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身边,常年跟着一位女总监,我知道这是⼀种低成本的驭下方式

发布时间:2025-10-14 21:44  浏览量:1

我丈夫居世均身边,常年跟着一位能干又深情的女总监。

从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到如今的三十而立,她陪着居世均在商界纵横捭阖,自己却一直没有嫁人。

而我,早就回归家庭,一心扑在女儿的教育上,对公司事务不闻不问。

闺蜜林蔓都快急疯了:

“那个代沁,简直拿自己当老板娘了,你真能忍?”

我笑了:“有什么好怕的。”

这不过是居世均一种成本极低的御下之术。

用网络上一个很火的词来形容,精准又刻薄,叫作——性缘收编。

1

居世均带着团队在海上开派对搞团建的时候,我刚陪女儿在家用完晚餐。

林蔓的消息跟轰炸似的,一刻不停。

十几张照片被甩了过来,紧接着就是她的电话。听筒里,海浪拍打船体的声音沉闷地传来,混杂着她压不住的火气:

“荻漪,这种团建你怎么能不来?”

“你看看那个代沁,简直像藤蔓一样缠在老居身上了!”

林蔓的丈夫是公司的生意伙伴,这次海上派对是两家公司联办的。

至于那些照片……我早就刷到了,在代沁自己的朋友圈里。

其中一张最为扎眼。

游艇甲板上,蓝天碧海。代沁身上那套明黄色的比基尼,布料省得可怜,却也恰到好处地将她最引以为傲的曲线展露无遗。她整个人都贴在居世均的臂弯里,而居世均的手也毫不避讳地圈着她的腰,两人肌肤紧密相贴。

她举着香槟杯,笑容明媚张扬,带着一种宣示主权的姿态。

几乎每一张合照,她和居世均都稳稳地占据着绝对的C位,那神态,仿佛她才是这里的女主人。

她甚至没有费心设置分组,就这么堂而皇之地任由所有人参观。

这样,评论区里那些整齐划一的“恭喜”和“祝福”,就能一字不漏地呈现在我眼前。

然而,在这近乎挑衅的坦荡之下,她又故作姿态地挑出几条【老板娘认证完毕!】、【太般配了!】之类的评论,半遮半掩地回复:

“哎呀,大家别乱开玩笑啦!”

“苏姐看见了会不高兴的。”

那边是海风、香槟和狂欢,而我这里,恰逢保姆请假,一堆琐事只能亲力亲为。

我正慢悠悠地给女儿苏糖剥着餐后水果,橙汁飞溅出来,清冽的酸涩感渗进了指甲缝里。

也就在这时,屏幕顶端跳出了代沁发来的消息。

2

她特意把那张亲密合照和朋友圈的评论截图又单独发了我一份。

明明是唯恐我看不见,嘴上却还假惺惺地解释:

【苏姐,海上风太大了,居总怕我摔倒才扶了我一下,你可千万别误会呀!】

几乎是同一时间,居世均也发来了内容相似的解释。

我弯了弯嘴角,回复他:【没事,玩得开心,注意安全。】

将一瓣橙肉送进嘴里,我用平淡无波的语气回应着电话那头焦急的林蔓:

“糖糖考上大学之前,公司里的任何事,我都不想插手。”

她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八度,为我打抱不平:

“不插手?她都已经快把老板娘的派头端上天了!”

“我可记得清清楚楚,她当年就是你手底下一个小助理而已!”

“眼瞅着她就要爬到你老公枕边了,你怎么还坐得住?”

她刚从国外回来,对很多事情的内情并不了解。

比如,代沁和居世均之间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已经维持了十几年。

我忍不住轻笑出声。

林蔓简直是恨铁不成钢,“你还笑得出来?苏荻漪,她根本就没把你放在眼里!”

她说的没错。

代沁对我的态度转变,就像一道清晰的抛物线。从最初进公司做我助理时的敬畏,到我怀孕回家、她接手我工作时的蠢蠢欲动,再到后来,她跟着居世均打了几个漂亮仗之后的平起平坐。

最终,在我孕期父亲去世,居世均彻底掌控公司大权之后,她便对我只剩下毫不掩饰的、属于胜利者的轻蔑。

我擦干手上的水渍,将手机放在一旁,继续把盘子里的苹果切成小块。

“林蔓,你有没有想过,对于一个忠心耿耿、能力又拔尖的下属,什么才是最高效、并且成本最低的奖励?”

“升职?加薪?还是给股份?”

“都不是。”我轻声说。

“是给她独一无二的偏爱,让她觉得自己是那个最特别的存在。这样,她才会心甘情愿为你燃烧自己的一切,到头来还觉得是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我慢条斯理地收拾好一切,将切好的水果端进书房,递给正在写作业的苏糖,然后轻轻带上门。

“而这一切,都是我默许的。”

“因为从管理的角度看,这是驯服能人最省力的方式。”

“只不过,居世均一直以为……”

“那个手握缰绳的人,是他自己。”

3

我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嫁给居世均。

原因很简单,我不敢想。

十几岁的时候,我们虽然在同一所国际高中念书,但两家的实力悬殊,简直是云泥之别。

我至今都记得,鼎盛时期的居家有多么辉煌。在寸土寸金的H城,他家别墅光是门前那条私家车道就得开上八分钟,花园的面积比我家整个宅子还大十几倍,里面甚至还专门辟出一块地方养着蓝孔雀。

名流权贵络绎不绝,而我的父母,需要托上好几层关系,才能拿到一张居家晚宴的入场券。

居世均是天之骄子,耀眼夺目,而我,只是他众多同学中,面目模糊的背景板。

然而,月满则亏。

高二那年,政策风向突变,相关产业遭到严查。居家的资产一夜之间被尽数查封,老居总也锒铛入狱。

昔日的亲朋故交,瞬间作鸟兽散。不久之后,居世均的母亲也因抑郁症撒手人寰。

就在所有人都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时候,我卖掉了姑姑送我的十八岁生日礼物——一只限量版的Kellydoll包,凑了三十万,帮他交了出国留学的学费。

他当时震惊得说不出话。

我只是笑着对他说:“我和你申请了同一所大学,以后我们还是同学。”

我的言外之意是,以后我还能继续帮你。

但青春期的少年,自尊心比天还大。

他眼眶通红,却倔强地梗着脖子:“这笔钱,我将来一定会还你。”

