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回到了三年前,他的心上人已成为他人妻
发布时间:2025-09-10 01:52 浏览量:2
定北侯府今日颇不太平,传闻小侯爷陆舟中了邪祟,一觉醒来便厉声喝问是谁暗中偷袭于他,随后又追问侯夫人身在何处。
府中上下皆惊愕不已——一来无人胆敢潜入侯府行刺小侯爷;
二来,小侯爷尚未娶亲,何来侯夫人一说?
“或许侯爷是想问老夫人?老夫人一大早就携小姐、表小姐一行人上山进香去了。”
陆舟身边的长随战战兢兢地回话。
陆舟本就头痛欲裂,看什么都不顺心,听长随这般回话,更是不耐:“耳朵聋了?本侯问的是侯夫人,不是老夫人。”
“侯……侯夫人?侯爷,您还未成亲,府中并无侯夫人啊。”
长随说这话时,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陆舟愣住了。他看向长随——这是常伴他左右的心腹,绝不会骗他。既说没有侯夫人,那便是真没有。
可他分明记得,自己早已迎娶吴兴沈氏之女沈矜为妻。婚后因夫妻不睦,沈矜半月前已搬回娘家暂住,不久还托人传信说要和离。
他与沈氏成婚三年,膝下犹虚,母亲老侯夫人早有意让他休妻另娶。
他原本尚有犹豫,见沈氏主动提和离,便顺水推舟,两家约在沈家别庄签和离书。
签罢之后,他与沈矜各乘马车离去。刚出庄门,不知从哪冲出一伙歹人,惊了他的马。等他再醒来,人已躺在自家床上。
他原以为是家中仆人救他回来,可听长随之意,似乎并非如此。
陆舟揉了揉额角,下意识问道:“今日是什么日子?母亲她们为何要去寺里上香?”
长随躬身答道:“今日是表小姐生母逝世一周年的忌辰,老夫人特地带表小姐去寺中添香油、点长明灯。”
这位表小姐,是老侯夫人亲妹之女,姓柳,名婉柔,生得容貌秀丽,只是身子有些柔弱。
自其母病故,老侯夫人怜她孤苦无依,便接来定北侯府小住,谁知一住便至今未归。
但陆舟记得,柳婉柔的母亲,也就是他的姨母,明明已过世四年,怎长随却说是一年?
他蹙眉又问:“今年不是德光三年吗?”
长随怔了怔,以为自己听错了:“年初宫中才改的年号,今年是德光元年啊。”
德光元年?怎么可能!
他与沈氏正是在德光元年成婚,至今已三年有余,理应是德光三年才对,怎睡了一觉,竟回到了德光元年?
陆舟坐在榻上发愣,尚未想通究竟发生何事,又听长随禀报:
“还有一事:老夫人临走前吩咐,靖南侯府前两日送来请帖,说是老侯爷今日做寿。老夫人称病不上门,又须上山进香,请您备礼代府贺寿。”
靖南侯府老侯爷过寿?
陆舟眉峰一挑,想起来了——靖南侯老侯爷的六十整寿,确实在德光元年。
当日母亲也是如此称病不去,命他携礼前往。
就在寿宴上,他被上菜的小丫鬟撞到,污了衣袍,欲寻厢房更衣时,不幸中了沈矜的圈套,误入同一间房,还被一众前来贺寿的女眷撞破……他不得不娶了沈矜。
沈家早年虽是名门,但族中男丁不思进取,至沈矜这一代,早已门庭冷落、风光不再。
按常理,沈矜绝无可能高嫁定北侯府。
因此,陆舟始终认为,沈矜是为攀附门第,才不惜使出这等下作手段。
他恼恨自己遭人算计,更厌恶沈矜心机深沉、贪图富贵。夫妻二人从初见便不愉快,婚后他更是能避则避、冷若冰霜。
别人夫妻相敬如宾,他与沈矜却如隔冰霜。最终和离收场,对陆舟而言,已是解脱。
如今竟一朝回到三年前,即便陆舟素来沉着,此刻也难掩激动。
德光元年,太子被废,定北侯府站错队,错拥琅王上位。
结果琅王私藏龙袍事发,险些牵连侯府满门抄斩。幸亏他当机立断转投瑨王,才保全家族,但定北侯府元气大伤,再难复旧日辉煌。
之后他无时无刻不悔恨:若早知琅王难成大事,他宁可永不站队。
而今既重回三年前,既知结局,定北侯府绝不会重蹈覆辙!
他也不会。
“去备一份贺礼,找个可靠的人送至靖南侯府。若有人问起,就说老夫人身体不适,本侯送她上山静养了。”
他倒要瞧瞧,他不去靖南侯府,那沈矜还如何算计嫁他!
老夫人携侯府小姐、表小姐一行人于傍晚回府。本以为陆舟出门贺寿不在家中,谁知他竟托大未去。
老夫人脸色不佳,话也说得难听:
“靖南侯府眼下依附东宫,将来富贵不可限量,你怎能如此怠慢老侯爷寿辰?”
