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为了伶人将我们遣送回乡,遇到山匪打劫,我为护子女被逼悬崖

发布时间:2025-09-25 06:36  浏览量:2

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1

与孟惟成婚的第二十年,他沉迷于陛下赐予的伶人,日日相伴,不问家事。

女儿为我愤懑不平,暗中使人毁去那伶人容貌。

孟惟震怒,斥我教女无道,竟为一伶人将我母女与幼子遣返朱阳故里。

长子懦弱,不敢出言相护,我唯有携子女踏上归途。

途中突遇山匪劫道,贼人凶悍异常,我拼死护住孩子,被逼至悬崖边缘。

千钧一发之际,孟惟竟现身相救,紧紧将我拥入怀中,一同坠入崖下奔腾江流……

惊觉时,我猛然坐起,胸口剧烈起伏,耳畔犹闻江水咆哮。

身下是湿润细砂,两岸峭壁高耸入云,天地寂静如死。

衣衫尽湿,却无其他伤痕。

落水前那一瞬,是他以口渡气予我,将我牢牢护在身下,承受了滔天冲击。

我在江畔石隙间寻到昏迷的孟惟。

他半身浸于血水中,右腿骨断裂穿出皮肉,森然可怖。

江中鱼虾已开始啃噬伤口,血雾弥漫。

我拼尽全力将他拖上岸,他气息微弱,面色如纸,几近无生息。

我怔然无措,不知该先清其肺中积水,还是紧急止血。

鬼使神差,双手缓缓移向他脖颈——只需稍一用力,便可终结这二十年的桎梏。

可心底却涌起恐惧:即便我不动手,若弃他于此,他也必死无疑。

可我们的孩子尚在险境,若无他权势庇护,何以安身立命?

“啊——”

我忽然失声尖叫,扑倒在他胸前,掩面痛哭。

我恨他入骨。

可他总能以无形之绳,将我牢牢缚住。

昔日是师父恩情,如今是儿女前程。

“孟惟,你不能死!”

“你曾许诺护我一生无忧!”

我颤抖着撕下裙摆为他包扎。

幸而曾随师父习得医理,采药捣碎敷于创口,复位断骨,以木条固定。

那些山匪行迹诡异,似非寻常盗寇,恐有幕后之人。

所幸我早将子女藏于山道密林,应能暂保周全。

太尉府中仅余长子孟归,我与孟惟坠崖必引轩然大波,不知他能否独撑危局。

我以藤条与树枝制一简易担架,肩背腰身皆以藤蔓加固,拖着他艰难前行。

血虽止住,但他失血过多,若不能及时救治,恐难捱过今夜。

掌心磨破渗血,鞋履被激流卷走,赤足踏过碎石,每一步皆如刀割。

我咬牙前行,不敢稍歇。

纵然,我是这世间最恨他之人。

二十年前,我不过是在办公室疲惫小憩,再睁眼便已魂穿至此,沦为异世孤女。

无金手指,无系统辅助,唯有日日操劳,在柳记蒸坊中蒸制花糕,朝五晚九,不得喘息。

柳家花糕名扬朱阳,孟家老太君寿宴所用,非此不可。

十二层花糕,单是梨花蜜便耗去六十斤,工序繁复,人手紧缺。

我本不愿前往孟府,富贵之家规矩森严,动辄责罚,令人窒息。

奈何无人可替,只得硬着头皮前往。

孟府厨房管事素来跋扈,常欺凌下人,众女婢敢怒不敢言。

那一日,他竟当众撕扯婢女衣裙,欲行不轨。

我怒不可遏,抄起炉中火钳将其逼退。

他忌惮事败,只得作罢。

未曾想,此举竟入了孟惟之眼。

他有意,旁人自然顺势奉承。

2

我原不解,为何新制花糕偏要我亲自送去。

“在外头胆子不小,见了我反倒怯了?”

孟惟走近,伸手欲抚我脸颊。

我侧身避过,低头道:“大人若无吩咐,民女告退。”

“急什么?”

他轻笑:“这般模样,倒是惹人怜惜。赏你个前程,日后随我。”

“多谢大人厚爱,但民女不愿,恳请恕罪。”

我跪地叩首,声音发颤。

“不愿?为何?”

他目光渐冷,审视着我。

“民女出身卑微,才德浅薄,不堪侍奉大人。”

“又非正室,要什么才德?”

他语调缓慢,似笑非笑。

“大人……”

我低声唤他,泪水滑落。

他凝视良久,终冷笑:“罢了,我不强求。”

“愿大人早日得遇良配。”

我松了口气,匆匆离去。

自此再未踏足孟府。

柳婶叹我愚钝,放着荣华不要,偏守着蒸笼过活。

我说笑应之,不作多言。

原以为风波已过。

不料数日后,柳记生意骤衰,老主顾纷纷退单。

更有传言称花糕不洁,致人腹痛。

柳叔奔波求证,终得密友暗示:是人惹祸,非糕之过。

那人,他们惹不起。

我心知,是孟惟逼我低头。

几日后,柳叔独子因“私撰悖文”入狱。

柳叔奔走无门,柳婶悲极吐血,昏厥不醒。

醒来后紧握我手,泣不成声:

“我知道孟大人对你有意……求你去求他开恩……”

“你是我收留的孤儿,我待你不薄……我只剩这一个儿子啊……”

“只要他肯放人,我这辈子都记你恩情……”

她哭得撕心裂肺,我亦心如刀绞。

柳叔夫妇曾救我于饥寒,授我手艺,此恩难报。

我终托人引见,再入孟府。

跪在他面前,良久才挤出一句:“求大人……开恩。”

“怎么,想通了?”