后来,他靠着零散的借款和没日没夜的打工,硬是读完了大学,期间甚至没耽误和我谈恋爱。

毕业那年,他真的凑够了三十万,连本带息地还给了我。

可惜,还完钱的居世均,又成了一无所有的穷小子。

他想娶我,但我父母自然是一百个不同意。

可居世均这个人,实在太聪明。家道虽然中落,但从小优渥生活培养出的品味和见识还在。他懂红酒,会打高尔夫,待人接物礼貌周全,在商场上又精明果决。

他陪着我父亲出入各种酒局和牌桌,硬是靠着个人魅力签下了好几个大单。

渐渐地,我父亲松了口,同意了我们的婚事,但始终不肯将公司的核心权力交给他。

即便后来父亲的身体出了状况,公司的控制权也牢牢掌握在我手里。他就如同一个精明的地主,只肯把居世均当作一个最能干的“长工”。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我怀孕之后。

4

我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家里的叔伯们对苏家的产业虎视眈眈。

而我因为严重的孕期反应,精力不济,不得不将公司的核心业务逐渐转移到居世均手上。

居世均的商业天赋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他接手的几个项目,为公司创造了前所未有的盈利。

但他表现得越是出色,我父亲的眼神就越是忧虑。

他需要一个保证,一个能确保居世均永远无法动摇苏家根基的保证。

于是,在女儿苏糖出生后,居世均主动向我父亲提出,让女儿随我的姓,姓苏。

这恰恰是我父亲心里预设好的,用来交换权力的最终条件。

我到现在都记得,在医院的病房里,居世均抱着刚出生的女儿,对我说的那番话。

他的眼神里,交织着屈辱与野心,唯独没有了少年时的那份清澈。

他脸色苍白,声音却异常清晰:

“荻漪,为了你和苏家,我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你父亲现在应该可以放心了。”

我心中了然,一个被剥夺了孩子冠姓权的男人,势必会在其他地方寻求补偿。比如,更多的金钱,以及,更多的女人。

我给了他想要的权力,也默许了他培养自己的心腹。

而代沁,就是在那之后,被他亲手从助理的位置上,一路提拔起来的。

直到女儿七岁那年,父亲过世。

父亲合上眼的那一刻,某种微妙的平衡被彻底打破了。

居世均的时代,终于来临。

或者说,是他自以为的,属于他的时代。

这些年,我退居幕后,名义上是相夫教女,实际上不过是冷眼旁观。

我看着居世均如何大刀阔斧地改革,又如何将代沁一步步推上总监的神坛。

代沁确实是个人才,她就像一把为居世均量身打造的宝剑,指哪打哪,战无不胜。她为公司拿下了数个关键的海内外大单,谈判桌上杀伐果断,酒桌上更是长袖善舞。

她是居世均最得力的臂膀,最默契的战友,也是最贴心的“红颜知己”。

这件事,公司上下,人尽皆知。

只有我,苏家的女主人,苏荻漪,像一件被遗忘在角落的旧瓷器,安放在家里,无人问津。

林蔓的那个电话,不过是帮忙捅破了那层早已人尽皆知的窗户纸而已。

但她们都不知道,这些年来,公司每一笔不寻常的资金流动,每一次异常的人事变动,都会以加密邮件的形式,每周准时地躺在我的私人邮箱里。

我挂断电话,看了一眼书房里女儿专注的背影。

苏糖的高中生活,很快就要画上句号了。

而这也意味着,属于苏荻漪的时代,是时候该回来了。

5

女儿高中毕业典礼后不久,恰逢公司举办三十周年庆典。

回归家庭多年,我早已对公司的迎来送往感到生疏。但晚宴那天,我还是决定出席。

当我挽着居世均的手臂,踏入宴会厅的那一刻,我就敏锐地察觉到,今晚,是代沁的主场。

我穿了一袭香槟金的定制礼服,气质温婉而疏离。而代沁,则是一身午夜蓝的曳地长裙,那颜色,竟与居世均的领带巧妙地遥相呼应,仿佛他们才是一同精心打扮过的一对璧人。

“居总,陈董他们都等您好久了。”

她极为熟稔地给居世均递上一杯酒,眼神扫过我时,几乎没有停留。

居世均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以示安抚,接过酒杯,有些仓促地交代了一句:“你先找个地方坐一下,我去和他们打个招呼。”

话音未落,他便被代沁引领着,迅速融入了那片觥筹交错的中心。

我被独自晾在了原地。

很快,周围的窃窃私语如潮水般涌来,毫不避讳。

“那就是居总的太太?怎么感觉……气场和代总监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啊。”

“嘘!小声点。不过讲真的,你看代总监和居总站在一起,那才叫郎才女貌,强强联手。”

“可不是嘛,听说在家待太久了,就算明知道居总和代总监的事,也不敢怎么样。”

“废话,这三十年的江山,至少有一半是代总监陪着居总打下来的。我要是男人,我也选代总监啊!”

我脸上噙着得体的微笑,仿佛对这一切充耳不闻。

没过多久,一个胸前挂着“实习生”牌子的年轻女孩,端着酒杯,眼神里带着对强者的狂热崇拜,径直朝着代沁走去,却在我面前被一位路过的宾客不小心挡了一下。

她不耐烦地侧过身,目光落在我身上时,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这位女士,您好。”

女孩的语气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这里是主桌宾客的区域,为了不影响代总监和贵宾们的交流,无关人员还请不要在这里逗留,可以吗?”

说完,她还特意朝代沁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那邀功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代沁瞥见了这边的动静,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却没有丝毫要出面替我解围的意思。

周围所有看热闹的人,都在等着我出丑。

我尚未开口,居世均的特助快步走了过来,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王芮,这位是居总的太太,苏女士。”

6

实习生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慌忙鞠躬道歉。

居世均远远地朝我这边看了一眼,似乎在用眼神告诉我,他有在关注,并且已经处理了。

可我却觉得无比讽刺,若不是这十几年里,他刻意在所有公开采访中回避家庭、回避婚姻,在公司里又着力强化代沁的存在感,我又何至于落到今天这般,被一个实习生当众羞辱。

他径直走到主桌,亲自拉开了他身旁的一把椅子,示意我坐下。

这时我才发现,主桌的座位安排得有多么诡异。居世均坐在主位,而我和代沁,恰好分坐他左右两侧,构成了一个稳固又尴尬的三角形。

他从容地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有些不自然地解释了一句:“你别多想,代沁经常要替我挡酒,所以习惯了坐我边上。”

很快,就到了致辞环节。

代沁作为公司的元老级人物,被推举为代表发言。

她举起酒杯,目光却死死地锁在居世均的脸上。

“过去的十几年,我把我全部的青春和热血,都奉献给了公司。而我最想感谢的人,是居总。”她的声音微微发颤,带着压抑不住的深情。

“感谢您,为我遮风挡雨,给了我一片可以任意驰骋的广阔天地。这些年,公司就是我的家,居总就是我的家人!”

