记忆中那个冷漠无情的孩童渐渐重叠在一起。

那时,小小的他满脸愤怒,双手紧紧握着镇纸,狠狠地朝我砸了过来,随后又转身护住身后那个娇柔的女子,声嘶力竭地喊道:

“我不要你当我娘,你走开!你不许赶走姨姨,我要姨姨当我娘。”

那一刻,我的心仿佛坠入了无尽的深渊,一片绝望。我万万没想到,自己亲生的儿子,竟如此不向着自己。

眼下,我目光平静如水,毫无波澜,只将他当作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你放心,等我看望完太夫人,我自会离开,绝不会打扰你们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生活。”

回到平阳侯府的那天,阳光格外明媚,洒在大地上,给一切都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我仰起头,看向那鎏金的牌匾,“平阳侯府”四个大字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混着光线映入我的眼帘。

我已经有十余年未曾回到这里了,当年一别,这侯府早已物是人非,不再是我心中那个温暖的家。

府里的一草一木,既让我感到熟悉,又透着几分陌生。每一处景致,似乎都带着另外一位女主人的喜好与痕迹。

走进正堂,我见到了第一个熟人,也就是长子口中一直称呼的娘。

宁芙身着一袭鲜艳的红衣正装,端坐在台上,气质优雅。我进来的时候,她正神情严肃地敲打着跪在地上的婆子,言辞犀利却又透着几分柔和,俨然一副当家主母的威严模样。

见到我,她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朝我开口说道:

“姐姐一路奔波,想必辛苦极了,不如先让下人带姐姐去沐浴更衣,好好休息一番?”

我微微点头,心想自己一路风尘仆仆,身上满是凉气,总不好直接去见太夫人。

临走前,我听见长子那嘘寒问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娘的身子可有好些了?”

“娘别担心,有儿子在,她威胁不到您的地位的。儿子回来的时候,专门给您带了你最爱的全聚德烤鸭,还热乎着呢,您快尝尝?”

“还是淮儿孝顺,处处都想着娘……”

那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听不见了。我缓缓闭上双眼,心中五味杂陈。

原来,中途他停留了那么久,竟是去给宁芙买烤鸭去了。

这样孝顺的孩子,的确很好,只可惜,这份孝心,并非是对我罢了。

沐浴更衣,梳发上妆。

怜儿小心翼翼地替我插上发簪,声音忍不住带着一丝哭腔,哽咽着说道:

“夫人,您瘦了好多啊。”

怜儿是我的陪嫁丫头,自我离开侯府后,她便被打发去扫院子,如今已经嫁了人。

听说我回来了,宁芙特意把她拨来伺候我。

不得不说,她的表面功夫,向来都做得极为周到。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听她絮絮叨叨地说起府里这些年发生的种种事情。

当年我离开后,侯府对外宣称我得了重病,命不久矣。没过多久,宁芙便顺利地做了平妻。

我的一双儿女,也交由她来教养。这些年来,她并未再生养其他子嗣。

他们一家人和和美美,母慈子孝,在京城里传为一段佳话。

甚至满京城的人都在夸赞,说宁芙是个极其贤良淑德的继母。

怜儿一边说着,眼中闪烁着几分不甘的神色:

“夫人您为了给大少爷求得那救命良药,可是吃尽了千辛万苦,哪成想他转眼就认了旁人作娘,怜儿真是替夫人您感到不值啊。”

值吗?

我也说不上来个所以然。

我只知晓,在淮儿生死未卜、命悬一线之际,当我从药王口中听到他能够救治我的儿子时,我内心是万分狂喜的。

身为一个母亲,我甘愿付出一切代价,只求能换回儿子的性命。

所以,当药王提出要我跟随他学徒三年时,我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就应承了下来。

可谁能料到,待我学徒期满归来,侯府的一切竟都已物是人非,变了模样。

我的家中,竟添了新人。

她娇娇弱弱地向我行礼,口中说着只是喜爱孩子,绝非有意抢夺我的位置。

而曾经对我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诺言的夫君,此刻却皱着眉头,说要迎娶平妻,还要求我务必大度一些。

就连我心心念念、日夜牵挂的长子,也指着我鼻子,怒斥我为何要为难他娘。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在我消失的这三年里,我的夫君已爱上了别人,我的孩子也认了旁人作娘。

那晚,夫君与我彻夜长谈。

他说宁芙是他远方的表妹,因家中获罪,这才前来投奔侯府。原本他只是想给些银两,将人打发走便是,没想到两个孩子都十分喜欢她,他迫于无奈,只得将人留了下来。

接下来的事情,便如顺水推舟一般,他们意外有了肌肤之亲,宁芙羞愤之下欲要自尽,夫君心疼之下,便承诺会给她一个名分。

“宁芙家中虽然获罪,但好歹也算是名门之后,总不能让她做妾,你大度些,给她个平妻的位置吧,就当是看在她悉心照顾孩子们的份上。”

他说这话的时候,平静得理所当然,仿佛我若说个不字,便是犯了天大的罪过一般。

我沉默了,既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

而是在一个寂静无声的夜晚,悄然选择了离开。这个家,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我又何必再强求呢?

