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婚十年,我陪他从废太子到万人之上,他却要立嫡姐为后

发布时间:2025-07-16 05:06  浏览量:2

我没抬头。

「我知你怨朕那七日不曾来看你,可前有国事繁忙,后有中宫孕像不稳。

「平日你最是懂事,这次闹得过了!」

我仍旧绣着花。

「更何况,朕可有骗你?你是否毫发无损?!」

我拉长线丝。

「沅沅。」熟悉的招数,温柔起来了。

「你乖一些,随朕过去,嗯?」

我感受着心口。

没有异常。

与刚刚看到他那张脸时一样,一片平静。

「陛下。」我看着绣绷上的花样,「我会过去的。」

「待给皇后娘娘送终时。」

「放肆!」

裴衍突然一声暴喝。

随之,外头齐整整的利刃出鞘声。

他带了金吾卫。

将我宸露宫包围了。

脑中清醒地推演:敌众我寡,硬碰硬,无胜算。

「宋沅,你……」

「走吧。」我放下绣绷,起身。

「沅沅。」

裴衍突然扣住我的手腕:「你回头。」

「看着我。」

10

我望着裴衍。

比他初进门时,更加细致地望着他。

从眉到眼,从眼到唇。

也比刚刚更加清晰地感觉到,内心的无波。

裴衍脸上突然闪过一抹少见的慌乱,扣着我的手都收紧。

「沅沅,你……」

「陛下!皇后娘娘腹痛难止,在凤仪宫……」

裴衍迅速地恢复常色,不待来报的侍从话说完,就拽着我疾步往凤仪宫去。

宋知微当然没有腹痛难止。

她的惯用伎俩罢了。

见到我时,眼底甚至涌现熟悉的、属于胜利者的隐笑。

她的确赢了。

这毒在她身上十年了。

蜀王府上一位异族小妾,在她嫁入蜀王府第一日就下给她了。

因为过于阴毒,一直无解。

如今却要我的血来救她。

但我望着她,与看着裴衍时一无二致。

内心毫无波澜。

一直到匕首划破手腕,鲜血涌出,我仍旧一脸平静。

不只心理上的疼痛,生理上的疼痛,竟然也消失了。

我特地转了转手腕。

真的,一点感觉都无。

倒是裴衍紧着嗓子喊了一声「沅沅」。

转转手腕而已,又不影响血的功效。

紧张个什么?

大抵是我面上的不屑太明显,离开时,裴衍又拦住了我。

「沅沅,你到底怎么了?」

他看起来有些烦躁。

「我高兴啊。」我回他,「终于完成使命,可以功成身退了。」

「朕知道你委屈,朕诺过你,这件事后……」

「这件事后,陛下就好生在凤仪宫陪皇后娘娘,与皇后娘娘琴瑟和美,不必去宸露宫了。」

「宋沅!」裴衍面色骤冷,「使性子也要有个度!」

「我没有使性子啊。」

我说的是实话。

「陛下,我不想再看到你出现在宸露宫了。」

虽则对他毫无感觉,连厌恶的感觉都无。

可我并不愿意被一群金吾卫包围着,随时可能被强迫去做不愿意做的事。

「好,好得很!」

裴衍咬着牙笑了:「宋沅,你莫要来求朕!」

甩袖离去。

11

我有些理解裴衍的愤怒。

过去那么些年,我从未忤逆过他。

即便是他赐我落胎药时,我也只是哭着求他:

「我不怕陪你吃苦,我不要那尊贵的位子,我只想与你做一对最普通的夫妻。

「夫君,你再想想好不好?再想一想。

「她已经六个月大了啊!」

如今只是一碗血而已,怎就耍脾气了呢?

我也能理解他让我饲蛊地理所当然。

我可是能为他挡刀的人。

那年他复位在即,朝廷里有人急红了眼,几拨人马同时刺杀。

我毫不犹豫地为他挡了一刀。

从肩胛骨到后腰,深可见骨的一道伤,在床上趴了两个月才好。

那时我都未喊过一声痛。

只是七个日夜的蛊虫噬咬而已,算什么呢?

我倒是不理解自己。

为何要这样豁出性命地去爱一个男人?