他居高临下,嘴角含讥。

我脊背挺直,咬牙道:“是民女愚昧,辜负大人美意。”

“我说过,不喜强求。”

他俯身捏住我下巴,迫我抬头:“……是民女心甘情愿,求大人垂怜。”

我颤抖着解开衣带,肩头微露,在烛光下泛着清冷光泽。

3

他眸色一沉。

我闭目承受他冰凉的指尖滑过肌肤,心如死灰。

他覆身而来,动作温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掌控。

我抵住他胸膛,声若游丝:“大人,民女不愿为妾。”

“倒有志气,还想做正妻?”

他低语,气息灼热。

“民女不敢奢望正室之位。”

“只求他日若被弃,能容我归家。”

话音未落,意识已沉入黑暗。

恍惚间,听见他在耳畔轻语:“等我厌了……”

次日,孟府多了一位林娘子,备受宠爱。

他将我安置于书房旁的暖阁,珍宝满室,我却视若无物。

画舫听曲、焚香研墨的风雅,在我眼中不过是无声凌迟。

身边两名侍女絮语不断,说柳记为庆贺公子出狱,花糕半价,她们都抢购了一份,问我可要品尝。

我摇头,独坐窗前,望着天边浮云。

柳记生意重振,柳叔之子也已获释,只道是同窗构陷。

得宠之后,趋炎附势者络绎不绝。

府中另有苏月、锦娘两位侍妾。

苏月艳丽张扬,锦娘温顺可人。

我与她们少有往来,直至苏月邀我赴她院中品茶。

隔着半启的窗棂,我听见她娇声软语,与孟惟调笑缠绵。

我这才明白,她是故意让我听见。

我强忍不适,匆匆回房,锁紧门户。

孟惟权势滔天,我早知他身边不缺女人。

我劝自己忍耐,如被犬吠所扰,不必挂怀。

只待他厌倦之日,我便可脱身。

可亲眼见他与人亲昵,想起自己也曾低眉顺眼、曲意承欢,便觉五脏翻腾。

“听下人说你晚饭未用,可是不适?”

孟惟踏月而来,眉间尚有余韵。

“怎么,知道我去苏月处,便不高兴了?”

他轻笑,抬手抚我下颌。

纵容挑衅,亲热后仍能泰然自若。

他身上残留的脂粉香,令我胃中翻搅。

我猛地捂嘴,冲出房门,伏在树下干呕不止。

良久,才喘息着抬头。

却见他立于院中,面色阴沉。

府医战战兢兢为我诊脉。

我知他所惧何事——

唯恐姬妾先孕,有损他清誉。

可日日饮下的避子汤,早已断了生机。

府医诊毕,向他摇头。

他神色微松。

我厌恶地后退,避开他伸来的手。

“别碰我!”

“生气了?原来你也有这般醋意。”

他笑意加深,凑近欲揽我入怀。

我再度推开,身体剧烈颤抖,几乎呕出胆汁。

他笑意骤敛,眸光幽深,冷冷盯着我:

“你……是在嫌弃我?”

“滚出去!”

我嘶声怒吼,浑身发抖。

4

他的面色阴沉如墨,却因顾及颜面而强压怒火,只冷冷地抛下一句“你很好”,便愤然拂袖而去。

被女子嫌弃,这大概是孟惟人生中的头一遭。

想来,他总不会再对一个对他心生厌恶的女子有所留恋了吧。

我静静地等待着孟惟将我逐出府邸的那一刻。

然而,一连数日过去,府中依旧风平浪静,他甚至连派人通知我离开的举动都没有。

他生性凉薄,或许早已将我忘得一干二净。

锦娘突然找上门来,不由分说地将我推进了马车,一路疾驰,不知去往何方。

我原本想探听一些消息,但锦娘却板着脸,显然不愿与我多言。

直到马车停下,她才掀开帘子跳下车,拉着我的手往宅院深处走去。

“这里是……”我疑惑地问道。

她一言不发,径直穿过一座座青砖砌成的房屋,指着其中一栋只有一个小窗的建筑,冷冷地说:“苏月她害怕失去恩宠,便用些手段勾引了大人,结果得罪了林娘子,被送到了这里——这都是她罪有应得。”

她的声音尖锐刺耳,却听不出丝毫得意之情。

“等到孟府有了真正的女主人,我也会被送到这里来的,就当是她提前为我探路了。”

“林娘子就不同了,有大人宠爱,就算被送来,用不了几日也会被大人接回去,说不定还会被抬举成姨太太,风光无限呢。”

高耸的围墙密不透风,只有井口大小的窗子能让人窥见一丝天空。

歇斯底里的叫喊声,连同苏月那个明艳的女子,都被这层层围墙所掩盖。

“……他说会放我离开的。”苏月的声音带着绝望。

“谁?”我问道。

锦娘先是愣怔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眼中闪烁着泪花,“林娘子如此单纯,难怪大人如此喜爱。”

“别说是他的女人,就算是条狗,只要和孟府沾上了关系,也别想离开。”

“林娘子想走?这四方围墙才是咱们的最终归宿啊!”

