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爱情短篇:半夏(已完结)

发布时间:2025-10-10 15:15  浏览量:2

我给瘫痪世子冲喜,新婚夜他递我和离书。三个月后,他浑身是血倒在我的山庄外。

1

她,沈半夏。穿越了。这该死的桥段,虽然熟悉,但真实经历还是头一遭。

就在几个时辰前,她还是现代一名中医研究人员,再睁眼,便成了花轿里这个被强行套上嫁衣、送往镇北王府冲喜的“尚书府二小姐”。

哈……冲喜这剧情她也熟呀。谁都知道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红烛高烧,映得满室喜庆,却驱不散那浓重药味织就的压抑。沈半夏顶着沉重的鸳鸯盖头,端坐在铺着大红百子千孙被的床沿,指尖冰凉。

记忆碎片凌乱而残酷。原主根本不是什么二小姐,而是一个连名字都不配有的药人,因与原尚书府那位早夭的庶出二小姐年纪相仿,被嫡母和嫡姐沈清月李代桃僵,送入了这吃人的虎口。真正的沈半夏,恐怕早已在某个阴暗的角落化为了白骨。

“吱呀——”

门被推开,轮椅碾过地面的声音沉闷而清晰。

盖头被一杆镶玉的喜秤挑起,光线涌入,沈半夏下意识地眯了眯眼,抬眸望去。

烛光下,坐在轮椅上的男子面色苍白近乎透明,薄唇毫无血色,一双眼却幽深如古井,清亮得惊人,仿佛能洞悉人心。这便是镇北王世子,谢不危。名字里带着“不危”,此刻却像个易碎的琉璃美人。

他挥退了屋内侍立的丫鬟婆子。

室内只剩下他们二人,红烛噼啪作响。

“沈……姑娘。”他的声音带着久病的沙哑,却异常平静。他递过来一个信封,封皮上是三个力透纸背的字——和离书。

“拿着它。”谢不危看着她,眼神里没有新郎的喜悦,也没有对冲喜新娘的鄙夷,只有一种近乎冷漠的透彻,“我已是将死之人,不必陪我耗在这里。待我死后,你可凭此书信离开王府,另觅良人。”

沈半夏心下一凛。保命符?试探?还是他真的如此……良善?

不得不说,沈半夏确实被他的这个举动暖到了,在这样的古代他能如此为她找想,想来也是个品性不差的人。可惜了,是个病秧子,估计要英年早逝。

她面上迅速堆起温顺的惶恐,眼中适时泛起泪光:“世子爷何出此言?既嫁入王府,妾身自当尽心侍奉……”

“不必演戏。”谢不危打断她,语气依旧平淡,“你我皆是局中人,何必虚与委蛇。这封信,是你的退路,也是我的安心。我知你是被迫嫁与我的。”

话已至此,沈半夏从善如流,双手接过那封信,指尖在与谢不危接触的瞬间,感受到他皮肤下异常的冰凉。她低下头,做出感激涕零的模样:“多谢世子爷体恤。”

将和离书仔细收进袖中,她心中稍安。无论这是不是试探,至少明面上,她多了一道护身符。

然而,医者的本能让她无法忽视谢不危此刻的状态。他周身弥漫的那股若有似无的、带着一丝腥甜的气息,绝非普通病症。

“世子,”她上前一步,声音放得更柔,“妾身在家中时,略通些医理。观您气色,似是沉疴缠身,可否让妾身为您探一探脉息?或许……能找到一线生机。”

谢不危抬眼看着她,在她眼里看出一丝真诚,他不信一个闺阁女子会这些,但,也罢,也不好拂了她的好意。他缓缓伸出瘦削的手腕,搁在轮椅扶手上,算是默许。

沈半夏三指搭上他的腕间。指尖下的脉搏跳动得诡异而混乱,时疾时徐,仿佛有活物在其间窜动。她屏息凝神,仔细分辨。

几息之后,她脸色微变,猛地收回手。

“如何?”谢不危问,语气听不出喜怒,倒是也不抱什么希望。

沈半夏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顿:“世子并非伤病,而是中了一种极为霸道的蛊毒——‘黄泉引’。”

室内烛火猛地跳跃了一下。谢不危深邃的眼底,终于掠过了一丝真正的波澜。

章节二:毒医与蛊王

“黄泉引……”他没想到她只是把脉就能直指源头。

谢不危是知道这个东西的。指尖在轮椅扶手上轻轻敲击。他看向沈半夏的目光里,审视多于惊讶。“你竟能诊出此蛊。尚书府的二小姐,何时精通了这等偏门诡谲的医道?”