“家人”两个字,她咬得极重,像是在宣誓,也像是在示威。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齐刷刷地聚焦在了我的脸上。

7

我终于抬起眼,迎上代沁的目光,微笑着开了口:

“代总监说得太好了,我和世均也一直都把你当家人看待。”

我稍作停顿,话锋一转,笑意更深:

“就像我们家养的那只叫汤圆的猫一样。”

“时间久了,总归是有感情的,你说对不对?”

代沁脸颊微红,显然没反应过来,还好奇地问:“汤圆?是我们公司哪个部门的同事吗?”

居世均的特助在她耳边低声提醒:“汤圆……是居总和太太一起养的一只布偶猫。”

代沁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我勾起唇角,端起酒杯,轻轻地与她的杯沿碰了一下:

“刚捡回来的时候,瘦得可怜,整天蹭着人讨吃的。”

“现在嘛,毛也养顺了,膘也长肥了,偶尔还会抓坏家里的沙发,真把自己当成这个家的主人了。”

空气,在那一刻仿佛凝固了。

刚刚还在窃窃私语的宾客们,此刻脸上的表情异常精彩,想笑又不敢笑,一个个都憋得很难受。

居世均猛地转过头,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冰冷语气,压低声音质问我:

“苏荻漪,你非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她下不来台吗?”

我侧过头,姿态亲昵地凑到他耳边,仿佛在说什么情侣间的悄悄话,一字一句地轻声说:

“你知道的,我们的女儿,高中毕业了。”

“还是说,这十几年的风光,已经让你忘了,这家公司,到底应该是姓居?还是姓苏?”

【故事截断】

我从未对他说过如此重的话,这是第一次。

他显然被我的直白给震慑住了。

为了给女儿一个和谐美满的家庭表象,不打破她心中对父亲的美好滤镜,也为了让居世均深信我安于现状,从而更卖力地为苏家打江山,这十几年,我从未戳破过他为自己精心构建的那个“掌控者”幻境。

而现在,我只是用指尖轻轻一戳。

居世均就愣在了原地,脸色铁青地问:“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呀,你别紧张。”我忽然提高了音量,让周围的人都能听见。

“就是想借今天这个好日子宣布一件事,从下周起,我会正式回归公司。”

“到时候,还希望在座的各位,能多多关照。”

8

话音落下的瞬间,全场鸦雀无声。

代沁则彻底僵住了,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冰水,动弹不得。

一周后。

我空降公司,担任副总裁一职,一个听起来权力很大,实则没什么实权的虚衔。

主要分管一些企业文化、员工关怀以及部分审计的边缘工作。

父亲在世时的那些老部下,对我毕恭毕敬。而居世均提拔起来的人,则对我保持着礼貌而疏远的距离。

表面上,一团和气,风平浪静。

但这温水煮青蛙般的安逸,并不是我想要的。

于是,我以女儿即将出国留学,希望在最后这几个月里,能让她享受到完整的家庭时光为由,提出了一个居世均无法拒绝的要求。

我和他同进同出,早上一起坐他的车上班,傍晚则等他处理完公务一起回家。

甚至他需要加班的时候,我也会让秘书订好晚餐,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安安静静地陪着他看文件。

代沁,再也没有了任何可以见缝插针的机会。

我记得早些年,代沁跟着项目风头正劲的时候,在圈内小火过一阵。

那时候,我总能刷到她接受采访时的视频切片,当被问及婚姻问题时,她总是姿态潇洒地宣称:

“与其做谁的太太,我更享受做自己的女王。”

“把子宫当成换取安逸的筹码,是一个女人最可悲的选择。”

“我的安全感,只来源于我银行账户里的数字,而不是某个男人的承诺。”

....

那些采访片段被剪辑成短视频,在社交媒体上病毒式传播。

她的金句下,堆满了网友狂热的追捧和赞美。

【我的互联网嘴替!我们大女人就该这么活!代总就是我的精神导师!❤10w+】

【这才是真正的雌性中的雌性,格局打开,通体舒畅!❤8.2w+】

【代总美爆了!怪不得居总每次采访都要夸,搁谁谁不迷糊啊?❤10w+】

【别乱说,居总有老婆的,不过啊听说早就回归家庭了❤2w+。】

【这么看早就貌合神离了啊,这正宫位置吃枣药丸呀!❤6w+】

一时间,代沁风头无两。

采访语录被无数真正追求独立事业的女性奉为圭臬。

久而久之。

网友甚至不再直呼其名,而是送了她一个极具分量的称号——教科书式大女主。

但这段时间,在茶水间或走廊里。

我经常瞥见这位大女主那张因嫉妒和不甘而微微扭曲的脸。

大女主似乎忍不住了。

过了几天,几个难啃的项目交到了我手中。

居世均这么安排的目的,不言而喻。

我忙起来,代沁才有机会和居世均独处。

把难搞的项目交给我,居世均才能如愿看我知难而退。

不过,这只是我的开始。

9

有个项目会面在外地,我不得不带队去宁城出差。

我去找居世均签出差审批时,代沁也在。

他抬起眼,一贯温和的脸上带着担忧:

“这个项目,一个人去没问题吗?”

我还没开口,代沁便轻笑一声。

她斜倚在桌边,语气佯装关切:

“苏姐何必这么辛苦?居总又不是养不起你。”

她明明见过我以前在职场上凌厉的一面。

但她膨胀久了,也开始认为,我回归家庭这么多年,是需要居世均养的人。

我没看她,只淡淡一笑:

“世均自然是能养得起人的,只不过,我比较喜欢自己养自己。”

我略一停顿,字字分明:

“代总监说过的,伸手要的饭,哪有自己赚的吃得踏实?”