离开之后,我缓了许久,才渐渐从伤痛中走出来。

我寻了一处依山傍水的村庄,独自一人住了下来。

我是个商女,除了入库侯府的那些嫁妆之外,我私下里还留了些私房钱。

而且,我还会医术,跟着药王学了三年,可谓是受益匪浅。

我陆续收养过三个孩子。

第一个是宁芷,她是大户人家的私生女,被主母打得半死不活,逃了出来,是我救了她一命。

她模样生得极为俊俏,性情也十分坚毅,清醒过来的第一天,就紧紧抓着我的手,满脸恨意地说道:

“总有一天,我会坐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给自己报仇雪恨。”

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她学得极为用心,甚至还跟我学了医术。

皇天不负有心人,后来她真的做到了,她成了皇妃,风光无限。

第二个是谢及元,他是个乞儿,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正慢条斯理地啃着一块发霉了的饼,我递给他一个肉馒头,他麻木的眼神中顿时泛起了亮光:

“你是我娘吗?”

我带着他离开了那个地方,请人教导他读书识字,他十分聪明,也很争气,殿试那一天,他意气风发,说要给我挣个诰命夫人回来。

我摇摇头,笑了,偏居一隅,过过平淡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好。

这第三个孩子,是我从桥洞底下捡回来的。他年纪最小,来历不明,身份成谜,最爱恶作剧,干些混账事儿,常常被宁芷和谢及元打骂。

只是眼下,也不知他去了哪里,是否安好。

有脚步声从身后响起,怜儿轻轻咳了两声。

我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注意到眼前那熟悉的身影。

是平阳侯,也是我曾经的夫君。

他看过来的目光深沉而复杂,良久,他才轻轻叹了口气:

“回来就好。”

“孩子们都长大了,既然回来了,就别再走了。”

对着这张曾经深爱过的脸庞,我心下不禁涌起几分酸涩。

“不走,留下来又能算什么?”

侯府已经有了新的女主人,我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眉心微微蹙起,打结一般:

“我让芙儿把小佛堂收拾了一番,你可以住在那里,也方便陪陪娘。”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不必了侯爷,我看看太夫人就会离开,就不叨扰了。”

他面色瞬间冷了下来:

“沈若竹,你不要不识抬举,你当年一走了之,丢下两个孩子不管不顾,如今我不计前嫌地收留你,你还要拿乔作势?!”

“怎么,你还想要当这侯府的当家主母不成?”

我双眸微阖,这个人,还是和从前一般模样,丝毫未变。

见我不语,他深吸口气,又软下声音来:

“好了阿竹,这么久也该闹够了,你是我的发妻,我怎么忍心让你一直在外头吃苦受累?至于芙儿——”

“宁家如今已经平反,芙儿是正经的名门闺秀,更何况,她与当今宁贵妃同出一族,可是正经的姑侄关系。这侯门主母的位子,她比你更合适。”

我心头微微一动。

宁芙和宁芷竟然同出一族,想起宁芷充满恨意的那句话,再联想起宁氏一族被平反后的种种,我叹了口气,真心劝道:

“侯爷若是真心为了平阳侯府好的话,我建议你还是休弃宁芙吧。”

我太了解宁芷了,她是个清醒的疯子,最爱看人从高处跌落成泥,狼狈不堪。

宁氏一族,只怕下场会很惨。

而庇护宁芙的平阳侯府,只怕也落不到什么好。

只可惜平阳侯听不进去我的话,他以为我又要作妖生事,怒气冲冲地甩袖而去。

看完太夫人后,我回到了客房。

的确如此,宁芙压根儿就没打算让我长久待在此处,她给我安排的住所是那间偏僻的客房。

房间的窗台边,微风轻轻拂过,我意外地收到了宁芷差人送来的信件。

我缓缓展开信笺,只见上面简简单单地写着两句话:

“阿娘,听闻您回到京城了,为何不来瞧瞧我?”

“阿娘,您想让她遭遇不测吗?”

这里她所指的人,便是宁芙。

我凝视着信纸片刻,随后轻轻放走了那只送信的信鸽,接着将信笺投入火盆,看着它一点点化为灰烬。这个机灵又护短的丫头啊,这么多年过去了,性子还是和从前一模一样。

次日晌午时分,太夫人兴致颇高,吩咐众人一同享用团圆饭。

霎时间,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地齐聚一堂。然而,众人左等右等,过了好一会儿,赵淮才姗姗归来。

他踏入厅堂,瞧见众人,眼中瞬间闪烁起兴奋的光芒,高声说道:“爹娘,我此次进宫,可是干成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在众人满怀期待、目光灼灼的注视下,他故意卖了个关子,神秘兮兮地开口:“我呀,给娘请封了诰命!”

