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尝了碗馄饨,连赞鲜美!转过身却密令:摊主一家格杀勿论

发布时间:2025-10-01 08:05  浏览量:1

文:方圆故事集

创作声明: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图片和文字均不涉及真实

雨,是江南的魂。

乾隆二十年的春天,这魂便一丝丝,一缕缕地,缠绕在苏州府外的这个无名小镇上。

雨丝很细,像牛毛,像花针,斜斜地织着,把整个天地都笼罩在一片迷蒙的灰白里。

青石板路被雨水濡湿,泛着幽幽的光,像一条沉默的河流,倒映着两旁粉墙黛瓦的屋檐。

屋檐下,挂着一串串晶莹的水珠,偶尔滴落,在路面的积水中,砸开一圈小小的涟漪。

空气里满是潮湿的泥土气息,混杂着水汽和不知名野花的淡香。

寻常的午后,本该是慵懒的,此刻却因这场不大不小的春雨,添了几分鲜活。

街上行人不多,撑着油纸伞,脚步匆匆,伞面上绘着仕女或山水,在雨中移动,像一朵朵流动的花。

一队人马,在这雨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们没有撑伞,任由细雨沾湿了华贵的绸缎衣衫。

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男子,身形高大,面容清癯,虽作商人打扮,但那双眼睛,深邃如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威仪,让人不敢直视。

他自称姓高,名天赐,是京城来的绸缎商人。

他身旁,跟着一个微胖的男人,脸上总是挂着谦卑而精明的笑容,亦步亦趋,像个最周到不过的管家。此人正是大学士和珅。

再后面,是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面无表情,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时刻警惕着四周。他是大内侍卫头领,巴图。

一行人本是乘船而来,见这小镇颇有风情,便上岸随意走走,未曾想被这场春雨困住了脚步。

他们没有去路边那些喧闹的酒楼茶肆,高天赐似乎对那些地方提不起兴趣。

他信步走着,专拣那些僻静的巷陌。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划过他轮廓分明的脸颊。

和珅想开口劝说找个地方避雨,可见主子兴致正浓,便把话又咽了回去。

皇帝的心思,如这江南的雨,看似温柔,实则难测。

巷子越走越深,两旁的墙壁上爬满了青苔,更显幽静。

就在这时,一阵奇异的香气,顺着湿润的空气,钻进了他们的鼻孔。

这香气很特别。

它不像酒楼菜肴那般浓烈霸道,充满了烟火气。

也不像胭脂水粉那般甜腻芬芳。

它是一种清雅的,带着一丝丝肉骨熬煮后的醇厚,又夹杂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鲜灵之气。

这股香气,仿佛一只无形的手,轻轻地,却又不容抗拒地,勾住了人的魂魄。

高天赐停下了脚步。

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acts的迷惘。

“和珅。” 他轻轻地喊了一声。

“奴才在。” 和珅立刻躬身应道。

“你闻到了吗?”

“闻到了,高爷。好香的味道,不知是哪家的手艺。” 和珅答得滴水不漏。

高天赐没有再说话,只是循着那香气的来源,迈开了步子。

和珅与巴图紧随其后。

巷子的尽头,豁然开朗,是一个小小的拐角。

香气的源头,就在那里。

一个简陋的馄饨摊。

几张半旧的方木桌,几条长凳,都被擦拭得干干净净,不见一丝油腻。

一口大锅,架在泥炉上,锅里的水翻滚着,冒着白色的蒸汽,那股诱人的香气,正是从这锅里飘散出来的。

摊主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男子,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相貌忠厚,一双手在缭绕的热气中上下翻飞,包馄饨的动作快得像一道影子。

他的身边,一个容长脸面的妇人,正低头细心地择着小葱和香菜,眉眼间满是温婉。

一张小桌子旁,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正趴在桌上,一笔一划地描红,神情专注,对周围的喧嚣充耳不闻。

雨水打在他们临时支起的油布棚上,发出“噼啪”的轻响,更衬得这一家三口的画面,宁静而温暖。

这是一幅再寻常不过的市井风情画。

寻常得就像这江南随处可见的流水和小桥。

高天赐看着这一幕,眼神有些恍惚。

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寻常生活了。

和珅察言观色,上前一步,用一种商队管家的口吻,客气地问道:“店家,还有位子吗?我们主仆几人,想避避雨,也尝尝你家的馄ac。”