锦娘的话让我浑身发冷,仿佛整个人掉进了冰窟窿,从脚底到四肢百骸都散发着彻骨的寒意。

这段时日,我自欺欺人地享受着孟惟给予的优渥生活,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够离开孟府,离开孟惟。

然而,谎言被毫不留情地拆穿,血淋淋的事实告诉我——就算孟惟对我的热情消退,孟府也永远都是我的牢笼。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孟府,试探性地询问孟惟。

孟惟轻描淡写地瞥了我一眼,漫不经心地问道:“循循想要离开?”

我点头,眼中露出期盼之色。

“那循循就多努力讨我欢心,若是哪天让我觉得满意,说不定就答应你了。”他笑着抚上我的脸颊。

我明白,他根本就不想放过我。

我逃了。

只是刚到城门口,孟惟的亲信已经等候在那里。

“林娘子,大人说朱阳城景色宜人,莫要贪玩误了回府的时辰。”

我自认为出逃计划天衣无缝,却不曾想一举一动都在孟惟的掌控之中。

他像戏耍老鼠的猫一样,慢悠悠地逗弄着我,在我以为胜券在握时,轻轻一脚碾碎了我所有的希望。

我僵硬着身体上了马车,低垂着脑袋,不再多问什么。

“大人对娘子如此上心,娘子的福气在后头呢。”亲信笑道。

我苦笑,像只被孟惟关在不见天日的笼子里的鸟雀,还要任凭他摆布,有什么福气可言?

日常服侍我的侍女们齐刷刷地跪在院子里,身上多多少少都带着伤。

我忐忑地等待着孟惟的到来,他却没有丝毫责备之意,只是从怀里掏出个小匣子递给我,“喜欢吗?”

匣子里装着两枚玉镯,雕工精致细腻,玉质晶莹剔透,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我疑惑地望着他。

孟惟捉住我的脚踝把玩着,神情慵懒,“增添情趣的物件。”

我惊呼一声想抽回脚踝,他却顺势抓紧,俯身凑近我耳畔,声音暧昧,“循循想要出府游玩记得知会下人一声,不然寻不见你,该担忧了。”

5

明明是最寻常的语气,我却听出了一股警示的味道。

他拿周边人的安危来威胁我。

他知道我做不到对旁人置之不顾。

“苏月换了新的庄子,锦娘一同去照顾她了。”孟惟撩拨着我的发丝,唇边噙着浅笑,眉宇间竟带着温柔缱绻。

“莫怕,我可舍不得把你送去那种地方。”

我心里微凉,却仍旧忍着屈辱,任由他将镯子套在脚踝上。

玉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响了一整夜。

翌日醒来,孟惟已经离去。主母还未过门,他不能在姬妾房中留宿。

不过这是孟惟的府邸,他做什么都不会有人敢说半个“不”字。

我接过温热的避子汤一饮而尽,跳下床三两步从珊瑚盆景里找出块绿松石就要砸碎脚上两个满是耻辱的镯子。

“娘子!”青云和几个侍女齐刷刷地跪倒在我跟前。

明明是我在做“错事”,她们却比我更紧张、更担心会受到惩罚。

绿松石滚落在地。

我无力地瘫坐在床榻上,双臂环抱着膝盖,眼眶泛红。

第二次逃走,我筹谋得更久。我砸晕了青云,奔向不需要核验身份的城东群山。

我在山野中昼伏夜出,战战兢兢地藏了七天,却再度被抓了回去。

然后,我见到了盛怒之下的孟惟。

他带我去了大牢,掐着我的脖子硬生生逼我将所有酷刑看了一遍。

起初我还能保持镇静,可是场面越发血腥,耳边哀嚎不断。

我挣扎着想要逃离,哀求他不要再继续。

他却不为所动,一根根掰开我的手指,一一细数——柳叔、柳婶子、柳家哥哥、柳记的众人,还有我身边的侍女,甚至没什么交情的苏月和锦娘。只要我敢离开,今日看到的这些酷刑全部都会加倍施加在他们身上。

我终于崩溃了,哭喊着求饶。

“我知道错了,再也不会了……”

“别这样,求求你,别这样……”

“林循,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他粗粝的指腹在我唇上碾压。

双眼因为几日的不眠不休染上猩红,嘴角勾着阴冷的弧度。

我颤抖着攀上他的肩膀,仰头吻住他冰凉的双唇。

“大人,饶过、妾身吧。”

这一刻,我听到了心里那道隔绝我与他的高墙坍塌的声音,再也撑不住,软绵绵地滑落在他怀中。

我重新回到了暖阁,依旧是那张熟悉到刻入灵魂深处的床榻。

孟府重新修缮,孟惟乐此不疲地搜集各种奇珍异宝源源不断地送来,我却提不起任何心思。

即便知晓所有人的处境都很好,我也只是蜷缩成一团睡得昏沉沉的。

孟惟见我郁结多日,派人将柳婶子请来,我避而不见,直言早已断绝所有关系。

每日做的最多的,便是坐在窗子旁盯着那一方天空发呆。

转机发生在冬日,孟惟要去京城述职。

更重要的,孟老太太给孟惟相看了正室人选,据说是京官之女,此去想必要商议婚嫁事宜。

“孟惟,你究竟图我什么?”我再次问出相同的问题。

他没有像以往一样掐着我的脖颈咬牙切齿地说:“林循,我也不是非你不可。”

“只是我喜欢驯马,尤其是烈马。”他一反常态地揽我入怀,温柔地抚摸我的背脊,“等我回来,抬你为妾,做贵妾。”

