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故事:灼若芙蕖(完)

发布时间:2025-09-21 18:49  浏览量: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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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小姐很凶,一不高兴就会打我,醉仙楼的包子十文一个,她每天要吃十个。

可我每日做苦工仅能赚二三十文钱,把我卖进百花阁那天,我对小姐说:“小姐,以后就有吃不完的包子了。”

小姐笑着连连拍掌,我摸了摸她的头:“小姐高兴,阿芙就高兴。”

1

我在城北的废弃小巷里找到小姐。数九天,天寒地冻,早上我将她用数件单衣裹得严严实实,此时却被褪了个干净。

小姐皱着眉,不断推搡压在她身上那个肥头大耳的男人,而她越推搡,男人就越变本加厉地往她身上拱。

嗓子里咕噜噜的,像头肥猪,我握紧手上的木棍,悄悄走上前,朝他的后脑狠狠击去。

男人歪倒在地,鲜血汩汩流出,他像蛆一样在地上扭动,叫声凄厉,好在旁边是臭名昭著的百花阁。

在这里,人们听见什么声音都不会觉得奇怪。

2

我将小姐从地上拉起来,小姐拉住我的袖口:“阿芙!冷!冷!”

我从地上捡起染血的衣裳,挑了几件血迹不多的给她套上,又将身上的单衣脱下给她穿上,和早上一样,把她裹得严严实实的。

那些被血浸透的衣裳,则被我一股脑套在了身上,管它脏不脏的,总比受冻强。

小姐嘟着嘴,拉住我的袖口:“阿芙!饿!饿!”

我刚要安抚她,却听见头顶传来一声轻笑,我没有抬头去看,而是摸了摸小姐的头:“小姐乖,阿芙这就带你去买包子。”

3

我带小姐回到刚才我搬货的码头,却发现货物已经搬完了,刚才我正在忙,突然看到一旁的小姐不见了,这才急急忙忙去找。

东家黑着脸,见到我便破口大骂:“有你这么做工的么?活儿干一半人跑了!看你可怜才找的你,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我低头认骂,紧紧攥住钱袋里那几文钱,昨日小姐哭得凶,可我却没找到活儿干,无奈之下,我便将压在枕头底下小姐最爱的那支簪子卖了,终于在醉仙楼关门前买到了包子,且还余了七文钱。

可七文钱,连买一个包子都不够。

东家怒气正盛,可小姐也开始闹人了:“阿芙!饿!饿!”

那几文钱隔着钱袋,将我手心割得生疼,于是,我哑声乞求:“东家,我好歹搬了一半货物,求你把那一半工钱结给我好吗?”

4

东家张口,眼看还要骂人,目光却突然下移,落到我被血浸透的衣裳上。

她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心长:“你这又是何苦呢?自己都活不起了还带个傻子!还不如弃了她,让她自生自灭好了!你生得如此貌美,本可以寻个好人嫁了。”

“可如今,你带个拖油瓶在身边,还有哪个正经人家敢要你?!”说完,她扔下工钱走了。

我数了数,有五十文钱,比我们约定好的工钱还要多上二十文,我感激地将钱收进钱袋,领着小姐去醉仙楼。

路上好声与她商议:“小姐,阿芙钱不够,包子就先买五个好吗?”

小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5

醉仙楼门口,伙计拦住了我们:“东家嫌你们老来买包子,耽误我们做生意,以后不让卖给你们了!”

我求他通融,他面露难色:“都是下等人,你又何苦为难我呢?不过你家这傻子也真是的,没有富贵命还得了富贵病!吃什么不好,非要吃我们醉仙楼的包子?我们这儿的包子,是给你们这些穷人吃的么?”

他实在不肯通融,我便只好拉着小姐离开,可没见到包子,小姐不肯走,噘着嘴,气鼓鼓地瞪着我。

我使出力气拽了她几下,她便生气了,抬起巴掌落到我脸上,一下又一下。

“阿芙!坏!坏!”

“阿芙!坏!坏!”

6

路人纷纷停下脚步看戏:“傻子打人咯!傻子打人咯!”

我任由小姐的巴掌雨点似的落到我脸上,等她发泄完,便去路边摊贩那里买了几个包子给她吃。

小姐不吃那包子,回家的一路上都在哭喊:“阿芙!坏!坏!”

我哄了她一路,都没让她消气,回到郊外破屋时,我看到地上摆着醉仙楼的食盒,还有一个包袱。包袱上的绣花我认识,那是百花阁的标志。

见到食盒小姐便忘了哭,她兴冲冲地跑过去,拿出一个包子给我:“阿芙?吃!吃!”

我紧紧攥着拳头,这时才感觉脸上火辣辣地疼。

7

血很难洗,我洗了整整一夜都没洗掉,隔日清早,我看着竹竿上冻得梆梆硬的衣裳发呆,只穿了里衣的身子冻僵了,也浑然不觉。

小姐过来拽我的衣角:“阿芙!饿!饿!”