代沁哑声。

居世均见代沁无功而返,最终还是顺势签了字。

晚上吃过晚饭。

女儿搂着我的胳膊,小声问:

“妈妈,你要出差多久呀?”

“三天。”

她松了口气:

“还好,我还以为要三个月呢……那样就赶不上我的入学了。”

我失笑,刮了下她的鼻子:

“怎么会错过?你入学,妈妈还要送你一份大礼。”

“什么大礼呀?”

我揉揉她的头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10

为了方便与客户沟通,我入住了对方公司高层所在的J酒店。

找这个项目开刀,是因为对方负责人与我有旧。

合作洽谈比预期要顺利。

人还在回程的飞机上,就有骑墙派给我发恭喜小作文。

回到公司,我把一万二的住宿费发票交到财务部后。

财务新来的小李,破天荒地敲了我两次办公室的门。

他一脸为难:

“苏董,这个……最近刚下了规定,为了控制成本,所有高管出差的住宿标准,每晚不能超过三千块。”

我看着他手里那张烫手的发票,了然于心。

这是代沁的投石问路。

我没说话,只是轻轻点点头。

小李见我没发火,反而更紧张了,他压低声音:

“代总监说,公司要一视同仁,规定就是规定,希望您能理解。”

“别紧张,我理解。”

我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我抽出一叠现金,连同那张发票一起推到小李面前。

“按规定报,多的部分我自己补。”

“这件事,为难你了。”

小李愣住。

似乎是没想到令自己战战兢兢的任务居然会这么顺利。

我端起咖啡,慢条斯理地吹了吹热气,目光温和:

“年轻人在职场,总是会有许多不得已的时候,我能理解。”

“回去交差吧!”

再抬头,小李的目光里多了感激:

“谢……谢谢苏董。”

小李逃也似地离开办公室,话里的感激不似作伪。

代沁想用新规针对我。

可这财务部,总监下面有部门经理,部门经理下面还有主管。

结果这点事,一堆人精推到最后,居然派个实习生来打头阵。

原本我还以为,代沁在公司扎根十多年,手下的人能多忠心耿耿。

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要害部门,人心不稳。

四千块,买了一招奇臭无比的先手棋。

这笔账,太划算。

11

本以为代沁还能有什么新招数。

没想到她在上次吃过甜头后,开始对用报销制度给我添堵这事乐此不疲。

后来我想通了。

不是她不想用别的方式。

而是她现在身为CFO,熟悉又善用这套规则。

所以喜欢在自己的舒适区蹦蹦哒哒用这些小手段来膈应我。

截止目前。

我一共谈成了三个项目。

出差了三次。

连同垫付和补的报销款项已经快10万。

差不多了。

我决定给她回个礼。

12

上周招待客户预支的款项被我花超了。

递交的报销材料里,还有几张非正式收据。

果不其然。

等了半个月,报销款迟迟未到。

下午,我趁着人最全的时候,去了财务办公室。

负责的经理姓宋,看着面生。

我没顾忌,开门见山。

“宋经理,我那笔去K国的报销单,一共不到5万,压了快一个月了。”

他一愣,只堆着笑打太极:

“我这儿……正忙。”

“我也忙,”我打断他。

“但没有一边替公司赚钱,却自己垫钱的道理对不对?”

“我们好像没熟到有过节的地步吧。”

“还是说,宋经理这样是在替谁出气呢?”

我直白地问,目光纯澈。

宋经理立刻拘谨起来,一脸的有苦难言:

“嗐,哪能呢?”

财务部瞬间寂静无声。

没人抬头,但所有耳朵都竖了起来。

片刻,代沁踩着高跟鞋来了。

她披着爱马仕的薄衫,双臂交叠,姿态从容。

估计她也等了很久。

代沁捏着我的票据笑里藏刀:

“苏董怕是太久没上班不了解。”

“没抬头,没印章,真假难辨,财务没法入账哦。”

这话一出,倒显得我无理取闹了。

“招待前可不是这么跟我讲的,报销制度明确规定出国招待允许现金支出,并且特殊情况下允许一定额度的非正式票据。”

她迎上我的视线。

“您也说了,那是招待前,制度就是您出去这一周改的,都上过会的呀。”

她故意放慢语速:

“现在,非正式票据难辨真假,就是不行了哦!”

我反问她:

“那你的意思是,为了证明票据的真实性,我该去给当地的烤乳猪厨子现注册个公司,再刻个章?”

“冤枉人也得有个尺度吧?”

代沁抱臂侧头,在我耳边讥诮地笑,而后低声说:“苏董就别挣扎了,冤枉你的人本来就知道你有多冤枉。”

我话锋一转反问道:

“哦,又不是一群人盼着我拿下项目的时候了?”

她像是听了笑话:

“苏董,那是公司给你的机会。你不愿意,有的是人愿意做。”

就等这句呢。

“好。”我站直身体,看着她。

“代总监找愿意做的人吧,K国项目下周就招标,所有资料都在我这。”

代沁的脸色瞬间变了。

她终于反应过来,这些不合规的票据,是我故意递出的钩子。

她下意识扫了眼四周,才惊觉我为什么直接来财务部,而不是直接去她的办公室。

现下许多双眼睛正盯着这场闹剧。

她沉默片刻,试图找补:

“这是两回事……”

“怎么两回事?您刚刚的意思就是这项目不用我干了呀!”我没给她台阶,“这样,报销费用我不要了,就当请全体股东吃饭了。”

“至于K国的客户和项目,您另请高明吧。”

说完,我转身就走。

13

K国的项目之所以这么多年迟迟未推进,不是因为别的。

单纯是因为父亲去世了,合作续约受阻。

这个项目总金额高达9位数。

居世均若是敢说不想要这口肥肉,第二天就能被那些老古董用唾沫淹死。

这些年,也不是没人尝试过,就连居世均自己也是屡屡碰壁。

前几年,代沁带着一队人在K国蹲了一个月,愣是连合作方负责人的面都见不到。

我谈成合作,股东固然高兴。

不过以代沁要强的性子,心里估计早就不平衡了吧。

我回了办公室,舒坦地坐在椅子上等待事态进一步发展。

不多时。

居世均进了我办公室。

我头都没抬,冷着脸对着电脑一通敲键盘。

“忙着呢,没空。”

居世均面带笑意地问:

“忙什么呢?”

