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阅读:通房丫鬟娇色
发布时间:2025-09-07 06:19 浏览量:4
“回来了,回来了,大少爷立下军功回来了!”
侯府外的长街上,百姓们夹道欢迎。
“那位便是谢家大少爷?生得可真俊朗!”
府外锣鼓喧天,府内,丫鬟花之糖挤在一群姿色各异的女子中间向外张望,明媚的容颜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前几日,她还只是个端茶送水的粗使丫鬟,谁知送茶的工夫,竟被大少爷的奶娘——张妈妈抓来充数。
“花之糖啊,张妈妈我最欣赏你这般端庄懂事的性子,夫人要给大少爷选通房,你去伺候总不会出什么差错……”
花之糖踮起脚尖,目光中满是期待。
传闻中的大少爷,当真如谪仙一般俊美吗?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忽然响起,管事婆子紧张地大喝一声:
“大少爷进府了,快藏好,若坏了夫人的安排,唯你们是问!”
花之糖一听,赶忙缩回头,随着众人躲进露恩阁。
此时,大门外。
一声长嘶划破天际,铿锵有力的马蹄声渐近,一位风姿俊逸、气度沉稳的少年缓缓出现。
“爷,我们终于回来了!”
侍卫无心望着侯府高阔的门楣,兴奋不已,迫不及待想要回家。
他却不知,家宅后院早已布下“天罗地网”,正等着大少爷落网。
卫氏一眼瞧见儿子,立刻飞奔上前,跃入谢京怀中,满脸委屈:“你们父子俩可让我好等,一等就是五年,为娘的头发都等白了好几根。”
谢京稳稳接住母亲,肩头的伤让他闷哼一声,却仍微笑掩饰:“是儿子不孝,让母亲挂心了。”
卫氏喜极而泣,眉眼飞扬:“回来就好,快去沐浴更衣,娘为你备了礼,快去瞧瞧。”
谢京无意间捕捉到母亲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但转念一想,许是自己刚归家多心了。
来到露恩阁,褪去战袍,谢京缓缓步入侯府独有的温泉池中。他卸下防备,整个人沉浸在温暖舒适之中。
就在这时,一只微凉的手忽然探向他后颈。常年习武的肌肉记忆令他猝不及防,反手便将身后之人揪到胸前,死死按入水中。
“堂堂侯府,岂容你放肆?!”
花之糖躲在幔帘后,大气不敢出。若不是躲得及时,此刻被推出去呛水的就是她了。
“大少爷……饶命……啊!”
水中的女子挣扎着露出头,艰难求饶。
谁料传说中不近女色的大少爷,竟这般不懂怜香惜玉。
察觉并无威胁后,谢京将女子拎出水面,冷声质问:“何人派你来的?”
女子还未爬起,趴在地上咳个不停。谢京未等她答话,便见一群莺莺燕燕涌了进来。
“大少爷,奴婢们是夫人派来伺候您沐浴的。”
谢京震惊地望着这群衣着暴露、正疯狂向他涌来的女子,顿时头皮发麻,手足无措。
这……难道就是母亲所说的“礼物”?
“大少爷,奴婢为您擦背。”
“大少爷,奴婢为您揉揉肩。”
“大少爷……”
谢京匆忙从池中起身,却被几名身形丰腴的丫鬟扑上身来,“大少爷,让奴婢为您——”
谢京只觉眼前白花花一片,晃得眼晕。
话未说完,几人因谢京闪身躲避,齐齐扑空,“扑通扑通”跌入水中,溅起数尺水花。水浪拍打在幔帘上,吓得花之糖急忙缩回脚。
好险好险,方才她差一点就跟着冲出去了。
谢京还未定神,四面八方又涌来更多女子。霎时间,女子尖细的嗓音如细蛇般钻入耳中,搅得谢京几乎崩溃。
“全都给我出去!!!”
女子们却置若罔闻,依旧狂热地扑向谢京。来一个,他闪一次;来两个,他躲一双;来一群,他无处可逃,竟累得满头大汗。最后只得飞身跃上房梁,喘息着俯视脚下这群堪比敌军的女子。
“大少爷,奴婢们是奉夫人之命前来伺候您沐浴更衣的,您快下来吧。”
谢京扶额,这群如狼似虎的女子已触及他的底线。他一把扯下幔帘,挥手将为首的七八个丫鬟捆作一团,毫不留情地扔进水中。水花溅至梁顶,谢京冷声问道:
“若不怕死,尽管再来!”
众女子闻言,吓得花容失色,纷纷跪地求饶。
花之糖失去幔帘遮挡,露出一张不知所措的脸。
谢京瞥见她,只觉得她肌肤白皙仿若笼着一层柔光,不由微微一怔…
竟还藏了一个。
泡澡的兴致全无,谢京扯下屏风上的衣袍披上,面色冷峻地离去。
前厅。
“娘这也是听信传言,误以为我儿是……那般情况嘛!实属无奈之举呀!再说你的弱冠礼是在军中过的,为娘不是一心想要补上吗?更何况,这京城之中哪个男子成年后家中不送几个通房的?!”
卫氏有些心虚。补办弱冠礼虽是真,但试探谢京对女子是否感兴趣才是本意。
她可怜巴巴地望着面带愠色的谢京。
谢京十分无奈,“但凭母亲安排吧。”
卫氏闻言,喜笑颜开地拉过谢京,“好了,宫宴快开始了,快走吧。”
——
晚间,谢京参加宫宴归来,卫氏早已安排了十余名丫鬟候在房中。
“奴婢见过大少爷!”