我僵硬地靠在他胸膛。

“……好。”

6

孟惟走后两个月,我借着和孟老太太去寺庙上香的机会,在众目睽睽下落水失踪。

寒冬腊月,我裹着结了冰碴的衣服一头扎进了深山,狼狈地躺在雪地里冻得瑟瑟发抖,可是心底涌起的快意却让我忘掉了所有疼痛。

孟惟一来一回少说也要三个月,再者孟老太太不待见我日日霸占孟惟,说不定早就随便找个由头将我的死因草草打发了。

师父捡到了被冻得僵直的我,背回了重重山间的道观。

说是道观,不过是师父徒手建造的简陋院落。

冻烂的手脚足足养了半年才渐渐恢复知觉。

那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白日劈柴种菜,夜里和师父学习岐黄之术。

师父说我与他没有师徒缘分,不让我叫他师父。

我应着,口中的“师父”却没有停过。

后来,师父下山的次数越来越多,神色也越来越凝重。

宁王造反,战乱四起,民不聊生,他要下山济世救民。

我修养了三年,身体恢复康健,果断收拾了包袱随师父下山。

一路北上,遇到病患帮忙医治,路见不平行侠仗义。

宁王麾下兵强马壮,攻势迅猛,一路北上却遇到了青石城不降,大有要屠城的架势。

我和师父在城外救助伤民,却被当做奸细绑起来送至军营。

“林循?”孟惟脸色铁青地坐在桌案后,双眼如毒蛇般狠辣阴森。

下一瞬,他已然钳住我的脖颈,用力收紧手掌,仿佛即将拧断我的喉咙。

“你还活着?”

“你竟然还活着!”他的声音嘶哑愤恨,眼底的暴虐几乎要化作实质。

眼前人瘦了、黑了,可是那双夜夜出现在他梦里的双眸却更加明亮,只是在见到他后,明显多了几分怯意。

原来她也知道害怕啊!

我几乎要窒息,拼命抠着他的手腕,可是他却纹丝不动。

“三年了,我找了你三年!”

“你怎么敢活着回来,怎么敢回来……”他的眸子通红,眼珠布满血丝,狰狞的模样令人害怕。

我呼吸困难,脑海中一片混沌。

我只知道,我完了。

“放开她!”师父冲上前,将我抢夺过来护在身后。

孟惟死死瞪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将这两个细作押下去严加审问!”

我并没有被关起来,而是被送入了孟惟的房中。

“孟惟,你说过,不是非我不可,为何不能放过我?”我不懂,也猜不透。

是我处处违逆他,让他起了所谓的征服欲?还是高高在上被人敬仰惯了,对我的逃避不甘心?总归不会是爱。

孟惟轻而易举地制止了我的挣扎。

我被按倒在床榻上,身上仅剩的单衣也被褪下。

他俯身压住我,声音低哑暗沉,“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可有……将自己给了他?”

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房中响起。

我手掌颤抖,强忍着恐惧,冷漠地注视着面前的孟惟:“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龌龊!”

他瞳孔微眯,闪烁着危险的杀意,旋即又缓缓舒展开,露出笑意。

我惊惧不安地睁大眼,望向他的眼神犹如见鬼。

他的视线慢条斯理地扫过我身体,最后停留在冻疮痊愈后只剩下狰狞疤痕的膝盖上。

“跟着我,怎么会受这些委屈?”

“呵,跟着你有数不清的规矩要遵守,要困在一座宅院里和一群女人为了一个不爱的男人争风吃醋,所有的一切都要靠你的施舍过活还要感恩戴德?”

“我宁可在乡野间流浪,也不愿意过玩物一样的日子!”我怒吼出声。

孟惟没有半分恼怒,甚至怜惜地抚摸着腿上的冻伤。

“除了放你离开,其他的我都会满足你。”他嘴角勾勒起温柔笑意,“三年了,不然我们的孩子早该出生了……”

7

我被囚在这间屋内,成了他独占的囚徒。

心中翻涌着从未有过的憎恨与厌恶,几乎要将我吞噬。

师父仍在他手中,生死未卜。

我唯一能做的反抗,便是无论他如何逼迫,始终缄默不语。

孟惟的性情日渐乖戾,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沉稳果决的提督。

他曾彻夜不眠地寻我七日,只为确认我是否还活着。

他曾因寻得我遗失的玉镯而呕血三日,说是心痛难抑。

他曾为我退婚,三年来府中无一妾室,只说心中容不下旁人。

“娘子,大人待您如此深情,您怎忍心这般冷淡?”

“您是他的心头肉,何必总让他伤心?”

下人们一次次劝说,言语中满是惋惜。

我依旧不语,任他们说尽千言万语。

他的深情于我而言,不过是枷锁与牢笼。

我只想逃离,逃得越远越好,永不再相见。

他的暴怒愈演愈烈,我的日子也愈发艰难。

每听到他的脚步声,我便不由自主地缩进角落,浑身战栗。

终于,我见到了师父。

他瘦骨嶙峋,胡须凌乱,双眼深陷,仿佛被岁月狠狠抽走了精气。

“徒儿,苦了你了……”

他轻拍我的肩,声音沙哑,眼底泛红。

我僵立原地,心底却如惊雷炸裂——

孟惟要屠城。

城主不降,他便围城一月,断粮断水,终将血洗全城。

他摇着那把旧蒲扇,目光沉沉望向远方:

“还记得我当初捡你回来说的话吗?”