过去那些记忆,已经激不起我内心的一丝涟漪,我无从考究。

但这个,不重要了。

裴衍果真再没踏足宸露宫。

他日日都去凤仪宫。

生怕人不知皇后娘娘得宠似的,做点什么都阵仗极大。

琳琅总忍不住在我耳边嘟囔。

我左耳进右耳出,记不住多少。

不仅琳琅与我说的我记不住多少。

我发现过去的许多事情,长时间没有回忆,也渐渐变得模糊了。

就像走在路边看过的一片落叶,一棵小草。

无足轻重的事情,谁会牢牢记得它的模样呢?

只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有件事不得不提上日程。

御花园的花看腻了。

碧波湖的湖水,游腻了。

这皇宫,我待不下去了。

某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我拦住了刚刚去凤仪宫看过宋知微的父亲。

12

忘忧蛊真是个好东西。

我对着父亲时,竟也毫无情绪。

乃至我将要做的事情告诉父亲,父亲大斥我疯了的时候。

我也一脸平静地望着他。

「父亲,当年你将姐姐嫁给蜀王,便是站了蜀王的队对吗?

「我和废太子,都是你的弃子。

「当年太子被废,你……」

「你闭嘴!」父亲的脸色纸一般苍白。

我偏偏脑袋:「所以父亲,你帮我吗?」

他和曾经的我一样。

没有选择。

曾经的我总想得到他们的爱。

他们为何不喜欢我呢?

我有哪里做得不好呢?

是不是乖巧一点,顺从一点,他们就会爱我多一点?

所以即便手中有他们的把柄,也从来不用。

如今我不这样想了。

我不要别人爱我了。

我要自己爱自己。

父亲没有让我失望,很快为我安排好了一切。

端阳节,宫中有宴。

届时在宸露宫放一把大火,「宸妃」葬身火海,我则趁乱出宫。

想到即将离开这深深宫墙,我心中雀跃无比。

以至于在御花园撞到裴衍和宋知微,都没影响我的好心情。

这个时节,荷花开得正盛。

两人正在凉亭里赏花。

宋知微的身子都六个月了,想来并不想看到我。

因此我只遥遥行了一礼,便打算离开。

不想刚转身,就听宋知微一声娇呼。

回头,就见裴衍捏着她的下巴吻下去。

我不解地望着他们。

要亲,找个宫殿亲不好吗?

光天化日的,宫娥们都羞得抬不起头了。

我「啧啧」两声,再度转身。

才走两步,背后瓷器碎裂的声音。

裴衍将手边茶盏砸了。

13

我大抵是得罪裴衍了。

他突然降了我的位分。

将我从「宸妃」,降成了「宸嫔」。

瞧,指望别人爱你,就是这么个结果。

他想给时未必慷慨大方,不想给时,却干脆果决。

我并不在意。

降为嫔更好,端阳节的宴席,我都不用坐在裴衍身边。

我安心等着端阳节。

宋知微来过一次。

嘲笑我宠爱没了,连妃位都没了。

我没理她。

她困惑地看了我很久,最后冷笑:

「妹妹长进了,玩儿起欲擒故纵了?

「陛下恐怕不吃这套。」

扬着下巴走了。

裴衍来过两次。

两次都只在门口驻足片刻,走了。

甚合我心意。

端阳节前,我又见了父亲一次,确保一切准备妥当。

可那日,到底出了岔子。

并且,是完全在我意料之外的岔子。

14

按制,嫔,是得坐在下座的。

可裴衍身边的内侍,仍旧将我引到了他身旁。

给我留的位置,甚至在宋知微之上。

宋知微快要用眼刀将我给剐了。

下面的礼官都纷纷摇头。

裴衍拽着我坐下:「满意了?」

我不理解他何处来的这三个字,没回。

他用力放下酒盏:

「宋沅,你究竟要闹到几时?!」

我更不解了:

「我何时闹了?」

要饲蛊我饲了,要放血我放了。

如今宋知微的肚子高隆,比正常孕妇丰腴得多呢。

「每次都是朕哄你,你就不能哄一哄朕?!」

变故就发生在此时。

今夜是裴衍登基以来的第一场宫廷夜宴,来者众多。

众人方才刚刚落座,酒都还未上齐。

穿着宫装的「宫娥」,路过主座前方时,突然抽出腰间长剑。

猝不及防就朝裴衍刺来。

紧接着,更多的「宫娥」「金吾卫」,抽剑的抽剑,拔刀的拔刀。

现场惊叫声四起,一片混乱。

我脑中清醒地推演:刺客,目标裴衍,此处危险。

跑!