谢京刚回家,不愿与母亲争执,沉声道:“从哪来的,回哪去。”
话音未落,卫氏气势汹汹走进来,“都站好了,让大少爷挑选,合眼的就留下做通房。”
丫鬟们纷纷挺起胸脯,露出一张张俏丽的面容。
谢京心知若不依母亲,日后还不知会闹出什么风波。白日的事仍让他心有余悸。
于是,他假意在丫鬟们身边踱步,目光最终落在花之糖身上。
一身素白的花之糖,温顺地垂着浓密的睫毛,周身散发着令人亲近的气息。这气质在卫氏眼中是妩媚,而在谢京看来却有些熟悉——他在军中曾养过一只温顺的小白兔。
“抬起头来!”
谢京沉声道,审视的目光投向花之糖。
花之糖早听说她家大少爷姿容绝世,未及冠便名动京城,引得男女老少皆为之倾倒。只是她进府时,大少爷已随侯爷出征,这些年来,听了太多关于他的传闻。好奇心驱使下,她缓缓抬头,偷偷望向谢京。
谢京迷人的桃花眼中,映出花之糖大胆的模样。
白日里场面混乱,她未曾看清,此刻,花之糖看得目不转睛——
世上竟真有如谪仙般的人物!
见这小丫鬟毫不避讳地窥视自己,谢京恍惚间想起那只急了眼会咬人的小白兔。
随即,他骨节分明的手一扬,掀开衣摆,单膝蹲下,以剑柄托起花之糖精致的下巴,仔细端详。
一股冷冽的松香气息扑面而来,拂过花之糖娇嫩的面颊,吓得她急忙垂下长睫掩饰偷窥之举。此刻心跳如鼓,冰凉的剑柄贴着她微热的肌肤,令花之糖呼吸骤然急促,胸口随之起伏。
谢京竟看得失神。
卫氏见状,欣喜地走上前,“儿啊,觉得如何?”
谢京回过神,嫌弃地移开剑柄,一道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响起:“看不上——”
“看不上——”
这低沉嗓音,久久萦绕在花之糖脑海中。
击碎了她内心对谢京的所有幻想。
最后,她翻身下床,走到水缸旁,猛灌下一大勺凉水。
冷静些许,她才回过神来,自嘲地冷笑:“大少爷那样的人中龙凤,岂是我这等卑贱之身所能企及的。”
此时,稍缓过来的花之糖睡意全无,拭去嘴角水渍,来到合欢树下乘凉。
时值六月,天气炎热,晚风都带着热浪。
正当她闭目感受凉意时,不远处传来窸窣声响。花之糖警觉地环顾四周,朦胧月光下,一名高大男子跌跌撞撞走来。
看清来人正是此前嫌弃自己的大少爷后,花之糖缩回头,躲在树后,一点也不想上前搀扶。免得日后被人诬陷居心叵测,徒增笑柄。
谁让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轻视她,害她被府中丫鬟嘲笑整晚。
随着谢越走越近,最后竟“扑通”一声跌入湖中。
花之糖闻声探头查看,良久不见动静,不会淹死了吧?
好端端的怎会落水?莫非是中了毒?
死哪里不好,偏死在她眼前。好歹是位大英雄,救吧!
她跃入湖中,摸索良久,在即将耗尽最后一口气时触到谢京滚烫的胸膛。此刻她心乱如麻,瞬间意识到对方很可能是中了媚药,才跳湖缓解药性——这般情形她在青楼见惯了。
可也不能这样啊,这样会溺死的。她急忙抓住谢京的手臂,试图将他拖上水面,可即便用尽全身力气,对方依旧纹丝不动。眼见自己最后一口气即将耗尽,花之糖只得松手,拼命向上挣扎。
不料她的裙角竟缠住了谢京的腰带。
呛了几口水后,谢京无奈地将她带出水面。浑身滚烫的他隔着衣料,触到花之糖冰凉滑嫩的肌肤,才勉强压下的欲火又一次猛烈窜起,灼得他喉间干涩发痒。
看清眼前人后,他强撑着越发迷乱的意识晃了晃头。
小白兔?
“小白兔,你还好吗?”
花之糖呛得肺都要炸了,一个劲难受地摇头。
谢京极力克制几乎脱缰的冲动,为她拍背。可拍着拍着,他的手竟不受控地滑向花之糖纤细的腰肢,整个人紧紧贴在她背后,仿佛抱着的不是人,而是一块沁凉软玉。
花之糖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烫得失语,“大少爷!您可知我是……”
话未说完,谢京从身后捻起一缕她的湿发,宠溺又蛊惑地低语:
“你是我的小白兔。”
花之糖困惑,谁是小白兔?难道是大少爷的心上人?
她不愿对方认错人,挣扎得越发厉害,“大少爷,奴婢是花之糖,不是您的小白兔。”
谢京此时已彻底失了理智,只觉今日这只小白兔格外不听话,不如往日温顺。
于是他腾出一只手,轻柔地抚过花之糖的发顶,嗓音腻得能拉出丝来:“乖,别闹,喂你胡萝卜吃。”
花之糖气结,她何时喜欢吃胡萝卜了?
大少爷这分明是药性发作迷糊了。深更半夜的,她还是决定先将他送回住处,免得他又跳湖——好歹是位战功赫赫的英雄,若真溺死了实在可惜。
一路上,谢京活像只黏人的大狗,一会儿蹭她的头发,一会儿碰她的耳朵,一会儿又贴向她的脖颈。
花之糖如遭雷击般浑身发麻,好几次险些将两人都摔在地上。
好不容易抵达枫仁院,她正想将人放下就离开,谁知谢京竟像块撕不掉的狗皮膏药,死死贴在她背后,无论如何都甩不脱。更过分的是——
他不知何时竟将花之糖背后的衣裳扯破了一大片。花之糖只觉后背一时凉飕飕,一时滚烫,一时又湿漉漉的。
“大少爷,请您放开我!”