摊主闻声抬起头,看到高天赐一行人的穿着气度,不敢怠慢,连忙用干净的抹布又擦了一遍桌凳,憨厚地笑道:“有,有,客官快请坐。这雨下得,正好喝碗热汤暖暖身子。”

他的笑容很真诚,带着小生意人特有的质朴和热情。

高天赐在一张方桌旁坐下,目光扫过那口沸腾的锅,淡淡地说道:“把你家最好的馄饨,给我们每人来一碗。”

“好嘞!” 摊主响亮地应了一声,手上的动作更快了。

妇人也放下手中的活计,为他们几人倒上了粗陶碗里的热茶。

那个写字的小男孩,似乎是听到了动静,抬起头,好奇地看了他们一眼,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孩童的天真。

高天赐对他微微一笑。

男孩似乎有些害羞,又低下头去,继续和纸上的字较劲。

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那么和谐。

像一首舒缓的江南小调,在雨中轻轻吟唱。

02

馄饨很快就端了上来。

盛在朴素的青边白瓷碗里。

碗不大,却精致。

汤色清澈见底,没有一丝杂质,像一块温润的琥珀。

几点翠绿的葱花和嫩黄的蛋皮丝,漂浮在汤面上,如同春日池塘里的浮萍。

馄饨一个个小巧玲珑,皮薄如蝉翼,近乎透明。

透过那层薄皮,可以隐约看到里面包裹着的,是泛着淡淡粉色的肉馅。

热气袅袅升起,将那股清雅的鲜香,更直接地送入鼻端。

和珅是惯会吃的,只看这卖相,便知不凡,心中暗暗点头,觉得自己在主子面前又露了一回脸。

高天赐没有动。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碗馄饨。

他的眼神很专注,仿佛看的不是一碗食物,而是一件尘封已久的稀世珍宝。

他拿起青瓷汤匙,没有先去碰那玲珑的馄饨,而是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勺汤。

汤匙凑到嘴边,他轻轻地吹了吹。

然后,将汤送入口中。

汤汁一接触到舌尖,高天赐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

这个动作很细微,快得像风拂过水面。

和珅的心却跟着提了一下。

主子这是……不满意?

高天赐没有表情,他闭上眼睛,喉结轻轻滚动,似乎在细细地品味,又像是在努力地回想什么遥远的事情。

过了片刻,他睁开眼,眼中的迷惘之色更浓了。

他放下汤匙,又拿起了筷子。

夹起一个馄饨。

那馄饨皮极滑,几乎要从筷子间溜走。

他小心地将馄饨送入口中。

牙齿轻轻咬破薄皮的瞬间。

身体猛地一震。

他的眼睛,骤然睁大。

眼神的变化,在一瞬间经历了数个层次的递进。

从最初的难以置信的惊讶。

迅速转为一丝混杂着痛苦与甜蜜的追忆。

紧接着,那追忆被一种警惕和审视所取代。

最终,所有的情绪都沉淀下去,化作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快到连一旁最擅察言观色的和珅,都只捕捉到了一丝残影。

他只知道,主子的情绪,因为这个馄C饨,发生了剧烈的波动。

高天赐慢慢地,将口中的馄饨咽下。

他再次拿起汤匙,又喝了一口汤。

这一次,他品得很慢,很仔细。

仿佛要把这汤里的每一丝味道,都拆解开来,刻进自己的骨髓里。

然后,他放下了汤匙和筷子。

碗里的馄饨,还剩下大半。

他抬起头,看向那个依旧在忙碌的摊主。

脸上的威严和深沉,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狂热的赞赏。

“好!”

他大声说了一个字。

声音洪亮,中气十足,把正在埋头写字的男孩都吓了一跳。

摊主夫妇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好!好一个鲜美!” 高天赐站起身,走到锅边,看着那翻滚的汤水,由衷地赞叹道:“此等滋味,竟藏于市井之中,实乃天下难寻!天下难寻啊!”

他的赞美,不像是客套,而是发自肺腑的,带着一种找到失散多年故人的激动。

摊主夫妇何曾见过这等阵仗。

眼前的“富商”气度不凡,此刻的言行举止,更像是个痴迷于美食的饕客。

他们受宠若惊,连忙摆手。

摊主憨厚地笑道:“客官谬赞了,谬赞了。不过是些糊口的小手艺,当不得‘天下难寻’四个字。”

他的妻子也跟着附和:“是啊,客官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高天赐摆摆手,重新坐回座位,脸上的激动慢慢平复,化作一种浓厚的兴趣。

他与摊主闲聊起来,语气和蔼可亲,就像一个普通的食客。

“老板,你这手艺,是祖传的吗?”