裴衍躲过了那一剑,我提着裙裾便想跑。

不想被他拽了回去:「你跟着朕!」

我才不要跟着他。

那群刺客就是冲着他来的。

可裴衍将我拽得死紧,令我几乎与他寸步不离。

金吾卫迅速出动,将大部分刺客包围。

可他们都穿着一样的衣裳。

前方人猝不及防转身,剑却刺偏,直直朝着我而来。

几乎不用任何思考,我反手拉过拽着我的裴衍,让他挡在我身前。

我感知不到痛。

可是,会死啊。

我不想死。

还是他死吧。

利刃刺穿胸膛时,裴衍犹自不敢相信。

倏而看向我的眼里,有震惊,有不可置信,有名为疼痛的东西,激起惊涛骇浪。

随着那一剑拔出,又片片龟裂。

15

我自然没能出宫。

皇宫出了那么多刺客,皇帝甚至遇刺。

当夜,宫中乱成一锅粥。

父亲安排的一应计划未能付诸实践。

这之后,我也没机会出宫了。

裴衍不知为何,不去凤仪宫,竟搬到我的宸露宫来了。

搬来便罢,还总也不消停。

「朕叫你看着我!」

听,又开始咆哮了。

我抬起眼,看着他。

「不是这样的!」又崩溃了。

「不是这样的沅沅,你看朕的眼神,不该是这样!」

「那该是怎样?陛下你说,我做。」

我真是困死了。

裴衍赤红着眼,倏地站起身。

扣着我的下巴,急切地吻下来。

我眨眨眼。

很自然地想到那日在御花园,他和宋知微吻在一起的样子。

但是,没有任何感觉。

既不恶心,也不反胃。

我想睡觉,所以他将我往床上推,我也就躺下。

我知道他想做什么。

成亲十年,我们之间做过无数次。

可我有些忘记以前是什么感觉了。

我望着晃动的帷幔,以前也是这样无聊吗?

一朵祥云,两朵祥云,三朵祥云……

任由裴衍如何动作,我认真地数着帷幔上绣的祥云。

裴衍的伤还没好。

鲜血顺着他胸膛往下流,滴答,滴答,落在我身上。

我仍旧数着祥云。

他自己选择的崩开伤口,与我并无关系。

裴衍却突然发了怒,欺下身,对着我的肩膀就是一口。

他的唇上也染了血。

但我感觉不到痛的。

我迷茫地看着他。

咬我做什么?

裴衍再度崩溃了。

他紧紧抱着我,声音几近抽噎:

「沅沅,你怎么了?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动作顿了顿,接着急急抽身。

连身上的血都不擦,披上外衫就往外去。

「传巫医!

「给朕传巫医!」

16

我侧身在屏风后,看到裴衍拿剑指着跪在地上的巫师:

「你到底给沅沅服了什么?

「她为何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他本就面容冷峻,此时披着长发,敞着黑衫,露出淌血的胸膛。

吓得巫师面无人色,直直磕头:

「陛下,草民给娘娘服下的,确是忘忧蛊无误啊!」

「既是忘忧蛊,她怎会一副看陌生人的表情看朕?!」

「想来是……」

巫师喃喃,转了话锋:

「陛下,忘忧蛊会令人忘记一切忧愁,亦忘记这忧愁的来源,想来是……」

他没敢再说下去,但裴衍已经猜到了后话。

面色蓦然煞白。

「胡说八道!若只是忘忧蛊,她怎会连皮肤的痛感都再察觉不到?!」

「陛下,娘娘,娘娘是否有过极致的皮肉之痛?若有过……忘忧蛊的确会让娘娘失去痛觉……」

裴衍的脸又白了一度。

也不知是想到那个被他拿掉的孩子,还是想到我为他挡下的那一刀。

执剑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

罗刹似的指着巫医:「解蛊之法,交出来。」

「陛下,下蛊之前草民就向陛下交代过。

「蛊虫一旦入体,便与血肉融为一体,再无回头路可走!