宁芙听闻此言,当即瞪大了双眼,嘴巴也张得老大,激动得喜极而泣,声音带着几分颤抖问道:“当真?”

要知道,宁芙身为平妻,按照规矩,平妻是没有资格拥有诰命的。当年,平阳侯妄图凭借自己的功劳,将我的诰命夺走,转而安在宁芙头上,结果被圣上严词拒绝。即便后来我的诰命没了,也终究没能落到宁芙身上。

可如今,我的长子却宣称再次为宁芙请封了诰命。

“千真万确!”赵淮兴奋得满脸通红,不住地点头,目光不经意间掠过我这个生母,神色间闪过一丝尴尬,不过很快便被他巧妙地岔开了话题。

“圣上已然应允了,想必很快就会有旨意下达。”赵淮接着说道,“圣上还说,既然你和谢爱卿都为她请封,朕便应了便是。”

“对了娘,你究竟何时认识的谢及元谢尚书呀?他竟会替娘请封诰命?”赵淮一脸好奇地问道。

我微微一怔,心头瞬间涌起一个不太成熟却又隐隐觉得可能的猜测。圣上到底知不知道,赵淮口中的“娘”究竟指的是谁呢?

宁芙也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便温柔地笑了笑,轻声说道:“我曾在宫中与谢大人有过一面之缘,当时谢大人看了我许久,说是一见到我就想起他的养母,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

我垂下眼眸,将眼底的神色悄然敛去。

赵淮却也跟着点头,笑着附和道:“也是,娘向来慈眉善目,难怪谢大人会触景生情,想起自己的母亲。娘平日里人缘就好,再加上有贵妃的面子在,自然是要比旁人强上许多。”说着,他还不忘用余光偷偷瞥了我一眼。

我唇边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并未再开口言语。

午膳过后,宣旨的太监果然如约而至,登门宣旨。

长子激动得满脸通红,目光热切地看向宁芙:“娘,你马上就要成为诰命夫人啦!”

平阳侯则是对儿子投去一个赞赏的笑容,随后也殷切地盯着太监,看着他缓缓打开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平阳侯之妻沈氏,贤良淑德,温婉大方,性行淑均,持家有道,教子有方,特封为一品夫人。”太监宣读完旨意,笑眯眯地将圣旨递到我手里,“沈氏,接旨吧。”

长子瞬间目瞪口呆,猛地冲上前去,一把夺过圣旨,大声质问道:“你说,这封的到底是谁?”

圣旨被夺走,太监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冷冷说道:“自然是你娘,沈氏若竹。”

这时长子也看清楚了圣旨上的字,气得双手都在不停地颤抖,恨恨地瞪着太监,又指向我,怒吼道:“她不是我娘,你们肯定是弄错了,宁夫人才是我娘!”

“这道圣旨,本就是我替我娘宁氏求的,你们怎么能安到沈若竹头上?!”长子气急败坏,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赶紧给我换回来,我辛苦一场,可不是为了便宜别人的!”

他像是被气疯了,开始口不择言起来,转头又恶狠狠地看向我,咬牙切齿道:“是不是你做了什么手脚?我就知道你一来就没好事,现在还抢我娘的诰命,你根本就不该回来!”

宣旨的太监也怒了,尖着嗓子冷笑一声:“你替谁求的咱家可不清楚,咱家只知道谢及元谢大人是给平阳侯原配嫡妻沈氏求的。”

“谢大人劳苦功高,即便没有赵公子你在御前说道,圣上也打算给大夫人封诰命的,至于公子你为谁请封,在咱们这儿本来就不算多重要的事儿。”太监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一个二甲进士而已,公子莫要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再说咱家也不明白了,亲生的母亲不要,反倒认别人做娘,咱家也是头一回见。”

长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难堪地别过头去,哑着嗓子问我:“你和谢尚书,到底什么关系?”

我看着他,声音前所未有的平静:“他是我的儿子。”

他愣住了,面上闪过一丝莫名的愤怒。

“他是你的儿子,那我算什么?”他大声质问道。

我深深地凝视着他,缓缓说道:“曾经你也是我的儿子,现在不是了。”

他嘴皮子动了动,似乎想问为什么,却又没有问出口。想来他自己心里也是清楚原因的。

太监抚掌大笑起来:“夫人大善,早听闻谢大人有一位德才兼备的养母,没想到是夫人您。”

“谢大人是一品命官,封养母一品诰命,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儿。”太监补充道。

我点点头,当年跟着平阳侯的时候,也不过只是封了个三品。

谢及元这是,给我撑腰来了。

想来过不了多久,所有人都会知道,平阳侯夫人在养病期间,还收养了个孩子,如今这孩子已然成了朝廷命官。

回房的路上,我被平阳侯拦住了。

他目光幽深,紧紧地盯着我,眼神中别有深意。

“你是谢及元的养母,怎么没听你说起过?”他问道。

我有些好笑地看着他:“说什么?跟你有关系吗?”