这个问题听起来很随意。

摊主没有多想,一边擦着手,一边笑着回答:“回客官的话,算是祖传的吧。听我爷爷说,是我太爷爷年轻的时候,在一位大户人家的府里当厨子,学来的手艺。”

“哦?大户人家?” 高天赐的眼睛亮了一下,“不知是哪一家?”

摊主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丝歉意:“这个……年代久远,就不知道了。只听说是京城里的一位王爷。后来那家人遭了难,我太爷爷就回了老家,靠着这门手艺过活。传到我手上,已经是第四代了。方子改了不少,早就成了自家的东西。”

他说得坦然,没有丝毫隐瞒。

高天赐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又问道:“这汤头,一定有什么讲究吧?我喝着,这鲜味非同一般,不像是寻常鸡鸭鱼骨能吊出来的。”

这已经问到了手艺的核心。

换做别的厨子,或许会含糊其辞。

但这个摊主,似乎格外淳朴。

他看高天赐是真心欣赏,便也不藏私,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自豪地说道:“客官真是行家!不瞒您说,这汤里,除了常见的料,还加了一味秘料。”

“秘料?” 和珅也凑了过来,好奇地问。

摊主神秘一笑:“这东西,是我们家的独门秘方。是我太爷爷当年从那位王爷府里带出来的方子上记着的。叫什么……‘玉髓’。说是一种贝肉,要用特殊的手法炮制,才能去其腥味,取其至鲜。不过,那都是老黄历了,如今哪里还找得到那种东西。我们现在用的,不过是些寻常的干贝海味,加上祖传的法子吊汤,提个鲜罢了。”

“玉髓……” 高天赐轻轻地咀嚼着这两个字,眼神变得愈发幽深。

他看着摊主那张忠厚老实的脸,看着他妻子温婉的笑容,看着他们那个在旁边安静写字的孩子。

这一家人,其乐融融,与世无争。

他们靠着一门手艺,在这江南小镇,过着最平凡的日子。

高天赐的脸上,重新浮现出笑容。

那笑容,温暖而和煦。

“老板,你这手艺,不该埋没在这小巷里。”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锭沉甸甸的银子,放在桌上。

那银子的分量,足够买下他这个小摊十次。

摊主夫妇大惊失色,连连摆手:“客官,使不得,使不得!一碗馄饨,几个铜板就够了,用不了这么多!”

高天赐却站起身,不由分说地将银子按在桌上。

“我今天,吃的不是一碗馄饨。” 他意有所指地说道,“我吃的是一份念想。这钱,你拿着。若是有心,就去城里开个大点的铺子,别让这好手艺失传了。”

说完,他不再理会摊主夫妇的千恩万谢和推辞。

他转过身,带着和珅与巴图,走出了这个小小的馄饨摊。

他的脸上,还挂着那意犹未尽的笑容。

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偶遇了人间至味的普通食客。

雨,还在下着。

04

高天赐一行人,缓步走在来时的那条巷陌里。

雨丝打在他们的身上,似乎比来时更冷了几分。

摊主一家人的感谢声,还远远地从巷子那头传来,充满了感激和喜悦。

高天赐的脸上,依旧带着那副和煦的笑容。

他甚至还回头望了一眼。

目光穿过雨帘,落在那小小的、温暖的油布棚上。

和珅跟在身后,心中还在回味那碗馄饨的滋味,同时也在揣摩着主子今天这番不同寻常的举动。

赏了那么大一锭银子,还鼓励人家去开店。

难道主子是动了惜才之心,想把这厨子招进宫里?

这倒也是一桩美谈。

他正思忖着,一行人已经走到了巷口。

拐过那个墙角,身后馄饨摊的视线被完全阻隔。

这是一个无人的角落。

只有雨水滴落屋檐的声音。

高天赐的脚步,停了下来。

几乎是在他停下脚步的同一瞬间。

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不是慢慢地褪去,而是像一副面具,被猛地扯掉。

笑容消失之后,那张脸上,只剩下一种东西。

一种彻骨的,不带任何人类情感的冰冷。

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刚刚还盛着对美食的赞赏和怀念,此刻,只剩下君临天下的威严,和……浓得化不开的杀机。

和珅只看了一眼,便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跟在乾隆身边这么多年,太熟悉这种眼神了。

这是帝王动了杀心的眼神。

和珅的心,猛地一沉。

他知道,有大事发生了。

而且,是天大的事。

可他想不明白,这杀机从何而来?