当那湿热的触感一路游移,花之糖惊出一身冷汗,连灵魂都颤栗起来。
此时她感觉箍住自己的手臂忽然一松,正欲起身逃离,却猝不及防被人从正面扑倒——“大少爷——唔…唔唔……”
次日清晨,谢京坐在床边,正重新为手臂缠绕纱布。本已愈合的伤口因昨夜……又不慎裂开,隐约可见渗出的殷红。
花之糖只觉得浑身如被车轮碾过般酸疼,艰难起身后,眼前一幕差点将她吓晕——
“大……大少爷。”
赤裸上身的谢京瞥了床上的花之糖一眼,淡声解释:“抱歉,昨夜我中了合欢散。”
花之糖心里明镜似的——这肯定是夫人安排的手笔,昨日她还瞧见红梅姐姐去煎药。
可她心有不甘,这人昨日还对她满脸嫌弃,夜里和今晨却像变了个人。即便谢京道歉,花之糖也不愿接受,只想撇清关系:
“大少爷不必挂心,奴婢自会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他略显意外,随即平静道:“我会向母亲说明。是我的过失,自该承担。”
见她仍气鼓鼓的,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既然醒了,便过来替我包扎伤口吧。府医我信不过,他必定会告知母亲。”
花之糖愕然,这……真是厚颜无耻。
但终究对方是高高在上的大少爷,她只得乖乖走上前,为他包扎肩头与手臂的伤。
接过绷带时,花之糖才看清,杂乱纱布之下,竟布满一道道狰狞疤痕。
无一不在诉说着这位少年将军曾在战场上何等英勇无畏。
花之糖一时失神,心中蓦地涌起一股敬意。她拆开染血的旧纱,见金疮药根本未敷进伤口,于是重新取药问道:“是敷这个药吗?”
谢京淡应一声:“嗯。”
花之糖小心翼翼将药粉撒入伤口,可那伤口既长又深,她不禁有些发怵,手也控制不住地抖起来:
“大少爷,要不还是请府医来吧?”
谢京咬咬牙,故作淡然:“此事不可声张,以免母亲担忧。”
花之糖只得继续上药、包扎,目光又一次落在他身上那些狰狞疤痕,仿佛看见谢京在沙场厮杀的惨烈场面。
刹那间,她觉得自己先前有些狭隘了——这样一位为国奋战的勇士,或许他心系疆场、志在卫国,又怎甘被后宅儿女私情所绊?
最后,她情不自禁地抚上那些凹凸不平的伤疤,心中盈满疼惜与敬重。
而谢京被她凝脂般的指尖抚得心头躁动、喉间干涩,只得哑声制止:“咳…好了就出去吧。”
“奴婢冒犯了,请大少爷恕罪。”
话毕,花之糖整理好衣衫,躬身一礼便退了出去。
望着她离去的身影,谢京只觉一阵莫名烦闷。
脑海中不受控地浮现出昨夜那张娇软哀泣的面容——挥之不去。
今日,卫氏特为庆贺爱子凯旋设下接风宴。
明为接风,实则是相亲宴。
一清早,府中上下忙得人仰马翻。月圆左右寻不见花之糖,怕她被李管事克扣月钱——那可是她为七娘治病的救命钱——急得四处寻找。
终于,在大少爷院外撞见裹着薄被的花之糖。
“花之糖妹妹,你怎么这副模样?今日宴席,你跑哪儿去了?”
花之糖未多解释,只闷闷应了一声便要走。
月圆追上前低声道:“你是不是被大少爷他……”
“嘘!别胡说,仔细坏了少爷清誉,要你的命。”
月圆瞧见花之糖颈间若隐若现的红痕,迟疑道:“大少爷真打你了?”
花之糖心头一松,顺势道:“是啊,所以你千万别冲撞大少爷,仔细挨打!”
她扬手作势要打,吓得更胆小的月圆连声道:“别,花之糖,我害怕。咱们快去偏厅伺候吧,一会儿李管事若找不见人,又要扣月钱了。”
花之糖匆忙换好衣裳,在颈间红痕处扑了厚厚一层粉,随月圆赶至偏厅。
一进门,便见一众世家夫人与小姐正低声议论。
花之糖与月圆一一为宾客斟茶递水。
此时,丞相夫人语带讥讽地向李尚书夫人问道:
“尚书夫人,前些日子听说府上小姐也来应选,不知可曾中选?若已入选,还望告知一声,也省得我们这些人还眼巴巴盯着谢大公子,徒伤和气。”
听丞相夫人这口气,李尚书家的长女多半落选了,否则她不会急着落井下石。
其余人闻言也纷纷围过来,“尚书夫人,快说说,谢大公子这等人物,若能得他为婿,简直是祖上积德啊!”
李尚书夫人满面窘迫,心中暗恼,这般不光彩的事有什么可提的?却不得不勉强回应:
“京城好女儿成百上千,谢大公子便要看中,也当是丞相府这般门第。我们小门小户的,如何入得了眼?”
丞相夫人一听,嗤笑道:“我丞相府的姑娘自然是要脸面的,若非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岂能自轻自贱去做什么妾室?”
李尚书夫人顿时羞愤难当,活生生憋了一肚子火气,却碍于场面,不敢发作。众人一听,纷纷低声议论:“原是在选妾室,怪道不曾听说谢大公子要娶正妻。”
不止李尚书家,另有几家的女儿也曾背着家中悄悄参选,此时生怕被点名嘲笑,一个个埋首不语,早没了当初“一怒为蓝颜”的冲动。
丞相夫人自恃门第高贵,认定唯有她家的江梦玲才配得上谢京正妻之位,旁人连妄想都不该有,就连妾室也不行。
她这般咄咄逼人、当众羞辱,使得其他人家皆默不作声。
不知是谁将这边的动静传到了小姐们那边,李尚书的女儿李如歌风风火火冲了过来,高声嚷道:
“说谁不要脸呢?就你们要脸!我能去还是江梦玲拉我去的!要不是她突然肚子疼,她跑得比谁都快,还好意思笑话我们?谁又比谁高贵!”