“你说我,过刚易折。”

那时我大病初愈,执意拜师,三叩九拜,誓言追随。

师父为我卜了一卦,叹道:“师徒缘浅,有名无实。顺势则安,逆命则折。”

我不信命,偏要逆天而行。

三年过去,世事无常,终是应了那句“折”字。

“如今的他,是一把无鞘之剑。”

“所向披靡,却也伤人伤己。”

“……师父是说,我能做那剑鞘?”

我苦笑:“我不过一介女子,如何能左右他的心意?”

师父望着城头,百姓近八万,皆将成刀下亡魂,终是闭目叹息:

“一步错,步步错。”

“罢了,你想走,师父便助你走。”

“这地方的饭,实在难以下咽。”

我轻轻应了一声,胸口却骤然绞痛,如针刺般蔓延。

双膝一软,整个人向前跌去,撞进一个冰冷的怀抱。

“怎么了?”

他身上还带着战场的寒气与血腥。

“无事,只是倦了,歇一歇便好。”

我低垂着眼,竭力掩饰内心的惊惶。

他将我抱回房中,眉宇间阴云密布:“你在怕我?”

“……不曾。”

我捂着心口,强忍痛楚,不愿示弱。

他双拳紧握,指节泛白,似有裂骨之声。

紧接着,瓷器碎裂声接连响起,如刀割耳膜,凌迟神魂。

我闭目不语,任外界纷乱如潮。

不知他是否会杀我,但此刻的折磨,远比死亡更令人窒息。

良久,喧嚣渐息。

我伸手轻轻拽住他衣角,声音低哑:

“孟惟,我们……和谈吧。”

8

我用尽力气,颤抖着说出这句话。

他凝视我,目光如刀,仿佛要剖开我的灵魂。

“又在打什么算盘?想逃?”

“我不走了,我说到做到。”

喉咙干涩如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艰难挤出。

“我们各退一步,我不走,你也别再以我身边人相胁。”

“府中只我一人,给我些许自由与尊严。”

我抬头,平静迎上他的视线。

“我会为你……生儿育女,相守余生。”

他久久不语,眼神幽深难测。

“不恨我了?”

“我只求安稳度日。”

我垂眸,双臂缓缓环住他的腰,脸颊贴上他冰冷的铠甲。

“为了孩子积些福报,别再……大开杀戒了,好吗?”

他指尖轻抚我鬓发,动作缓慢而克制。

“既决定留下,便安分些,莫再生事。”

我点头,低声应允。

自此,他不再提屠城,反而采纳师父建议,开仓放粮,施药济民,安抚民心。

拥立齐王登基,孟惟功高震主,权倾朝野,无人敢与之争锋。

再见师父,他神情复杂,满是愧疚:

“徒儿,是师父连累了你。”

“师父何出此言?是我自愿留下。”

“若非您相救,我早已冻死雪中。”

“能遇您,是我此生之幸。”

“你我虽非正统师徒,情分却真。如今你有了归宿,我也安心了。”

他顿了顿,语气沉重:

“往后,善待自己,莫再执着于过往。”

师父被送往江南名观休养,实则是被软禁,成了他手中另一枚棋子。

婚礼盛大至极,婚服由京中二十绣娘耗时一月织就,金线绣凤,华贵无双。

他在前厅宴客,我独坐婚房,望着琉璃罩中静静燃烧的喜烛。

“孟大人终得佳人,天赐良缘!”

“新娘何其有幸,嫁得如此英杰!”

“京城谁家不三妻四妾?唯孟大人一生只娶一人,圣旨亲赐!”

“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啊!”

众人赞不绝口,我却只觉讽刺如刀。

我曾幻想的婚礼,是亲友含笑,是白纱轻扬,是与心爱之人相视而笑。

可如今,我听到的全是告诫:

你嫁的是天之骄子,是权倾朝野的摄政,是你命中的造化。

你不该有怨,不该有恨,更不该奢望别的。

长子半岁便被送至孟老太太膝下教养。

“他是孟家血脉,需由长辈亲自教导。”孟惟如是说。

我冷眼看着奶娘抱走襁褓,心中微颤,却终究未动。

那点不舍,终究敌不过对孟惟的恨意。

次年得女,名唤孟初,留在我身边。

孟惟对她宠爱至极,视若珍宝。

可我心中不安。

她七岁便能引经据典,敢与夫子争辩,敢对父亲说“不”。

她像极了年少时的我,倔强、不服输、不肯低头。

我害怕,怕她重蹈我的覆辙,怕她在这深宅中被碾碎。

我将她送往师父身边,望他能教她明哲保身之道。

我开始学着做一名“贤妇”,出席宴会,端庄得体,将自己藏进壳中。

后来诞下双生子,孟惟亲自抚养,视若掌上明珠。

二十年光阴流转,我未至不惑,却已心力交瘁。

先帝驾崩,新君年幼,孟惟受命摄政,权倾天下。

少帝不甘受制,屡次挑衅,孟惟却始终淡然处之,不动声色。

近日,少帝赐美人一名,姿容绝世,众人皆以为孟惟会拒。

可他竟收下,且宠爱有加,任其在府中横行。

我知此事,却只作不见。

那美人不知分寸,竟当着孟初的面讥讽我:

“老了,该让位了。”

孟初本就因婚事心烦,闻言怒极,当场以毒毁其容貌。

孟惟震怒,罚她跪祠堂一夜。

我心疼至极,与孟惟爆发前所未有的争执。

“你不会教孩子,就回朱阳城跟母亲学去!”