是那碗馄饨?

是那个憨厚的摊主?

还是那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画面,触动了帝王哪根敏感的神经?

他不敢问,甚至不敢喘一口大气。

高天赐,不,此刻他不再是高天赐,他是大清朝的皇帝,爱新觉罗·弘历。

他背对着来时的巷口,仿佛那里是什么不洁的瘟疫之源。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像寒冬腊月里冰层开裂的声音。

每一个字,都带着刀锋般的锐利和寒意。

他对身边的侍卫头领巴图下令。

“去。”

“查清这家人的底细。”

“祖上三代,亲族邻里,社会往来,一根头发丝都不能漏过。”

巴图垂首,沉声应道:“喳。”

乾隆顿了顿,似乎在思考用词。

然后,他吐出了后半句命令。

那句话,轻得像一片羽毛,却重得像一座山。

“然后……”

“……摊主一家,格杀勿论,不留活口。”

和珅的瞳孔,在听到这句话时,猛地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格杀勿论?

不留活口?

就因为一碗馄饨?

前一刻,他还是那个赞不绝口,慷慨解囊的“高爷”。

他脸上的笑容,和煦得能融化江南的春雨。

他口中的赞美,真诚得让那摊主夫妇感激涕零。

可一转身,走出那条巷子,他就变成了下达灭门令的冷酷君王。

那碗清澈的汤,那薄如蝉翼的皮,那鲜美绝伦的馅。

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是摊主在无意中,说错了哪句话?

是他的身份,本身就是一道催命符?

还是说,那句“京城里的王爷”,那句“玉髓”,触动了皇家最不可告人的禁忌?

这碗鲜美的人间至味,为何会与“格杀勿论”这四个浸透了血腥的字眼,联系在一起?

这巨大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反差,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地扼住了和珅的喉咙,让他几乎窒息。

他看着皇帝那冷硬如铁的侧脸,心中充满了惊骇与疑惑。

乾隆似乎没有注意到和珅的失态,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

他继续用那种不带一丝波澜的语调,补充着他的命令。

“做得干净些。”

“就报一场意外失火。”

“明早就把结果报上来。”

“喳。” 巴图再次应道,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仿佛他接到的,只是一个去买一斤白菜的寻常指令。

说完,他魁梧的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巷口,只剩下乾隆和心神剧震的和珅。

雨,越下越大了。

冰冷的雨水,打在和珅的脸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凉意。

因为他的心,比这春雨,还要冷。

06

侍卫头领巴图的效率,一如既往地高。

第二天清晨,天还未亮透,南巡的行宫之内,他已经像个幽灵一样,跪在了乾隆的书房里。

他的回报,简洁而清晰。

“主子,查清楚了。”

“摊主姓秦,名福安。祖籍确是苏州本地,在此地已历三世。”

“其曾祖父秦有德,年轻时曾去京城闯荡,后返回故里。祖父秦顺,父亲秦安,皆是本分小民,以小手艺为生。”

“秦福安本人,身家清白,邻里口碑甚好,说他忠厚老实,与人无争。”

“其妻为本地农女,亦是贤惠本分。”

“其子尚幼,在私塾读书。”

“查其三代亲族,并无任何不法行为,也未与任何江湖帮派、会党有所牵连。”

巴图的调查结果,简单得就像一张白纸。

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家庭。

一个再清白不过的身份。

这让那道“格杀勿论”的命令,显得愈发扑朔迷离,愈发令人毛骨悚然。

一个如此清白无辜的家庭,为何要遭受灭门之祸?

和珅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心中的疑云却越来越重。

乾隆听完回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挥了挥手。

“知道了。”

“按计划行事。”

“喳。” 巴图叩首,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书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窗外,雨后清晨的鸟鸣声。

夜里,行宫之内,万籁俱寂。

奢华的卧房里,烛火摇曳,将乾隆的身影投射在背后的书架上,显得高大而孤独。

他手中握着一卷《资治通鉴》,却久久没有翻动一页。

他的目光,穿过窗棂,望向漆黑的夜空。

和珅侍立在一旁,为他添上新茶。

他知道,皇帝有话要说。

许久,乾隆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疲惫,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和珅,你是不是觉得,朕今天,太过残忍了?”