若不是李夫人强拉着,李如歌几乎要扑到丞相夫人面前去。
丞相夫人向来被人奉承惯了,何曾受过这等气,当即冷嘲热讽,暗指李家“上梁不正下梁歪”。
不说倒好,这一说,李夫人反而不再阻拦,蓦地松了手。李如歌收力不及,一头将丞相夫人撞倒在地,疼得对方嗷嗷叫唤。
李夫人见状,立刻踢了躺在地上的女儿一脚。李如歌顿时会意,白眼一翻,佯装昏死过去。
看着不省人事的女儿,李夫人扑倒在地哭喊起来:
“哎呀!我的儿啊,你这是怎么了?!”
场面一度混乱不堪,花之糖正听得入神,不慎被人撞了一下,失手打碎了茶壶。
“嘭嚓”一声脆响,打破了厅中的喧闹,偌大的偏厅霎时鸦雀无声——
众人纷纷看向容貌出众的花之糖。丞相夫人捂着头,正愁一腔恶气无处发泄,当即厉声道:
“侯府的婢女竟这般不知礼数!来人,拖出去好好管教!”
话音一落,丞相府的两名婢女便恶狠狠地将花之糖拖到一旁动起手来。见她生得貌美,嫉妒之心油然而生,一个贱婢凭什么长得这样好……于是伸手露出尖尖的指甲,凶狠地朝花之糖脸上抓去。
另一名身形壮实的婢女抡起拳头就往花之糖身上砸。
月圆见状,悄悄溜出屋子去找卫氏救人。
丞相夫人捂着头,瞟了一眼地上的李如歌,疑心她是装晕,故意走上前关切道:
“大侄女,你还好吗?”
藏在袖下的手却狠狠掐了李如歌一把。李如疼得脸色一抽,差点叫出声。
丞相夫人看在眼里,心知这小妮子装死戏弄自己,便一边假意关怀,一边继续用力掐她大腿。
李如歌疼得额头冒汗,仍不敢睁眼,生怕为父亲惹祸。最后忍无可忍,只得咬住舌尖试图以痛止痛,不料力道过猛,嘴角竟渗出一缕血丝。
李夫人瞥见,立即拽住丞相夫人的手哭诉质问:
“丞相夫人,我家如歌何处得罪您了,您竟下这样的狠手?是不是给她下了毒?怎么您一靠近她就吐血了?!”
丞相夫人没料到会如此,连声否认:“我没有!你休要血口喷人!”
众人在一旁看热闹,有几个胆大的甚至低声指责丞相夫人心肠歹毒,竟与晚辈过不去。
不待丞相夫人发作,卫氏到了。
“诸位贵客,这是怎么了?”
一听卫氏的声音,众人纷纷退开,目光却被她身后一位灵秀俏丽的女子吸引。
见李如歌倒在地下,卫氏直接命人将她抬走,又唤了府医。李夫人即刻跟了过去,这地方她一刻也不想多待,今日这脸是丢尽了。
表小姐卫思葭瞧见正被丞相府婢女纠缠殴打的花之糖,诧异道:
“你既是我侯府的人,怎容他人动手?”
花之糖抬起头,脸颊已青紫交加。卫氏扫了一眼,又瞥向地上被反揍得鼻青脸肿的丞相府婢女,面色微沉。再怎么说,今日也是侯府的大喜之日,丞相夫人平日嚣张便罢了,竟丝毫不给侯府留颜面,甚至未将侯府威严放在眼里。卫氏心中暗恼,脸上却不显露:
“诸位稍安勿躁,宴席即将开始。思葭,还不快请贵客们移步宴会厅?”
送走客人后,卫氏连扶带拽,独独留下了丞相夫人。
没了外人,卫氏也不必再故作温和,怒声质问:“丞相夫人今日是存心与我侯府过不去?”
丞相夫人一听,慌忙否认:“没有的事,妹妹误会了。”
卫氏却不接话,继续逼问:“难道外头传言是真?丞相讥讽我侯府保家卫国的儿郎只是四肢发达的武夫?若非如此,今日是我儿的接风宴,夫人理应作为女眷表率,祝贺我儿凯旋才是。怎会故意大闹宴席,搅得满堂宾客不得安宁?”
明明只是后宅争执,被卫氏三言两语抬升至朝堂纷争,丞相夫人顿时吓得瘫坐于地,连声道歉:
“弟妹,是我见识短浅,与我家相公无关。我不该小题大做,我知道错了,还请弟妹大人有大量,莫将此事传出去,伤了他二人的和气才好。”
卫氏并未回应,却毫无预兆地突然松手。丞相夫人猝不及防,摔了个结结实实。
她趴在地上,颜面尽失,仍试图挽回。一瞥之间,她注意到花之糖颈间隐约露出的几点红痕,顿时心生一计——只要将矛头引向这不知廉耻的婢女,届时丢脸的还不知是谁!
“弟妹,我也是一片好心。你瞧瞧那婢女,身上不知被哪个混账男人糟蹋成那般模样!”
卫氏闻言蹙眉,走到花之糖跟前,果然见到欲盖弥彰的痕迹,一时竟有些兴奋,“把衣裳脱了。”
花之糖满面难堪,当着一众仆妇的面让她脱衣,无异于将她的尊严践踏在地。
“夫人容禀,奴婢并非与什么……野男人,而是……”
话到嘴边,她猛地想起曾答应大少爷绝不对外人透露,只得咽了回去,反倒更令人起疑。
丞相夫人见状,得意一笑,煽风点火道:“瞧瞧,编不下去罢!弟妹还不快用刑?逼她供出那胆大包天的混账!说不定府上还有不少姑娘遭过毒手!”
卫氏听罢,并未立即发作,只意味深长地端详花之糖。这般出众的容貌,自己往日竟未曾留意!
卫氏的沉默让丞相夫人越发得意,继续口无遮拦地嚷道:“弟妹还等什么?再晚些,那混账可要逃了!要我说,赶紧将那野男人揪出来,跟这贱婢一并沉塘才是!”