“扫雷。”

“哦!什么扫雷这么先进,还需要用键盘的呀?”

他的话里带了点调侃的意味。

诶呀,光顾着高兴,得意忘形了。

刚才,应该按鼠标的。

居世均问:

“苏董得空了,赏脸聊聊?”

我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他。

“你要聊什么?”

居世均牵过我的手掌摩挲:

“代沁跑到我那,哭得梨花带雨的。”

“你说你就为了几万块钱,至于吗?”

“在财务部给她罪受,你让她以后在下属面前还怎么抬头?”

我抽回手,拽出湿巾。

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细细擦拭,冷着脸道:

“这事是这么算的吗?”

“还有,这是你这趟来找我的重点吗?”

他分明是为了项目才来的。

居世均拱手作揖:

“我的错,我的错。”

“这样K国项目还由你来做。”

“至于报销款,三天,不,两天之内,一定到账,行吗?”

“行呀,但是代沁得给我道歉。”

14

我如愿得到了代沁的道歉。

K国的项目也大获全胜。

由此我俘获了一群拥趸,其中甚至包含以前不看好我的董事和股东。

庆功宴上,居世均春风得意。

酒过三巡,他把我拉到一旁。

“上次代沁受了委屈,但也是为了公司好。”他话里有话,“K项目后续收尾工作繁重,你看代沁有经验,让她也进项目组,帮你分担分担?”

我晃着酒杯,猩红的液体在杯壁上挂出一道弧。

“我的项目组,什么时候需要她来分担了?”

“苏董,格局大一点。”居世均拍拍我的肩。

“都是为公司,功劳簿上多个人,也好看嘛。”

说白了,就是想来摘桃子。

把K项目的功劳分一半给代沁,好安抚她的情绪,也平衡我在公司的风头。

除却男女关系,他这么在意代沁的感受,只有一种可能——

代沁有他不少把柄。

那就,从她开刀吧。

我冷笑一声,把杯子重重放下。

“让她进来可以。”

“但所有决策,必须我一个人说了算。她只可以听,可以做,但不可以有意见。”

居世均立刻堆起笑:

“当然,当然。”

15

三天后,代沁火速搬进了K项目组的办公区。

高管的人事任用效率这么高。

不得不感叹,居世均包括代沁现在的话语权确实足够大。

她像个女主人一样巡视着地盘,下巴微扬,眼里是藏不住的得意。

我没理会她的耀武扬威。

一周后,集团战略会上,我抛出了一个新项目——城西科创园的整体招标案。

这是个香饽饽。

谁拿下,谁就是今年的业绩之王。

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

我看向代沁,笑了笑:

“代总监能力出众,这个新项目,就由你全权负责吧。”

代沁的笑容僵在脸上。

她想抢的是K项目收尾的功劳,这个倒是意料之外。

我们的关系还没缓和到可以把一块到了嘴边的肥肉拱手让给对方的程度。

她有疑虑,但又不清楚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当着所有人的面,我把高帽递给她,她还是笑着接下了。

“……好,多谢苏董信任。”

她咬着牙应下。

她以为我只是想把她从K项目支开。

她不知道,好戏才刚刚开场。

16

势在必得的科创园项目被代沁弄丢了。

原因是有另一家公司给出了更高的报价。

这本来是没什么问题的。

但对方的出价仅仅比我们高出了0.3%个百分点。

价格优势很微弱,也足够精确。

这表明,公司的投标信息大概率被泄露。

首当其冲的嫌疑人,就是代沁。

而她坐在那里想的是什么呢?

她大概会想。

她没做过。

可那个计划书的报价从始至终只有自己和居世均知道。

她也清楚地知晓。

在这段貌合神离的夫妻关系中。

居世均正在和我争夺管理权,她和居世均的关系几乎到了牢不可破的地步,他是不可能在关键时刻自断一臂的。

她看向居世均,却没有得到同样的目光回馈。

等待她的,是董事和审计的问询。

哦,我还找了两位专业律师。

待审计部经理走完交代的质询流程。

律师清晰地问:

“代沁小姐,请问您近期是否曾与对手公司的相关人员进行私下接触?”

代沁开始紧张,她攥着拳头想要否认。

却抬头看见了坐在她对面、抱着双臂、从容微笑的我。

她明白了。

她搞明白了。

为什么我会好心把这块肉送给她。

为什么在对家公司项目组工作的前男友会忽然找到她。

为什么聂喆攥着自己的手,说自己已经很快就能买起房子,求自己和好了。

聂喆是能买起房子了。

代价是毁了她的前途。

招标开始前一周。

我让林蔓找到了聂喆。

男人起初以为代沁当初和他分手,是因为他买不起H市的房子。

林蔓给他展示了代沁名下的房产。

有一套的购买时间甚至是在两人还没分手的时候。

聂喆将信将疑地找到代沁对质。

那一面,葬送了代沁的一切。

代沁抬眼与我对视良久,最终平静开口:

“有的。”

会议室里响起了细微的骚动。

我扬扬嘴角。

她很聪明。

知道我既然出手,一定是有了万全的准备。

她只能认栽。

她试图作最后的挣扎:

“我见过对方项目组的聂先生,但那纯属私人约会,谈话内容并没有涉及公司任何一项业务内容。”

“我从未出卖公司利益。”

“好的,我们了解了。”律师最后确认,“这是您提供的全部陈述吗?”

“是的。”

审计经理随后宣布:

“鉴于项目金额重大且情况复杂,现决定你暂予停职,配合调查。期间请保持通讯畅通,公司保留依法追究的权利。”

“好。”她摇晃着站起身,“我可以走了吗?”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居世均。

“居总?”她问。

一直沉默的居世均木然地点了点头。

17

我和居世均回到他办公室时,代沁也在。

一向利落的职场女性,此刻眼眶通红,几根发丝凌乱地黏在脸上,哭得狼狈不堪。

见到居世均,她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全然不顾我也在场,红着眼睛急步上前:

“我没做过。”

“我不知道是怎么泄露的……也许只是巧合。”

“世均,你是信我的,对不对?”