他怒斥,眼中怒火翻腾。

我望着他,忽然觉得陌生。

次日,我未听孟归劝阻,收拾行装,携孟初与双子启程回朱阳。

“娘,若他再伤您,我连他也一起毒了!”

我知她口中的“他”是谁。

她聪慧过人,早已看透我与孟惟之间的情仇纠葛。

她不止一次劝我:离开他,去过真正属于自己的日子。

“不可胡言,他是你父亲。”我轻声制止。

变故便在此时降临。

山道上突现大批山匪,凶悍异常,训练有素。

护卫节节败退,眼看难逃。

我命孟初带弟弟藏身草丛,自己驾车引开追兵。

被逼至悬崖,我已知真相——这是皇帝的报复。

他动不了孟惟,便想毁他所珍视之人。

坠崖瞬间,我听见孟惟撕心裂肺的呼喊,还有山匪的惨叫。

腰间一紧,落入一个熟悉而冰冷的怀抱。

意识模糊前,我只想到一件事:

“你来了,那孩子呢?”

9

我惶惶不安,如果不是她,我麻木地险些忘记了原本的自己,也是这般生机勃勃。

可是我受过的那些苦难不能在她身上重蹈覆辙,她要与这个环境和解,她要融入这里才能活下去!

我把她送到师父身边,希望师父能够教导她一二。

我学着京中的妇人,开始出席些重要场合,把自己绻起来,慢慢活。

之后便是双生子,孟惟亲自养在膝下。

二十年光阴说长不长,我还未到不惑之年,却觉人生沧海桑田,耗尽了毕生的心力。

皇帝溘然长逝,新帝年幼,孟惟受命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

新帝不甘屈居人下,时不时给孟惟找些麻烦,可是孟惟却始终保持淡漠的姿态,让他毫无作用。

最近赏赐了绝色的伶人,所有人都认为孟惟会拒绝,毕竟偌大的孟府数十年只有我一个女眷。

可是他却收下了,甚至对那伶人宠爱有加,让她在孟府横行霸道。

这些事情我都知晓,不管她怎么闹腾,都只当没瞧见。

只是那伶人不知轻重,闹到了听闻要嫁给新帝为妃急匆匆从师门赶来的孟初跟前,仗着有孟惟撑腰说我年老色衰,是时候给新人腾地方了。

「年老色衰又如何?谁没有变老变丑的那日?」

「我以为你是女人,更能体会世间女子的不易,没成想是个蠢钝的。」

孟初听到嫁人本就一肚子怨愤,又听闻我被如此贬低,直接出手用毒毁了那伶人的面容。

这可心疼坏了孟惟,当即罚孟初在祠堂跪了整整一夜。

我舍不得女儿受罚,爆发了有史以来和孟惟最剧烈的一次争执。

「当年执意把孟初送走,你瞧瞧她这些年都学了什么?」

「你既然不会教孩子,就去朱阳城同母亲好好学学该如何做好本分!」

我看着眼前愤怒的男人,有些恍惚。

二话不说,收拾细软,不理会孟归息事宁人的提议,带着孟初和一双儿子启程回朱阳城。

「娘,您别伤心,他再惹您伤心,我连他一块毒了!」

我自然知道孟初口中的「他」是谁。

孟初早慧,她早就敏锐的察觉的我和孟惟的关系远比表面上看到的恶劣。

不止一次劝过我,离开他,去寻觅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

「不喜欢不提就是了,毕竟是你父亲,不可太忤逆。」

变故就是在那时发生的。

山林间的小路上突然窜出众多山匪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山匪彪悍残暴,数量更是众多。

身边守卫逐渐不敌,眼见脱身不得,我让孟初带着两个弟弟躲进一旁的草丛里寻找机会脱身,自己则驾马车引开对方的注意。

我被山匪追至悬崖边,对他们的身份已然有了猜测——他们训练有素,显然是受过严格训练的精锐。

与孟家结仇、还能够调动这么多人,只有不甘心处处受孟惟掣肘的小皇帝了。

他没能力解决孟惟,却可以给孟惟添堵。

比如责罚孟惟藐视天子所赐的美人,比如我和他子女的死亡……

坠落悬崖的刹那,我听到孟惟撕心裂肺声音,还有山匪接连不断的哀嚎。

紧接着腰间一紧,跌入一个怀抱,脑海里只剩下一个想法:

「你来了,谁去保护孩子?」

孟惟像一张巨网罩下来,将我牢牢禁锢在怀里。

好在福大命大,悬崖下是湍流的江水,孟惟用自己的背部垫在我的下面。

我虽然狼狈摔得不轻,却并未性命之忧,比断了一条腿,昏迷不醒的孟惟好太多。

我有过一瞬间的动摇,如果孟惟就这样死了,我是否会感到痛快些?