陆舟不以为然。太子迟早被废,靖南侯府风光不过一时,而定北侯府前路坦荡、仕途光明。
得罪不得罪靖南侯,他并不在意。
他只吩咐人先送老夫人回房休息,转而问表妹柳婉柔:“可曾饿了?在山上可用过斋饭?”
柳婉柔眼波流转,含羞带怯地望了一眼面前如谪仙般的表哥,轻轻摇头:“不饿。”
“寺中斋饭别有风味,姨母同我、沉鱼都用了不少。”
沉鱼是陆舟的亲妹,素与柳婉柔交好,见哥哥同表姐说话,便插嘴道:
“哥哥几时得空?与我们一同上山尝尝,那儿的柴火斋饭可好吃了。”
“改日吧,改日同去。”
陆舟难得没有推辞。
他知道表妹柳婉柔对自己有意,也明白母亲将已及笄的柳婉柔接进府中、迟迟不送归柳家,便是为撮合他俩。
早先他志在朝堂,以为儿女情长不过闲事,从不将婚事放在心上,故对柳婉柔不甚留意,母亲也不敢轻易做主。
直至被沈矜算计,娶她过门,闹得家宅不宁、婆媳生嫌、姑嫂结怨,他才后悔未听从母亲安排。
如今重来一世,陆舟倒愿接纳柳婉柔。
别的不说,单看她与母亲、妹妹感情深厚,日后成婚,断不会再闹出婆媳不和、姑嫂争执的难堪事。
柳婉柔与陆沉鱼得他应允,皆喜形于色。尤其是陆沉鱼,挽着柳婉柔的手臂还未出门便邀功:
“我说什么来着?表姐这般品貌,又知书达理,哥哥怎会不喜欢?这下好啦,改日我可要唤你嫂嫂了!”
“小姑娘家,休得胡说。”柳婉柔霎时红了脸,捂着陆沉鱼的嘴渐行渐远。
陆舟在门内听得失笑。恰此时,派去靖南侯府送贺礼的人回来了。长随进门回话,陆舟便命其人入内。
问过靖南侯府寿宴概况,他似不经意地追问道:“今日我不曾去,靖南侯府可有什么趣闻异事?”
来人本欲退下,闻言忙站定答话:
“寿宴是靖南侯夫人一手操办,极尽奢华,宾客皆称罕见。侯爷若问稀奇事……倒真有一桩意外:鸿胪寺少卿林家的小姐在府中落水,更衣时不慎被靖南侯世子闯入。那位小姐羞愤欲寻短见,被靖南侯夫人拦下。估摸着……两府怕是要联姻了。”
鸿胪寺少卿乃从五品,现任此职的是一名林姓官员。
也就是说,落水的是林家小姐,撞见她的竟是靖南侯世子?这情节,怎么听着如此耳熟?
陆舟不禁想起当年与沈矜的那段往事——不正是因沈矜在靖南侯寿宴前落水,而他被丫鬟泼脏了外袍,两人阴差阳错进了同一间房,才促成了那一段孽缘吗?
怎么这一回,落水的竟换成了林家小姐?
“除了鸿胪寺少卿家的小姐,可还有别家小姐落水?”他蹙眉追问。
来人摇头:“未曾听闻。林家小姐落水又被看了身子,她母亲当场气晕过去,席间女眷都吓得不轻。”
“户部员外郎沈瞻家的女儿,可曾去贺寿?”
户部员外郎沈瞻,出身吴兴沈氏。沈家早在开国时出过不少能臣,也曾名动京城。
可惜后代子弟多纨绔,不思进取,门庭渐衰。至沈瞻这一辈,最高也不过是个从五品员外郎。
来人常为陆舟办事,对京中百官了如指掌。虽不解侯爷为何突然关心起一个小官,仍恭敬回话:
“沈大小姐、二小姐去年已远嫁,四小姐尚未及笄。原本沈大夫人是要带三小姐同去的,可半路上三小姐突发腹痛,呕吐不止,沈大夫人只好派人将她送回府了。”
这么说,沈矜并未去靖南侯府贺寿?
陆舟轻叩书案,竟觉有些可惜。他等了这许久,就想听她的笑话,结果空等一场。
不过,这世间攀附权贵的女子还真不少。没了沈矜,竟又冒出个林家小姐,用同样手段嫁进了高门。
也不知那沈矜回家后,可曾后悔偏偏这时腹痛,错失了在寿宴上“觅得佳婿”的良机?
“小姐,喝了药可好些了?”
沈府之中,沈矜病怏怏地躺在床上。虽刚服过药,脸色仍苍白得吓人。
她也没想到,从香囊里悄悄取出的一点番红花,药性竟如此烈。不发作则已,一发作就痛得人死去活来。
好在苦心没有白费——受一番苦楚,换一桩不再跳入火坑的婚姻,倒也值得。
若不是如此,真随大伯母到了靖南侯府,再像前世一般被人设计嫁给陆舟,她这一世恐怕又要白白糟蹋了。
刚喝完药,嘴里尽是苦味。沈矜让丫鬟端来温水,顺口问她:“大伯母回来后可说过什么?”