我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抚,小姐永远是这么无忧无虑,饿了就吃,困了就睡。

可从前的她不是这样的。从前她通四书,晓五经,是洛县最负盛名的才女。

不仅有才,她还有颗善心,有灾情时她捐钱施粥,一点不似别家大户小姐那样高高在上,洛县百姓都说她是洛神下凡,我虽不知洛神是谁,但我知道,小姐一定是仙女转世。

这么好的一个人,本该一生平安顺遂,喜乐无忧,可却因为我,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我打开百花阁的包袱,拿出里面的两身干净衣裳,笑着摸了摸小姐的头:“小姐乖,阿芙带你去买包子。”

8

我们到了昨日那巷子外,发现百花阁门口围满了人,一肥妇人坐在地上哭天抹泪:“我男人不明不白死在你们百花阁?今日你们无论如何都要给我个说法!”

看来,她就是昨日那男人的妻。

百花阁老头鸨站在门口,不咸不淡道:“什么叫死在我们百花阁?他明明是被人打死在旁边那巷子里的!若不是被我们阁里的姑娘看见,他的尸首早被野狗啃了也说不定!”

肥妇闻言从地上爬了起来:“看见凶手了!是谁!快告诉我!不然我就天天在这儿闹!让你们永远都不得安宁!”

老头鸨勾起嘴角:“这凶手嘛,可就在我们中间。”

她幽幽地扫视着围观百姓,最后,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肥妇指着我问:“是她?”

9

见老头鸨没言语,肥妇叫骂着朝我冲了过来:“小贱女人,敢打死我家男人!看我今天不打死你!为我男人报仇!”

身旁的人纷纷退至两侧,见势不好,我抓着小姐,将她护在身后。

小姐却挥舞着胳膊,想要挡在我身前,嘴里还大叫着:“阿芙!跑!跑!”

可我们能跑到哪儿去呢?

肥妇抓住我的肩头,叫骂着抽打我的脸,疾风骤雨般,一下又一下,我的脸炭盆似的烧了起来,连带着昨日的疼痛,好似快要烧化了,渐渐疼得没了知觉。

眼前的事物好似都静止了,直到老头鸨过来将那肥妇拉开:“快住手!我只是见她长得貌美,多看了一眼而已!她一个柔弱女子怎么杀得了你男人?”

“你若再继续闹事,我可就要报官了!”

10

肥妇停下手,扭头问老头鸨:“那凶手到底是谁?!”

老头鸨神秘地左右张望片刻后,附在肥妇耳边说了几个字。

肥妇听后脸色大变,老头鸨挑眉:“如今你还敢闹么?”

肥妇不甘地咬了咬牙,又恨恨地斜了我一眼:“打你一顿算是老娘给你长个记性?以后别学这些狐媚子出来勾搭男人!”

她要走,老头鸨却拉住了她,命龟奴拿来一张算盘,她噼里啪啦打了几下算盘,眯着眼道:「“刚才你打坏我阁中物品,应照价赔偿十两银子,我这就让我的人跟着你去取!”

肥妇愣了片刻,又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青天大老爷啊!你们这是要逼死我啊!我孤儿寡母苟活于世,哪来那么多钱?!”

老头鸨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罢了!只要你以后别再来我们百花阁闹事,你的账我就不要了!不然,这笔账我随时给你翻出来!”

肥妇冷哼一声,本想放狠话,想了想只干巴巴地说了句:“本就不应当要!”

说完,便爬起来气呼呼地走了。

11

围观百姓散去,老头鸨示意我们跟她进去,小姐拽着我不肯挪步:“阿芙!怕!怕!”

我握了握她的手,柔声安抚:“小姐别怕,阿芙保护你。”

我牵着小姐走了进去。百花阁不愧是销金窟,我从未见过装潢如此华丽精美的楼宇,可它毕竟是个青楼,就算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脂粉香,也盖不住那股醉生梦死的腐臭气。

龟奴们在忙着收拾刚被肥妇打坏的东西,老头鸨让他们收拾干净些,随后笑嘻嘻地抬起我的下巴,端详片刻:“嗯,糙了些,倒还是美的。”

又得意地挑眉:“瞧瞧!若我刚才揭穿了你,你这么个美人今儿个非得被那母猪打死!”

像是锋利的刀刃划过空气,我感觉到一股寒意,昨日从窗中看见我行凶的人,果然是她。

12

我戒备地看着她,紧紧抓着小姐的手,随时准备离开。

小姐挣扎:“阿芙!痛!痛!”

老头鸨笑着叹了口气:“不用怕!”

她向龟奴使了个眼色,龟奴会意走开,再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醉仙楼的食盒,看见食盒,小姐便忘了怕,她过去拿起一个包子递给我:“阿芙!吃!吃!”

老头鸨笑着问:“如何?”

我没言语。

她便大笑着道:“那便这么定了!从今以后,你便叫我「柳妈妈」吧!五两银子算是你的身钱,不过刚才那母猪打坏的东西可得你来赔!如此算来,你还倒欠我五两银子!”