10

我扪心自问,得到的答案却让我心惊胆战,无所适从。

“不行啊,他若走了,孩子们在这趋炎附势的世道里,可如何是好……”

孟惟,他总有手段让我屈服。

他深知我无法割舍孩子,不忍见他们遭遇不测,更明白我最终会选择妥协。

山路崎岖,布满碎石,我拖着用藤条和木材简单捆扎的担架,掌心磨出了血泡,身体也踉跄摔倒了好几次。

“循循……”

孟惟悠悠转醒,脸色如纸般苍白,唇瓣干裂起皮,眼神空洞无神,却仍艰难地抬起手,覆上我满是血迹的右手。

“别管我,你快走,接应的人应该很快就到了,不必为我冒险……”

我费力地抽回手,咬牙挺直身子,却因剧痛而摇晃几步,险些跌倒。

“我不走。”

我抬头,目光坚定而清澈,直视着他。

“对不起……”

孟惟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

“我……是我贪心不足,想借这次机会试探你的真心……”

“我和那个女人,真的什么都没有。”

“我知道陛下想除掉我,便将计就计,想让他放松警惕,却没想到会让你陷入如此险境……”

他说话极慢,每句话都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

他大概也意识到自己伤势严重,难得地露出了几分脆弱。

和他做了二十年的夫妻,我虽不能完全猜透他的心思,但也知道他功高震主,新帝对他不满已久,想要全身而退绝非易事。

那场争执,不过是假象,送我们回朱阳城避难才是他的真实目的。

“孟惟,太晚了!”

我紧紧握住他冰凉的手,贴在我的小腹上,一字一句,坚定无比。

“我们都要活着出去!”

他猛地一愣,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我们?”

“你,还有我们的孩子!”

这个消息太过震撼,让他仿佛置身于梦境之中,一向冷静自持的他竟激动得语无伦次。

我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是啊。”

“才两个月,算他命大,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竟然还能保住。”

孟惟喃喃自语,手指轻轻抚摸着我平坦的小腹。

凭什么?

凭什么他囚禁了我半生,却还能子孙满堂?

我脑海中另一个自己不断咆哮,试图阻止我接下来的举动。

但那个温良恭俭的我,却无情地压制了她,伸手轻抚孟惟的脸颊,轻声安慰。

孟惟夜里发起了高烧,身体滚烫,意识模糊,嘴里不停地呼唤着我的名字,声音凄楚悲切。

我检查了他已经止血的伤口,发现有些发炎的迹象。

若再拖延下去,恐怕会有生命危险。

我找到一处隐蔽的山洞,替他擦去汗水,喂他服药。

孟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嘴角勾起一抹苦笑,虚弱地问我:“循循,你要走了吗?”

“我不走。”

我握住他粗糙的手指,轻轻摩挲。

“我陪着你。”

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伴随着惊鸟的嘶鸣。

我赶忙熄灭火堆,拖着孟惟躲进了山洞更深处,那里黑暗阴森,令人心生恐惧。

外面接连不断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偶尔能听到几句咒骂:

“早就沉入水底了,还找什么?”

“老子折了那么多兄弟,要是让孟惟跑了,回去怎么交代?”

“那位大人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然咱们都别想好过!”

“行了行了,就剩这附近了,赶紧搜,等孟惟的人来了就麻烦了!”

我和孟惟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动静。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们的呼吸也愈发急促。

“我去把他们引开。”

11

我压低声音,缓缓掰开孟惟紧抓我衣襟的手。

“……”

孟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身体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孟惟……”

我郑重地俯身,在他额前轻轻一吻,“你要好好活着。”

孟惟想要抬起手臂阻拦,但方才服用的止疼药起了作用,他身体软绵绵的,使不出任何力气。

在黑暗中,我虽看不清这个做了二十年枕边人、也是二十年怨偶的轮廓,但此刻我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注视,林循那双淡然无波的眼睛,正认真而坚毅地看着他。

她的表情、她的眉眼,他永远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拼命地想要伸手拉住她,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循站起身,朝外面走去。

外面的声音逐渐嘈杂起来,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比她失踪的那三年还要漫长,终于又归于平静。

我顺着潮湿腐朽的山路,跌跌撞撞地一路狂奔。

手上还沾着黏腻的鲜血。

那是我用尖锐的发簪刺进山匪脖颈时留下的,穿透皮肉,鲜红的血液汨汨流出,如同盛开的花朵。

连一声哀嚎都没有发出。

我引燃了他腰间的引信,橙红的火焰冲天而起,照亮了整个漆黑的夜空。

孟惟的属下就在附近,看到光亮应该会立刻赶来。

我救了孟惟,他日东山再起,也必然会念及我的救命之恩,不会亏待我的孩子。

孟归身上的担子太重了,他也该适当放松一下了。

孟初不想嫁给新帝,他也许会同意她的选择。

双子年幼,未来难免坎坷,他会多一份关心和照顾。

身后的追逐声越来越多,我仅存的一只鞋子也跑掉了,赤足踩在潮湿腐烂的树叶上,留下斑驳的足迹。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脚下碎枝残叶的声响,还有枝杈划伤脸颊带来的刺痛感。

我不敢停下脚步。

也不想停下。

这一刻,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自由。

不必强颜欢笑,不必委曲求全。

我不是孟惟的妻子,不是孟府的夫人,也不是教养子女的母亲。

我可以肆意张扬,可以毫无顾忌。

我只是林循。

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翻越了多少山川河流,当我从密林中冲出时,视线突然变得模糊。

几支锋利的箭矢穿透了我的胸腔,撕裂了肌肤,带走了生命最后一丝余温。

这条路,太过艰辛,太过痛苦。

我想,我终于可以回家了。

12林循番外

剧烈的疼痛让我喘不过气来,我猛地惊醒,眼前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表格,还停留在我穿越之前的状态。

我茫然地抬手在脸上使劲拧了一把,眼眶瞬间泛红,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我回来了!