沈半夏心头一紧,知道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她不能暴露药人和穿越的秘密,只能半真半假地应对:“幼时偶遇一游方郎中,学了些皮毛,许是……机缘巧合。”她避开他探究的视线,转而道,“此蛊阴毒,盘踞心脉,蚕食生机,世子能撑到今日,已是意志惊人。但若再不拔除,恐……不出三月。”

“你可能治?”他问得直接。他当然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不然也不会提前写好和离书。

“风险极大。”沈半夏实话实说,“蛊虫已有灵性,强行拔除,恐会反噬,届时世子性命堪忧。需以特殊药浴辅以金针走穴,徐徐图之,或有一线生机。”

漫长的沉默。谢不危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仿佛在衡量她话语中的真假,以及……她这个人本身的价值。

最终,他扯了扯苍白的嘴角,露出一丝近乎残酷的笑意:“既然如此,我这残躯,便交由沈姑娘了。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沈半夏看着他这副“死马当活马医”把自己当小白鼠交出去的样子,不由得笑了。

真是个可爱的病人。

治疗就此开始。谢不危不是完全相信她,只是对生命无所谓礼物。沈半夏开出药方,皆是些性烈霸道、甚至带有些许毒性的药材。王府下人虽惊疑,但在谢不危的默许下,无人敢置喙。

第一次药浴安排在密室。巨大的浴桶内,墨绿色的药汁翻滚着刺鼻的气味。谢不危只着单衣,由侍卫搀扶着浸入药汤。沈半夏手持银针,精准地刺入他背心的几处大穴。

药力与蛊毒在他体内激烈交锋,谢不危额角青筋暴起,冷汗涔涔,却咬紧牙关未发出一声痛呼。沈半夏全神贯注,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然而,就在她下最后一针,试图引导蛊虫离体时,异变陡生!

谢不危身体猛地一颤,一口黑血喷出,浴桶内的药汁竟如同沸腾般剧烈翻滚起来!他脸色瞬间由白转青,气息急剧衰弱,那潜伏的蛊虫被激怒,开始了疯狂的反噬!

“不好!”沈半夏脸色骤变。常规手段已来不及!

电光火石之间,她再无犹豫。她迅速取出一枚随身携带的银针刺破自己指尖,挤出一滴殷红中带着奇异淡金的血珠,滴入旁边备好的清水碗中。随即,她含住一口那混合了她药血的清水,俯身,在谢不危因痛苦和惊愕而微张的唇瓣贴上来的瞬间,以口渡了过去!

唇齿相贴,带着药汁苦涩与血液腥甜的气息瞬间弥漫。这不是风花雪月,而是生死一线的权宜之计。她以舌顶开他的牙关,将蕴含着药性的液体强行渡入。

谢不危的身体猛地僵住,瞳孔微缩。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带着异样温热的液体滑入喉间,所过之处,一股奇异的暖流扩散开来,竟暂时压制住了体内肆虐的蛊毒狂躁。

一触即分。

沈半夏迅速直起身,用袖口用力擦了下嘴唇,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热意,但语气却极力保持镇定:“事急从权,唐突世子了。此乃……独门秘法。”

谢不危靠在浴桶边缘,急促地喘息着,脸上的青灰色渐渐退去。

他抬眸看她,眼神复杂难辨,那里面有什么东西碎裂了,又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滋生。半晌,他才哑声开口,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低沉:“……无妨。救命之恩,谢某……记下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诊金,加倍。”

沈半夏:“……” 好吧,这很世子。

经过此番生死与共,两人之间那层脆弱的薄冰似乎被打破了。他看得出她是真的两把刷子,也是真的在救他。

3

在沈半夏的精心治疗与药血辅助下,谢不危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虽然仍需轮椅代步,但气色红润了许多,偶尔甚至能在侍卫搀扶下短暂站立。

世子府邸的气氛,也因此变得微妙起来。下人们对这位冲喜的世子妃,从最初的轻视,变成了敬畏与好奇。

而这好转,也引来了不速之客。嫡姐沈清月,打着探病的名义,频频登门。

“妹妹真是好福气,能伺候在世子榻前。”沈清月一身华服,珠翠环绕,坐在花厅里,用帕子掩着口鼻,仿佛嫌弃这里的药味。“世子爷如今大好了,妹妹也算是功德圆满。只是……这冲喜的名声终究不好听,妹妹往后在京城贵人圈里,怕是难了。”