卫氏依旧不语,只等花之糖自己承认与儿子的关系。
正当花之糖犹豫是否该说出实情自保时,门外传来一道不怒自威的回应——
“那个混账就是我。”
话音未落,谢京大步流星踏入厅中,带来一股肃杀寒意。
时值盛夏,整个前厅却因他的到来骤然降温。
卫氏见爱子来了,自然不再插手——他的女人,合该他自己护着。
谢京缓缓走至花之糖面前,微微俯身,向她伸出手:
“你既是我侯府的人,便无人能动你。”
“大少爷……”
花之糖强忍感动的泪水,将手放入他宽大的掌心。
谢京轻轻扶起她,牵着她走到丞相夫人面前,沉声问道:
“不知丞相夫人口中的‘野男人’,究竟说的是谁?”
区区一个婢女,竟值得他这位大少爷亲自出面维护?丞相夫人一时怔在原地,哑口无言。
丞相夫人又羞又恼,她原本只想祸水东引,哪知一脚踢到了铁板上。面对谢京毫不留情的质问,她一时语塞,只得讪讪地打圆场:
“嗐!既然是大侄子的人,早说开不就得了。你们年轻人就爱玩些你追我赶的游戏,我们这些老人家不是容易误会嘛!”
谢京并未接话,只向卫氏行礼请罪:“母亲恕罪,是孩儿行事鲁莽,归家后只顾着自己,疏忽了礼数。今日便向您讨了花之糖姑娘,收作通房。”
“准了!前几日那些世家小姐隐了身份前来,你一个也没瞧上。如今想来倒也不无道理——若个个都像咱们丞相夫人这般厉害,那还了得?”
卫氏深知对方最重颜面,故意拿话刺她,讥讽她捕风捉影、蛮横泼辣、不知体统。
“你……”
丞相夫人顿时气结,憋了半晌也回不上一句,最终仍是卫氏给了台阶,她才灰头土脸地离去。
送走丞相夫人,卫氏沉下脸来,对花之糖道:“你随我来一趟。京儿你先回前厅,莫怠慢了宾客。”
待谢京离去,卫氏冷声道:
“避子汤,喝了它。”
月圆端来汤药递给花之糖。花之糖二话不说接过来,仰头一饮而尽,仿佛迫不及待,丝毫不想怀上少爷的孩子。
卫氏心生疑惑——这盛京城中多少女子都不惧谢京“断袖”传闻,挤破头想进侯府,怎这小小婢女反倒如此嫌弃?
于是她冷着脸问:“你不想怀大少爷的孩子?不指望母凭子贵?”
花之糖心知夫人是在试探。既然送了药,自然是不愿她生下子嗣,她喝得干脆,也因明白:在京中贵家圈子里,若主母尚未进门诞下嫡子,妾室抢先生子会遭人鄙弃,“宠妾灭妻”更是大忌。
加之谢京是中药后才临幸自己,想必也不愿留下后患。
花之糖郑重行了一记跪拜大礼,恭声道:“回夫人,大少爷是人中龙凤,奴婢卑贱如尘,不敢心存妄念。能得少爷垂青已是天大的恩赐,岂敢再有奢求?”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倒让卫氏不好再责难。她干咳两声,忽然话锋一转:
“若真有孕,便生下来吧。难得大少爷能瞧上你,我们武将世家,不拘那些细枝末节。”
说罢,卫氏起身吩咐:
“月圆,从今日起,你便负责照料花姨娘的起居。”
月圆恭敬应道:“是,夫人。”
待卫氏离去,月圆赶忙扶起花之糖,眼含热泪解释道:
“好妹妹,刚才那碗是安胎药!我去求夫人救命时,正巧大少爷也在。他说府中不宜见血,请夫人快来救人。临走不知又说了什么,夫人让我去煎安胎药。我猜,夫人是怕你被打伤,动了胎气。”
花之糖蓦地生出一丝被人摆布的不适,却又对大少爷萌生些许好感。
但她很快压下这念头——这只是对大英雄的仰慕,绝非男女之情,她不可能爱上大少爷的。
月圆扶她至大少爷院中的偏房,心疼地端来热水,为花之糖清洗脸上伤口,又拿来剥壳的鸡蛋,在她红肿处轻轻滚动。一边滚一边愤愤不平:
“丞相夫人真不是东西!被李家姑娘欺负了,找李家去啊!好好一张脸,被她们祸害成这样……”
花之糖忍痛蹙眉,轻声道:“月圆姐姐的心意我明白,只是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今后万万不可再说,保命要紧。”
月圆经她一提醒,才惊觉失言。小小婢女,岂能妄议贵人之事?
不过回过神,月圆又真心为花之糖高兴:“花之糖妹妹,从今往后,你的好日子来了!姐姐也能跟着沾光。”
花之糖垂眸不语。贵家之心向来变幻莫测,待大少爷将来遇见真心喜爱的女子,夫人还会这般看重自己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相反,到那时,她和孩子的存在只会成为侯府的污点。
若真怀上大少爷的骨肉,是福是祸尚未可知。花之糖只敢暗暗期盼:千万别怀上。
傍晚时分,表小姐卫思葭闻讯前来探望花之糖。
她细细打量了一会儿,开口道:
“你确实不太像丫鬟,倒有几分像……”
花之糖怕这位天真直率的表小姐说出什么不妥的话,急忙打断:“奴婢像山鸡。”
山鸡岂能变凤凰???