我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小姐:“可以,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我用手帕轻轻擦拭小姐嘴角的汁水:“以后每日我都要十个醉仙楼的包子。”

13

龟奴带我们去为我们准备好的房间。房间不大,但却有窗。

我带小姐去窗边看,小姐不肯,一个劲儿往外拽我:“阿芙!走!走!”

我拉着小姐过去,从她手中拿下食盒,指着远处的醉仙楼给她看:“小姐,以后就/有吃不完的包子了。”

小姐笑着连连拍掌。

我摸着她的头,苦涩地笑了笑:“小姐高兴,阿芙就高兴。”

天阴着,窗外一片萧瑟景象,虽也是北方,但浔城好像永远都不会下雪。

小姐从小就喜欢雪,可自从我们离开洛县,就再没见过雪了。

一顶轿子从街上经过,被一群乞儿团团围住:“老爷老爷!赏点吃的吧!”

车夫扔给他们一个馒头,乞儿们开始哄抢,甚至扭打在一起,抢到那人一口将馒头塞进嘴里,噎得直翻白眼。

其他人本站在一旁冷眼旁观,见他始终顺不下去,便又纷纷上前,捶打他的后背。

我关上窗,对小姐道:“小姐,快吃包子吧,别放冷了。”

14

柳妈妈说我皮肤太糙,要我去浴堂勤泡着,把身上的老皮泡下来。

我这才知道,百花阁后院有个浴堂,天黑后,我带小姐去了那里。

水是冷的,且也不算干净,不过相较郊外那个漏风的破屋却是强多了,我们泡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把脸上糊得厚厚的泥巴洗干净。

我捧着小姐的脸看了又看,小姐生得真是美极了,就算跟着我在外风餐露宿这几年,美貌也并未减少半分。

我看得入神,忽然听到百花阁中传来男人的调笑声,我犹豫片刻,去外面抓了把黄土,浸湿后轻轻地抹在小姐脸上,一下又一下。

小姐不解,嘟起嘴又要打我,却突然惊叫道:“阿芙!血!血!”

15

从外面走进来一个踉踉跄跄的女人,边走边往下褪衣裳,她走过的地方,有一道淅淅沥沥的血痕。

我慌忙将小姐捂在怀里:“小姐乖!小姐不怕!阿芙保护你!”

我扭头去看那女人,被所见惊住了,幽幽烛火下,她鼻青脸肿,身上也布满了鲜红的伤痕,显然是被毒打了一顿。

女人也看向我,她眼神木然,似乎对此早已习惯。

我脱口而出:“疼么?”

女人没说话,看向我和小姐的身体,她脸上露出羞愧的神色,背过身去,拿起水瓢,继续冲洗身上的血迹。

却不知,她身后的伤疤更加狰狞可怖,我猜想她定是想独自待着,于是,快速穿戴整齐后,便带小姐离开了。

走出浴堂没几步,我听见里面传来声音,细细的哭声,猫叫似的。

16

夜里惨叫声不断,小姐吓得躲到床下不肯出来,我便去床下陪她。

我紧紧抱住颤抖的她,哼她最爱的曲子,这才终于把她哄睡着,我抬起手,轻轻抚平她紧皱的眉头,眼角不禁掉出一滴泪:“小姐,都怪阿芙无能。”

随后,也沉沉地睡了过去。

好在小姐忘性大,早上醒来时,便见她眼巴巴地望着我: “阿芙!饿!饿!”

我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推门出去,却发现外面闹哄哄的,好像是出事了。

17

人都在楼下。一官差带了七八个手下,语气不善:“把春红交出来!如若被我发现纵容包庇,你们整个百花阁的人都逃不了干系!”

看见官差的脸,我浑身的血似乎都被北风冻住了,那张脸,烧成灰我也认得,陆云风!

他竟也来了浔城!

柳妈妈赔着笑脸,好声好气道:“陆大人,我阁中姑娘个个都温柔娇软,怎可能做出杀人勾当?张大人他定是不知招惹了哪路仇家,这才引来了杀身之祸!”

“至于春红,多半是被他们一起灭口了,只是尸首还未寻到罢了!”

陆云风垂下目光,似是被她说动了,可随即便挥手下令:“给我仔细搜!”

一行人气势汹汹地上楼去了,柳妈妈没跟上去,而是将醉仙楼的食盒递给我:“快些趁热吃吧!”

18

我拿着食盒上了楼,听见到处都传出摔门声。进屋后,我对上了一个人的目光,昨夜那个女人。

她就站在小姐身旁,还是用那样木然的眼神看着我,她应当就是陆云风在找的「春红」。

摔门声越来越近,片刻工夫后,我的房门就被踹开了,来人一顿翻找,翻到床下时,对外面的人叫道:“床下有人!”

陆云风闻声赶过来,厉声喝道:“滚出来!”