居世均沉默。

她仍试图解释:

“计划书我一直放在保险柜,从没乱放……”

忽然,她转向我,勉强恢复冷静:

“现在最要紧的,是查谁动了保险柜、谁偷看了计划书。”

她抹掉眼泪,走近我,语气发狠:

“一定……是有人别有用心。”

“我现在就调监控,现在就去查!”

她转身就要冲出去。

“别查了!”

居世均突然开口,声音果断。

代沁整个人顿在原地。

她颤声问:

“怎么了?连你也不信我是被冤枉的吗?”

我平静地接话:

“他信你。”

她猛地回头。

我轻轻一笑,低声道:

“因为冤枉你的人,比谁都清楚你有多冤枉啊。”

18

这句话,像一根无形的针,瞬间刺破了代沁所有激烈的情绪。

她的哭诉、她的质问,戛然而止。

她一定想起来了。

就在不久前的财务部,自己对我说过同样的话。

原来……是这样。

原来我那天的忍气吞声,不是懦弱,而是记账。

原来今天是一场我精心策划的围剿。

她反应过来什么似的,转头质问居世均:

“世均她什么意思?”

“你说话呀!”

居世均的沉默,让她脑中蹦出了一个最不可能的答案。

“不是你,世均。”她不停摇动着居世均的手臂。“一定不是你对吧?”

男人还是沉默。

他当然不能说。

他怎么能告诉代沁,就在几天前,我把代沁和前男友约会的消息告诉他后。

我的律师坐在他的办公室,他和代沁利用海外渠道做的那个壳公司的流水、每一笔资金转移的证据,清晰地摆在了他面前。

甚至还附带了一份草拟好的、以职务侵占和商业窃密为由的起诉书。

我给他的选择很简单。

要么,弃车保帅,他全身而退。

要么,鱼死网破,他和代沁一起,面临牢狱之灾。

十几年的情分和唾手可得的富贵,他只犹豫了三秒钟。

“世均,你怎么能这样呢?”

“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你不是说,再坚持几年就可以和我结婚的吗?”

居世均垂眸嗤笑,既然我已经什么都知道了,所以他再也不用在我面前遮遮掩掩。

他坦坦荡荡地倒打一耙:

“如果你没和前男友纠缠不清的话。”

“见面之前,你不清楚他是对家公司项目组的吗?”

清楚。

代沁太清楚了。

她多聪明啊。

聪明到甚至有些自负。

所以聂喆为了打消代沁的心防,打的约会名头就是要帮她拿到这个项目。

代沁以为聂喆对自己念念不忘,稍微吐露点,她是不是可以把这个项目做得成本再低一点。

毕竟做这个项目前,自己可是财务总监。

多花了公司的钱,自己也会心疼的呀!

况且,都知道这是我送给她的项目,做成了她也不好邀功。

但是如果成本控制超出预期,她至少可以把仗打得再漂亮一点,在我这里扳回一城。

但她没想到的是。

人家醉翁之意不在酒。

代沁那样努力,为了公司兢兢业业。

为了居世均,多年不嫁。

到了今天,全都毁了。

“别挣扎了。”

居世均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可很明显,代沁没有要走的打算。

19

她再次把矛头对准我,声音因激动而格外尖利。

“苏荻漪,你要不要点脸?”

“假扮夫妻有意思吗?”

“明明都没有感情了,你为什么还要霸着妻子的位置不放!”

她往前逼近一步,充满了不甘与怨毒。

“明明在家待得好好的,为什么还要回来!”

“对付我你很有成就感吧?”

“但我告诉你,即使我走了,还会有无数个代沁,世均永远不可能再爱你!”

我静静地看着她,直到她声嘶力竭,才缓缓摇头,露出了一丝近乎悲悯的微笑。

“成就感?对付你?”我轻笑一声,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咖啡,轻轻晃了晃,“代沁,你太高看自己了,也太小看我了。”

我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一样砸在她心上。

“我回公司,只是为了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而你,从来都不是我的目标。”

我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目光平静地与她对视。

“说了你可能不信,我这个人和我爸一样爱才,我给了你十二年的时间,让你在这家公司里发光发热。你以为你和世均那些蝇营狗苟,我真的不知道吗?”

我向前一步,压低了声音,气息几乎拂过她的耳廓:

“小打小闹我都没放在眼里,我默许,是因为你有价值。”

“我默许居世均在外面乱来,也是因为他对公司有价值。”

“你们为公司创造的利润,远大于给我带来的那点不愉快。”

“我们本来可以相安无事的,直到你意图宣誓主权,把自己当作女主人。”

“是你主动来招我的。”

我看着她瞳孔骤然收缩,满意地退后一步,语气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惋惜。

“所以,虽然不舍,但我还是得让你走。”

她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却依旧强撑着最后的尊严。

嘴唇翕动,干脆地吐出几个字:“不用你让我走。”

“我主动辞职。”

20

“你有这样的觉悟,就再好不过了呀,”

我点点头,坐回我的位置,十指交叉,摆出谈判的姿态。

“不过走之前,有笔账,我们需要算清楚。”

我拉开抽屉,将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

“居世均这些年给你买的东西,还有……你利用职务之便,从公司拿走的那些,都该还回来了。”

她惊愕地瞪大眼睛,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

“你在说什么?什么钱?!我兢兢业业,自己赚钱自己花,光明正大!”

“光明正大?”我身体微微前倾,一字一顿地问,“哦?那你知道,居世均在我父亲去世后,持有的所有股份,都只是代持吗?”

她的表情僵住了。

“他是名义上的大股东,看似掌握管理权,实际每年只拿固定薪水。”

看她脸上的震惊。

显然,她不知道。

“H市江湾一套平层,他得打工二十年才能赚到。”

“但他却给你买了三套。”

代沁的脸色开始发白,嘴唇无声地颤抖。

我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继续道:

“你们利用海外市场的渠道,做了一个漂亮的壳公司,近三年,至少转移了九位数的资金出去。”

“唔……你来帮我算算这笔账,这合理吗?这合法吗?”

“你做了这么多年CFO,你最清楚了呀,对不对?”