她语带施舍:“不过妹妹放心,待你回了尚书府,姐姐我定会为你寻一门……嗯,合适的亲事,总不至于让你孤苦一生。”

沈半夏垂眸,扮演着温顺怯懦的角色,心中却在冷笑。每次沈清月到来,都会带来一些属于“尚书府二小姐”旧物的仿品,或是刻意提及一些模糊的童年往事。

她以为这些对沈半夏的羞辱会让她难受,然而,她的这些“提示”间接让她回忆起了一些失去的记忆。

一些模糊的画面开始闪现:华丽的庭院,女人尖利的咒骂,被强行灌下的苦涩药汁,还有一个温柔唤着“半夏”的、面容模糊的妇人……

真正让她恢复记忆,是那一次,沈清月见谢不危不在近前,言语愈发刻薄得意:“说起来,妹妹与世子倒真是‘缘分天定’。若非当年你流落在外,这冲喜的‘好事’,也落不到你头上。

无数碎片瞬间拼接成型——那不是梦!是真实发生的记忆!她根本不是替身!她就是真正的沈半夏!尚书府那个本该早夭的庶出二小姐!是嫡母和沈清月,怕她这个庶女碍事,设计迷晕了她,将她丢给了那个神秘的药人组织顶罪,并对外宣称二小姐“病逝”!害死了她的母亲,而她们,则心安理得地占有了她生母留下的一切。

她们将她推入地狱,如今,又将她拉出来,还真是物尽其用呐!

滔天的恨意如岩浆般在她胸腔翻涌,几乎要将她焚烧殆尽。但她死死掐住了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慌,不能乱。她低下头,掩饰住眼中汹涌的杀意,声音细弱蚊蝇:“姐姐说的是……妹妹不记得了。”

沈清月只当她被戳中痛处,愈发得意,又假意安慰了几句,这才施施然离去。

“哼,还真以为我怕你不成,天天来这刷存在感,上辈子是个刷子吧。”沈半夏独自留在花厅,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眼神冰冷如铁。

原来,从始至终,她都是那个被牺牲、被践踏的棋子。但现在,不一样了。

她有了谢不危这条线,有了前世的医术和药人体质。那些将她推入深渊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复仇,成了她活下去的、新的、更强大的动力。

4

接下来的日子,沈半夏一边不动声色地继续为谢不危治疗,一边开始暗中利用世子府的资源,收集关于当年药人组织和尚书府的信息。她做得极其隐秘,但谢不危何等人物,或多或少有所察觉,他却并未点破,甚至在某些环节,给予了默许的便利。

在他的纵容和她的努力下,谢不危的身体恢复得极快。不到三个月,他已能脱离轮椅,独自缓步行走,虽然武功尚未完全恢复,但已与常人无异。

他站在庭院中,感受着久违的阳光和力量,目光落在正在整理银针的沈半夏身上。

“半夏,”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声音低沉,“你喜欢这里吗?”

沈半夏不明所以,这是在挽留她?毕竟他的腿已经快好了,我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谢不危走到她面前,目光深邃:“王府需要一位女主人,而我……也需要你。留下来,我许你世子妃应有的尊荣,以及,我的真心。”

他的话语很真诚,眼神里带着她从未见过的热度。若她真是那个无依无靠的冲喜新娘,或许会心动。

但她是沈半夏,是身负血海深仇、秘密重重的沈半夏。

她平静地摇了摇头,从袖中取出那封保存完好的和离书,递还到他面前。

“世子爷,您的病已大好,妾身的任务已经完成。”她语气疏离而坚定,“你我之间,算是两清了。和您合作很愉快。”

谢不危看着她,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失落,有了然,或许,还有一丝他早已预料到的释然。

“你决定了?”