小丫鬟轻叹:“小姐这一病,吓坏了大夫人和老夫人。大夫人直叹您没福气,说今日靖南侯府老侯爷做寿,多少世家子弟、公侯勋贵都到场了。若小姐去了,没准能得一门好亲事。”
靖南侯府依附东宫,眼下风光无限,京中权贵纷纷赏脸,沈矜自然清楚。
可她更明白,这不过是昙花一现。待太子被废,靖南侯府满门遭殃之时,连无辜孩童都难保全。
大伯母只看得到眼前富贵,一心想带她去寿宴,指望用她的姻缘换大伯父官运亨通。
她父母早逝,祖母年迈,只能依附于大伯父家生活。多她一人,便是多一张嘴、多一份嫁妆,平添累赘。
原本,她也想着嫁人之后,多少帮衬娘家一些。
万没料到,大伯母心急至此,竟在靖南侯寿宴上设计她,要她高嫁给陆舟。
却不知定北侯府表面光鲜,内里早已腐朽不堪——婆母不慈、小姑刁蛮、夫君冷漠薄情,还有个长住府中的表小姐,终日虎视眈眈等着顶替她做侯夫人。
起初,她看在侯府保全她名节的份上,百般忍耐、辛苦操持。可日久才知,有些人不会因你忍让就善待你,反而会变本加厉。
沈矜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辛劳付出、内外打点,换来的竟是老侯夫人母女暗中算计她那点微薄嫁妆,还要挑唆陆舟休妻,另娶那位表小姐。
她无意听壁角知晓后,当机立断,借回娘家省亲之机,将嫁妆悉数装箱上车。待一切安排妥当,才将一纸和离书送至定北侯府。
原以为和离艰难,没想陆舟尚存一丝良心,答应她的条件,赶至沈家别庄签了和离书。
谁知一切尘埃落定,她正待过后半生清净日子时,不知哪个杀才驾车横冲直撞,竟一下子将她撞回三年前——与陆舟初遇那一天。
幸而她机警,一察觉不对,立刻设法自救,成功避免与陆舟相见。
她轻拍胸口缓了口气,忽又想起:她既没去靖南侯府,当初那个被她救起的落水姑娘,如今又如何了?
“大伯母可曾提起寿宴上有什么特别的事?比如……是否有人落水?”
丫鬟“哎呀”一声,满脸惊讶:“小姐真是神机妙算!怎知有人落水?大夫人回府后就在老夫人跟前连连感叹,说是有位少卿家的小姐为嫁高门,不惜自己跳进池里,拿清白做赌注——结果真叫她赌成了,竟与靖南侯世子订了亲!”
落水姑娘与靖南侯世子订婚了?还是她自己算计来的?
沈矜闻言不禁诧异。她记得前世赴宴,大伯母借口胸闷拉她去荷花池散心,结果正撞见一姑娘落水。
她自小随父母在江南长大,熟识水性,见人快要沉底,忙跳下去将人救起。
大伯母又惊又心疼,搂着那姑娘说要找大夫,却让丫鬟领她去池边厢房更衣。
结果她刚换一半,陆舟推门而入,见她衣衫不整,慌乱欲退,却正撞上大伯母带人赶来……
光天化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衣衫凌乱,任谁看了都觉有私。
陆舟解释不清,她的辩白也苍白无力。最后定北侯府只得吃下这哑巴亏,迎她过门。
事后细想,她始终不解:凭大伯母那点见识,怎能在靖南侯府设下如此缜密之局?
时至今日才明白,不是大伯母聪明,而是她偷听到林家小姐的计划,才骗她去荷花池,顶替人家完成嫁入高门的算计。
不过,那位小姐既原打算嫁给陆舟,怎的转眼又与靖南侯世子订了亲?
小丫鬟看她不解,忙道:“大夫人说起这事还直夸那位小姐手段厉害。本来她一心想高攀定北侯,可听说定北侯府老夫人身体不适,一早就由侯爷护送上山静养,根本没来寿宴。那位小姐一听侯爷不到,立即派人把靖南侯世子骗来了。”
原来如此!
沈矜恍然大悟。她就说定北侯身份远比世子尊贵,那姑娘怎会舍侯爷而求世子,原是陆舟根本没有到场。
可她上一世怎就在靖南侯府遇上了陆舟?
难道她重回三年前后,因未曾赴宴,某些事也随之改变了?