和珅心中一凛,连忙跪下:“奴才不敢!主子圣心独断,必有深意,奴才愚钝,不敢妄测天威。”

乾隆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喜怒。

“起来吧。”

“这里没有皇帝,只有一个姓高的客人。”

和珅站起身,依旧低着头,洗耳恭听。

“你不好奇吗?” 乾隆问道,“那碗馄饨,究竟有什么问题?”

和珅不敢抬头,只是恭敬地答道:“奴才愚钝。”

“那碗馄饨……” 乾隆的眼神,再次变得幽深起来,他仿佛又回到了昨天那个烟雨朦胧的巷尾。

“味道,是没错的。”

“那味道,朕一辈子都忘不了。”

他顿了顿,似乎在整理思绪。

“朕在幼年时,还住在雍亲王府。那时候,先帝……也就是朕的皇阿玛,还只是雍亲王。”

“府里有一位御厨,姓张,是内务府膳房的老人,深得皇阿玛的信赖。”

“这位张御厨,有一道拿手绝活,唤作‘如意玉髓汤’。”

乾隆的声音,开始变得飘忽。

“那汤,清澈鲜美,回味无穷。朕小时候,体弱多病,皇阿玛时常命他为朕炖煮此汤调养身子。”

“那味道,朕太熟悉了。”

“昨天那碗馄饨的汤底,和朕记忆中的‘如意玉髓汤’,一模一样。”

和珅心中一动,似乎抓住了什么。

“主子的意思是……那摊主,与当年那位张御厨有关?”

“不错。” 乾隆点了点头,“但问题,不仅仅是味道。”

“问题在于,那道‘如意玉髓汤’的秘方。”

他看着和珅,一字一顿地说道。

“汤里的核心,在于一味食材,名为‘玉髓贝’。”

“此贝,产自关外极北的苦寒之地,极难捕捞,百年贡入宫中的,也不过寥寥数斤。此物是皇家独享的贡品,炮制之法,更是宫廷膳房的不传之秘。”

“民间,绝不可能得到此物,更不可能知晓其处理手法。”

“那个摊主,说他用的是寻常干贝。或许是吧。但他吊制汤头的手法,那种去腥存鲜,激发至味的法门,分明就是当年张御厨炮制‘玉髓贝’的独门秘技。”

“这种秘技,只可能由张御厨,亲手传下。”

和珅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他已经预感到了这背后隐藏的,是何等惊天的秘密。

乾隆没有理会他,继续说了下去,声音愈发冰冷。

“和珅,你也是经历过先帝爷那时候的。当年的‘九子夺嫡’,是何等的惨烈,你比谁都清楚。”

和珅的头,垂得更低了。

那是一段浸透了鲜血和阴谋的岁月。

“那位深得皇阿玛信赖的张御厨,在康熙末年一个关键的夜晚,无意中,撞破了一件事。”

“他去给当时还是雍亲王的皇阿玛送夜宵,在书房外,听到了皇阿玛与隆科多、年羹尧的谈话,更撞见了他们正在销毁一份与八爷党往来的密信。”

“那封信,是皇阿玛早年为了麻痹对手,故意示弱的证据。一旦流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张御厨当时吓得魂不附体,跪地求饶,发誓永不外泄。皇阿玛当时正是用人之际,为了安抚他,便留下了他的性命。”

“但是,帝王之家,岂容半点瑕疵?”

“皇阿玛登基之后,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所有可能知晓当年隐秘的下人,都被‘清理’了。”

“那位张御厨,和他的一家老小,自然也在其中。”

“内务府的档案里,记的是他们全家感染时疫,不幸病昸。”

乾隆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茶水,已经凉了。

书房里的空气,也仿佛凝结成了冰。

和珅只觉得手脚冰凉,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他终于明白了。

一切都明白了。

乾隆放下茶杯,声音里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疲惫和恐惧。

“朕今天遇到的那个摊主,秦福安。”

“他姓秦,不姓张。他的曾祖父,叫秦有德。”

“朕想,当年那场清洗,或许出了纰漏。那个张御厨,可能预感到了危险,提前将自己的一个幼子,托付给了他最信任的,一个姓秦的同乡,让他带着秘方,逃出了京城,隐姓埋名。”

“这个秦福安,无疑就是那位张御厨的后人。”

“是当年那场血腥清洗中,唯一的漏网之鱼。”

“他不仅继承了那道皇家秘方,更有可能,从他祖上那里,继承了某些……不该被外人知道的,关于‘九子夺嫡’的秘密。”

乾隆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黑暗。

“和珅,你说,朕怕他吗?”