“是。”沈半夏斩钉截铁,“京城非我久留之地。”

良久,谢不危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好,我尊重你的选择。”他转身,取出一份地契,“京郊有处温泉山庄,环境清幽,适合休养。算是我……聊表谢意。”

这一次,沈半夏没有拒绝。她需要一个安身立命之所,也需要一个远离京城漩涡、便于她行事的基础。

“多谢世子。”

没有过多的告别,一切尽在不言中。他明白她的离去是为了更广阔的天地,她也知道他的放手是为了更彻底的清算。他的伤大好,该去找害他的人清算一下了。

一场始于阴谋与交易的“冲喜”,在各自心照不宣的谋划中,暂时落下了帷幕。

沈半夏带着简单的行装和那张地契,离开了镇北王府,向着京郊的温泉山庄而去。

5

京郊,温泉山庄。

此处虽不及镇北王府巍峨,却依山傍水,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尤其是那引地下热泉而成的汤池,水汽氤氲,对修养和沈半夏研究药理都大有裨益。

沈半夏褪去了世子妃的华服,换上素雅衣裙,如同卸下重担。但她并没有沉溺于安逸,而是迅速将山庄内外梳理了一遍,留下忠厚可靠的仆役,以医术和银钱恩威并施,很快便将此地经营得铁桶一般。

她的日子看似平静——每日照料药圃,研究此世草药与蛊术,借温泉特性调制新的药浴方子。但暗地里,她以“妙手医师”的名号,有选择地接诊一些附近州府慕名而来的疑难杂症患者。诊金高昂,或换取珍贵药材,或换取各种消息。

她像一只耐心的蜘蛛,开始编织属于自己的情报网。目标明确:查清当年经手将她送入药人组织的具体势力,以及……尚书府那对母女更多的罪证。

与此同时,镇北王府。

谢不危“重病得愈”的消息震惊朝野。他不再掩饰锋芒,以雷霆手段开始清算。

如今他已是镇北王,王府内,几个被其他势力收买、在他病中动过手脚的管事和仆从,悄无声息地消失。朝堂上,几份证据确凿的弹劾奏章递上,直指曾在他中毒瘫痪一事中推波助澜的官员。他不再是那个缠绵病榻的世子,而是恢复了昔日“玉面罗刹”的威名,冷静、狠戾,算无遗策。

他坐在书房内,听着暗卫汇报京郊温泉山庄的动向。

“夫人今日诊治了城南绸缎庄的刘掌柜,以其祖传的半本毒经为酬。”

“前日,她‘偶遇’了当年可能参与运送药人的一个镖头之妻,并治好了其独子的怪病。”

暗卫顿了顿,补充道:“夫人似乎……在有意打听‘幽冥司’的消息。”

谢不危指尖轻叩桌面。“幽冥司”,一个神秘的地下组织,专营各种见不得光的勾当,药人买卖正在其业务范围内。他眼中寒光一闪。

“加派人手,暗中保护山庄,非生死关头不得现身。”

“是。”

“另外,”他沉吟片刻,“把我们掌握的,关于幽冥司外围据点的消息,换个方式,让她的人‘偶然’查到。”

“属下明白。”

他放她走,是为了让她施展抱负,引出敌人,而非让她真正孤身涉险。他知道,他心里已经有了这个女子了,那就绝不会让她真的涉险。他也给她尊重,他知道有些仇要自己亲自去报,如他一样。

这场戏,他陪她演。

6

沈半夏很快通过自己的渠道,获得了关于“幽冥司”某个城外据点的模糊信息。她知道这可能是陷阱,也可能是某人故意递来的刀子,但她别无选择,复仇必须主动。

她并未贸然前往,而是精心配制了几种特殊的药粉和蛊虫。一种能令人浑身奇痒、短暂失明的“笑春风”,另一种则是能追踪气息的“引路萤”。

月黑风高夜,沈半夏一身利落黑衣,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那个位于废弃义庄下的据点。

据点内的守卫比她想象的要多,且个个身手不俗。她屏息凝神,凭借对药性的精准掌控,将“笑春风”混入夜风,或是投入他们的酒水之中。很快,据点内乱成一团,咒骂声、抓挠声不绝于耳。

趁乱,她找到了关押“货物”的密室。里面是几个面色惊恐、等待被转运的少男少女。她心中怒火更炽,迅速解开他们的束缚,指明逃生路线。

就在她准备深入探查核心区域时,一股凌厉的掌风自身后袭来!

“哪来的小虫子,敢坏幽冥司的好事!”