他又急又怒,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怎么会没有关系?你可知谢及元如今是圣上跟前的宠臣,他随口一句话,能顶别人干多少事!”

说着,他刻意压低了嗓音,神色间透露出几分算计:

“侯府如今日渐式微,圣上近来又透露出有意将我外放至偏远之地的意思,若是你能说服谢大人,让他在圣上面前为我美言几句——”

我闻言,声音冷冽如冬日寒冰:

“赵云阳,你还要不要脸面了?”

他面色骤变,显得极为僵硬:

“你这是何意?你身为平阳侯夫人,我们本就是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我被贬官,对你又有何益处?”

“平阳侯夫人?”

我唇边讽刺之意愈发浓烈。

“你确定这位置还是我的吗?”

他一时语塞,脸色铁青:

“自然是你,既然你已归来,我会让芙儿将中馈大权交还于你,你仍旧是这侯府的当家主母。”

“你也莫要再与我置气了,你是谢大人的养母,过几日可将他请到家中招待一番,淮儿刚刚高中进士,也正是需要拓展人脉的时候。”

他吩咐得那般自然,仿佛这些年来的隔阂与生疏都不曾存在过。

甚至,只要他肯回心转意,只要他一句话,我仍旧是那个甘愿为他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的沈若竹。

账本是宁芙亲自送来的,连带着那些得力的下人婆子,也一并带了过来给我请安。

她仍旧保持着那副温柔可亲、贤淑大方的模样,当着我的面轻声细语地敲打道:

“从今往后,大夫人才是这侯府的当家主母,一应事宜,你们寻夫人便是。”

下头的人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浑然不在意、事不关己的样子。

为首的管家也阴阳怪气地笑着:

“大夫人这也未免太心急了些,宁夫人本就打算将管家权归还给夫人的,您这一催,下面怕是又要乱了套了。”

宁芙眼底的得意一闪而过,随即无奈地叹了口气:

“姐姐莫要怪罪,侯爷吩咐得急,府里有些混乱,下人们都颇有怨言。”

“姐姐向来大度,就莫要与他们计较了吧。”

我瞧着她那谦和柔顺的脸庞,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厌烦。

不用猜也知道,送过来的账本定是有问题的,下人也是不服管教的,是处处念着宁夫人好的。

而我,定然是处处都要出错的、惹人嫌的。

思及此,我卷起手中的账本,狠狠地砸在了说话的管家头上,冷声斥责道:

“都给我滚出去!”

转头看向宁芙,眼神中不带丝毫感情:

“我从未想过要这府里的中馈大权,更不想当这侯府的当家主母。”

“还请宁夫人,带着你的人离开这里。”

宁芙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我,似乎在思考我话里的真实性。

好一会儿,她面上才浮起悲伤之色,用帕子抹着眼睛,凄哀道:

“我知道姐姐仍是在怨我,罢了,我便不在这里惹姐姐生气了。”

说着,她抹着眼泪,哭哭啼啼地跑了出去。

等人都走完了,怜儿过来替我捏肩,欲言又止。

我明白她想说什么。

只怕很快,大夫人御下无能、只会欺负宁夫人的谣言就会传遍整个侯府。

不过这对我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第一个找上门来的是我的长子。

彼时我正悠然饮茶,他一把夺过我的杯盏,怒目而视:

“沈若竹,你竟敢欺负我娘?”

“夺她的管家权也就算了,竟然还欺辱于她,别以为仗着谢及元就敢在府里作威作福,终有一日,我要你悔不当初!”

说罢,他将杯子狠狠一摔,碎了满地,冷哼一声,夺门而出。

到了晚上,平阳侯也过来了。

他努力克制住脸上的怒气,瓮声瓮气地说道:

“我知你闲散惯了,不愿管家,不管便不管了。你明日把谢及元请到家里来,我有话对他说。”

我眉头微皱,刚要说话却被他打断:

“沈若竹,此事不容得你拒绝。”

说着,他隐隐带上了几分威胁:

“你总不想,再被赶出侯府吧?”

我突然就笑了,原来他还是以为我是贪慕侯府的富贵、贪恋于他,这才回来的。

我抬头,直视他双眼,一字一顿道:

“赵云阳,我们和离吧。”

他双眼陡然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嗓音忽然拔高: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和离吧,这府里的一草一木,包括孩子,全都是你的,我只要一份和离书。”

“我这次回府,除了想看看太夫人,就是想与你和离。太夫人我已经看过了,本来打算明日去找你正式商谈此事,不过你既然提起,那我也就提前说了。”

“我愿意被赶出侯府,只要你与我和离。”

他抖着手指伸向我,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憋出一句话来:

“你——休想,你这种在外流浪多年的女人,只配被休弃,还敢谈和离?”