我居然真的回来了!

“怎么了怎么了?”

“怎么哭上了?哪里出问题了?”

隔壁工位上的同事纷纷围了过来,关切地询问。

我一把揽过离得最近的同事,好一通哭嚎,直到心情渐渐平复,才一边吸着鼻涕一边抽搐着解释说自己做噩梦了。

同事们拍拍我的背,哄劝着我说年轻人不要熬夜通宵打游戏,很快就重新投入到了紧张忙碌的工作当中,偶尔摸鱼偷闲。

我坐回椅子上,呆呆地愣了片刻,手掌缓缓落在平坦的小腹上,没有任何凸起。

仿佛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觉,醒来之后,一切又回到了原先的模样。

太好了。

只是不知为何,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好像缺少了什么。

13孟惟番外

山洞深处潮湿阴冷,我伏在地上许久,四肢麻木得如同枯木,直到一丝微弱的知觉缓缓回流,才艰难地拖着身子向洞口爬去。

外面风声呜咽,残阳如血,映照出林循倒卧在地的身影——身上插满了羽箭,衣袍早已被干涸的血迹浸透,凝成一片暗红。

我不敢相信,那个总在月下独行、哪怕重伤也不肯回头的女人,竟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躺在这里。

她的头轻轻靠在我的肩上,面容平静,眉间却似藏着未尽的执念,像极了幼时睡梦中不安分的模样。

我颤抖着将她冰冷的手指一一合拢,指尖相触的瞬间,心口仿佛被利刃贯穿,痛得无法呼吸。

「是我错了……」

话音未落,泪水已不受控制地滚落,砸在她苍白的手背上,洇开一小片湿痕。

我一生运筹帷幄,步步为营,唯独对她,一次次失了分寸,乱了阵脚。

我带兵攻入皇城那日,小皇帝端坐龙椅,唇角含笑,眼中尽是讥诮。

他说:「孟卿,天下归你,朕认输。」

「可你这一生,都将背负着她的死,夜夜难安。这般结局,朕也算赢了一半。」

我背负篡位之名,斩尽旧臣,扶持儿子孟归登基称帝。

可我始终不愿将林循下葬,只将她的灵位供于内室,每日焚香抚琴,仿佛她仍会推开房门,轻声道一句“夫君莫要熬夜”。

直到某夜,孟归跪在我面前,声音沉稳而坚定:「母亲活着时不曾自由,死后父亲便要她连魂魄也困于这深宅之中吗?」

那一刻我才惊觉,是我用所谓的深情,筑起了比宫墙更深的牢笼。

若没有我,她或许会在江南小镇开一间茶铺,或是在道观中研习经文,云游四海。

而我,却以爱之名,夺走了她所有的可能。

后来,我抱着她的骨灰坛,独自登上她曾修行三年的青山。

师父仍在菜园中锄草,见我而来,只是默默放下锄头,望着远山轻叹: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道法自然,周行不殆。她不过是回归本源,重归清风明月之间。」

我怔然良久。

她从不行跪礼,言语间常有古意,望向我的眼神里,总有几分难以言说的哀怜。

我曾怀疑,却又不敢追问,怕一问,她便会如烟云般消散。

于是只能用一次次的怀孕与降生,试图留住她渐行渐远的身影。

可最终,她还是为了护我性命,葬身崖底,连腹中尚未成形的孩子也未能幸免。

我常常想,若当初放下权势,以寻常男子之心待她,是否会有不同的结局?

可惜世间从无如果,唯有遗憾绵延不绝。

我答应过她,要好好活下去。

14孟归番外

父亲常说,我与妹妹相比,更像母亲。

妹妹性情直率,敢怒敢言,反倒更似父亲年轻时的模样。

而我沉默寡言,心思深重,如同一把藏于鞘中多年未曾出世的剑。

自幼由祖母抚养长大,她待我虽不失礼数,却总带着几分疏离与冷淡。

年岁稍长,我在府中听嬷嬷低声议论,说母亲出身低微,攀附权贵,又不懂顺从,屡次顶撞父亲。

那时我心中不解:父亲那样英武卓绝之人,怎会容忍一个不敬的妻子?

当我将此疑问说出口时,父亲并未动怒,只是久久凝视着窗外落叶,终是叹息一声:

「孟归,你母亲是我强行纳入府中的,她本不该属于这里。」

「我对不起她,也希望你能明白她的苦楚,莫要辜负她的牺牲。」

及至我步入朝堂,亲历官场倾轧、政令难行,方知当年母亲承受的是何等孤寂与压抑。

她看我们兄妹的眼神,总是复杂难辨。

我们是她被迫留在这个家的理由,是她失去自由后结出的果。

后来我在江畔石缝间寻到昏迷的孟惟,他醒来后第一句话便是:“你娘……终究还是没等到我。”

父亲看着母亲遗像,目光沉静,却掩不住眼底翻涌的痛楚。

我知道,他不甘。

不甘二十载夫妻,换不来她真心一笑。

当父母双双殒命悬崖,弟妹失踪,昔日显赫的孟府顷刻倾颓。

我褪去怯懦,磨砺锋芒,独自撑起整个家族重担。

多年后,父亲归来,怀中抱着母亲的骨灰坛。

那一日,他站在山巅松树下,望着远方云卷云舒,语重心长对我说:

「若有朝一日,你遇上了心动的女子,务必以诚相待,莫让遗憾重演。」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