「但是……

「但那蛊虫,若觉宿主体内再无『忧愁』可食……」

巫师重重一个磕头:

「自然会离开,寻找下任宿主!」

17

裴衍像变了个人。

他恢复了我的妃位。

从前凤仪宫的诸多赏赐,开始往宸露宫来。

他的伤好了,却不肯搬离宸露宫。

日日夜夜地跟在我后面。

「沅沅,你可还记得这个?这是你嫁给我的第一年,为我绣的。」

我望着那个有些破旧的香囊:

「我记得的。」

「那这个呢?那年冬日雪大,你想给我做双兔绒手套,又不舍杀兔子,将那兔子追得满院跑。」

「记得啊。」

「还有那年。」裴衍的眸子越说越亮。

「那年新年,我们一道去岁鸣山祈福,祈佑……」

「我都记得。」我平静地望着他,「所以呢?」

裴衍的眸子倏然黯淡。

「没关系沅沅。」他强扯出一份笑意,「忘忧蛊而已。」

「待那蛊虫离开你,你就好了。

「你会好起来的。

「沅沅,我们之间还有诸多误会,你听朕说。」

裴衍又开始说前些日子的冷落。

说他只是气我将他送我的玉佩砸碎了。

气我对他冷言冷语。

他不知从何处找到那些玉佩的碎片,将它们粘合了起来。

「你看,朕亲自动的手,还和以前一样不是吗?」

我怀疑他眼神有问题:「很丑,扔掉吧。」

一句实话而已,裴衍却红了眼圈。

「没关系,没关系。」

他接着说宋知微那句「明珠蒙尘终有时」。

说宋知微只是看到了我当年写给他的回信。

「那些信朕一直珍藏着,累时便翻出来看一看。

「并非有意叫她看见。」

我点点头:「哦。」

「还有立后一事。」

裴衍握住我的手:

「沅沅,蜀王未死,江山未稳,宋知微那个皇后,本就是立给外人看的。」

18

裴衍居然说宋知微腹中的孩子,与他没有半分关系。

那孩子,是蜀王的。

蜀王诈死逃生,带走了他暗藏的诸多死士。

敌在暗,他在明。

他立宋知微为后,无论如何都要保住那个孩子,是要激蜀王现身。

「那是他唯一的子嗣,他不可能置之不理。

「即便暂不现身,那孩子也是他永远的把柄。

「况且,朕算对了不是吗?

「端阳节他就按捺不住动手了!」

换在从前,裴衍与我解释这些,我大约要喜极而泣。

可现下,我也就是听着而已。

「沅沅,待这件事结束,朕便会废了宋知微。

「朕许诺过你……」

我打了个哈欠:「陛下,臣妾困了。」

「家国大事,您还是与您的谋士共议吧。」

我真困了。

入里殿,关上门,安眠无梦。

裴衍说的是真也好,是假也罢。

我并未放在心上。

它们于我而言,与秋天快到了,叶子要变黄了没什么两样。

而他跟在我身后,说些或许从前的我爱听的话。

也与一只夏日的蚊虫在嗡嗡叫没什么区别。

我每日绣绣花,睡睡觉,日子过得很快。

秋日真正到来时,宋知微诞下一名男婴。

裴衍大肆昭告天下。

孩子满月时,他又大张旗鼓,要带婴孩和皇后去秋狩。

我知道他要做什么。

他也知道我知道他要做什么。

但我让他带上我时,他还是欣然应允。

「沅沅,最后一步,你信朕。」

出发前夜,我去了一趟凤仪宫。

19

端阳节之后,凤仪宫便一直被金吾卫包围。

但这些日子裴衍待我可说得上奉若珍宝。

并没有人拦我。

孩子长得很像宋知微。

「性子倒是像你。」

宋知微将他抱在怀里,说出来的话仍旧不太好听:

「半天吭不出一声,饿了都不会哭,蠢死了。」

我已经打算走了。

她又说:

「别怪做姐姐的总与你作对。

「裴衍娶我,以我为质,羞我辱我。

「我凭什么让你好过?」

我垂着眼。

对争论这些不感兴趣。

她又问:「妹妹,你真打算这么做?」

这是她第一次正经喊我妹妹。

不带嘲讽,不带奚落。

我也便抬眸。

「裴衍没碰过我。」宋知微哂笑,「除了那次在凉亭。」

「我一喊他就过来,无非怕我对腹中孩子动手。」

我困惑地望着她。

「姐姐假戏真做了?」

明明上一息还在控诉裴衍对他的种种恶行。

这会儿,却又替他说起话来。

宋知微捂着肚子大笑:

「忘忧蛊,真是个好东西啊。」

笑着笑着,落了泪:

「去吧,只要你将来不后悔。」

我抬步:「也盼望姐姐,莫要临阵生悔。」

20

我把裴衍卖了。

他以宋知微和孩子为饵,给蜀王机会劫人。

蜀王明知是局,倘若去,必定倾尽全力。

秋狩,会是生死之战。

我告诉宋知微,我愿助蜀王一臂之力。

裴衍日夜将我挂在眼皮子底下,届时他要如何布局,不会有人比我更清楚。

宋知微问我为何。

我直白地告诉她:「因为我要跑啊。」

谁要整日同一只蚊虫待在一起呢。

可上次端阳节,蜀王的暗线被清除。

父亲的耳目竟全在其中。

父亲再帮不到我了。

事情如我所料。

裴衍不曾对我设防,甚至恨不得将前因后果仔仔细细扒给我听。

宋知微也果真一直与蜀王有联系,将消息递了出去。

当日,裴衍心情极佳。

「沅沅,等我回来。」

他搂着我,仿若当年那个眼中只有我的少年郎。

「好呀,我等你。」

我应着他,仿若当年那个心中只有他的良家妻。

临出门前,裴衍突然回头。

「沅沅,你对我笑一笑。」

我一愣。

放下绣绷,望着他弯眉。

他却突然撇开眼。

握着长弓的手微微颤抖。

「没关系。」他又呢喃这三个字。

也不知是对我说,还是对自己说。

重新看向我:「等我回来。」

掀帘离去。

21

我当然不会等他回来。

毕竟,他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未可知。

裴衍前脚刚走,后脚我就带着琳琅,两人一车,离开了驻扎地。

多年后我才听说这一日,血染山林。

早就战死的蜀王殿下「起死回生」,带着数百精卫突袭新帝。

新帝原有亲兵在侧,却被人切断首尾,断了联系。

被困在山谷,鏖战三日。

三个日夜里,皇后娘娘战损,刚刚满月的皇子命丧当场。

新帝伤心欲绝之下,暴怒而起。

蜀王被斩于刀下,死无完尸。

而当下的我,无暇关注山林。

三日时间,将将够我和琳琅离开崇山峻岭。

又三日,我们接近北境。

再三日,边关近在眼前。

出了边关,就是邻国。

大夏之外,另有七国,风土各异,民俗各异。

自可寻个自己喜欢的地方,自由自在地,用自己喜欢的方式,度过余生。

我们一日未歇,拿着早就备好的通关文牒,眼看就要过去。

马鞭扬起时,身后疾驰的马蹄声,伴随一道厉喝:

「慢着!」

22

浓烈的血腥味,穿过马车的车壁,飘在鼻尖。

天略黑,风略沉。

我坐在马车里。

「宋沅,下来。」

熟悉的声音,压着怒意。

「宋沅,你现在下来。」

「你做的那些,朕不追究。

我望着车帘外的影影绰绰,没动。

「宋沅,到底还有哪些事情是你不满的?」

裴衍的声音几乎带着哽咽:

「你下车,朕一一解释给你听。

「朕已亲自将蜀王斩杀,再无人能阻拦我们了。

「今后我们……」

「我们没有今后了。」我打断他,「陛下,我并不想与你有什么『今后』。」

「不可能!」裴衍突然踉跄两步,没站稳,扶住了车辕。

「沅沅,怪我,是我不好。」裴衍哑声道,「你听话,随我回去。」

「你只是被那蛊虫控制了,你忘了,忘了你有多爱我。」

裴衍又往前了两步。

马儿焦躁地踢地。

裴衍似乎一个没扶稳,跌在地上。

有人去扶他,被他喝开:「滚!」

「沅沅,你忘了,从前你事事以我为先。

「你熬红了双眼为我做衣裳。

「舍不得用度却为我做羹汤。

「你将我看得比你的命还重要,怎么可能不在意我的死活?