“朕怕一个在小镇上卖馄饨的摊贩造反吗?”

“不,朕不怕。”

“朕怕的,是他的‘存在’本身。”

“他的存在,就像是皇阿M玛龙袍上的一根刺。就像是朕这万里江山上的一道裂痕。”

“一旦有朝一日,朕的政敌,那些心怀叵测的宗室,或是某些别有用心之人,发现了他的存在,发现了这碗馄饨的味道。”

“他们就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扑上来。他们会深挖当年的旧事,会用这件事来攻讦先帝得位不正,进而,动摇我大清的国本,动摇朕这把龙椅的根基!”

“朕的江山,不能有任何潜在的威胁。哪怕这个威胁,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为了江山稳固,为了将这丝威胁彻底扼杀在摇篮里。”

“这个无辜的家庭,就必须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乾隆转过身,看着目瞪口呆的和珅。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悲凉的笑容。

“朕昨天说那碗馄饨‘鲜美’,是发自肺腑的。”

“那是朕对童年最后一点温暖的怀念。”

“但朕下令‘格杀勿论’,也是出于一个帝王,最冷酷的本能。”

“朕别无选择。”

08

第二天。

那个江南小镇上传出了一个令人惋惜的消息。

巷子尽头那家卖馄饨的秦姓人家,昨夜不幸遭遇了火灾。

据说,是炉火未熄,引燃了旁边的柴草。

火势很大,等邻里发现时,已经烧塌了半间屋子。

等到官府的救火队赶到,一切都晚了。

摊主秦福安,他的妻子,还有那个喜欢在桌边安静写字的孩子。

一家三口,无人生还。

官府草草勘察了现场,定案为“意外失火”。

邻里们唏嘘不已,都说秦家一家是好人,就这么没了,真是可惜。

但小镇的生活,依旧要继续。

人们的惋惜,很快就被新的茶余饭后的谈资,被自家的柴米油盐,所淹没。

不出三天,似乎已经没有人再记得,那个巷尾,曾经有过一个馄饨摊,曾经有过那样温暖而寻常的一家人。

他们就像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一样。

烟消云散。

乾隆的南巡船队,离开了苏州府,继续顺流而下。

龙船极尽奢华,雕梁画栋,宛如水上宫殿。

江南的风,吹过甲板,带着水乡特有的温润气息。

御膳房里,天下的名厨汇聚一堂,挖空心思,为皇帝呈上各地的珍馐美味。

这一日,午膳。

一道道菜品如流水般呈上。

其中,也有一碗精心制作的馄饨。

白玉为碗,汤清如水,馄饨的褶皱都捏得一般无二,宛如艺术品。

和珅小心翼翼地,将这碗馄饨端到乾隆面前。

“主子,这是奴才让御膳房仿着昨日那家的口味,特地为您做的。”

乾隆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

他拿起银匙,舀了一个,放入口中。

慢慢地咀嚼。

然后,他放下了汤匙。

淡淡地说了一句。

“不是这个味道。”

他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

他没有再碰那碗馄,挥手让人撤了下去。

他转过头,望向窗外。

两岸的田野,村庄,小桥,飞速地向后倒退。

江南的风光,如同一幅流动的画卷,在他眼前展开,又迅速消失。

他的眼神,幽深得如同这望不见底的运河之水。

他或许,会永远怀念那碗馄饨的滋味。

那不仅仅是食物的味道,更是他童年记忆里,仅存的一丝不含杂质的温暖。

但他更清楚地知道。

为了坐稳身下这张冰冷的龙椅。

他必须,也必然会,亲手毁灭掉那个能做出那份温暖的人。

江山与口福。

江山与温情。

江山与一个无辜家庭的性命。

他选择了前者。

代价,便是后者永远的缺憾,和记忆里那一丝永远无法抹去的血腥。

那碗人间至味,从此,只能留在他的记忆里。

伴随着的,是无尽的,彻骨的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