沈矜不敢再想下去。眼下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借病躲在房中绝不外出,务必避开陆舟。
陆舟尚不知靖南侯府寿宴背后的这些曲折。他既得机遇重来一世,自然早早筹谋。
首要之事便是韬光养晦,远离太子与琅王之争,只暗中观察瑨王动向。
其二,便是将婚事提上日程。
他既知沈矜未去寿宴,仍恐日后不慎再着她的道,索性同母亲商议,修书一封至扬州柳家提亲。
柳婉柔之父任扬州通判,虽只正六品,却是皇帝直派辅佐州政的要员,权不小、心气也高。
扬州当地豪族,无一入得柳通判之眼。一见定北侯府前来提亲,柳通判连夜派人快马回信。两家很快合过八字、定下婚期,就选在六月底完婚——与他上一世同沈矜成亲的日子相去不远。定北侯府的小侯爷陆舟,向来是京城贵女眼中理想的夫婿人选。原本各家都等着他行完加冠礼后,寻个合适时机请媒人上门说合,谁料陆舟刚加冠不久,就迅速定下了未婚妻。
一时间,京中不少闺秀心碎神伤,既妒且羡。
唯有沈矜得知消息后,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早就猜到陆舟与他那位表妹柳婉柔之间关系不简单——否则婚后他为何总夜宿书房,却只允柳婉柔一人近身侍奉?
幸好这一世她避开了靖南侯府那场寿宴,成全了陆舟与柳婉柔,自己也终于能安心出门走动了。
时值五月,百花盛开,正是京城最美的季节。
城中权贵与闺秀常有出城游园、饮酒赋诗、赏花观景的风雅习俗。
此时也是各家收到请帖最多的时候。
沈家虽已没落,终究还有些旧日声名,加上府中尚有一位公子、两位小姐亲事未定,沈大夫人手中自然也收到了不少请帖,多以赏花宴为名。
名为赏花,实为相看。平日难见一面的公子小姐,借此机会都可看个清楚。
沈大夫人自见识了鸿胪寺林家小姐嫁入高门的手段,一直懊悔当初没带沈矜去靖南侯府。
沈家四个女儿,她亲生的长女和四女,一个早已出嫁,一个年纪尚小,都去不了赏花宴。
二房的二小姐也已成婚,如今只剩三房的沈矜还能带出去露个脸。
要说沈矜模样并不差,只是性子安静怯懦了些。尤其上回不知误食什么中了毒,竟吓得半个多月不敢出门。
哪比得上林家小姐,为嫁高门,四月天就敢往荷花池里跳,连命都能豁出去!
也就是她心软,怜惜沈矜无父无母,还肯为她费心打算。若沈矜再不领情,可就真白费她一番苦心了。
“去告诉三小姐,杨大学士夫人送来请帖,邀我去她家花圃赏花。让她好生打扮,随我同去。”
小丫鬟忙将话传给沈矜。
沈矜心里清楚大伯母带她赴宴的意图,但因陆舟已定亲,她不再担心被设计嫁他,便应了下来,起身更衣。
送帖的杨大学士为人豪爽不拘礼数,常爱在自家花圃设露天宴席,邀亲友赏花游园。
他崇尚自然,宴上从不设座椅,只提前收集落花铺地,称为“花茵垫”。
沈矜此时刚满十五,上一世因靖南侯府那桩意外,与陆舟定亲后便深居简出。
眼下还是她头一回参加杨府的赏花宴,举目四望,只觉新鲜有趣。
沈大夫人既带了她来,自然要将她推到人前。若被哪家夫人相中,说不定能结一门好亲。
沈矜虽不喜这般被人评头论足,但寄人篱下,不好违逆大伯母,只得由她引至大学士夫人跟前,任人打量。
沈家根基在此,想越过五品门第嫁入勋贵之家,恐怕不易。但若从京官中择婿,倒也能挑出一二合适人选。
无奈陆舟定亲一事对京中贵女打击太大,夫人小姐们聚在一处,议论的多是柳婉柔。
得知她今日也会同定北侯府小姐陆沉鱼一起来赴宴,众人更无心关注沈矜,只等着瞧柳婉柔是何等人物。
沈矜反倒得了闲,索性从人群抽身,沿杨府园中引出的溪流缓步漫行。
溪流对岸,陆舟正同靖南侯世子等人说话。
听世子捶胸顿足痛骂自己遭人设计娶了“毒妇”,忽见对岸一抹淡紫烟霞飘然而过,不由抬眸望去。
恰见一道熟悉身影,穿着烟紫色纱衣,如清风般穿花拂柳远去——不是他前世的妻子沈矜,又是谁?
宴席尚未开始,旁人都在聚谈,唯独她一人独行,不知这回又想算计谁?
靖南侯世子也瞧见了沈矜,见她风姿清丽、容颜秀美,远胜自家林氏,更是叹息:“世间好女子何其多,偏我遇上林氏这种!”
陆舟听罢,轻哼一声。
若只看外表,沈矜也称得上温婉大方;可论起心机,她与林氏有何区别?
便对世子道:“一心攀附权贵的女子又何止林氏?贤弟也不必恼,婚后寻个由头休妻便是。总不能中了人家的计,还得称她的意!”