我将小姐从床下拉出来:“她是个痴的,听见你们搞出来的动静吓坏了,才躲了起来。”

陆云风看了眼床下,里面没人了,又狐疑地扫视我二人片刻,随后摇了摇头,示意手底下人继续去找,自己也跟了出去。

待他走后,我松了口气,发现手心里已汗湿了,他看我的眼神陌生,似乎并没认出我,而小姐脸上糊了厚厚一层黄泥,他应当也认不出。

一盏茶的工夫后,摔门声终于停下,陆云风的声音远远传来:“撤!”

他们走后没多久,有人来敲了我的门。

19

柳妈妈在门口左右张望了好一会儿,才蹑手蹑脚地关上门,她看向床下,叹了口气:“出来吧!”

床下传出扣动机关的声音,春红从里面爬了出来,昨夜与小姐躺在床底时,我发现身下有一机关,扣动后便可推起木板,进入可容纳一人的暗格。

于是情急之下,便让她藏了进去,又让小姐给她打了个掩护,只是,我没想到柳妈妈直截了当就来找人,看来春红来我房里是她会意的。

应是春红本想悄悄藏进暗格,不想小姐还睡在床底,她这才不得已和我打了照面。

春红垂着头,怯怯地看着柳妈妈,她的衣裳被撕裂了,皮肤裸露处全都是令人触目惊心的伤痕。

柳妈妈嗔怪:“都熬了这么些年了,怎么单就昨夜熬不住了?你可知那张大人是新任知州秦大人的亲信?”

“那秦知州可是个眼里不容沙子的主儿!前几日有个小儿冲撞了他的车驾,他就把他全家都给……”

春红闻言,头垂得更低了。

20

柳妈妈叹了口气:“罢了!你且在那暗格里躲着!仔细听着打更的,子时就动身去码头,那里自会有人接应你!至于以后什么命数,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春红跪下给柳妈妈磕了三个响头,颤抖着从她手中接过干净衣物,起身向我道谢后,再次藏了起来。

柳妈妈见我面色不对,干笑着道:“嗨!本是为了让那些公子躲自家的母老虎,谁承想还能派上这种用场!”

又正色道:“快些去澡堂子泡着!新任知州到任,这几日浔城上下官员都少不了来咱们这儿消遣,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让你派上用场!”

我颤抖着开口问:“柳妈妈,你说的那个新上任的秦知州是什么来历?”

柳妈妈狐疑地皱了皱眉:“就是那个洛县被攻破时,率士兵奋力抵抗敌军攻击,又及时告知洛县周边城池防御,避免西北沦陷的秦大人啊!你问这做什么?”

我没回她,而是死死咬住了嘴唇,感觉血的腥气在我体内冲撞蔓延,每至一处,都是彻骨的疼痛。

21

陆云风的人一直在监视百花阁,好在春红逃出去后就没了消息,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说来奇怪。我与她虽仅有三面之缘,却希望她逃得远远的,永远不要被抓到。

如此过了四日,这一日起床后,我去给小姐拿食盒,刚关上门,就听见陆云风在身后唤我:“芙蕖。”

我轻声冷笑,他果然认出我了。

陆云风早前和小姐有婚约,两人堪比檀郎谢女,在洛县谁不称为一段佳话,可洛县失守时,他却要将小姐献给敌军首领,换他的一条命。

我眼底毫无波澜地看着他:“大人,您怕是认错了人。”

他却轻笑着道:“芙蕖,别装了,那日我便认出是你。”

22

我不安地斜了房门一眼。小姐早上最爱闹人,若迟迟不见我拿回食盒,定要出来寻我,他既然认出我是芙蕖,那便也会猜到那痴女便是小姐。

我不能让他看见小姐现在的样子,陆云风似乎很高兴,他热切地抓住我的手:“芙蕖!你还活着真好!”

我粗暴地将他甩开,他并不恼,自顾自地接着道:“芙蕖!你生得比嫣儿貌美,不该陷在这咸肉庄里!你可知这儿的女人都是些什么下场!我这就将你赎出去!替嫣儿照顾好你!”

“毕竟,我与嫣儿情深义重,照顾你也是应当应分的!”

23

我嘲讽地勾起嘴角:“陆公子是想纳我为妾?可曾想过若小姐知道了该如何想?你从前还未婚配就唤我家小姐「夫人」,那我过去了又该自称什么?奴婢么?”

他眼中闪过不悦,我慢慢走到他面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直视他:“不过芙蕖虽嫁不了公子,却有一法子能让公子高兴。”

他挑起眉毛:“哦?说来听听?”

我继续道:“听闻张大人死后本该由公子你顶上职位,可秦知州却毫无动作,依芙蕖看,他定是瞧不上你!”

陆云风怒目而视,作势要去拔剑:“你不要以为你我是旧识,我就不会杀你!”

我笑着按住他的手:“公子别急!我自认虽貌美比不上小姐,却也能拿得出手。不如公子将我荐与知州大人可好?”