一句话既撇清了自己,也表明并无非分之想。
逗得卫思葭捧腹大笑:“花姨娘可真有趣,怪不得能入京哥哥的眼。”
花之糖不以为然——哪是瞧上?分明是走了运。若那夜在池塘边的不是她,换了别人,一样会被中药的大少爷临幸。
只是大少爷既选择隐瞒,花之糖自不敢多嘴。何况昨夜他口口声声唤着“小白兔”,还不知究竟是谁?若正是眼前这位表小姐,她便更不敢妄言。于是转而道:
“表小姐说笑了。您这般明媚活泼的大家闺秀,才配得上大少爷青眼。奴婢卑贱之身,少爷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
卫思葭明朗的笑容微微一滞,心下明白花之糖是个知进退、懂分寸的。本想逗弄她一番,不料竟这般无趣,便留下一串爽朗笑声,径自离去。
月圆见人走了,立刻警觉起来:“表小姐这是来兴师问罪了!全府谁不知她是大少爷的跟屁虫,恋慕大少爷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花之糖听了直摇头:“姐姐,谨言慎行。”
月圆是真心将花之糖当作亲妹妹,一时气愤才口无遮拦。
待府中宾客散尽,谢京一身酒气回到枫仁院。花之糖识趣地上前伺候,差月圆去取醒酒汤后,她平静地跪倒在地:
“大少爷,今日夫人送来了安胎药。”
此事经深思熟虑,花之糖仍决定告知本人。否则若大少爷不喜,孩子将来也会被亲生父亲嫌弃,那还不如不生。
闻言,谢京冷眸微沉,淡淡扫了花之糖一眼,语气淡漠得听不出一丝情绪:“按母亲的意思办即可,无需知会我。”
花之糖瞬间如坠冰窟。潜意识里,大少爷除了一张令人痴迷的容颜,内里依旧是生人勿近的疏离与冷肃。
如高天孤月,清风霁雪。
不容僭越,不可冒犯。
花之糖在心底狠狠自嘲:她怎敢妄想生下他的孩子?!
月圆端来醒酒汤,花之糖接过奉予谢京,半晌他却毫无反应。花之糖羞愤难当——大少爷这是在嫌弃自己了。她懂事地将汤碗轻轻置于桌上,敛衽一礼,默默退出了房间。
殊不知,谢京并非故意不接,而是望着她露出一截白皙脖颈,思绪又被拉回昨夜那嫩若凝脂的触感,一时心猿意马。究竟是行军多年未近女色,还是别的什么?谢京说不清这种失控的感觉,只十分厌恶这般不由自主。
花之糖刚迈出门槛,身后传来一道冷淡疏离的声音:
“我自小在军中,习惯独处。今后不必再来伺候,母亲那边我自会解释。”
花之糖平静地应了声,回到偏房。
月圆急得跺脚:“花姨娘,你就这么走了?往后……可怎么办?”
花之糖知道月圆是想让她争宠,可这其中的风险,无异于刀头舐血。月圆看不透,但自幼长在青楼的花之糖早已司空见惯,心里透亮如水。
她神色平静,轻声道:
“图什么都可以,千万别图男人的宠爱。”一旦沉溺于男子的宠爱而活,终日只知争风吃醋、讨好献媚,待到迷失自我之时,这份宠爱便化作无形枷锁,将孤独的灵魂困于无尽的猜忌与自我折磨之中,一点点吞噬心底的光亮与温度,最终落得痛彻心扉、求生不得。
七娘千辛万苦将她送进侯府,正是盼她能远离残酷世事,对人间仍怀期待,永葆一颗赤子之心。
花之糖一夜多梦,梦中,她又回到了那座吃人的青楼……
次日清晨。
花之糖闲不住,一早便同月圆在院中修剪花草。
卫思葭抱着一只精致的红漆螺钿小箱,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京哥哥,思葭来啦!”
屋内无人应答。花之糖见了,朝她微微屈身行礼。
卫思葭瞥见花之糖手中的剪刀,又扫了一眼地上的残枝败叶,眼中掠过一丝不悦——京哥哥的院落向来只容她一人出入。但她很快扬起明媚笑容,点头示意,便向屋里跑去。
一进门,谢京抬眼一瞥,淡声道:“怎地做男儿打扮?”
“思葭想随你去军营看操练,自然要掩人耳目呀!”
说罢,她绽开一副天真烂漫的笑颜,将箱子打开推到谢京面前,“京哥哥,可喜欢?”
谢京斜睨一眼,未作声,继续翻阅手中兵书。
卫思葭合上箱盖,俏皮道:“京哥哥从未与女子相处,不知她们心思弯绕。如今您房中也有了人,今时不同往日,我这个做妹妹的,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不如让我替您试一试,这位貌美如花的花姨娘本性究竟如何?”
谢京素来不耐烦后宅这些弯弯绕绕,只随意道:“别伤人即可。”
卫思葭只当他是默许,欢喜道:
“这箱中除了一套头面,我还另放了三根金条。若我将此物赠予花姨娘,回头您便可问她,我送了什么。若她老实交代有金条,便说明她为人诚实。这般人在京哥哥身边伺候,我与姑母也放心。若她矢口否认,私吞了金条,那这等贪财虚伪之人,京哥哥也不必留了。”
说完,她抱起箱子,望了谢京一眼,丢下一句:“京哥哥,您记得回头问她。”
谢京未应,只当作她小孩子脾气。
卫思葭来到院中,径直将红箱塞进花之糖手中:
“花姨娘,这是姑母赏我的,我横竖用不上。京哥哥既喜欢你,我便借花献佛了,不必客气!”
话毕,不等花之糖反应,她已松手,蹦蹦跳跳朝谢京房中跑去,模样娇俏灵动。
花之糖还未接稳,刚唤了声“表小姐……”,人已不见踪影。突然之间,箱子倾向一侧,眼看就要坠地——花之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这既是夫人所赐,必定价值不菲,若毁在她手里,只怕要被剥层皮!
眼见挽救不及,花之糖迅疾闪身躺倒在地,以自身为垫去接箱子。
“咚”的一声闷响,箱子重重砸在花之糖肚子上,一阵钻心疼痛猛地袭来。月圆吓得扔下手中枯枝,慌忙扑过来:“这是怎么了?!”
见花之糖脸色煞白,眨眼间沁出细密冷汗,月圆慌得不知所措:“我去叫大少爷!”