“休妻?哪那么容易!”靖南侯世子一想林氏就头疼。她既能设计嫁入侯府,怎知没留后手?若自己再中计让她生下一儿半女,到时想休都休不成了。
“最多也不过是另纳两房美妾。比不得侯爷你啊,娶得知心人不説,听闻未来嫂夫人还是位大美人。”
陆舟唇角微扬,深以为然。若不是他早有防备,如今在这怒骂“毒妇”的,恐怕就是他自己了。
沈矜并不知自己已被陆舟看见。
她悠哉转了一圈,本欲过桥再绕回沈大夫人身边,却见垂柳深处人影攒动,且多是男子,便转身原路返回。
不料半路撞见熟人——定北侯府小姐陆沉鱼与表小姐柳婉柔。
陆沉鱼不知又在哪受了气,沉着一张脸,扯着柳条,对着柳婉柔叽叽咕咕说个不停。
柳婉柔面色尴尬,两手绞着帕子站在一旁,只低头听着,并不回话。
沈矜远远望见,都替柳婉柔感到难受。
柳通判虽是皇帝亲派扬州,但柳家门第终究难与世袭的定北侯府相比。
柳婉柔入京后,纵有老夫人撑腰,为讨好陆舟兄妹,私下也没少受委屈。
尤其是陆沉鱼。因老侯爷早逝,老夫人与陆舟怜她幼年失怙,一向溺爱纵容,把她惯得性子骄纵。即便在她最喜欢的表姐面前,也是一言不合就发脾气。
正因如此,沈矜前世嫁入侯府后,没少与这位小姑闹矛盾。
为顾全大局,她能忍则忍,只在陆沉鱼在外闹得太不像话时,才以侯夫人与长嫂的身份管教一二。
一来二去,反让陆沉鱼与柳婉柔越发亲近。陆沉鱼不止一次当着她的面说,想要柳婉柔做她嫂嫂。
如今柳婉柔真要成她嫂嫂了,她倒不知珍惜了。
沈矜失笑摇头。她既不想与陆舟有牵扯,自然也要避开定北侯府的人,便侧身躲到假山后,等她们姑嫂过去。
陆沉鱼发泄了一通,总算消了气,拉着柳婉柔边走边说: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别人说你门第不够,你就不能回嘴骂她没本事嫁进我们侯府?光知道哭哭啼啼,一股小家子气!走,找哥哥评理去!”
柳婉柔手腕被她攥着,挣了一下没挣脱,只好小声劝:“好妹妹,这等小事何必惊动表哥?她们说的也是实情,我家确比不上府上。但我与表哥既已定亲,横竖改不了,只当是嫉妒,随她们说去吧。”
“她们嫉妒你,怎不去嫉妒那林家小姐?要我说林家小姐才真不要脸,上赶着设计嫁进靖南侯府!哎你说这些小门小户的女儿都是怎么想的,一个个真当自己是天仙,都想往高枝飞?刚才你没听那沈夫人说什么吗?区区从五品员外郎家的女儿,也妄想配平西侯府老侯爷,给人家做续弦!我呸,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柳婉柔后来说了什么,沈矜没听清。
她只听清“沈夫人”和“平西侯府老侯爷续弦”几句,整个人就怔住了。
大伯母还真是……不嫁高门不罢休。
平西侯府老侯爷已年过五十,原配夫人年初才过世,她这就盘算着把她一个刚及笄的姑娘塞去当续弦了?
沈矜攥紧衣袖。
她不能再由着大伯母摆布她的婚事。否则她的下场,只怕比嫁进定北侯府还要难堪!余光瞥见远处一众公子哥正含笑望着这边,陆舟不便过多训斥妹妹,只温言安抚两句,并未多言其他。
陆沉鱼来找他,本就是指望他为柳婉柔出头、替侯府挽回颜面,见他如此反应,不由气得跺脚嗔怪:
“哥哥,你怎么一点都不生气?她们把表姐说得一无是处,好像我们不娶她们,侯府就吃了大亏似的!我还听说,上次靖南侯寿宴,那位林家小姐原本想设计的是你,就因为你没去,她才转头骗了靖南侯世子!”
“住口!”
陆舟脸色一沉,立刻低声喝止。
他这妹妹真是被宠坏了。林家小姐既已与靖南侯世子定亲,不日便要成婚,她听到闲话不驳回去也就罢了,竟还四处宣扬,也不怕开罪靖南侯府。
再者,林氏原本要设计嫁他一事,她又是从何处听来的?
这等流言若传扬出去,落到靖南侯府耳中,日后两府还如何相处?
“这种混账话,你从哪儿听来的?谁告诉你林家小姐原本要设计的是我?”
陆舟很少对妹妹厉色疾言,陆沉鱼一时有些害怕,扯着柳婉柔的衣袖怯怯道:
“我是从沈大夫人那儿偷听来的……她同大学士夫人商量儿女亲事,顺口提了一句。听她那意思,要不是哥哥你和表姐定了亲,她倒也想让女儿学林家小姐设计嫁你呢……”
沈大夫人?沈家长子沈瞻之妻,沈矜的伯母?