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小头目,竟抗住了药性,发现了她。

沈半夏武功平平,全靠医术和毒术周旋。几招之下,她便落了下风,肩头被掌风扫中,一阵剧痛。危急关头,她放出“引路萤”,同时将最后一包强效迷药撒向对方。

刀疤头目下意识闭气后退,沈半夏趁机脱身,按原路急速撤退。她肩头的伤不轻,但更重要的是,她在那个头目身上,留下了一点“引路萤”的母蛊气息。

她刚离开不久,几道黑影如鬼魅般潜入义庄,片刻之后,义庄陷入一片死寂,包括那个刀疤头目在内的所有幽冥司人员,再无生机。

消息很快传到谢不危耳中。

“她受伤了?”他的声音瞬间结冰。

“皮肉伤,夫人已自行处理。幽冥司据点已拔除,活口……未能留下,对方齿间藏毒。”

谢不危眸色深沉。他知道,经此一事,幽冥司必然会注意到她这条“漏网之鱼”。

7

沈半夏肩头的伤在精心调养下渐愈,但那次冒险也让她意识到幽冥司的庞大与凶残。她更加谨慎。

然而,她没等到幽冥司的下一步报复,却先等来了一个几乎让她心神俱碎的消息——镇北王世子谢不危,在追查一桩勾结外敌的大案时,遭遇悍匪埋伏,身负重伤,下落不明!

消息传得沸沸扬扬,都说世子怕是凶多吉少。

沈半夏握着药杵的手僵在半空,心头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闷得发慌。那个不久前还冷静强大、算无遗策的男人……怎么会?

她强迫自己冷静,告诉自己这或许又是他的计谋。可心底的不安却如同野草般疯长。

几天后的一个暴雨夜。电闪雷鸣,狂风卷着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棂上。山庄大门早已紧闭,仆役们也早早歇下。

突然,沉重而急促的敲门声,混合着风雨声传来,仿佛垂死之人的最后挣扎。

守门的老仆提着灯笼,谨慎地拉开一条门缝。

一道刺目的闪电划破夜空,瞬间照亮了门外景象——

一个浑身浴血的身影倒在泥泞之中,雨水混杂着血水在他身下蜿蜒成骇人的小溪。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华贵的锦袍破碎不堪,露出下面深可见骨的伤痕。

竟是失踪数日的谢不危!

他似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染血的手指死死抓住门槛,艰难地抬起眼帘,望向闻声赶来的、站在廊下的沈半夏。

雨水冲刷着他的脸庞,那双曾经清亮锐利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濒死的浑浊与一种近乎卑微的祈求。他张了张嘴,气息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半夏……”

他咳出一口血,话音未落,他手一松,彻底昏死过去。

沈半夏站在原地,雨水打湿了她的裙摆。看着那个曾高高在上、如今却如同破碎玩偶般倒在泥泞里的男人,心里一阵酸涩、疼痛,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震动。

她几乎是踉跄着扑了过去,不顾他满身的血污,颤抖着手探向他的颈脉。微弱的跳动,证明他还活着。

“还愣着干什么!”她猛地回头,对吓呆的仆役嘶声喊道,“抬他进去!准备热水、伤药、我的金针!”

这一刻,什么算计,什么和离,什么前路,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只有一个念头——救他!必须救活他!

8

山庄最好的客房内,灯火通明。

沈半夏剪开谢不危被血浸透的衣物,看着他身上新旧交叠、狰狞可怖的伤口,倒吸一口凉气。最严重的是胸口一道箭伤,几乎擦着心脏而过,以及后背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

她摒除一切杂念,化身最冷静的医者。清创、缝合、敷上特效的金疮药、施针稳住心脉……动作快、准、稳。药血再次被用作药引,融入汤药,一点点喂他服下。

整整一夜,沈半夏守在他床边,寸步不离。

天明时分,雨终于停了,谢不危的高热终于退去,脉搏也变得平稳有力起来。

他悠悠转醒,映入眼帘的,是趴在床边累极睡去的沈半夏。她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秀眉即使在睡梦中也不安地蹙着,一只手还搭在他的腕间,似乎随时在感知他的脉象。

谢不危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复杂,带着难以言喻的温柔。

沈半夏睡得极浅,感受到他的动静,立刻惊醒。

“你醒了?”她声音沙哑,立刻又去探他的脉,确认无虞后,才松了口气。

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最终还是谢不危先开口,声音虚弱却清晰:“吓到你了?”

沈半夏收回手,抿了抿唇,“你怎会?”