“做梦!”

我苦笑着摇头,早知道不会顺利,果然如此。

于是,我又去看了太夫人。

她神志已经不大清醒了,却仍是能一眼认出我。

她握着我的手,不停地喊着:

“阿竹,侯府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啊。”

我咬紧下唇,逼回眼底的泪。

这府里,到底是有一个从头到尾都对我好,都向着我的人。

清醒的时候,她眼底流下浑浊的泪水。

“平阳侯府,只怕是寿数将近了。是我没有教养好子女。我愧对侯爷愧对侯府,愧对于你啊。”

她是个敏感的老太太,她清楚地知道平阳侯的做派让侯府看不到任何未来。

我的手腕被她握得很紧,她声音带着嘶哑:

“阿竹,可否求你死后替我收尸?”

见我沉默,她又补充一句:

“我时日无多,不会耽搁你很久的。”

我答应了她。

不管她是出于何种目的,总归她曾护我一场。

不过是,多留府中一段时日罢了。

我仍旧住在客房,不过多数是闭门不出。

平阳侯前些日子来得很勤快,与我说起曾经的往事,偶尔也会试探性地提起谢及元。

我们都默契地没有再提起和离之事。

不过我们彼此都知道,这一天早晚会到来。

我到底没把谢及元请到府里来,甚至还拒绝了他要来看我的提议。

平阳侯先前还焦急地催得厉害,这几日却也不见了踪影。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带着宁芙冲起来指着我鼻子叫骂:

“沈若竹,你以为只有你能耐吗?这普天之下只有一个谢及元能得圣宠吗?”

说着大笑起来:

“你可知,这天下最好用的东西是枕头风。宁贵妃已经帮我求了情,我现在不用外放了,不需要你,我照样能待在这个京城。”

“宁贵妃可知道?当今圣上跟前的宠妃,芙儿同出一族的表侄女。”

说着揽住一旁的女子,心情很好的样子。

“芙儿可不像你冷血无情,她为了我求到贵妃跟前,到底是同出一族的亲人,贵妃不仅应了,还赐下许多赏赐来。甚至还让我——”

他面色微变,像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顿时停住,只脸上仍带着得意之色:

“贵妃把我当成信任的人,这下我的前程,侯府的未来就不劳你操心了。”

宁芙只在他怀里害羞地笑:

“妾身也没想到,贵妃竟这般看中于我,早知道我便早进宫去了,也省得夫君受这许多委屈。”

许是主子心情好,这几日侯府上下都洋溢着欢喜的气息。

来访的贵妇也多了起来,不过多是冲着宁芙去的。

消息灵通的早就知道,贵妃有意扶持这个ťū́₎同族的表姑。

没过多久,我被赶去了小佛堂。

平阳侯居高临下,冷笑着看我:

“谢及元看来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在朝堂之上公然弹劾贵妃,你这个养母就暂且在这儿待着吧,没有我的同意,谁也不允许放你出来。”

长子也来我面前耀武扬威:

“我娘可是贵妃的表姑姑,我的前程自然有我娘和贵妃操心,你还是操心你的养子去吧。”

他笑得幸灾乐祸:

“听说谢及元弹劾贵妃,惹得龙颜大怒,这会儿连御前都凑不上去呢。”

“你的诰命,怕是要不保喽。”

他哼着小曲扬长而去。

我目光移向窗外一棵枯树,双眸微眯。

谢及元弹劾宁芷?

只怕这二人又要做什么大动作了。

他们姐弟二人虽然异父异母,却向来感情深厚,虽常常看不惯彼此的作风,却从来都是最在乎对方的。

人人都说谢大人刚正不阿,看不惯飞扬跋扈的贵妃。

也说贵妃性情张扬,瞧不上耿直迂腐的谢及元。

可没有人知道,谢及元被人恶意挤掉会试名额的时候,是还未进宫的宁芷出卖色相替他求来的考试机会。

也没有人知道,清正端方的谢尚书,这辈子的阴私手段都是为了宁贵妃而用的。

所以谢及元定不会真心弹劾宁芷,而宁芷也不会故意让谢及元失宠于御前。

想起日前宁芷让人带给我的话:

“无论发生何事,请您信我。”

我幽幽地叹了口气,怕是,又要变天了。

宁贵妃的看重,让平阳侯府一时间风头无两,连带着府里的下人走路都带着风。

我在小佛堂,一待就是十几天,府里人见风使舵,对我也开始轻慢起来。

平阳侯并未休弃我,按照他的原话:

“我要你看着我成为人上人,让你悔不当初地来求我。”