“到时,芙蕖定会为公子吹些枕边风,助公子平步青云。”

他甩开我的手,冷冷笑道:“原来,你是想做知州大人的妾。”

24

门内突然传来小姐的叫喊声:“阿芙!饿!饿!”

我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陆云风却好像并未听见,思索片刻后开口:“罢了!长得貌美又如何?还不是在这咸肉庄泡过了,又腥又臭,本公子才不稀罕!”

这便是答应了。

“阿芙!饿!饿!”

小姐又在门内叫我,这下陆云风听见了,他狐疑地往房门看去一眼,我急忙上前扶住他的腰:“其实若不是想为公子挣前程,芙蕖也是愿与公子成双入对的!”

陆云风回过头,抓住我的手,慢慢摩挲他的腰际:“你如今倒是风情了许多......”

眼神又倏地变冷:“不过你可想好了,秦知州可不像我这般怜香惜玉,你有命去可不一定有命回!”

25

三日后的子时,我被送上了去知州府的轿子,柳妈妈同我一起,一路絮叨:“其实春红只是一时置气,她若是多忍耐些,保不齐日后在我百花阁也能过上好日子,那些大人只是寻个乐子,到底是不敢闹出人命的!”

“你想攀高枝儿,可攀高枝儿哪有那么容易?更何况,知州大人哪是我们这些风尘女子说攀就攀的?!”

我沉默地看向帘子外,心里全是小姐,不知她没看到我,有没有生气......

轿子停在知州府后门,临下轿前,柳三娘拉住我的手腕,见我脸上没有悔色,便叹了口气,往我嘴里塞了一颗避子丸。

家丁搜身,将我头上的簪子拔了去,耳环摘了去,只留了我用以遮面的团扇,路上,我借团扇遮掩,悄悄将嘴里的银针吐了出来。

26

姓秦的一身肥肉,像极了那日废巷里的男人,他色眯眯地打量我,淫笑着道:“陆云风说得没错!果然是个下凡的仙女啊!”

我忍住胸口泛出的恶心,笑着奉承:“即便是仙女,也得落在大人这凤凰台上不是!”

他眼睛一亮,大笑着道:“说得好!说得好!”

我伸手去褪他的衣裳,他瞬时情欲翻涌,三下五除二将自己扒了个干净,拥着我去了榻上。

我轻柔地抚摸着他,他则享受地闭上了眼睛,像头将死的猪一样哼哼。

时机到了,我手捏银针,朝他颈部的命门扎去,颈部有一死穴,扎之可使人瞬间丧命,这是我流落至西南时一蛊医所教。

未能扎上,因我的手腕被捏住了,身下,姓秦的一脸阴沉地看着我,从房顶飞身下来的护卫擒住我,将我绑在了木桩上。

姓秦的从榻上坐起,拿起酒杯悠闲地看着我:“你们浔城女子可真是天真得很啊!那日有人想用暗器伤我,倒也还算机灵!今日你一根针就想杀了我,这不是痴心妄想么?!”

我被活活折磨了一夜。眼看我浑身是血,只剩了一口气,姓秦的才终于腻烦地收了手。

“扔出去杀了,让她死远点儿。”

27

我昏昏欲睡,却明白这一睡便再也醒不来了,只好使出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掐醒自己,换得片刻清醒,可随后困倦又再度袭来……如此周而复始。

感觉马车走了很远的路才停下,有人将我抬了起来,毫不犹豫地扔进冰冷刺骨的水中,我不能呼吸,也无力挣扎,只能任由自己沉入越来越深的黑暗中。

这一刻,我心里还是只有小姐,小姐,以后没有阿芙,你该怎么办啊.....

隐约中,我听见小姐唤我:“阿芙!冷!冷!”

我下意识想将小姐拥在怀中,却听到身旁还有人在唤我:“芙蕖?芙蕖!”

吐出几口水后,我的意识渐渐清明,看清了身旁抱着我的人,是那多给了我二十文的东家,浑身湿漉漉的,冒着寒气。

她救了我。

28

见我醒了,她欣喜若狂:“真是幸亏那保险子救了你一命!”

我恍然大悟,原来我误会柳妈妈了,她给我吃的不是避子丸。

东家将我往马车上抬:“此地不宜久留!我先带你去我的住处!过几日再送你离开!”

我这才发现,她身旁还有一人,那人湿发遮面,但我一眼就认出了她,是春红。

二人将我抬上马车后,我使出全身力气拽住东家的袖口:“求你,送我回百花阁。”

东家面带不解:“为何还要回去?”

我苦笑道:“小姐还在那里。”

东家欲言又止,最终回身驱马:“罢了,你若想回,那便回吧!”

29

再见到我,柳妈妈眼中闪过惊讶。却不是因为我身上的伤,她黑着脸在床侧来回踱步,随后差人搬来一个浴桶,亲自帮我清理伤口。

小姐在一旁急哭了:“阿芙!疼!疼!”