陆舟毕竟曾与沈家结亲,大致了解沈家情形。
沈瞻生有两女一子,长女已出嫁,幼女尚未及笄。
沈瞻的次弟未中举,只是个秀才,膝下仅有一女,也早已出嫁。
如今沈家尚待字闺中、可谈婚嫁的,只剩三弟之女沈矜了。
沈矜父母双亡,依附于沈瞻夫妇生活,沈大夫人为她的婚事打算,倒也不奇怪。
他奇怪的是,沈大夫人怎会知道林氏原本要算计的是他?
想起当日与沈矜和离时,她曾对他说,自己同他一样身不由己,嫁入定北侯府实非她所愿。
难道……靖南侯府寿宴一事,背后另有隐情?
“你还听见沈大夫人说什么了?除了大学士夫人,她可曾对别人提过林氏欲设计嫁我之事?”
陆沉鱼摇头:“当时只有大学士夫人和沈大夫人在,没旁人了。我因表姐被讥笑的事生气,拉她路过时偷听了几句。不过沈大夫人既知哥哥你已定亲,已盘算着要把女儿嫁去平西侯府,给老侯爷当续弦了。”
平西侯年过五十,沈矜才刚及笄,这两人怎能相配?
沈家为攀高枝,真是连脸面都不要了。
若沈矜自己肯答应,那她便仍是贪图富贵之流——方才他竟还以为她或有苦衷。
陆舟面色愈沉,不愿再听这些糟心事,也懒得管沈家如何嫁女,只让柳婉柔将陆沉鱼带回女眷那边,嘱咐她好生看顾妹妹,莫再与人争执。
片刻后,他重回靖南侯世子等人身边,照旧与他们谈论仕途经济之类男子的话题。
这场赏花宴,可谓宾主尽欢。唯独沈矜心事重重。
她不便直接打听大伯母将她的婚事许给了谁,只是言行越发谨慎,再不敢轻易答应与沈大夫人同行。
恰不久后便是沈四小姐的及笄礼。沈四是沈大夫人亲生女儿,及笄又是女子最重要的礼节,沈大夫人的心思便从沈矜转到了亲女身上。
这日,沈大夫人备好发笄、发簪、钗冠等物,又请了几位交好的世家夫人充当正宾、赞者等角色。
沈矜与沈家其他三位姐妹也早早换好礼服,只等吉时一到,便为沈四行笄礼。
不料此时竟有人上门闹亲,直言要向沈家提亲,求娶沈氏女。
沈大夫人吓了一跳,忙派人去问,才知来提亲的竟是已故户部薛侍郎的独子——薛怀悰。
沈大夫人一听这名字,才猛然想起前事。
前户部侍郎薛益原是她丈夫沈瞻的上峰兼同门师兄弟,二人私交甚笃,曾约定若一家得男、一家得女,便结为儿女亲家。
后来沈瞻先得长女,数年后薛益才生下一子薛怀悰。本以为婚约难成,不料沈大夫人后又生下一女,于是两家便定下了薛怀悰与沈四的娃娃亲。
当时薛益官职高于沈瞻,这门亲事在沈大夫人看来很是风光。
奈何天有不测风云,薛怀悰刚满十五,薛侍郎便染风寒一病不起,骤然离世,只留下薛怀悰与寡母艰难渡日。
那时沈大夫人便想退亲,是沈瞻说薛大人尸骨未寒,如此行事恐遭人耻笑,她才作罢。
后因家事繁忙,加之沈家老三夫妇意外身亡,沈大夫人忙得晕头转向,竟将这门亲事忘在了脑后。
如今薛怀悰找上门来,她才惊觉自己疏忽了。
眼见满堂宾客,她实在不愿让人知道女儿许了个落魄门第。
可若直接将人赶走,日后难免落人话柄。
沈大夫人进退两难,在屋内与老夫人、沈瞻商议许久,终是狠下心来,想借口诬蔑薛怀悰是个无赖,将他轰出门去。即便背后被人指责,也好过将女儿推入火坑。
她推开门,正要唤家丁来撵人,却见沈矜急匆匆走来,拉住她的手将她带回屋内,随后双膝跪地:
“大伯母不必忧心,我愿代四妹妹嫁入薛家。”
沈大夫人一时怔住。
她虽不愿女儿嫁去薛家受苦,却也从未想过要让沈矜替嫁。薛家那般光景,对沈家毫无助益,沈矜何必自讨苦吃?
沈矜岂不知沈大夫人的算计?