“等事情办完,我就把芙儿扶为正妻,贬你为妾,想走?哪怕是死,你也给我死在这个侯府里。”

他看起来春风得意,唯独看我的眼神阴狠又复杂。

就在他又一次到小佛堂的时候,下人来回话,说谢及元来了,要求见我。

他脸上闪过一丝光亮,很快嘲讽地笑起来,畅快至极:

“还不赶紧将谢大人请进来,我还以为谢尚书在家思过,原来还有心情来我平阳侯府。”

我捻着佛珠的手指微颤,因着我有意疏远,我已许久没有见过这个孩子了。

谢及元直接被带到了小佛堂。

隔着袅袅烟雾里,身长玉立的青年一袭月白色长袍背光而立,恍惚间不似真人。

许久未见,他变了许多。

眉目疏冷,孤霜雪姿,身上隐隐几分威严之气由内而外散发出来,似乎世间万物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

与曾经那个别扭骄傲的少年有了许多不同。

他目光从平阳侯身上掠过,落到我身上,轻轻颔首:

“母亲。”

平阳侯笑得阴阳怪气:

“谢大人还是一如既往地矜贵,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啊。”

他眉头微皱,这才看向他一揖到底,言辞恳切:

“元有事与母亲相商,不知侯爷可否回避一二?”

平阳侯微愣,想是第一次见他这般有求于人的模样,似笑非笑:

“谢大人还有有求于人的时候,真是惶恐啊。”

话虽这么说,他到底对谢及元心有忌惮,并不敢过多为难于他。

很快室内只剩我与谢及元两人。

他双眸亮晶晶地看向我:

“元擅自做主给母亲请封诰命,不知可否惹了母亲不快?”

我摇了摇头:

“我知你是为了我好。”

他低垂着眸,下一句话却惊得我浑身一颤:

“母亲可知,阿芷有身孕了。”

他嗓音喑哑,黑眸中是我看不懂的复杂。

我微微凝眉。

当今圣上生养了八位公主,如今年岁渐老,却一位皇子都没有。

宁芷这一胎,若是公布出来,只怕是会有危险。

尤其北静王,是圣上的亲弟弟,早就对皇位势在必得。

怪不得圣上会对谢及元的弹劾如此生气,怪不得会对宁贵妃如此相护。

可是——

“这跟你弹劾贵妃有什么关系?”

他脸色渐渐发白,微微阖上双目,双唇紧抿不再言语。

思及宁芷的疯狂,心中涌上一个不可置信的答案。

这个孩子,是谢及元的。

我惊得身子都开始发抖,被谢及元按住。

“母亲不必担忧,元心中早有成算。”

“只是北静王最近怀疑我与贵妃早就相识,我必须在阿芷的喜讯公布出来前将他处理掉,不得已做出弹劾阿芷的假象来迷惑他。”

“我只是担心他会把手伸到母亲这里来,特来提醒,还望母亲小心一二。”

当初他们进宫后,特地将我收养宁芷和第三个孩子的那段过往抹去。

所以世人能只知道我的养子谢及元,并不知其他人的存在。

临走前,谢及元看向我,别有深意:

“不知侯府还有没有什么人值得母亲留恋?”

脑海中侯府的人影一一掠过,我闭目摇头:

“并无,你们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吧。”

他似早有所料,点了点头,似是想起什么又补充了一句:

“母亲宽心,元永远是母亲的依靠。”

我笑了笑,他这般作态,倒是让我想起了从前。

许是谢及元的低声下气取悦了平阳侯,让他更是自视甚高了起来。

平阳侯府花团锦簇,宁芙来往在贵妇中间神采飞扬,连着赵淮也是处处被人捧着精神焕发,几乎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所以大厦将倾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

锦衣卫包围了整个平阳侯府。

平阳侯和赵淮被押走的时候仍在叫嚣:

“胆大包天的东西,就不怕贵妃娘娘责罚你们吗?”

为首的锦衣卫指挥使冷笑着挥了挥手:

“平阳侯伙同北静王私造兵器,犯上作乱,全部都给我拿下。”

平阳侯愣住,很快激烈地反抗起来:

“胡说八道,是贵妃娘娘指使我的,我根本就不认识北静王,是贵妃吩咐我这么做的。”

指挥使皮笑肉不笑:

“贵妃?侯爷犯的事儿可是贵妃娘娘亲自揭发的呢。”

“还顺藤摸瓜查出了北静王意图谋反之事,如今娘娘可是大功一件,侯爷还妄图攀扯娘娘?”