我强忍泪水安抚她:“小姐乖,阿芙不疼。”

清洗完毕,柳妈妈帮我上药,见我疼得浑身哆嗦,没好气道:“让你走不走?如今脸也毁了,身上也要留疤,看你以后在百花阁还怎么待得下去!”

这时,迟钝的我才终于明白,东家救我并非偶然,她与柳妈妈是相识,是柳妈妈让她救我的。

30

我抓住柳妈妈的手,殷切恳求:“圣手柳三娘,明年我要参加花魁大赛,求你帮我雕出一张绝世容颜,让我一举成名!”

圣手柳三娘,生于洛县的仵作世家,不仅习得其父的精湛技艺,还自创雕面术,运用一种异邦传来的特殊材料,通过不同粗细的骨针缝制出面具,贴合在人面部,便如同换了张脸。

可后来,因其父不同意她的亲事,她便与心爱之人私奔,音信查然。

大概洛县没人会猜到,她到了百里之外的浔城,改容易貌,在百花阁做了老头鸨,至于她那心爱之人,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只是,她头上戴的那支簪子,虽用簪花掩盖,但若仔细观察,便能看出那是一根簪子粗细的骨针。

31

隔年三月,三年一次的花魁大赛在幽云举办,西北九城的青楼女子都远赴幽云,期望夺了花魁名头,回去过上风光日子。

姑娘色艺双绝,我虽才艺不及她们,但胜在柳妈妈这些年阅人无数,为我雕了张足以倾国倾城的脸。

我顺利夺了花魁,回去的路上,柳妈妈笑得花枝乱颤:“老天保佑!好歹没让我做了赔本买卖!”

那日我们说好,为我易容的报酬,是我以后所有的缠头,这下柳妈妈要赚得盆满钵满了。

可这一年相处下来,我早已明白,她虽嘴上这么说,却不是个爱财之人,精明市侩,只是她的伪装而已。

自举办花魁大赛以来,这有人夺魁,当然是莫大的荣光,百姓们如痴如狂地挤在街边,不断高呼要一睹「洛神娘子」的芳容。

自秦知州上任以来,他们大门都不敢出,这还是头一回肆无忌惮地在街边吵闹喧哗,我却始终不曾掀起轿帘。

毕竟,洛神娘子,哪是寻常人轻易得见的?

32

未能见到洛神娘子,坊间便对我的长相有了诸多猜测,画像出了一幅又一幅,呈到柳三娘面前问询:“可曾画出洛神娘子的风姿一二?”

皆被柳三娘嗤之以鼻:“咱们洛神娘子那可是天人之资!岂是你等凡人画师能画出的?!”

柳妈妈放出消息,竞价中出资最高者,可与洛神娘子在百花阁共度一夜,不只浔城,外城的达官显贵和富商巨贾纷纷赶来浔城出价,一时之间,浔城热闹非凡。

无数人倾尽家财,价码一加再加,最后竟加到了千两黄金,震惊四方。

可这场关于金钱的较量却无疾而终了,只因秦知州不请自来,说想见一见传说中的洛神娘子。

他功臣的名号,西北九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于是,众人便心甘情愿地将机会让给了他。

33

姓秦的比一年前肥了许多,他坐在那里,如同一堆腐肉,看见就令人作呕。

艺堂里烛火摇曳,我头戴面纱,身着红衣,缓缓走到他面前。眼波流转,媚态横生,他看直了眼,一时间忘了呼吸。

在他直勾勾的注视下,我甩出水袖,翩翩然跳起惊鸿舞,《洛神赋》有云,翩若惊鸿,宛若游龙,惊鸿舞的每一次甩袖,都似大雁惊飞一般轻盈,水袖落下后,又似游龙一般婉约。

这舞是我特意跟春苗姐姐学的,苦练了一年多,就是为了这一日。

姓秦的果然看得如痴如醉,他站起来,走到我身边,手搭在我身上,开始与我共舞。

他的手不断在我身上游走,眼神也越发迷离,我作势要抚摸他的脸,却在抬起手后,将手中的银针准备无误地扎进他颈部的死穴。

他的躯体瞬间僵直,脸迅速退去血色,双眼死死地瞪着我,我揭下脸上的面具,笑着对他道:“秦知州,看来仅用一根针就想杀你,并不是痴心妄想啊.……”

“是……是你!”