谢不危看着她,缓缓道来:“遇到了些硬茬子,是幽冥司核心人物与朝中某位皇叔勾结。不小心中了埋伏,好在遇到了你。”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向她,“恰巧,我知道你在查幽冥司,也知道他们盯上了你。我担心你,想来看看你是否安全。”

“然后就倒在你的山庄外,”他声音低沉下去,有些许歉意,”给你添麻烦了。“

沈半夏,看着他的脸,没有说谎的痕迹,但她总感觉他有些不对劲,尤其是他看她的眼神,比以前似乎多了些炽热?是错觉吗?

算了,现在哪有闲心想这些,他对自己没有杀意,就先这样吧。

两人沉默了许久,直到她以为他睡着了,准备离开时,他缓缓开口,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你离开之后,我其实一直有关注你,我知道你有仇,我们一起报。幽冥司,我来铲除。京城的风雨,我来挡。你只需要做你想做的事,研究你的医术,护你想护的人。半夏,我们联手,可好?”

“这……”这突入其来的关心,沈半夏一时无法适应。他知道自己的事,她不奇怪,毕竟,他腿没事之前也不是个“软世子”。

看着他如此的诚恳,心里一片温暖,她突然来到这个异世,本就孤身一人,如今做这些一半是为原主报酬,毕竟占了人家身子,一半也是为自己以后有个安全的生活环境做努力。

而且这个药人组织必须铲除,因为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的血已经到了可解百毒的程度,不然,她将一世不安。

她同意了他的提议,这是他们第二次合作了。

沈半夏看着他苍白却坚定的面容,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心中那道冰封的壁垒,终于彻底融化。

她反手握紧了他的手,眼中闪烁着与他同样的光芒:“合作愉快。”

窗外,雨过天晴,朝阳初升,将温暖的光芒洒满山庄。

新的棋局,已然开始。而这一次,他们是执棋者,亦是彼此最坚实的后盾。

9

联盟既定,两人之间最后一丝隔阂也随之消融。关系的变化体现在细微之处:沈半夏熬药时,谢不危会自然地坐在一旁翻阅书卷,或是处理些不避她的密信;她用饭时,他会默不作声地将她多夹了一筷子的菜挪到她面前;她研究新蛊方至深夜,总能在书房找到他留着的那盏灯。

温情并未消磨斗志,反而让他们更像一对淬炼过的双刃,锋芒内敛,却致命。

谢不危的伤势在沈半夏的调理下飞速好转。他不再隐藏实力,开始通过特殊渠道,远程调派王府剩余的忠诚暗卫和麾下势力,一张针对幽冥司和其背后保护伞的大网,以温泉山庄为中心,悄然收紧。

沈半夏则提供了关键助力。她不仅用医术保障谢不危及其核心人手的战斗力,更利用对毒与蛊的深刻理解,研制出数种奇特的药物:能令人产生幻觉、吐露真言的“迷心散”;能暂时激发人体潜能、事后却会虚弱三日的“虎狼丹”;以及专门针对幽冥司成员可能携带的几种常见毒药的解药。

“幽冥司行事诡谲,擅用毒蛊控制下属,其总部必是龙潭虎穴。”沈半夏将一瓶瓶药粉递给谢不危派出的心腹,神色凝重,“这些或许能多几分把握。”

谢不危看着她专注的侧脸,伸手将她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有你在,我便无后顾之忧。”

他的触碰自然亲昵,沈半夏耳根微热,却没有躲闪,只低声道:“小心为上。”

10

情报与准备都已就绪。谢不危锁定幽冥司总部位于邻省一处依山傍水、易守难攻的废弃矿洞深处。

行动前夜,沈半夏将一枚用自己心头血精心温养过的玉蝉挂在谢不危颈间。

“这玉蝉能避百毒,若遇危急,捏碎它,我能感知你的方位。”她语气平静,眼神却泄露了她的担忧。

谢不危握住她的手,郑重承诺:“等我回来。”

月黑风高,杀机凛冽。

谢不危亲率精锐,如一把尖刀直插幽冥司心脏。战斗异常惨烈,幽冥司总部机关重重,守卫皆是悍不畏死的亡命之徒,且大多身中奇毒,状若疯狂。

然而,谢不危这边准备充分。沈半夏的“迷心散”让他们从俘虏口中撬开了关键机关的位置;“虎狼丹”在关键时刻让几名死士爆发出惊人战力,撕开了防线;而预先服下的解药,更是让幽冥司惯用的几种剧毒失去了效用。

谢不危身先士卒,剑光如龙,所向披靡。他不再是那个需要冲喜新娘庇护的病弱世子,而是重现沙场威名的镇北王继承人。

最终,他在总部最深处,对上了幽冥司司主——一个面容阴鸷、武功奇高的老者。

“谢不危!你竟敢……”老者又惊又怒。

“有何不敢?”谢不危剑尖遥指,“动了我的人,就要有被连根拔起的觉悟!”