花之糖拼尽全力拽住月圆衣角,艰难吐出一句:
“先……回房。”
月圆接过花之糖腹上的红箱,搀扶她缓缓回到偏房。
将箱子置于床头,月圆心疼道:“不过是个死物,值得你这般拼命吗?”
花之糖躺在床上,微微摇头:“姐姐别气,你去打开箱子瞧瞧,东西可还好?”
月圆抹去眼角泪珠,小心翼翼开启箱盖——内中的红宝石珍珠头面完好无损。望着那套精致贵气的头饰,月圆不由感叹:“真美啊!”
花之糖撑坐起来,一眼瞥见头面下方微微翘起的一块薄木板。她挪近身子取过箱子,以指轻戳,木板顿时陷下一角。花之糖让月圆寻来一把小刀,轻轻撬开薄木板——底下赫然躺着几根金光刺眼的金条!
“花……”
月圆惊得脱口而出,被花之糖及时掩住口。而后,花之糖又将木盖复原,箱子恢复原状。
花之糖凝眉沉思。若非方才箱子撞那一下,这暗格中的金条恐怕永无见天之日。那么这些金条,究竟是出自夫人之手,还是表小姐卫思葭所为?
半晌,花之糖蓦地心惊——从接下红箱的那一刻起,她便已落入他人圈套。虽不知对方具体意图,但可以肯定的是,有人存心要害她。
若方才贵重头面摔毁,她免不了遭夫人重责,甚至被冠上“恃宠而骄”的污名。而若收下箱子,则更糟——倘若日后有人问起金条一事,而她恰未发觉,答称没有,便会被诬为贪财说谎之徒,名声尽毁。
月圆听花之糖一番分析,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这里可是忠勇侯府,谢家世代忠正,最容不得品行有亏之人。若被贴上“不端”的标签,无异于被宣判死刑,从此休想在侯府立足。
“那该如何是好?东西我们已经收下了。”
花之糖轻按仍隐隐作痛的腹部,低声道:“原封不动地还回去吧。”
虽说是“原封不动”,花之糖还得将金条摆在明面上,当着他人之面归还。以免有人暗中取走金条,再反咬一口称金条遗失,到时花之糖更是百口莫辩。
不收不是,收也不是,还也不是——
足见对方算计之深,花之糖不由后怕起来。
傍晚,谢京刚回房,花之糖便抱着箱子跟了进去。
“大少爷,这是表小姐赠予奴婢的。奴婢觉得太过贵重,不敢收受,只得劳烦您代为归还表小姐,并代奴婢谢过她的美意。”
说罢,谢京瞥了一眼箱子,想起卫思葭早晨的话,随口试探:“里面是何物,竟让你怕成这样?”
花之糖行礼回道:“回大少爷,是一套价值不菲的红宝石珍珠头面……”
“将军,军中失火了!”
话未说完,谢京的副将兼侍卫无心匆忙闯入,急声禀报。
谢京闻言,手中书简一合:“可有人员伤亡?”
无心面色凝重:“火器营的几位兄弟……被炸残了。”
谢京容色沉静,立即起身随无心离去。
独留花之糖仍跪在原地,不知所措——她最关键的话还未说完,这可如何是好?
月圆见谢京身影消失于大门外,悄悄走进来:“花姨娘……咱们先回吧。”
花之糖心想屋中并无旁人,应当不会出什么岔子,便同月圆回房了。
半睡半醒等到天明,谢京房中依旧没有动静。
她本想去查看红箱子的情形,恰在此时,夫人的贴身侍女明秀前来传话:
“花姨娘,夫人说今日是斋戒日,请您一同前往宏福寺祈福。”
花之糖起身应道:“是,我即刻便来。”
明秀临走又补了一句:“还请花姨娘快些,莫让夫人久等。”
花之糖称是,麻利地由月圆伺候梳洗完毕,匆匆赶往大门前。
卫氏见花之糖步履匆忙、略显莽撞的模样,无奈摇头,叮嘱道:“仔细身子。”
花之糖行至卫氏跟前,恭敬行礼:“奴婢明白,谢夫人关怀。”
说罢,随卫氏登上马车。
一路之上,卫氏闭目养神,坐姿端肃威仪。马车颠簸摇晃,宽敞的车厢内气氛压抑闷热。花之糖只觉头晕目眩、疲惫不堪,却因躬身低头不敢后靠,只得僵直腰背,始终维持谦卑姿态。
待马车停稳,花之糖被月圆搀扶下来时,腿脚一软,几乎跪倒在地。卫氏瞧见,不由得连连摇头。
再从山脚行至山顶,花之糖几欲晕厥,幸而月圆提前备了提神的清水。
稍作缓和,卫氏便示意花之糖跪拜菩萨。
花之糖顺从叩拜,卫氏在一旁低声祈愿,虽听不分明,花之糖却也猜得出——拜的是送子观音,自然是求子心切。看来夫人盼孙之心,着实急切。
祈福完毕,明秀将一整箱银两交予主持,充作香油钱。
从前花之糖不知,香油钱竟能捐得如此豪阔。
移至斋堂用饭时,卫氏示意花之糖帮忙施粥。
原来这斋堂一直赈济贫苦百姓,不少衣衫褴褛、满面尘灰的乞丐正排队候粥。花之糖接过木勺,一碗一碗为他们盛粥。
卫氏也未得闲,正与主持叙话。
“这些人中好些似是熟面孔,不是早已分予田地,让他们自食其力了么?”