平阳侯呆住了。

平阳侯府上下除了太夫人全部都被关押天牢,听候处置。

我和宁芙还有平阳侯、赵淮几人关押在一起。

比起哭丧着脸如丧考妣的几人,我显得平淡得多。

倚靠在墙角,我垂眸思索。

看来宁芷和谢及元谋划的大事,便是这个了。

宁芷故意借着宁芙引导平阳侯参与造兵器一事,宁芙有意混淆视听,平阳侯急于讨好她,并未发现什么不对。

如今连着北静王私造兵刃一起,被彻底揭发。

这是要将北静王,平阳侯府,连着宁氏一族一网打尽。

一颗石子飞过来,贴着发尾砸在了墙上。

回过头对上赵淮充满恨意的脸。

“是不是你干的?好端端的侯府怎么会被抄家,自从你回来就没有过好事儿!”

平阳侯也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那日谢及元过来到底与你说了什么?如今你也下了这大牢,他会不会来救你?”

说到这儿,他制止了又要扔石子过来的赵淮,紧盯着我双眼:

“你是他的养母,他定会来救你的吧!”

赵淮被拦住,愈发愤怒起来:

“爹你在说什么?这个时候你还指望她能救我们?”

“指望她还不如指望贵妃娘娘,娘可是贵妃的亲表姑,她要是知道我们下了大狱定然不会袖手旁观的。”

“他们锦衣卫知道什么,在那里胡说八道,爹你也信?”

我长叹口气,真不知道他的二甲是怎么考上的。

都这个时候了,还这么天真。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默不作声的宁芙突然眼睛一亮,猛地站起身来:

“娘娘?”

我转过头,这才发现宁芷悄然出现在牢房门外,她的身边还有一个默不作声的侍卫。

阴森的牢房里不知何时已没了其他人。

宁芷手里还握着个暖炉,她一身鹅黄色宫装立在昏暗的灯下,更衬得肤白如玉容色惑人,便是什么都不做已胜过人间无数。

许久未见,她气质更甚,容颜更盛了。

赵淮更是激动得跳起来:

“你们看,我说什么来着,我就知道贵妃娘娘会来救我们的。”

牢门被打开,侍卫亦趋亦步地跟着宁芷。

宁芙也两眼放光,

“娘娘是来救我们的吗?”

甚至平阳侯,也拿希冀的目光看了过去。

寂静的牢房里只见烛光闪烁,良久听见一声悦耳的轻嗤:

“想什么呢,你们算什么东西啊?”

你们算什么东西啊?

话音落地,砸得几个人目瞪口呆,仿佛不曾想到娇美艳丽的贵妃娘娘会说出这样无情的话来。

宁芷饶有兴致地瞧着他们呆滞的模样,慢条斯理地走到我身边将我扶起,又回过头看着他们笑眯眯地开口:

“我当然,是来接我娘的呀。”

三双眼睛瞪得像铜陵一样大,平阳侯最先迟疑着出声:

“你娘——”

说着颤着手指伸向我:

“你说的是她,沈若竹?”

赵淮也不可思议地上前一步:

“不是,娘娘您是不是搞错了,我娘才是你的亲人,你怎么能认一个乡野村妇做娘呢?”

“您不知道,沈若竹可是在村子上住了十几年,怎么配做您的母亲,她不过就是一个粗鄙——”

“啪!”

响亮的巴掌声在牢房里格外清晰,赵淮震惊地捂着脸。

宁芷漫不经心地擦了擦手:

“这一巴掌,就当替你母亲教训你了。”

“不知好歹的东西。”

说着声音冷下来,目光也带上森寒。

“本宫也待在乡野数载,怎么本宫也是粗鄙妇人?”

“本宫这就替我娘教训你个吃里扒外的混账东西。”

她身后的侍卫闻声上前,对着赵淮左右开弓起来,赵淮的脸很快红肿一片,哭爹喊娘地叫着。

好一会,平阳侯看向我,艰难地开口:

“你是,贵妃娘娘的养母?”

我点了点头:

“不错。”

他嗓门瞬间拔高,怒视于我:

“你为何从未提起过?”

“你就眼睁睁看着我们跟着芙儿做跳梁小丑,沈若竹,你还有没有心?你这个毒妇。”

宁芷望过来,双眸危险性地眯起,一旁的侍卫也收回手,蓄势待发。

平阳侯神色变幻几许,突然想起什么猛地看向宁芷,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你和谢及元早就相识!”

“沈若竹是你们的养母,你们都是串通好的。”

目光对上我,他气得浑身发抖。

“你们故意要毁了我平阳侯府,沈若竹我到底哪里对你不起,你要这样子对我?!”

我嘴角动了动正要说话,角落里一直呆滞着刚缓过来的宁芙突然冲了过来,脸上再也不见平日里的温柔大度模样。

她披头散发,恶狠狠地盯着我,几乎要将我撕碎:

“凭什么?沈若竹到底凭什么?”

“凭什么什么都是你的,凭什么所有人都向着你,明明我都抢过来了,凭什么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得到?”

“我替你照顾夫君,替你教养儿子,替你料理侯府,我做错了什么?你要从我身边把一切都夺走?!”