他咽了气,身子直直地倒了下去,瞪着两双死鱼眼看向房顶,而那里,他隐藏着的侍卫们早已中了柳妈妈撒下的剧毒,七窍流血而亡。

34

一夜之间,浔城人人皆知,秦知州在与洛神娘子共度一夜时暴毙身亡。

仵作查验后发现,知州是因身躯肥胖罹患心疾,此病最怕亢奋激动,一旦病发,片刻...片刻便可身亡,无法挽救。

我本以为百姓们会因竞价之事,骂我红颜祸水,却没想到,柳妈妈将钱款一并退还给了他们,美其名曰不想赚亏心钱。

没了姓秦的,街上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氛围,到处是妇人和孩童的笑声。

几日后,陆云风找上门来,说对秦知州的死因存疑,还有些事想问洛神娘子。

看见我,他眼中闪过狐疑:“洛神娘子的神态很像我的一位故人,若非知道她早已下黄泉了,陆某倒真会怀疑你与她是同一人呢.……”

我笑着道:“我未曾下黄泉,是你要下黄泉了。”

来不及等他诧异,一把剑从后洞穿了他的胸口,抽出剑,柳妈妈又狠狠补了几下,直到他彻底没了气息才停手。

35

求柳妈妈帮我做面具时,我告诉了她三年前洛县被攻破的真相。

那时,敌军突然来犯,小姐的爹爹林知县联合兵民奋力抵抗,却未曾想到那县丞秦高荣与城门校尉陆云风早已与芦甸人勾结,且城中早已布满了伪装成平民的芦甸士兵。

有他们里应外合,敌军没费多少功夫就攻破了城门,他们手持利刃,野兽般追逐无辜平民,面无表情地将其一一屠杀。

这其中,就包括柳妈妈的爹爹。

一时间血流成河,尸骸遍地,洛县从一个喜乐富足的边境小县城,活脱脱变成了人间地狱。

杀无可杀后,他们便放了一把火,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曾经繁华的街市尽数被烧成了断壁残垣。

而秦高荣竟还污蔑是林知县与敌军里应外合,声称他自己奋力抵抗却不能,为向洛县周边报信只能弃城而逃,简直是人面兽心,恬不知耻。

36

在知州府的那一夜,我发现秦高荣的私卫是芦甸人,便猜想秦、陆二人还想故技重施,帮芦甸人攻占浔城。

我求东家陈娘子帮忙甄别潜伏在城中的芦甸人,这才知道,为帮助孤苦女子,她和柳妈妈早在城中遍布眼线。

于是,乞丐、马夫、游商走贩、百花阁的姑娘、平民百姓、老弱妇孺……大家联合在一起,秘密传递情报,收集证据,在掌握每一个芦甸人的动向后,由陈娘子带人秘密将其处理掉。

杀完所有芦甸人后,陈娘子带着证据动身去都城,准备告秦、陆二人通敌之罪,却没想到在半路上,惨被流寇所杀。

37

收到陈娘子死讯后,柳妈妈不见了,我在码头上找到了她。

看见我,她并不惊讶,月光照在湖面上,泛起微微波光,柳妈妈面色平静:“你是洛县人,肯定听过我的事吧?”

我沉默颔首。

柳妈妈跟我讲了她私奔后的遭遇。她带走家中所有银子,随那个男人一路向东,本来说好要去沿海经商,不料到了浔城时,男人沉迷赌桌,不肯走了。

后来,男人输了她所有的钱,还把她卖给人牙子换赌资,她脱了一层皮才从人牙子手里逃了出来,因后悔自己识人不清,一时想不开,便投湖自尽了。

是在码头做苦力的陈娘子救了她,将她从水里捞了出来,她也跟她讲了她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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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是渔家女,因海岸动荡,从小便习了一身好武艺,因爹娘被仇家所害,她孤身一人手刃了仇人,却被一路通缉。

为了方便随时跑路,她在码头做起搬运工,虽整天把自己抹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自己都认不出自己,可还是过着心惊胆战的日子。

后来,陈娘子帮柳妈妈杀了负心汉,柳妈妈帮陈娘子做了张新的脸面示人,二人相互扶持,一直到了现在,还尽己所能,救助了二三十位孤苦女子。

其中就包括我。

想起那日被肥妇掌掴,我问出了我心中一直以来的疑问,那日她究竟跟肥妇说了什么,才让她灰溜溜地走了?

柳妈妈嘲讽地笑了:“不过是将凶手推到她惹不起的人身上罢了。你记住,人都是欺软怕硬的主儿,乱世犹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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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娘子虽死了,好在春红不辱使命,拖着重伤到了都城,将证据交给了皇帝。

据说,援军已在路上了,可敌军也已悄然集结到城外,柳妈妈遣散了百花阁众人,让她们逃到城外去寻活路。

可身处乱世,她们又能去哪儿呢?

哪里还不一样?

于是她们装备齐整,准备去守城门,与敌军战个你死我活,众人相互打气,抱着必死的决心。

柳妈妈却收拾包袱,说她要自行逃命去了。

40

秦高荣死后,朝廷并未派遣新任知州,百姓与官兵自发组织看守城门,誓要守住浔城。

敌军首领放话要守军开城门,不然破城后,便像对待洛县一样,屠尽全城百姓。

我们拼尽全力抵抗了五日五夜,先是用箭攻,用炮打,再是掷巨石,浇火油…….极尽防守之能事,可城门还是被攻破了。

敌军如洪水般汹涌而入,他们的首领策马进入,手上还提着一个人的头颅,看见那头颅,姑娘惊呼一声,纷纷低声呜咽起来。

那头颅的主人,正是柳妈妈。

41

柳妈妈去刺杀敌军首领的事,我猜到了。

刺杀失败,我也猜到了。

我强忍泪水,脱下身上沉重的铠甲,一身素衣走到敌军首领马前,面无表情地挥袖起舞。

所有人都沉默地看向了我,我的目光则飘向了城外上空,再拖延一点时间吧,说不定援军已到城外,就差一点时间,便可救我们于水火之中了!