方丈无奈叹息:“夫人有所不知,他们起初确是勤恳耕种,可不久田地便被一伙来历不明的流民强占,刚种下的秧苗尽数被毁。他们想夺回田地,反遭对方殴打,头破血流,不得已才又回到此处。贫僧原想着夫人本为救苦救难,他们也是走投无路,便未向您禀明。”
“谁知前些日贫僧前去查看,见他们并未认真耕种,反而好吃懒做,荒废了大片良田,甚至还在田地上擅自打地基。这显然并非寻常难民所为。细问之下,才知他们根本不是什么流民,而是丞相侄儿孟豪的手下。其中缘由,贫僧亦不甚清楚,今日告知夫人,还请您自行定夺。”
卫氏一听牵扯丞相家,顿时心头火起:“有劳方丈告知,此事我自会处置。”
花之糖无意间听得一二,见卫氏愁容满面地走来,便放下木勺,随她匆匆下山。
马车中,卫氏命车夫调转方向,驶往城外。
明秀见卫氏揉额,便跪近为她按头,“夫人,身子要紧。此事不如禀告侯爷吧?他们这不只是强占田产,更是违律私建宅邸了。”
依东辰国律,强占田产属恃强凌弱,只需归还田地、罚银百两便可;但若侵占田产私筑大型房屋,便是藐视王法,罪可收押候审,重者甚至可判斩首。
卫氏摇头:“事情尚未查明,贸然惊动侯爷,只会徒增他的烦忧。此等小事,不必劳烦他。”
明秀自知失言,低声道:“奴婢多嘴,只是心疼夫人……”
卫氏未再言语,仍自沉思。
花之糖见状,心生一计,想为卫氏分忧。若能博得夫人些许好感,往后在侯府中也好立足几分。加之金条一事尚未分明,为防遭人陷害,她须送卫氏一个人情,以求庇护。
“夫人,请恕奴婢斗胆献上一计。既可令他们心甘情愿归还田地,翻整土地,还能自愿加倍赔偿作物损失。”
卫氏将信将疑,但眼下无计,不妨一听:
“你且细细道来。”
花之糖俯身行礼:“夫人,既然他们占田是为私建房屋,必是另有所图。既有所图,必定已打点好各方关系。若侯爷此时出手,反倒伤了两家和气。万一丞相装糊涂、耍无赖,反过来向侯爷讨地,侯爷为人豪爽、不重钱财,届时割地赔笑,岂非得不偿失?”
花之糖这番话,正与卫氏所想不谋而合。卫氏不由高看她一眼——小小婢女,竟有如此见识?于是来了兴致:
“继续说。”
花之糖条理清晰地将计策道出,卫氏越听眉头越舒展,非但未追究她偷听妄议之过,反而夸赞道:
“果真是颗七窍玲珑心。往后你只管好生伺候大少爷,我保你一世无忧。”
得了这句承诺,花之糖心下稍安。
返回侯府,卫氏即刻命人往丞相府送礼。
这份礼送得极讲究——是一幅铁面无私、不畏权贵的包公画像。
丞相夫人收下礼,好奇展开,起初以为是卫氏因那日冲突心生愧疚,特意赔礼,便欢欢喜喜将画挂于卧房中。虽说画的是个虬髯男子,但画布乃千金难求的绵玉帛,卷轴更是和田碧玉所制,珍贵非常。
晚间,丞相疲惫回房歇息,待侍女掌灯后,他抬眼一看,险些吓软在地。
他颤抖着指向那怒目圆睁的包拯,心虚地问夫人:
“你、你怎将他挂到这来了?!”
夫人一脸无辜:“这是忠勇侯府送来的,我见如此贵重,便挂房中了。怎么了?瞧把你吓的……”
丞相连连摆手:“快收起来!快!”
孟氏莫名其妙地将画收起,搁在一旁。
丞相江炳诚定下神后,狐疑道:“好端端的,送幅包青天来是何用意?”
“那日我在侯府偏厅与卫氏有些摩擦,想必是送来赔礼的吧?”孟氏认真答道。
江炳诚不以为然:“谁家赔礼送包公?定是你何处得罪了她,或是……她知晓了我们什么事?”
“莫非是你强纳民女为妾之事叫她知道了?若真是如此,活该!没吓死你算好的!”孟氏语带快意,全然未察丞相心思。
“去去去!哪家不是妻妾成群?这点小事哪值得请包公!再说那女子的爹娘也是点头了的!”
孟氏毫不留情揭穿:“敢不点头吗?她爹娘都被你关起来了!”
“后来不是放了吗?不至于……”
“会不会是你那侄儿孟豪?前些日子他来说看中一块地,求我想法子弄到手。难道那地是……”
江炳诚一想起包公那双怒目,便浑身不自在:“我原只当他弄块地玩玩,想着日后开口讨来也不难。可眼下看来没那么简单——‘铁面无私’都送上门了!看来你那侄儿定是闯下大祸!明日休沐,我须亲自去瞧瞧。”
第二日,丞相眼见一大片良田被毁得面目全非,新挖的地基规模宏大却无官府批文,顿时吓出一身冷汗。他自问虽非两袖清风的清官,却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恃权凌人、蔑视王法!
当日,他便强硬责令孟豪立即拆除地基。
侯府后院。
卫氏听闻孟豪已开始拆地基,心头一松,立刻按花之糖之计,派人伪装成工匠混入帮忙挖掘。
那人一边挖,一边往土里埋金块。埋得差不多了,便举起一块黄澄澄的金子高声嚷道:
“哇!有黄金!早听这一带村民说这儿埋过一位王爷,没想到竟是真的!”
孟豪闻声赶来,一把夺过金子放入口中一咬,顿时狂喜:“挖!继续挖!把这一片全给老子挖开!”
不出三日,几百亩农田被翻得又深又碎,比人工翻整还要疏松。
卫氏得此消息,心头大喜,命明秀将新贡的葡萄摘了一小串送给花之糖。
又过一日,卫氏派人持地契告上了官府。
“青天大老爷,这百亩田产乃小人祖上所传,地下埋着小人太祖父。他老人家唯恐后代守不住家业,陷入困顿,便将千两黄金埋入坟中,待子孙求生无门时取出,重振家声。大人若不信,请看——这是小人的地契。”
府尹接过地契细看,官印清晰无疑。
“你们来说说,可当真挖出了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