我简直气笑了,按住了要说话的宁芷,走上前来:

“明明是你抢了别人的东西反倒在这里诉苦,我又凭什么,活该被你夺走一切?”

“本来就是鸠占鹊巢,又何必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

说完,我嘴角泛起淡淡的讽意:

“再说,你确定你是在替我教养儿子吗?”

此话一出,不仅他们呆住了,宁芷也愣住了,呆呆地看着我:

“娘……你知道?”

我牵了牵唇,笑意不达眼底:

“是啊,我也是发现不久,原来我不惜付出生命来救的长子,竟然是别人的孩子。”

平阳侯陡然站起来,冷斥道:

“沈若竹,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扬眉:

“我胡说,你扪心自问,赵淮当真是我的亲生子?”

“我的长子,早在生产那天就夭折了,你把你和宁芙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送过来,取代了他。”

“你和宁芙,明明在娶我之前就有了苟且,反而在那里跟我许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真是可笑!”

平阳侯颤抖着唇,说不出话来。

鼻青脸肿的赵淮也挣扎着爬起来,走到宁芙什么,怔怔地看着她:

“原来,你真的是我娘,我说你为何对我这般好,原来你真的是我娘……”

之后又拼命地摇头,仿佛什么信念崩塌了一般。

“不——我宁愿你不是我娘,不该是这样的,你不该是这样的,我怎么可能是个私生子,怎么可能是个无媒苟合生出来的野种呢?”

宁芙脸上的血色顿时褪了个干净。

宁芷的嗤笑声应时响起:

“真是可笑,明明心心念念要她当你娘,眼下真是你娘了,你倒又不愿意了。”

我没有再理会他们,转身随着宁芷离开。

她凝着我的脸,有几分担忧:

“娘?”

我冲她安抚地笑:

“无妨,我不碍事。”

宁芷他们定然早知道此事,却没ẗù⁴敢告诉我。

可是我已经不是曾经那个优柔寡断的沈若竹了。

以至于牢房里三人畏罪自尽的消息传来的时候, 我心中半点波动也无。

他们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本就活不下来的。

我回到平阳侯府的时候,已经没有几个下人了。

怜儿悲伤地告诉我,太夫人去了。

在平阳侯府抄家那天,她就受不住打击撒手人寰了。

我应了当时的承诺,为她收尸。

或许她当初是为了平阳侯而留下我, 可她到底也护过我一场。

我愿意送她最后一程。

没多久,宁氏一族流放的消息也跟着传了出来。

在那里, 我见到了无家可归的女儿。

她在小的时候就被宁芙送到宁家教养, 连平阳侯府都去得极少。

她不再像以往那般见到我就横眉冷对, 而是哭哭啼啼地求我带走她。

我把她带了回去, 我不曾真正教养于她, 我愿意给她一次机会, 愿她修身养性, 焕然新生。

平阳侯府已经不复存在了,我拒绝了谢及元住在谢府的提议,在外面买了个宅院。

平阳侯临死前,宁芷的人逼着他签了和离书。

谢及元求了圣意,免我罪责。

如今我已是孑然一身。

北静王倒台后, 谢及元重新赢得了圣心。

宁芷怀了身孕的消息也传遍天下。

圣上如今身子渐渐不大好了,曾直言若是个男胎,就是下一任太子。

在一次来看我后, 谢及元挑眉问我:

“母亲可想见见球球?”

球球, 那是我养的第三个孩子, 早些年就不知所终了。

见我不解,他笑了:

“母亲可知, 前些日子我朝与魏朝化干戈为玉帛, 前来示好的那位魏朝太子?”

我这才知道,球球原来是魏朝皇子,眼下做了魏国的太子。

北静王的倒台,其中也有他相助。

我笑着点了点头。

某个无人在意的深夜,几个人齐聚一堂。

灯火通明处, 球球拉着谢及元拼命地灌酒,吊儿郎当地笑:

“兄长还是这么无趣,喝几杯酒能把你毒死?”

宁芷则拍桌子就要追着他打:

“臭小子, 有本事跟我比,明知道他一杯倒,就知道柿子拣软的捏。”

紧接着是谢及元无奈的劝解声以及球球的讨饶声:

“行了我的姑奶奶,你可悠着点你的肚子。”

宁芷已经五个多月的身孕了, 行动还是健步如飞。

听着他们的笑骂声,一切仿佛又回到从前。

谁的身份, 怎样的关系,未来又会如何, 此时已经都不重要了。

我眺望院中一轮明月,眼中隐隐有几分湿润。

我这一生无用至极,我想我做得最对的事情, 就是用尽勇气离开了侯府,遇见并养育了这三个孩子。

他们从此替我撑腰,成为我半生依靠。

屋内又有球球的叫声传来:

“娘, 回来喝酒啊,大哥又倒下了!”

我回过头,擦干了眼泪笑着应了一声:

“好!”

——已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