她没想到,他们千算万算向好的退路,千方百计为新生活搭建的爱巢和金库,在我眼中竟是透明的沙堡。

她想开口辩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好整以暇地补充,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讨论天气。

“哦,放心,虽然都是婚内财产,但我倒也没那么不通情达理,只还大件就行,低于一万块钱的首饰包包就算了,权当我给你这十几年辛苦付出的遣散费。”

“还有。”我最后看着她,笑容温和,话语却淬了毒,“也不要妄图用什么小把柄去威胁他或是我,小心搞不好把自己也套进去。”

我清楚地看到。

她脸上的血色,一寸一寸地褪去,最终只剩下一片死灰。

21

女儿成人礼这天,我当着居世均的面,将父亲遗嘱里给苏糖保留的那部分股份,正式转到了她的名下。

在餐厅。

苏糖举起果汁,笑得眉眼弯弯:

“谢谢妈妈!”

我微笑着碰了碰她的杯子:

“你也要谢谢爸爸。爸爸帮你代持了这么多年股份,也很辛苦的。”

那两个字我咬得格外清晰。

苏糖立刻心领神会,转头对居世均甜甜一笑:

“谢谢爸爸!那也拜托您,在我正式接手前,继续帮我好好打理公司哦!”

阳光和煦,打在她脸上,在外人看来,这是多么温馨美满的一家三口。

败风景的是,居世均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他生硬地扯了扯嘴角,放下刀叉,借口去了卫生间。

不多时,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他发来的信息:

【出来一下。】

我起身,在走廊尽头找到了他。

他颓然地仰头靠着冰冷的墙壁。

曾经意气风发的脸上此刻只剩下破碎与认命。

“代沁赶走了,股权转完了,管理权收回了,甚至连我的小金库都一并端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转头看我,声音沙哑:

“苏荻漪,给我个痛快吧,下一步,是要离婚吗?”

事发后的这段时间。

我依旧对他温柔有礼,和从前的苏荻漪别无二致。

他倒是不习惯了。

他转过头看我。

眼里破碎、无奈,混合着无数种情绪,让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落魄。

无端让人想起,居家破产那年,那个红着眼却不肯低头的少年。

走廊人来人往,灯光迷离。

我刚准备开口,一个不速之客就踉跄着冲了进来。

代沁扶着小腹,泪眼涟涟地看着居世均,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世均,”她颤声宣布,似乎做好了最后一搏,“我怀孕了。”

居世均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22

居世均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故作惊讶地看向居世均,嘴角却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声音清晰:

“这就是你要和我离婚的理由吗,老公?”

代沁眼里瞬间闪过一丝惊喜。

居世均茫然摇摇头。

“不是,我也是刚知道。”

“我还以为你要和我离婚,去和她一起养别人的孩子。”

“什么别人的孩子!”

“世均,这就是你的孩子!我没有找过别人,而且你从来不做措施,你怎么能不认他呢?”

居世均被她晃得摇头晃脑,一时竟想不出任何说辞。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打破了这荒唐的僵局。

“天呀!”

“世均你怎么回事?居然不告诉人家你早就已经结扎了。”

“闹出这样的误会,害得代小姐到处给孩子找爸爸,多不容易呀!”

“你真的是没有心!”

没错,当年我生下苏糖。

居世均为了打消我爸的顾虑做了两件事。

一件是孩子随我姓,另一件就是做了结扎,并且是不可复通的那种。

因为那时候,他爱我。

也以为我很爱他。

我的话音刚落。

代沁脸上的惊喜、期望、疯狂,瞬间碎裂成一片空白。

她摇摇欲坠,最后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一句歇斯底里的尖叫,不知是骂他,还是在骂自己:

“你……你简直不是东西!”

23

居世均想要离婚。

他以为在代沁和盘托出一切丑闻后,离婚会是我递给他的最后审判。

他想错了。

离婚是不可能离婚的。

居世均想要的自由,我不能给他。

离婚意味着他会分走苏家的财产。

搞不好还会动摇舆论。

况且我爸培养了他那么多年。

我父亲花了很长时间,才将一块璞玉精雕成现在的样子。

一个熟悉苏家所有业务、精通商场规则、能为苏家创造最大价值的居世均。

现在这件作品刚刚打磨到最完美的时候。

我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他背叛我的代价,不是失去我。

而是永永远远地,为我和我的女儿,苏家唯一的继承人打工。

用他的余生,来偿还他曾经的野心与贪婪。

况且,苏糖还没结婚。

我的女儿,是我倾注一切心血的未来。

她的人生履历必须完美无瑕,她的家庭背景必须坚不可摧。

我不允许她在将来遇到心仪的男孩时,需要去解释自己来自一个破碎的单亲家庭。

我不允许任何人,能用父母离异这种标签来揣测她的性格,攻击她的软肋。

我要给她的,是一个坚固、完整、美满的家庭。

不美满的部分我来替她承受。

她的父亲,会永远是那个在商界叱咤风云、在家里对她慈爱有加的居世均。

父母全心全力只为她。

也只能为她。

24

在波拉波拉岛享受阳光海滩的妈妈听说了这场闹剧,给我打来电话。

“当时我劝你你不听,非得选居世均。”

“如果选个门当户对的,是不是就没有这些事了。”

我看着窗外,阳光正好,微风和煦。

我笑了:

“妈,人生哪有那么多如果呢?”

“谁让我和我爸只想把财产留在苏家手里。”

“现在多好呀,我只是和他谈个恋爱,生个孩子,他就可以一直给苏家卖命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抚摸着手机上女儿的相片,轻声补充道:

“再说了,男人嘛,都大差不差。”

“既然总要选一个,当然要选个赏心悦目的。”

“不然,我的糖糖,哪能有这么漂亮的脸蛋呀!”

番外

1.