但她自有打算。
前世她被设计与定北侯府成婚后,曾在沈四及笄礼上见过薛怀悰,知他并不像沈大夫人所想的那般不堪。
薛侍郎在世时就以廉洁著称,薛怀悰秉承父志,为人正直、行事有度。
他选在沈四及笄礼当日登门提亲,一是因及笄乃女子许嫁之龄;二是因其母病重,盼在生前见儿子成家。薛怀悰侍母至孝,又重信守诺,故而前来履约。
若沈大夫人是个通透人,本可明言当年娃娃亲只是口头之约,她不认,薛怀悰也不会纠缠。
但沈大夫人爱女心切,偏将事情想得极端,竟打算诬蔑薛怀悰是无赖,要让人打骂赶走。
她却不知,薛侍郎为官多年,人虽故去,犹有亲朋故旧在世。
见她如此行事,多有讥讽之言。
更有清流官员看不惯沈家嫌贫爱富,在朝堂上借故参了沈瞻一本,致他官声受损、晋升无望。
便是沈矜,当日也曾怜悯薛怀悰遭遇,见他衣衫陈旧、似一路奔波,还悄悄让门外小厮送了他些碎银作盘缠。
后来她嫁入定北侯府,在宫中庆宴上再见薛怀悰时,他已进士及第、身着官袍,竟是个眉目端正、气度清朗的好儿郎。
这样清白俭朴的人家,这样端正的人物,沈矜暗自思量,与其在沈家任人摆布、婚事未卜,不如就嫁与薛怀悰。
如此,大伯母不必因沈四的婚约而损及沈家声名,她自己也不必终日提心吊胆,怕被塞去给老侯爷当续弦。
沈大夫人与沈瞻听罢,斟酌片刻,也觉得让沈矜替嫁确是上策。
只是沈矜父母早逝,婚事总需有个名目。
沈瞻当即决定,将沈矜过继到沈大夫人名下,从此他们便是沈矜的父母。
嫁妆除却沈矜生身父母所留产业,他与沈大夫人也会再添一份。
于是,沈大夫人命人将薛怀悰请进门,当着满堂宾客宣告沈家“双喜临门”,请人合了八字,将薛怀悰与沈矜的婚期也定在了六月底。
同日,定北侯陆舟迎娶柳婉柔为新妇。
京中达官贵人多前往定北侯府道贺,连宫中亦颁下不少赏赐至于沈矜出嫁一事,因沈瞻官职不高,薛家也不复当年显赫,因此并未引起太多人注意。
陆舟自忙于婚事后,便很少关注外界动向。待柳婉柔过门,他更是全身心投入仕途经营。
因他提前三年知晓未来局势,在德光九年废太子一事中,当初因功封侯的四大家族倒了两家,唯定北侯府与平西侯府屹立不倒。
德光二年,平西侯府卷入党争,获罪入狱,四大侯府便只剩定北侯府一家独存。
当今天子乃太祖胞弟,以兄终弟及之故登基。他们兄弟二人当年皆凭军功起家,因此立国后最忌惮拥兵自重的功臣。
如今见四大侯府接连倾覆,唯独年轻有为的定北侯行事稳妥、不结党营私,更主动交还兵权,龙心大悦,追封老侯爷为定国公,定北侯府晋为定国公府,并擢升陆舟为御史中丞。
陆舟一时声名鹊起,朝野皆知他是御前红人,定国公府在京城风头无两。
人说喜事精神爽,陆舟本就相貌堂堂,如今权柄在握,更养出几分玉质金相、不怒自威的气度。
春闱过后,他这般年纪竟也有了门生故旧。
这日下朝,御史台几位同僚见明日休沐无事,便相约去郊外游园饮酒,顺带为今年新进的监察御史接风洗尘。
新御史大多欣然赴约,唯有一人推辞不去。
陆舟得知后有些好奇,问起是谁缺席。恰有一人与那人是同门师兄弟,又是同科进士,便回道:
“薛怀悰家中老母常年卧病,怕家人照料不周,因此寻常宴饮他向来不参与。”
薛怀悰?这名字听着耳熟。陆舟将两世记忆稍一梳理,忽又问:“可是已故户部侍郎薛益之子?”
旁人笑道:“中丞大人好记性!薛怀悰确是薛益之子,今年刚弱冠便中了进士,足可告慰薛侍郎在天之灵了。”
陆舟微微颔首。薛益为官清廉满朝皆知,他父亲在世时也常夸薛益虽在户部,却有言官风骨,想来其子也不会差。
年方弱冠便中进士,可谓少年得志。这样的人才,若能与妹妹结亲,日后或可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于是他试探着打听薛怀悰近况,旁人便道:
“薛贤弟身世虽坎坷,倒是个有福的。听说去年他母亲病重,眼看就不成了,一心想看儿子成家后再走。薛家自侍郎过世后家道中落,薛贤弟那时又无官职在身,本以为亲事无望。谁知薛侍郎当年竟与吴兴沈家定过娃娃亲,薛贤弟上门求亲,沈家二话不说就把女儿嫁了过来。成亲后薛母病好了一大半,今年薛贤弟中了进士,老太太身子越发康健了,只是心口的老毛病还需常年服药调养。”
吴兴沈家?陆舟再熟悉不过。听薛怀悰娶的是沈家女,他掐指一算,道:“想来与薛怀悰定亲的是沈家四小姐了?”
旁人却摇头:“似乎不是四小姐。我记得薛贤弟提过一句,说夫人在姐妹中行三。”
沈三小姐?薛怀悰娶的竟是沈矜?