激战爆发,剑气纵横。老者功力深厚,更兼用毒诡诈,谢不危一时被逼得险象环生。关键时刻,他想起沈半夏曾分析过几种阴毒掌力的破解之法,窥得一个破绽,长剑如毒蛇出洞,直刺对方气海穴!

老者惨叫一声,功力溃散。谢不危剑势不停,挑断其手脚筋,废其武功。

“留活口。”他冷声吩咐,眼神冰寒,“他还有用。”

幽冥司总部,一夜之间,灰飞烟灭。

11

谢不危带着重伤被俘的幽冥司司主以及大量罪证,凯旋而归。

接下来的日子,京城掀起了滔天巨浪。幽冥司司主在严刑与药物双重作用下,吐露了大量秘密,包括与那位野心勃勃的皇叔勾结的细节,以及多年来犯下的累累罪行,其中就包括为尚书府嫡母处理“不听话的庶女”的旧案。

铁证如山,龙颜震怒。

皇叔被圈禁,党羽被清洗。尚书府参与谋害庶女、勾结幽冥司之事亦被揭露,沈尚书罢官下狱,嫡母与沈清月剥夺诰命与宗籍,判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回京。

大仇得报那日,沈半夏独自站在山庄的高处,望着京城方向,沉默许久。没有想象中的狂喜,只有一种沉甸甸的释然。原主的冤屈得以昭雪,她这具身体承载的因果,总算有了交代。

谢不危默默走到她身边,将一件披风轻轻披在她肩上。

“都结束了。”他低语。

沈半夏回头看他,微微一笑:“是,都结束了。”

他执起她的手:“我的仇报了,你的仇也报了。这世间的风雨,我愿为你一一挡下。半夏,我知你有报复,但我有私心,你可愿留在我身边,让我来照顾你,一辈子。”他目光深邃,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与温柔。

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其实已经知道了他的心意,只是一直在回避。如今大事已成,望着这个满眼是她的男子,不得不说这种感觉还是很甜蜜的。

沈半夏眼中泛起暖意和一丝狡黠。她歪头看他,笑容明媚如冲破乌云的阳光:

“巧了,我这座山庄,正好缺个镇宅的‘压寨夫人’。”

谢不危先是一怔,随即朗声大笑,笑声畅快淋漓。他伸手,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好,”他顺势在她耳边低语,肌肤相贴,带着无尽的宠溺与承诺,“都听‘寨主’的。”

沈半夏此时,不只耳边痒痒的,连心也痒痒了。

12

尘埃落定后,谢不危出人意料地拒绝了朝廷更显赫的封赏,只承袭了镇北王的爵位,却上交了部分兵权,换取了更多的自主与安宁。

他没有强求沈半夏回到规矩森严的王府,而是将温泉山庄扩建修缮,成了他们真正的家。他向皇帝请旨,以正妃之礼,重新迎娶沈半夏,公告天下,镇北王王妃,唯有沈氏半夏一人。

婚礼没有大肆铺张,却足够温馨郑重。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下,他们拜了天地,喝了合卺酒。

此后,镇北王与其王妃成了京城一道独特的风景。他处理军政要务,她经营医馆药圃,救治疑难杂症,更将现代医学理念与此世医术结合,编著医书,惠泽世人。两人时而携手同游,时而各自忙碌,默契十足。

无人再敢提及冲喜往事,也无人敢轻视这位来历成谜却手段通天的王妃。

又是一年春日,山庄温泉氤氲着暖意。

谢不危从身后拥住正在查看药苗的沈半夏,下巴轻轻搁在她发顶。

“半夏。”

“嗯?”

“遇见你,是我此生最大之幸。”

沈半夏放松地靠在他怀里,看着眼前生机盎然的药圃,以及更远处宁静的山峦,唇角弯起满足的弧度。

从替身新娘到王府正妃,从药人弃子到一代名医,从孤身复仇到携手并肩。这一路走来,危局重重,幸而,他们成了彼此唯一的心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