时间是最高明的化妆师。

它能抚平最深的伤口,也能掩盖最丑陋的真相。

距离那场几乎将我钉在耻辱柱上的摊牌,已经过去了五年。

五年里,我从公司的掌控者又变回了高级打工仔。

苏荻漪没有和我离婚。

她只是用一种更体面的方式,将我囚禁在了这座名为家庭的金色牢笼里。

我依然住在H城顶级的别墅区。

开着最新款的豪车。

手腕上的百达翡丽每年都在换。

但以上这些,所有人都不是我。

在任何公开场合,苏荻漪都挽着我的手臂,笑得温婉得体,我们依旧是外人眼中恩爱不疑的模范夫妻。

但只有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因为苏荻漪还是延续之前和我分床睡的习惯。

以前至少还有代沁。

虽然我年纪也不小了。

但是作为男人,一样……也有需求。

失眠的症状越来越严重。

以至于每次我觉得难耐的时候,就会无数次在深夜复盘。

试图找出自己究竟哪一步走错了。

或许是从一开始。

我就低估了苏荻漪的隐忍与城府。

我以为她回归家庭十几年,早已被磨平了棱角,变成了一个只会关心女儿成绩和下午茶点心的、无害的瓷器。

我错了。

她不是瓷器,她是一把藏在鞘里的剑,而我亲手给了她出鞘的理由。

如今,这把剑的主人,又多了一个。

我们的女儿,苏糖,以最优异的成绩从常春藤毕业,空降公司,从基层做起。

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一个过渡。

苏荻漪在用最稳妥的方式,为她的继承人铺路。

苏糖很像她母亲,尤其是那双眼睛,总是带着浅浅的笑意,却让人看不透底。

但她又比苏荻漪多了一份年轻人特有的活力与亲和力。

她会抱着我的胳膊撒娇,甜甜地叫我爸爸,向我请教一些项目上的问题。

那一瞬间,我甚至会产生一种错觉……

或许,我还能从女儿这里找回一丝作为父亲的尊严与价值。

我开始更密切地关注她,不仅是在工作上,也包括她的生活。

我私心以为,这是父亲对女儿的关爱。

直到那天,我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倒影。

2.

苏糖接手的第一个项目,是公司新开发的智能家居生态链。

为了这个项目,她组建了一个非常年轻的团队。

里面全是她从各大高校和竞争对手那里挖来的技术天才。

其中最出色的有两个。

一个叫林哲,是国内顶尖大学计算机系的博士,在算法领域天赋异禀,为人有些内向木讷。

另一个叫陈启,是从硅谷回来的项目经理,阳光开朗,极擅长资源整合与团队协作。

我注意到,苏糖对这两个年轻人都格外上心。

那天下午,我路过茶水间。

透过玻璃隔断,看到苏糖正把一杯手冲咖啡递给林哲。

她侧着头,听着林哲略显紧张地汇报技术难题,眼神专注而温柔。

“林哲,我知道这个模型很难,”

她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

“但我相信你能做出来。别管别人怎么说,在我这里,你就是最特别的。”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林哲的脸瞬间涨红,原本黯淡的眼神里,迸发出了惊人的光亮。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抱着笔记本电脑,像个领受了勋章的骑士,匆匆离去。

我站在原地,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那样的眼神,那样的偏爱。

那句:“你就是最特别的”。

好像有人对自己说过……

两天后,公司举办季度团建,在郊外的一个度假村。

晚宴后的篝火旁,我又看到了相似的一幕。

3

这次的对象是陈启。

他因为一个供应商的问题显得有些沮丧,一个人坐在角落里。

苏糖端着两杯酒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怎么了,闷闷不乐?”她用轻松的语气调侃,“遇到一点小挫折,就被打倒了?”

陈启苦笑:

“苏主管,这次是我没处理好。”

“不,”苏糖摇了摇头,目光在跳跃的火光中显得格外真诚。

“这个项目能有现在的进度,你是首功。”

“在我心里,没有任何人能替代你的位置。这个团队,不能没有你。”

“我也不能。”

她碰了碰陈启的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陈启愣愣地看着她,眼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感激、仰慕和……某种爱意的复杂光芒。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我终于知道那份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当年,我对代沁,用的也是同样的手腕。

我会当着众人的面夸她能力出众,无人能及。

我会在她失落时给予最贴心的安慰,告诉她在我心里她有多重要。

我让她觉得自己是唯一的。

甚至纵容她把自己当作不可替代的二老板娘,从而心甘情愿地为我冲锋陷阵,奉献了她整个青春。

明清两朝的绣坊老板纳妾,纳能妾。

用性和情感操控女人,女强人。

我一直以为,这是我高明又低成本的驭下之术。

可现在,看着我的女儿如此娴熟地运用着同样的技巧,我忽然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她是从哪里学来的?

4

一个周末的午后。

我提前从一场无聊的酒会脱身回家,别墅里很安静。

书房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苏荻漪和苏糖的对话声。

“糖糖,林哲和陈启都是难得的人才。”

是苏荻漪的声音,带着一丝提醒的意味:

“但你这样,会不会……玩火?”

紧接着,是苏糖清脆又带着一丝狡黠的笑声。

“妈,您放心,我有分寸。”

她停顿了一下,然后说出了一句让我如遭雷击的话。

“这跟您当年对我爸用的那招不是一样吗?”

“要让他们觉得自己是特别的,是被偏爱的,他们才会心甘情愿地为我打工,把公司当成自己的来拼呀!”

打工……

这两个字像两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我的耳膜。

轰的一声,我脑中的某根弦彻底断裂。

所有的画面瞬间串联在了一起。

5

卖掉姑姑送的包、凑钱给我交学费的苏荻漪。

我说“我会还你的”时候,她眼中那看似感动实则了然的笑意。

她父亲的百般刁难,和我们结婚后她看似无奈的放权。

她退居幕后,默许我和代沁的一切,让我以为自己终于挣脱了束缚,得到了管理权……

还有代沁。

那个我曾以为被我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女人。

我给她的偏爱。

我许诺未来。

我让她觉得自己是胜利者,以此来换取她的忠诚和能力。

我曾多么得意于自己的手腕。

可直到这一刻,我才幡然醒悟。

这一切或许从她接触我开始。

或许从岳父同意她和我结婚,却通过对我的打压让我不得已放弃一些条件开始。

或许从遗嘱里的股份都是替女儿代持开始。

在苏荻漪和她父亲构建的庞大棋盘上。

我和代沁,根本就是同一种人。

苏荻漪默许代沁的存在,不是因为她大度,也不是因为她懦弱。

她只是像一个主人看着自己最得力的猎犬,又养了一只小猎犬。

只要它们能带回猎物,主人从不在乎它们在窝里如何争宠。

我以为我给了代沁一个虚幻的二老板娘之梦。

却不知道,我自己也活在一个更宏大的男主人幻觉里,并且为此兢兢业业地为苏家打了半辈子工。

我扶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

走廊尽头的穿衣镜里,映出一个穿着考究、面色惨白的男人。

那身名贵的西装,此刻看起来像一件无比滑稽的戏服。

我不是居世均。

我只是苏家的,另一个代沁。

【全文完】