片刻后,百花阁的姑娘也加入了我,没有音乐,人的呜咽声、马的嘶鸣声、兵器与地面的摩擦声.…就是我们的伴奏。

一舞过后,敌军首领用他细长的狐眼玩味地打量我:“你便是大名鼎鼎的洛神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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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敌军扔到马上,还未坐稳,敌军首领便用铁枪刺穿了我的身体:“什么洛神娘子,不过是……”

他口吐鲜血,惊愕地看着我,得知柳妈妈要走,我向她要了她从胡商那里高价买的剧毒,淬到了银针上。

本是留给自己用的,可刚刚敌军首领派人将我扔上马时,我找到了更好的用处,于是我趁那首领来不及反应,一把将银针插到了他裸露的眉间。

随后,我拔出身体中的剑,一剑砍掉了他的头颅。

他的头颅滚落下马,马匹受惊,腾空而起,将我也摔下了马,见首领被杀,敌军叫喊着杀向浔城百姓,百姓们也勇猛反抗,毫不畏惧。

小姐跑到我面前拽我:“阿芙!逃!逃!”

我摸了摸小姐的头,苦笑道:“小姐......阿芙无处可逃.……所以阿芙不逃了.……”

又笑着看向天上: “小姐…….你看….…下雪了.……”

43

雪花窸窸窣窣地落在我脸上,模糊了我的双眼。小姐不说话了。

我用尽所有力气睁眼去看她,却只见雪花,不见小姐。

我想起四年前这样的一个雪天,洛县失守,小姐被陆云风献给敌军首领,被当众折辱了几天几夜。

我们被带到洛县外,眼睁睁看着洛县被烧成灰烬,趁敌军进食,小姐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用簪子解开了捆绑我的绳索,声嘶力竭地用气声对我吼了句:“阿芙!逃!逃!”

我不知抽了什么风,小姐让我逃,我竟真的逃了。一直逃。一直逃.……

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再到另一个地方.…一逃就逃了这么些年。

我试图接住空中扑簌的雪花,小心翼翼地问它们:“小姐,你怪我吗?”

雪花它不回答。

44

现实如同寒冷一样,让人无力招架,被胖男人非礼的人是我,每日要吃十个醉仙楼包子的人也是我。

那夜,春红没有顺利逃走,她的确藏在了暗格中,在子时动身去了码头,却没想到,陆云风诡计多端,一直在百花阁外等着她。

她以为自己终于自由了时,被陆云风一剑断送了性命,去知州府也不是我提议的,陆云风为了除掉我,以包庇春红为要挟,逼柳妈妈将我送给秦知州,多亏陈娘子救我一命。

而陈娘子也不是被流寇所杀,她顺利到了都城,见到了皇帝,却被指控诬告朝廷命官,当街砍了头。

小姐,你让我逃,可我们根本无处可逃啊……

雪花铺满大地,一个又一个人倒下,那其中有我熟悉的人,也有我憎恶的脸庞,恍惚中,我听见城门轰然倒塌 ,是援军来了吧?

是援军来了吧.…….

我陷入无边黑暗中,沉沉地睡了过去。

45

我应当是死了,灵魂飘在浔城上空,日光和煦,浔城一副生机勃勃的春日景象。

我看见醉仙楼门前排满了人,有两个少女,神似我和小姐。

洛县也有一家名叫醉仙楼的饭馆,小时候小姐头回带我去吃包子,我一口气吞了十个。

小姐笑着敲我的头:“慢点吃,小馋猫!以后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我看见浔城街上没了乞丐,孩童们快乐地玩耍,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我还看见柳妈妈和陈娘子在码头上指挥人搬货,时不时地眺望远方。

而远方,春红坐在渡船上,随着水流渐行渐远。

46

我又来到了洛县上方,这里也是一片明媚的好风景,尤其县衙里的那片荷花池,荷叶摇曳着翠绿的涟漪,花瓣则娇艳欲滴,明媚动人。

“啊! ”一个小姑娘掉进了荷花池,另一个小姑娘想拉她上去,没承想,自己也掉了下去。

俩姑娘年纪相仿,七八岁的样子,正是调皮的时候,看着彼此落汤鸡的狼狈样子,二人指着对方,大笑不止。

但即便浑身湿透,林知县的小女嫣然也依然美得好似仙女下凡,她拨开眼前那个小姑娘额前的湿发,笑着道:“灼若芙蕖出渌波,就叫你「芙蕖』吧,那我以后,便叫你「阿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