「怎么可能要离我而去?

「怎么可能……」

「陛下也说,那是从前了。」

我淡漠地打断他:「裴衍,我不爱你了。」

因为不爱,所以看得清楚。

车辕又是一阵异响。

风来,撩动车帘。

露出帘后的人。

裴衍缺了一条胳膊。

大约是为了赶路,衣裳都没来得及换。

上下都是干掉的血渍,脸色极度地苍白。

他几乎是趴在车架上。

双目通红。

「你又何故做出如此深情模样?」

我并不避讳地与他对视:

「裴衍,你也没有多爱我。」

「不!」他激动道,「沅沅,从前有诸多不得已,我们好不容易走到如今!你陪我吃了那么多苦……」

「不得已吗?」

我静静地望着他:

「裴衍, 如果那个孩子, 是男婴,你还会那么决绝地不要他吗?」

裴衍一怔,似乎费了番力气, 才想起我说的「孩子」,是谁。

「若是男婴,那是皇长孙, 那不一样……」

「不是不一样。」我淡漠道,「你明明有许多其他的法子破局。」

「却偏偏选了牺牲她,牺牲我。

「正如对付蜀王。

「你已登基, 他已败北, 你要扫除后患,大可从长计议。」

「你偏要选择那么极端的法子。

「只因这些法子, 见效最快, 损失却最小。

「或许你是在意我的。

「但你也在意你的权势、你的地位、你的脸面。

「你为何偏要娶拒过你的宋知微呢?

「你看不透宋知微故意刺痛我的伎俩吗?却还配合演戏,为何?

「裴衍,我是你众多在意里, 最微末的存在。」

曾经我困顿。

不解。

他明明爱我的啊。

我们有过那么美好的回忆, 携手走过了那么泥泞的岁月。

为何他要那样对我呢?

身在局外才看明白。

爱, 大抵也是爱的。

没那么多罢了。

「裴衍,这样的爱, 我不稀罕。」

裴衍摇头。

「不……不是这样……

「沅沅,不是你想的这样,我是爱你的……」

他居然是有眼泪的。

泪水顺着脸颊,融化了干涸的血。

跟着他的手一起, 拍打着车架。

「你下车, 沅沅, 我向你解释,当年我想娶的人本就是你, 配合宋知微演戏是因为宫中蜀王耳目……」

「那就让我们来看看吧。」

我起身, 掀开车帘, 与他咫尺之间。

我抓起马鞭:

「让我来看看, 你到底有多爱我。

「裴衍, 现在, 我想走。

「你是成全我,还是成全你自己?」

裴衍几乎站立不稳, 仰首望着我。

颤着手就想来抓我。

「脏。」

他的手顿住。

黑眸深处迸现出刻骨的绝望。

我没再看他,也没管他靠在马车前的身子。

高扬马鞭:「驾!」

23

同样是在多年后,我听人说起这一日。

深情的新帝鏖战三日后,不顾自身伤势, 不眠不休七个日夜。

追逐自己的意中人。

可惜妾心如铁。

那日边关人人都瞧着,马车决绝而去。

本就伤痕累累的人, 险些命丧当场。

被侍卫救下后的第一反应仍是追逐。

直到最后体力不支,倒在尘土中。

我没有回头。

并不知晓这传闻是真是假。

只知驶过关口那一瞬, 心尖都仿佛长了双翅。

又驶过护城河,琳琅才敢从马车里钻出来。

「姑娘,我们去哪里?」

她接过马鞭。

我让她将车停在一处静谧的湖边。

天正蓝,水正清。

我取下随身的竹筒,放出等候已久的蛊虫。

「去吧, 寻你的下一任宿主去。」

我不再怕它了。

比它更可怕的情关,我都闯过了。

自此,天高海阔。

都是我的自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