这怎么可能?他活了两世,从未听说沈矜与薛怀悰有婚约、定过娃娃亲!
“你没听错?薛怀悰娶的真是沈家三小姐?”他追问道。
对方肯定地点头:“绝不会错,三和四还是分得清的。”
陆舟双目微睁——好个沈三小姐,好个吴兴沈家!既已定亲,竟还敢来设计他?当他陆舟是什么人!
“去,派人传话给薛怀悰,就说本侯明日在家中设宴,特请他前来!”
京城之地,可谓寸土寸金。
薛家原本在京中尚有根基,但薛侍郎病故时薛怀悰尚幼,其母又多病,家道中落后负担不起大宅开销,便搬至民巷租房居住。
沈矜嫁过来后,自然也随夫婿住在民巷中。
起初薛怀悰还担心她住不惯,不料沈矜对外在条件并不计较,反而将一方小院打理得井井有条、花草繁茂,颇能自得其乐。
薛怀悰到家时,正见沈矜与陪嫁丫鬟站在檐下浇花。
他上前接过丫鬟手中的水壶,一边浇花,一边同沈矜说话。
先问过母亲情况,得知刚服过药歇下了,薛怀悰点头笑道:
“母亲最怕苦,平日喂药总要哄上三四回,实在辛苦你了。下回若再喂药,不妨等我回来再说。”
沈矜微微一笑。不过是喂药而已,这点事她还做得来。
且自她嫁入薛家,薛夫人身体已好转不少,并不需她过多劳累。
薛夫人也不似她前世的婆母老侯夫人,面相慈眉善目,待她十分和气。
加之她当年不嫌薛家贫寒毅然嫁来,薛夫人心存感激,身体好些时还会帮她做些针线活。
反倒是薛怀悰,他刚中进士领了差事,首要的是办好公务,家事能不烦他就不烦他。
说起差事,薛怀悰想起一事:
“明日休沐,本该依约带你和母亲去郊外游玩,不巧中丞大人说明日要在府中设宴,特地托人告知了我。看来明日要失信于你了。”
薛怀悰如今在御史台任职,御史中丞是他的顶头上司,上峰亲自相邀,自然不能推辞。
只是沈矜自嫁入薛家后,忙于家务、照顾婆母,许久未闻外界动向,便问:
“中丞大人在何处设宴?是单请你一人,还是诸位同僚都去?”
薛怀悰道:“先前的中丞大人已调任他处,如今这位是新上任的,便是当今圣前红人定北侯。他既说在家中设宴,那必是在定国公府了。应当不是单请我一人。”
定北侯?
沈矜有一瞬恍惚。她已许久不曾听闻这个人的消息,也很久不再将他放在心上。
不想兜转一圈,这人竟成了她夫君的顶头上司。
可她记得,陆舟前世并未担任过御史中丞,至多只当过殿前副都指挥使。
于是问薛怀悰:“定北侯这般年纪,也能任御史中丞吗?”
薛怀悰一笑:“旁人常以貌取人,你怎以年纪取人了?定北侯虽年轻,但为人处世极为稳妥。去年废太子与今年党争两案,平西侯等多少都有牵连,唯独定北侯洁身自好、守节不移,圣上见了岂能不喜?这样的人任御史中丞,倒也合适。”
陆舟洁身自好、守节不移?
沈矜与他做过一世夫妻,最是清楚——这八个字安在谁身上都合适,唯独安不在陆舟身上。
他最是精通官场钻营之道。当初只因老侯爷早逝,他恐侯府受人欺压,上下打点不知花了多少心思。
废太子一案他虽未受牵连,但她知道那是因他抢先投靠了琅王,才侥幸躲过一劫。
至于后来琅王谋逆事发,定北侯又弃琅王转投瑨王之事,就更不必说了。
这般人物竟成了御史中丞?沈不禁替薛怀悰捏一把汗,拉住他衣袖叮嘱:
“上峰相邀,不去不妥。但去了务必记得,不该说的千万不说,不该办的千万不办。尤其事关宫中,更要万分谨慎。”
她说得郑重,薛怀悰也不敢嬉笑,反握住她的手道:
“夫人嘱咐,我都记下了。明日宴席,我去去就回,绝不在侯府多留。你若在家无聊,便同母亲先去郊外,我回来再接你们。”
“嗯。”沈矜点头,面上虽未再多言,心下却隐隐不安。
她总觉得重回三载后,许多事与她经历的不同了。她竟不敢预料将来会发生什么,就如她没料到陆舟会成为御前红人、当上御史中丞。
翌日一早,她送薛怀悰出门,又再三叮嘱一番,才目送他骑着骒马往定国公府方向行去。
定国公府门外,早有下人得了陆舟吩咐,在廊下等候。一见薛怀悰到来,忙将他请进府中。
薛怀悰见仆人如此殷勤,还以为自己来迟了,跟着下人匆匆赶至设宴的花厅,抬眼却见厅中只坐了陆舟一人。
他一时怔住,回过神后忙躬身向陆舟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